鲁王走后,摇光道:“这位鲁王殿下倒还是不错,不仅模样生得好,就连脾气都不知道比那个齐王好上多少倍。”

“胡说什么呢你?”天璇弹了她脑门一下。“王妃还在这里,不要胡言乱语。”说完,她也担心地看向贺莲房,问:“王妃,鲁世子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呀?”

“一开始是假的,后来就是真的了。”贺莲房语气平淡地道。“既然他喜欢做疯子,我便成全他也就是了。”那两颗药丸是陈太医跟陆妈妈一同研究出来的,祁玉河既然想当个疯子,那便一直疯到死好了。

闻言,天璇摇光都笑了:“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死在他手上的童男童女不知凡几,少数活下来的几个也都因为强烈的打击变得疯疯癫癫,如今也让这位世子感受一下,疯掉了是不是真的很有趣。”

贺莲房但笑不语。

将祁玉河带回鲁王府后,鲁王没有先顾自己,而是立刻命人传府医来给他诊治。诊治的结果是,身体并无大碍,都是皮肉伤,可精神上……却似是受了重大的刺激,日后都不一定会好了。一听这个,鲁王勃然大怒,他是不能生气的,可他唯一的儿子变成了疯子,并且无药可医,是你你气不气?!

祁玉河回到鲁王府后,仍然害怕光亮,没办法,鲁王只好让人给他蒙上了一块黑布。这样倒是好多了,可他根本认不得路,总是摔跤,摔得鼻青脸肿的。

将祁玉河交给下人照料后,鲁王去了书房。他坐到书桌前,轻轻敲了敲光滑结实的桌面。墙上的画卷瞬间倒置转开,露出里头的密道,几个身着夜行衣的男子齐齐跪到了鲁王面前:“参加王爷!”

“你,去平原公主府再好好查探一番,看本王走后,平原公主在做什么;你,去到皇宫,打听打听平原公主是何时离开皇宫的;你,去天然居问一文,平原公主是不是真的在那里买过杏花糕!”

“是!”

待到黑衣人离开,鲁王脸上,骤然出现了极其冷酷的表情。这和平日总是非常好说话并且非常深明大义的他完全不一样!

不一会儿,黑衣人们就陆陆续续回来了,平原公主的话都是真的,没有丝毫漏洞。这让鲁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他皱着眉,挥手让黑衣人下去,心中不由得奇怪起来:世上难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

经过三天的适应期再加上调理,第四天的时候,祁玉河终于能够重见天日了。他瞪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王府的每一寸土地,一草一木都检查的十分仔细,表现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在这里生活了近二十年的人。若不是他身上那块形状独特的胎记让鲁王确定了他的身份,否则一定有人会怀疑他到底是不少真的祁玉河。

自从回了王府,祁玉河每天都吵吵着要去见姐姐——他口中的姐姐,自然就是指贺莲房了。

这要是正常人,鲁王拒绝也就拒绝了,也就算了,可祁玉河不是呀!现在的他根本就是心智缺失的小孩子呀!莫说是再去欺男霸女了,就是问他什么,他也是一脸的茫然——所有的事情,他都忘得一干二净,就只记得一个好姐姐,一个把他救出黑暗牢笼,又给他很好吃糖果的好姐姐。所以他下意识就觉得那是对他最好的人,无论如何都吵着要见。鲁王拿他没有办法,也只能命人送上拜帖,好在贺莲房并未拒人于千里之外。

去平原公主府那天,祁玉河兴奋不已,一见到贺莲房他便扑了上去,扯住贺莲房的裙摆一个劲儿的眨眼睛求情:“好姐姐,好姐姐,把你那糖儿再给我吃一颗好不好?好不好?”

他这稚童般的表情,和那些被他骗走的孩子一模一样。祁玉河也很喜欢用糖果来诱惑孩子,有时候他甚至享受这种过程,即使结果不尽如自己所愿,也在所不惜。

贺莲房看着他的脸,恍惚中,想起那么多纯真善良的孩子。她心中对祁玉河一丝怜悯也无,但表面上,她却不吝于做一个关心他又爱护他,并且时刻愿意为他准备着的人。

☆、第197章 污秽不堪,玉河之死

“你若是喜欢,我这还有许多,都给你。”说着,贺莲房便示意琴诗奉上托盘,托盘里尽是之前她给祁玉河的糖果。

见状,祁玉河眼睛一亮,瞬间抢过一颗剥开送进嘴里,吃的时候还不住地吧唧嘴,显然是十分喜欢这糖果的味道。贺莲房始终笑着望着他,见他一举一动都天真质朴有如孩童,不禁浅笑道:“慢些吃,这儿还有呢,不必担心会没有,我命人多做些送你就是了。”

一旁观察了许久的鲁王出生道:“劳烦弟妹费心了。”

“皇兄这说的是哪儿的话,您与我家王爷,一父同胞,连带着世子也算是我的侄儿,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

鲁王笑笑,并未答话,而是止不住地咳了起来。他面色苍白,皮肤下面的血管都清晰可见,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白,远远望过去,倒真像是那传说中的“活死人”。

祁玉河似乎格外的喜欢贺莲房,贺莲房也表现的对他很好。然而虽然如今祁玉河的心智只有七岁左右,可他的外表仍旧是个青年男子,所以,即使有鲁王作陪,贺莲房也并非是每一次都会答应见面的。祁玉河喜欢公主府的糖果,她便让陆妈妈做好了命人送过去。

最初鲁王还以为贺莲房救祁玉河是假,别有所图是真,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才真正的相信,贺莲房对鲁王府,是真的没有一丝他念的。也因此,对祁玉河与贺莲房的接触,鲁王才慢慢放下心来。他看起来平易近人,其实城府最是深沉,疑心极强,对任何人都不能十成十的信任。尤其是年轻时,他与青王之间,是有过节的,他与齐王都非太后所出,是以当皇子的时候,对青王与皇上不但不亲近,反而因为彼此母妃的事情大打出手过。皇上登基后,鲁王得了封号,便安分守己地独自生活,就连与齐王之间见面都少。

他看得出来,青王很喜爱他的妻子,所以,鲁王不能保证青王有没有对贺莲房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虽然那也算不得什么,可他们兄弟之间,的的确确是没有多少感情在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贺莲房竟还将他与玉河当做家人,由此可见,这位平原公主果真如传言一般温柔善良,体贴人意。既然如此的话,他也就无需次次盯紧了。

贺莲房机缘巧合救了鲁王世子一事,很快就在燕凉城传了出去,百姓们都夸赞贺莲房善良大度,再思及平日里贺莲房对他们的种种恩惠,一时间,贺莲房风头无量,名声更是又高了一个层次。所有人都觉得贺莲房是个天生有福气的,否则,古往今来,有多少女子能有她这样的好运,不仅得封异姓公主,还嫁与了最优秀的男子为妻,甚至屡屡遇见好事呢?

要知道,虽然鲁王府在燕凉城素来默默无闻,可那毕竟也是个王爷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而且,虽然鲁王没什么实权,但是每年皇上和太后对他的赏赐可做不了假。看样子,贺家愈发的强大起来,这日后,赵家被拉下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还有那位年纪轻轻便得了文武双状元的贺家小公子,若是凯旋归来,那么,贺家必定扶摇直上,一跃成为大颂世家之首!

现在不讨好贺家,还等什么时候?所以,现在鲁王府跟贺家挂上钩,那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攀附了谁呢!贺家有贺家女与贺兰潜,至少还能保得富贵几十年,可鲁王府……一旦新帝登基,对于没有实权的皇叔,他们有可能跟当今圣上一样,另眼相待并且格外看重吗?所以,即使鲁王是当今圣上的皇兄,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更多的人都更看好贺世家。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齐王耳朵里。

自从祁怀旭死后,齐王便再也无心政事了。他以前不住地争,不住地抢,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能在自己死后培养出一批精锐的死士,好护着独子继续往下走,他所得到的一切,那都是为了留给祁怀旭的!如今祁怀旭死了,他争这些,又还有什么用呢?

于是他散尽了门客,终日闭门不出,谁的帖子都不受,也只在偶尔进宫一两次,去见皇上与太后,表示自己很好,没有出事,还活着。他都已经年近半百了,偏偏在此时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为何对他如此残酷?他的儿子还不到二十岁,还未娶妻成家,还未享受过着世上的繁华,怎么能这样就死了呢?

如果当初没有祁玉河作证的话,怀旭不会死的!

即使魏怀民有证据,即使魏怀民咬死了,他的儿子也不过是会终身监禁或是流放边疆,怎么也不可能丢掉性命!都是祁玉河的错!是他的作证,成为了杀死怀旭的利刃!

齐王恨!他没日没夜的都在恨!说来也怪,到了最后,他反而不去恨搜查罪证并将一切捅到皇上跟前去的魏怀民了,而是深深的仇恨着鲁王与祁玉河!因为如果没有鲁王的撺掇与唆使,凭祁玉河的胆识跟脑子,根本就做不出这样的决定!他还能不了解他那个好弟弟么?看似一派温文尔雅,可从小到大,最阴险的都是他!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最后都有本事让别人背黑锅,从来没有变过!鲁王最擅长的,就是推卸责任,让一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之所以特别的恨鲁王与祁玉河,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即使祁怀旭要一辈子待在天牢,或是被流放边疆,待到过几年,太后逢十大寿,或是皇上逢十大寿,亦或是再多等个几年,等到新帝登基,到时必然会大赦天下,他的儿子仍然能够回到京城来,做他风风光光的齐世子!

可现在呢?人都死了,还有什么?!

齐王想哭,可他早已流不出眼泪了。他胸口澎湃的仇恨,时刻都在叫嚣着、咆哮着要杀人!要报仇!不能让他的儿子死不瞑目!

初初得知祁玉河失踪的消息后,齐王好一顿幸灾乐祸,他觉得这是报应,报应!随着祁玉河失踪日子的增加,他愈发感到快活,越久回不来,就说明祁玉河死的可能性越大!离开鲁王府,他祁玉河算个什么东西?想要他的命,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可现在他竟然回来了!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虽然智力有些损伤,然而,他的的确确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齐王恨得夜不能寐,他瞪着一双泛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房顶整整三天三夜,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终于做了个决定。

将祁玉河放走,并非贺莲房心存不忍。她对谁不忍心,都不可能对祁玉河还有半分怜悯。她仍旧会梦到祁玉河与祁怀旭两人玩弄稚童时,看着那些年幼的孩童痛苦哭叫求饶,而他们则在一边哈哈大笑的情景。他们将折磨别人当做乐趣,那么,贺莲房想,也许折磨他们俩,也能算作一种乐趣吧。

但她不想自己的双手沾满血腥。如今她已经成亲,她不希望自己所造的杀孽,日后报应在她的弟妹和丈夫身上。所以,能够借刀杀人的话,又何必自己亲自动手呢?

就像是现在,即使祁玉河的智力等同于七岁的孩童,但是在婢女或是小厮达不到他的要求时,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抽出鞭子朝他们身上抽——即便将对方抽的血肉模糊,也不停手。然后,洗干净手,笑嘻嘻的,仍旧做他七岁天真的世子。

一个人的灵魂,是即使失去记忆和智力,也不会改变的。

早在将祁玉河还给鲁王的时候,贺莲房就已经预料到他活不长。齐王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尤其是他死了独子之后,他怎么可能容忍那个害死他儿子的祁玉河还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呢?这道理很简单,人们总是对亲近的人苛刻,而对陌生的人宽容。去怪罪身边的人,这似乎已经成了所有人的通病。

齐王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难道还能设身处地去为祁玉河想想?他只会怪罪祁玉河不仅不帮忙,甚至还落井下石!

贺莲房从不相信齐王对于他那宝贝儿子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谁才是齐王府的主子?王府里的风吹草动,怎么可能瞒得过齐王的眼?

是他对孩子的溺爱,导致了今天这个下场!

同样的,还有鲁王。

是他们两人共同的纵容,让那么多幼小的生命逝去。贺莲房只恨不能早些让祁怀旭与祁玉河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当她得知祁玉河死讯的时候,一点都不吃惊。齐王那个人报复心有多强,自是不必多说了。据玄衣卫情报,几十年前,在他还是一个皇子的时候,有一回元宵节,他偷偷溜出宫去,乔装打扮看花灯凑热闹,结果走在路上不小心被人撞了下肩膀。那人没道歉,因为元宵节街上到处都是人,然而这可惹怒了齐王,当时他没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跟在那人身后,直到那人看完花灯回到家,他才命令手下的侍卫屠杀对方满门!这桩案子惊动燕凉,但后来却不了了之了,原因就是他那身为贵妃的母亲,以及强大的外家共同在先帝面前“温和”威胁的结果。即使是后来他得封王爷,门下幕僚无数,也从来都没有爱才之心,对于门下众多门口,非打即骂,毫无礼数可言。这样的话,能够真心效忠于他的又能有几个呢?然而,即使他对门客不好,他的手下,也决计不能背叛他,否则,便会莫名其妙消失在这世上。

可想而知,这样的人,在经历丧子之痛后,报复心会有多么强烈。这都要归功于上一世,她在齐王府与鲁王府亲眼目睹的那些让她疯狂的场面。她是回来报仇的,不是回来看这些人快活过日子的。曾经她有多么痛苦,他们就都得尝尝!是齐王与鲁王的不作为,是他们的纵容,使得祁怀旭与祁玉河愈发放肆,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他们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子不教,父之过,曾经她眼睁睁看着弟妹死在眼前,如今,她就要让这两人也如她一般,感受一回!

还有那些因为祁怀旭与祁玉河的暴行失去孩子而痛苦的人家,这些罪过,都应该由他们来偿还!

谁人的债,谁人的孽,谁来承担,谁来背。

祁玉河自从回到鲁王府后,所有人都惯着他、宠着他、由着他,除了想去平原公主府找贺莲房屡屡被拒绝之外,基本上他想要的、想做的,都能得到满足。因此,他愈发的嚣张起来,出门在外面闲逛,看到喜欢的就拿,看到不顺眼的人就打,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寸草不生,把他之前好不容易伪装出来的文弱少年形象给糟蹋了个精光,前前后后不知闯了多少祸。可难为了跟在他身边的下人,要赔偿摊子的损失,要跟人家道歉,毕竟世子做错事,丢的可是王府的脸面!

而看在祁玉河心智损伤,只有七岁孩童程度的份上,大多数百姓都是善良的。

这给了齐王可趁之机。

借着集市热闹,某家运着粮食的车队刚好经过,他命手下的人借此机会将祁玉河与跟随的下人隔开,轻轻松松就将人给敲晕抓了来。待到车队走过,鲁王府的下人们都傻眼了——他们家世子呢?!

看着昏迷中祁玉河的脸,齐王神情一阵恍惚。他想起这孩子小的时候,自己也是抱过的,他还说,日后玉河必定能成才,能让鲁王骄傲。他曾经……很疼爱这个侄儿的……

可转念一想,那死状凄惨,被万人唾骂的独子,齐王表情立即一变!他恶狠狠地望着地上的祁玉河,用尽全力狠狠地踩上祁玉河双腿之间的某个部位,用力旋转——

因为要命的疼痛,祁玉河尖叫着睁开眼,他一看周围站着几个自己不认识的但却是平民打扮的人,立刻也不管那疼痛了,咬牙切齿道:“你们是谁!识相的最好快些送我回去,再给我磕十个响头认错,否则我一定让我父王砍了你们的脑袋!”

“竖子好大的口气!”

循着这声音看去,祁玉河看见一个身着贵气蟒袍的中年男子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他愣了一下,隐隐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也不在意,威胁道:“你是他们的主子吗?!快放了我!否则,我叫我父王跟姐姐打死你们!打死你们!”

闻言,齐王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笑不可仰,半晌后,阴森森地道:“那也得你有本事活着回去!”说完猛地一招手。

大汉们围住了祁玉河。

一开始,祁玉河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可当自己的衣服被扯开,双腿也被毫不留情的掰开,身后传来一阵既熟悉又陌生的剧痛时——他惊恐地睁大了眼!这是在做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可无论他怎么问,也没有人搭理他。

那种痛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慢慢地,祁玉河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他的舌头被人割了,这样他就发不出声音;他的四肢被人折断,这样他就无法挣扎。他就像是一个任人折腾的死物,完全不能自主,只能任由他人摆弄。

最后,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死去的时候,有人扯着他的头发将他拉起来,祁玉河无力地随着那人的动作被拖在地上走,如同一只死狗。然后,他闻到了极其浓烈且令人作呕的味道,再然后,他的脑袋被摁了进去。

即使已经浑身无力,他仍旧做着微弱的挣扎。可那一点点挣扎,对于按着他的人来说,不过是蚍蜉撼树。

齐王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直到祁玉河再也没了动静,连气息都没了,他才哈哈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

得到祁玉河死讯的时候,贺莲房正在弹琴。她轻捻琴弦,便扬出一阵天籁,绕梁三日。当天璇进来禀报的时候,她面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看样子,齐王果然容不下他活着呀。”如此想来在,之前她将祁玉河关进地牢,简直是让他多活了些时日呢。否则,即便鲁王府守卫再严密,以齐王的本事,早晚也能杀了他。

“王妃,真的是齐王下的手?”

“除了他,还有谁能这样恨祁玉河呢?”贺莲房仍旧不紧不慢地拨动琴弦。

天璇皱眉:“可是……这样的死法,未免也太残忍了。”

贺莲房轻笑:“若是恨着一个人,只觉得让他死是便宜了,如此看来,齐王潜意识里,对鲁世子还是有些许叔侄之情的。否则,他大可将人关起来,没日没夜的折磨,不是么?这样让鲁世子痛痛快快的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天璇咋舌。

很快便有人在一户农家后院的粪坑里发现了一具不着片缕的男子尸体。那男子浑身上下尽是被凌虐过后的青紫伤痕,上半身满是秽物,显然是被活活淹死的。而男子跪在粪坑前,头部淹没在秽物之中,似乎是在忏悔着什么。

遍寻不着的世子终于找到了,可是……王爷知道了,绝对不会高兴的。

即使鲁王打杀了所有跟着祁玉河的下人,祁玉河也已是死的透透的。再也不会活过来了。这使得本来就身体差的鲁王更加绝望,气急攻心,吐血晕倒。

此事迅速惊动了皇上,他命燕凉府尹魏怀民彻查此案,并且召御医至鲁王府为鲁王诊治。可鲁王却极力不肯接受,似乎一夜过后,他就冷静了许多,也好转了许多,甚至还能够极其理智的处理祁玉河的后事。

鲁世子死了,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死的,不知道那凶手与世子有何仇怨?为何要如此对待一个心智只有七岁的可怜人?

这成了继贺家小公子夺得文武双状元之后,燕凉城影响最大的消息。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议论,所有人都在热心地想要帮忙查出真凶——人们总是习惯性地去同情弱者。

可即便是魏怀民,也毫无头绪。因为那杀人之人,根本就与祁玉河毫无关系,这更像是见财起意,或是见色起意,从何查起?那日正逢市集,熙熙融融,车水马龙,又逢大开城门,商家迎货,谁能记得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更遑论,是抛下自己手中的事,去注意祁玉河了。单凭祁玉河平日里的表现,别说是看他,百姓们恨不得关门躲他,谁敢去看他?谁敢招惹他?

可如今他死了,大家就只看到了他的可怜之处,而忘记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民至智,亦至愚。

在查不出凶手之前,鲁王是不会任由祁玉河的灵柩停留太久的。

洗去身上秽物,换上干净衣裳,祁玉河看起来仍旧是个俊俏美少年。只是这个少年面色惨白,嘴唇发青,脸部隐隐还有淤青伤痕。

贺莲房代表青王,自然是要前来吊唁的。

她莫名的觉得鲁王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平时的他,即使不与人来往,但身上仍然有种精怪之感,可如今一见,那种虚无缥缈之感竟然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异常真实的存在。似乎他下定了决心要去做什么事,而任何人都无法阻挡。

即使是面对皇上,鲁王也无法再露出笑容。贺莲房蓦然明白是为什么了,因为鲁王不笑了!

以前的他,面上总是挂着若有所无的笑意。有时候即使嘴上不笑,他的眼里也仍然保持着轻松柔和的情绪。然而这一回,他的神情冷峻,眼神空洞。竟活脱脱像是个活死人!

齐鲁二王交恶的消息,世人皆知,因而,即使是鲁世子的丧事,齐王也不曾前来。

贺莲房上了香之后,对鲁王道:“皇兄,节哀顺变。”

鲁王转动着两个乌漆墨黑的眼珠子看向她,似乎一时间没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好一会儿,才瓮声瓮气地道:“劳烦弟妹挂心。”

☆、第198章 得贺家女,便得天下

“世子遭遇如此不幸,皇兄务必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千万莫要伤心过度。”贺莲房脸上带着温柔到了极致的笑,看起来,就好像她是真心为鲁王感到难过一般。

鲁王只是机械的笑着,看不出有没有听进去。他笑得比哭还要难看,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他表现的极为痛苦和心灰意冷。

大家都能够理解他这样的情绪。当今皇上登基之前,鲁王的身体便已经变差了,这么多年下来,他几乎接近油尽灯枯。因此,祁玉河的出生可以称作一个奇迹,对鲁王来说,自己死后,世间尚能留下自己的骨血,他也就可以瞑目了。因而他对这个孩子简直是宠上了天,只要祁玉河想要的,即便是天上的星星,鲁王都愿意摘给他。不管祁玉河闯了什么祸,惹了多大的麻烦,鲁王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他解决——这也造成了祁玉河极度自高自大且目中无人的性格。

而现在,这唯一的孩子也没有了。

对鲁王的打击,可想而知。也就是说,在他的有生之年内,在他很有可能死去的任何时间里,他没有在这世上留下任何痕迹。

安慰过鲁王后,贺莲房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太后年事已高,禁不起奔波,祁玉河虽然做过许多不着调的事情,可他毕竟是她曾经疼爱过的孩子,看到自己疼爱的孩子比自己更早死去,对一个老人来说,不可能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令人悲伤了。

鲁王素来鲜少与人来往,朝中与他相熟的大臣也不多,然而来参加祁玉河丧事的人却不少。

其中就包括信阳候。

自从青王带着十六皇子与贺兰潜离京后,信阳候就变得有些阴晴不定。他忍不住会去想,是不是皇上察觉了什么,或者……是青王在谋划着什么?他的儿子们个个优秀,可是和青王比起来,仍然太稚嫩,没有靖国公与青王在的编辑,信阳候相信儿子们能够很好的掌控。但若有青王在……信阳候不得不去考虑,他的儿子们会犯错的可能性。

若是这样的话……也许,他可以考虑先发制人?

当然,这样的想法暂时只是他的设想,并没有付诸实践的意思。在鲁王还是皇子的时候,他曾做过一段时间鲁王的伴读,两人谈不上感情深厚,却也勉强称得上是朋友。因此,祁玉河的丧事,信阳候便来了。

随同他一起前来的还有聂靖,那个智谋绝伦又深不可测的聂家六少。

他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些,乌黑柔软,配着他神仙般俊美的容貌,温和的笑容,惹得不少婢女偷偷瞧过去。而不管是谁,聂靖都报以微笑。他和贺莲房一样,似乎不会厌恶这世上任何一人,任何污秽不堪的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围绕在他身边的,好像只有光明与温暖。

他表现的实在是太完美了,完美的叫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世上真实存在的。若是他有什么缺点,那倒还好,偏偏他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来。无论是才智、气度、容貌、家世……都是万里挑一。

越完美的人越令人觉得遥不可及。聂靖看起来完全没有弱点,他对他的父亲尊敬有加,对他的姐姐呵护备至,可贺莲房就是觉得,这人表里不一。问她为什么,大概也只是因为她重活一次后那准确的令人不敢置信的第六感吧。

回自己位置的途中,贺莲房与聂靖擦肩而过。他看似不经意地望了她一眼,眼底笑意温和如暖阳,贺莲房不觉看了过去,他见她瞧他,便微微扬起嘴角,既不会在这场丧礼中显得轻浮不庄重,又不至于让贺莲房感到自己受到了怠慢。然而那眼神,却总是莫名的叫贺莲房不舒服。她跟聂家人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了,然而她从未有过聂家人如聂靖这般深不可测的感觉。即便是信阳候,她也只是短暂地被迷惑,而没有被欺骗。

基本上,除了聂四跟聂娉婷,贺莲房对聂家其他人是半点好感也无。他们身上的确有值得旁人敬佩和学习的东西,但从本质上来说,无论他们家人怎样优秀,贺莲房都是不喜欢的。

聂靖的视线随着贺莲房的步伐而移动,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过多的表达,就似乎在邀请她。

邀请她做什么呢?

贺莲房不明白。

根据玄衣卫调查所得,聂靖年幼时便被世外高人收为徒弟,在山上足足住了十几年才回来,心智谋略在那位高人的教导下,自然是不凡的。聂靖是个天才,他学什么都比旁人快,若不是体弱多病,贺莲房相信,他必将超越信阳候,成为一代枭雄。

对于聂靖的笑容,贺莲房亦报以微笑。两人都笑得很是客气,完全看不出底下的波涛汹涌。

今日来的女眷很少,贺莲房是代表青王与太后出席的,她原本觉得这京城之中,有玄衣卫在,皇上与太后的安危不成问题。可是在见过聂靖后,贺莲房突然没有那样的信心了。之前太后遇刺,中毒,难道玄衣卫就不在么?偏偏他们却没能阻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觉得自己所在那个漩涡越来越深,简直要将她给彻底卷进去。

不管有没有嫁给青王,她都与这张政斗脱不了干系。她必须确保齐鲁二王不在,二皇子彻底失事,才能拯救贺蓝两家。上一世她所失去的那些亲人,这一世她要好好保护!

待到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天璇凑到她身边,担忧地问道:“王妃,您还好吗?”

贺莲房点点头:“我没事。”

天璇却仍没有放下心来:“奴婢总觉得今日的鲁王府气氛怪怪的,王妃,不如上完香后,咱们便回府吧,免得节外生枝。”

贺莲房也这么觉得。她的心意与礼数都已经到了,再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而且看鲁王的样子,她在还是不在,怕是他都不会注意到的。想到这里,她点了点头:“待会儿便与鲁王告辞。”

正如贺莲房所说的,痛失爱子的鲁王哪里还去注意谁在谁不在,他整个人都已经放空了,完全不在状态,谁跟他说话他似乎都听不到,谁来吊唁谁在流泪谁在告别,他通通都不在意。

贺莲房的马车刚离开鲁王府,还没来得及掉头,迎面便对上了另一辆马车。这里的路口有些窄,马车又太大,两辆一挤,刚好卡住。马儿因此受惊,驾车的天枢赶紧请罪:“属下惊扰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无妨,不是你的错。”贺莲房挑开一角车幔向外看,见相隔的那辆马车的车窗与自己不过咫尺之遥,暗金色的车身显得格外厚重华丽,向家族标识一看,上头有个聂字。

随后,只见一只修长的手同样挑起车幔,随后,便露出一张俊美如玉的男子面孔来,赫然是信阳候府的六少爷聂靖。此刻他嘴角浅笑,正笑吟吟地望着贺莲房:“在下失礼了,不知可否吓到公主?”

贺莲房微微一笑,心照不宣与对方玩起了文字游戏:“本宫无事,想必六少也是不是故意的,又何须道歉呢?”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聂靖似乎有缠上自己的意思。从元宵花会之时,那人要求合奏,到今日的马车相撞,贺莲房不相信这是巧合。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与聂靖,可谓是素昧平生,即使她毁了他几位兄长,聂靖也不可能知道。那么,这人为何还会想要缠着自己?

贺莲房不明白,聂靖为何会对她有这样强烈的兴趣,至少她对他没有。

“惊扰佳人,怎么说,都是在下的过错。更何况,在下如今正是带发修行,公主不必唤在下六少,聂靖便可。”

“若是让信阳候知晓,可要说本宫礼数不周了。”贺莲房淡淡地笑着,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她现在只想快些回到公主府,卸下这一身绫罗绸缎,换上她平日的衣服,在这里跟聂靖胡扯,根本一点意义都没有。

聂靖也跟着笑:“怎么会呢?家父常常说,这世间女子,便是都加起来,也抵不上公主一半。在下一直对公主颇为仰慕,若是可以,不知……可否以朋友相称?”

这世上,唯一一个被贺莲房当成异性朋友的是“燕徽音”,然而那不是真正的燕徽音。她如今已为人妇,又是大颂朝女子的楷模,若是平白无故与一名男子走得近……她可不信,不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只是看聂靖的表情,与语气,似乎也不是假情假意。贺莲房道:“六少才智过人,自然不缺朋友,本宫怕是高攀不上的。”说着,放下车幔。

聂靖坐在马车里,眼睁睁看着那颜色淡雅,绣着花朵的车幔缓缓降落,遮掩住那张绝色的容貌。最后只看得见她弧度优美的下巴,然而即便只是下巴,也可以想象得到,那女子有多么美貌。他不觉有些痴了,半晌,才放下自己这边的车幔,细细回味。

果然……她和其他的女子不一样呀,也不免他特意挑在这个时候回府,并且这么“巧”的与她相遇了。

聂靖不免有点遗憾,若是自己早些回京,说不定现在贺莲房便不是那名正言顺的青王妃,而是他信阳候府的六少夫人。鸿上真人收聂靖为徒的时候,并未要他出家,那头黑发是聂靖自己剃的。既然没有当和尚,那聂靖自然是可以成家的。他眼光极高,口味又挑剔,不合他眼缘的,绝对是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唯一让他有点兴趣的就是贺莲房了,可惜贺莲房已经成亲了。可越是了解贺莲房的事迹,聂靖就发现,自己心中,似乎就多了些什么。就好像一个爱画之人,好不容易遇见一幅绝世名画,想要纳为己有,才发现,早已名画有主。那种感觉,令人夜不能寐,辗转反侧。一日得不到,心中便痛苦一日。而这种欲望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深,直到失控。

而聂靖唯一的缺点就是偏执。他想要的东西,就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就眼前的情势来看,贺莲房是不可能主动投诚,跟他在一起的。也就是说,想要得到贺莲房这个令他无比有兴趣的女子,要么让她过来,要么自己走过去——聂靖比较喜欢前者。

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有一个最大的障碍杵在那里——青王。看起来贺莲房与青王的感情很好,只要青王活着一天,她就会做他的妻子一天。聂靖想要将贺莲房抢过来,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可越是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越是令人心痒痒。如果贺莲房跟那些倾慕他,眼珠子离不开他的女子一样的话,聂靖也不会想要她。他觉得,自己的妻子,必定是这世上最美丽也最聪明的女子——贺莲房完全符合。虽然她已非处子之身,可聂靖觉得,自己是可以包容这一点的。毕竟错的人是碰了贺莲房的青王,而不是贺莲房本身。

青王离京后,贺莲房便经常进宫去探望太后,有时候便会在宫中小住一段时日,毕竟府里也没人在,她一个人住,又有什么意思呢?有时候她也会回大学士府去,那里只有贺茉回一人,她也放不下心。

在陈太医与陆妈妈的药食双调理下,太后的身子骨明显好了许多。因为祁玉河的死讯而产生的悲伤也在慢慢逝去。太后有很多的孙儿孙女,她疼爱每一个孩子,也尽量做到对每个人都公正平等。可这些孩子,除去刚出生不久就夭折的,每一个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活蹦乱跳的孩子,突然有一天死掉了,只是想,都叫人感到哀伤。

昌平公主的死是太后心中的痛,也是不能提起的旧伤疤。这伤在贺莲房的陪伴下慢慢平息,然而并未消失,只是在平复了下来,当夜深人静,她偶尔想起的时候,还是会感到无法克制的痛苦。

祁玉河的死一度让太后更加伤心,幸而时间会冲淡一切。而贺莲房的孝顺温柔,体贴人意,对太后来说,也十分安慰。

在宫中留宿的时候,贺莲房便住在寿宁宫。西殿她是不去的,因为那里到处都是青王的痕迹。她不能像普通思妇般盼着自己丈夫回来,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青王在前线战场,她必须保证他后顾无忧。

皇上在上朝的时候,透露了自己想要立储君的意思。

所有的皇子、大臣、世家……都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