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四就笑了起来,这大笑声听似豪爽,其实却隐藏了不为人知的悲凉与绝望。他停下笑声,痴痴地望着贺茉回:“你怎能这样对我呢?我一直在努力,想要功成名就的回来,正大光明地娶你做我的妻子。你、你怎么能喜欢上旁人呢?”

她去喜欢别的男子了,留他一人在原地,喜欢着她。

贺茉回垂下头:“我们当初并没有承诺,你还记得吗?我们也从未表明过心意,如果没有遇见十六,我也不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个吊儿郎当永远没有正形,却在关键时刻总是非常靠谱的傻子。

“十六?!”

☆、第214章 缘浅情薄,聂四之死

你说的十六,可是十六皇子?!”贺茉回轻轻点了下头。聂航先在微微怔了一下,立刻问她:“可现在他死了,难道你还要继续喜欢他吗?”“嗯。”贺茉回应了一声,毫不犹豫。“我心中喜欢他,就算他死了,我也喜欢他。”有那么一瞬间,聂航眼眶一酸!他是真心喜爱贺茉回,也是一直都以为,即便他们没有承诺,但日后,他们也是会在一起的。可是,事实显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所有的未来,都是他自己以为的。“他有什么好?他根本就没什么本事,在军营之中,只会到处惹事生非,武功不好,也不够聪明,就、你到底喜欢他什么?”贺茉回愣了愣,半晌,似是在自言自语:“是呀,我喜欢他什么呢……”她抬起头来,望着聂航,似乎是在透过他,去看另外一个人。“当初与你,我的确有几分心动,可我同时也很清楚,你我不适合在一起,所以,即便对你心动,我也不能放任自己。而十六……那个时候,因为知道我与你之间的差异,所以心情十分不好,可十六他总是缠着我,惹我生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会紧张,会不安,可从来不会生气,我对任何人都不会生气的。除了十六。只有他,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我才不像我自己。”聂航静静地听着。“四哥,我叫你一声四哥,你我之间,我无愧于心,我想当时,你也是很清楚,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你应该也有想法,想着我们要怎样在一起。可事实上,你怕是只想着带我私奔,或是先有夫妻之实,再与两家报备吧?你总是想着我走向你,想我为你离开贺家,可换做是你,你却不会为了与聂家决裂。也许十六和你不同的地方就在这里,他为了我,连皇位都不要,他只想做个逍遥王爷,或者什么都没有也无所谓,可他为了我,明明不擅长,却还是上了战场。四哥,你难道还不懂得吗?”“聘则为妻奔为妾,这个道理,你肯定也懂得,可是你仍然会选择这样,即使你明知这样的选择对我而言伤害有多大。”贺茉回淡淡的笑了。“我不能让大姐失望,也不能背弃贺蓝两家嫁给聂家人,所以你我,有缘无分。而现在我才明白,我对你,其实并不是男女之情,如果我真心喜欢你,就算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再喜欢别人。即便无法厮守,我也会孤独一生,决无二心。可我对你并非如此,对十六却是这样。十六死了,我心中难过,想要与他一道去了,可我不能让亲人伤心,所以我会活下去,但却不会再去喜欢别的男子。”“你喜欢他?就这样喜欢他?”聂航看着贺茉回,眼神显得那样悲凉。“即便他欺骗了你,也无所谓吗?”“若是他能活过来,便是骗了我,又能怎样呢?”贺茉回反问。聂航的嘴唇抖了抖,他俊美的容貌似乎在一瞬间暗淡了许多,就连那双黑眸都因此显得十分灰败。“他没死。”“……你说什么?!”贺茉回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没死。”聂航轻声说。“这不过是一场做给大元,以及聂家的一场戏罢了。”“戏?”“十六皇子为了救青王,身受重伤,所有人都认为他活不成了,当时,大元军营正在庆祝,终于杀死了这名煞星小将。我的兄弟们也很高兴,因为十六皇子死了,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是一个契机。可是我们谁都没想到,这竟然是装的。青王将报丧的信传回燕凉,所有的人都信了,所以,我们也信了。”“他受伤了?”贺茉回却之抓住了这一点。“很严重的剑伤。穿胸而过,只差分毫,便能要了他的命。”聂航看了贺茉回一眼。“可他忒地命大,竟然没有死,甚至还摆了我们一道。大元因此元气大伤,聂家军更是因此全军覆没,这一切,都拜十六皇子所赐。”“我刚刚所说,皆是在试探你,事实上,刚到边境的时候,十六皇子的确成日惹是生非,不做人事,可后来他便逐渐显露出了本事,使得大元闻其名,便闻风丧胆,其恐惧程度不下于当年的青王。他很厉害,回儿,他应该……是配得上你的。”聂航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至少,比我……配得上吧……”就像是她说的,他心中,永远只想她朝他的方向走过来,而从未想过要往她所在的地方而去。而另外的那个男子,当真是比他更爱她的。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十六皇子刚到军营,便指名道姓要找他的麻烦,此后更是屡屡看他不够顺眼,表现的就像个没用的酒囊饭袋。然而在战场上,他却一改平日作风,奋勇杀敌,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屡屡立下奇功。不仅是计谋武功,就算是人品秉性,都比自己要强。包括那颗对贺茉回的真心。贺茉回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她连忙命人打开牢门,聂航的琵琶骨已被穿,根本逃不出去,所以狱卒也没有违抗贺茉回的命令。谁都知道这是青王妃的妹妹,备受宠爱的贺家二小姐,哪个敢惹她不快?更何况里头的钦犯也是死到临头,又何妨给二小姐这个人情呢?顾不得天牢里肮脏不堪,贺茉回径直奔到聂航身边,他背对着她,倚着墙动也不动,贺茉回颤抖地伸出手去,蓦地,聂航咳嗽了两声,血丝从他口中蔓延出来。贺茉回这才看见,他的胸口,不知何时插入了一根尖锐的木刺。为了防止犯人自尽,天牢里是不会出现任何武器的,没想到聂航却用了穿他琵琶骨的铁链的木刺……“来人!来人!快叫大夫!快叫大夫!”聂航一把握住贺茉回的手,咧开一个好看的要命却又悲凉的要命的笑:“我、我一直都想握你的手……可、可是总怕唐突了你……现在,不、不算非礼吧?”贺茉回抖着唇瓣,眼泪止不住地朝下掉:“莫要说话,你莫要说话了!”“回儿……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可我配不上你,聂家犯了弥天大罪,可你信不信我?信不信我是无辜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他不住地咳出血来,最后一句话,也没能说完。他走了。贺茉回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她不知道,原来他想见她,竟是因为不想活了。聂航一世英名,从来只有他人崇拜他的份,曾几何时,做过阶下囚?他受不了这个,所以他宁可杀死自己,也不愿死在百姓的唾骂之中。贺茉回没有再去看聂航,她不敢看。她怕他一看,就会看见那个英俊爽朗的男子,一脚踢开大学士府的门,大声喊着要来找她。也怕会看见那个绞尽脑汁扮成卖菜小贩的男子,穿着裤腿上满是泥点子的衣服,傻乎乎的看着她笑,夸她长得好看。她不敢回头再去看聂航。真的不敢。得到聂航的死讯,贺莲房愣了有足足好一会儿,半晌才道:“厚葬吧。”聂航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和聂家其他人不一样,他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待遇。皇上应该对聂航也无多大恨意,他恨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皇帝到底是个心软的,聂无迹已经死了,他并没有一定要抄聂家九族。贺莲房将聂仓从地牢里放了出来。彼时的聂仓,消瘦的不成样子,行走都没了力气,只有一双眼睛充满了仇恨的光芒。他死死地盯着贺莲房,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结果她口中却说出了你走吧三个字,聂仓原本准备要痛骂一顿贺莲房,万万没想到,她却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放他离开!难道……是迫于聂家的压力,所以不得不放他走?!想到这里,聂仓便露出笑容道:“你当真要放我走?你可知道,我若是离去,必定将此前所受之辱,千倍百倍的奉还!”贺莲房对聂仓没有丝毫好感,若非聂家人的贪心,就不会死那么多人。“那也得你有本事才行。”“此事,聂家绝不会善罢甘休!”聂仓咬牙切齿地说。贺莲房看着他眼里充满希望的样子,突然有种想要恶意毁掉的想法。“说到这个,我倒是忘了告诉大公子了,从今往后,大颂再无聂世家的存在。”聂家忤逆犯上,意图谋反,已被抄家,从此从世家中除名。”天璇朗声道。“信阳侯聂无迹当场伏诛,聂三聂五畏罪潜逃,聂四畏罪自杀,聂聘婷不日即将问斩。大公子,世上再无聂家了。”晴天霹雳!聂仓整个人都愣住了。贺莲房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道:“圣上宅心仁厚,并未灭聂家九族,只是从今日起,聂家余党,尽皆改姓,收回成祖皇帝所赐‘聂’姓,改姓‘耻’。”姓耻……姓耻……“不!你胡说!这都是你编出来骗我的!我不信!我不信!”聂仓崩溃的大喊,这么久以来,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唯一支撑他的,就只有家族和亲人!可现在贺莲房却告诉他,家族被抄,亲人死绝,这让他怎么接受?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是贺莲房胡言乱语骗他来的!“贺莲房!我绝不会相信你的胡言乱语!这都是你编出来的!都是编出来的!”“是不是我家王妃骗你的,大公子离开公主府,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不过现在的信阳侯府已经被皇上下令,改为镇远将军府了,即将住进去的,是我们贺家的大少爷贺兰潜。若是大公子不嫌弃,到时候乔迁之喜,去吃杯水酒吧。”琴诗这丫头,平日里看着沉默寡言不出声,都是蔫儿坏,瞧瞧这番话说的有多毒。不管聂仓信不信,贺莲房都不跟他废话了。离开公主府后,聂仓便拔脚向信阳侯府的方位奔去,可事实让他彻底绝望了。贺莲房没有骗他!而他甚至不能回去!因为从此刻起,他是钦犯!贺莲房将他放出来,不过是不想脏了她自己的手!如今燕凉戒备森严,想要逃出去谈何容易!他又这样虚弱,身无分文,想活下去都难,更别提是报仇雪恨了!可是不报仇吗?!聂仓不甘心!他们聂家等于是毁在贺莲房的若是不报仇,他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家人?父亲死了,四弟死了,妹妹很快也要死了……贺莲房,这等血海深仇,我便是死后,化作厉鬼,也决不绕过你!聂仓狠狠咬牙!他身体虚弱,可他知道,他必须想办法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活下去,才有报仇的机会!若是死在了这里,他的尸体只会被扔到乱葬岗,而活下去,终有一日,他会回来找贺莲房报仇!贺莲房这般自信将他放走,是笃定一定能找到他并且杀了他吗?他偏要好好的活着,偏要贺莲房找不着他!转身,正要隐进一条小巷之中,面前便突然从天而降一名黑衣人。聂仓暗道不妙,他的武功已经被废了,全身更是没什么力气,而眼前这人一看便是个练家子,若是打起来,他绝非对方对手,只能智取,趁着对方不注意,先下手为强!正在聂仓寻找对方弱点的时候,那黑衣人却猛地抱了拳道:“大公子,请随属下来,主子等大公子已经很久了!”说完蹲下去,作势要背聂仓。聂仓犹豫大概有几秒钟,最终义无反顾的趴了下去。如今他一无所有,除了这条命以外,没有什么可让人觊觎的了。听这黑衣人话里意思,似乎不会害他,倒不如干脆利落地赌这一把!将聂仓放走后,贺莲房得到了一个消息,蓝晨往天牢里去了。她知道他定然是去见聂聘婷,可见,即便蓝晨心中已经心知肚明,可是没有听到聂聘婷亲口承认,他仍然是不愿意放弃的。他那么喜欢聂聘婷的呀,甚至愿意为了她,与家人决裂,只为了保护自己认为值得的女子。贺莲房一直都知道,聂靖的手段不一般,可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能那样随意的操纵人心。若是没有聂靖的出现,聂聘婷这辈子都没可能成为女将军,更没可能与蓝晨决裂。她会成为蓝家的大少夫人,虽然一开始的意图并不单纯,但随着日子过去,她终会深深地爱上蓝晨。可事实总是不那么尽如人意。偏偏聂靖就出现了,偏偏聂靖就是那样聪明,偏偏所有人都被聂靖玩弄于鼓掌之间,偏偏他能找出任何一人的弱点,然后加以利用。若不是聂靖的过度自信,贺莲房真不敢保证,自己是真的能够将聂家一网打尽。偏偏,聂靖还成功逃脱了。乃至于贺莲房有种奇怪的感觉:聂靖并不是真的会输,他只是在拿聂家跟她下一盘棋,至于这最后的结果,他甚至让了她那么一小步。会是这样的吗?聂靖能够聪明到连她都掌控吗?贺莲房不愿意接受这个可能性。聂靖再聪明,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他一直生活在山上,哪有这样的根基呢?再说了,这事情也不可能就真的照聂靖所以为的去发展,世上任何的事情都会有变数不是吗?有些问题,也许聂聘婷能够为她解开。所以趁着蓝晨去见聂聘婷,贺莲房也跟着去了。聂聘婷见到蓝晨还肯来看她,显然非常意外。她有些激动地扑了过去,双手抓住栏杆便呼唤着蓝晨的名字:“蓝晨!蓝晨!”蓝晨站在离她还有数步之遥的距离站定便不肯再靠近。他今日来,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这件事困扰了他许久,让他明知道不该来,明知道不该问,却还是忍不住要问出口:“你可曾有那么一瞬间,真真正正的,想要跟我在一起过,做我的妻子,做蓝家的少夫人?不去想你的梦想,不去在乎别的?用你的真心,喜爱过我?”被他这么一问,聂聘婷脸上的急切猛然僵住,顿时显得十分好笑。片刻后,她道:“这是自然,我自然是真心喜欢你的,若不是,若不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又怎么舍得离开你呢?”她说话的期间,蓝晨一直认真观察着她的表情,所以自然没错过聂聘婷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心虚和身体一瞬间的僵硬。她在说谎。而他之前却在倾心着这样一个女子。明明她的容貌还是一样的美丽,娇艳夺目,倾国倾城,可为什么,他却突然觉得她十分陌生呢?“你有梦想,为何不肯告诉我?难道我不能守护你的梦想吗?难道你的梦想,就一定要舍弃我们的爱情才能得到?”归根究底,是她不够信任他,所以一切和她有关系的事情,她都不肯说出来。聂聘婷张了张嘴,突然激动道:“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就不懂,不要在我面前揣测我,自以为很了解我!你知道家人都离开身边,只留下自己在京城做皇室的人质是件多么叫人疯狂的事情吗?他们每个人都走了,每个人都不肯留下来陪我,也不肯带我离开!”“想到我的时候,就写封信回来,想不到我,半年也不会传来音讯!我是什么?!我是他们手中的玩具吗?我是他们养在笼子里的鸟儿吗?我是人!活生生的人!凭什么别人家的小姐,能够出门游玩,上香逛街,我却只能待在信阳侯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个朋友都没有,就因为父亲离开前嘱咐的,不可以与任何人来往?!”“凭什么哥哥们就能驰骋沙场,实现抱负,凭什么我就必须被关在家里,心里想什么都得不到纾解?凭什么?!我并不比他们差,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子,就要遭受着一切?!这根本就不公平!”“蓝晨,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你知道的,梦想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你现在将我关在这里,难道这样,我就能回心转意了吗?我告诉你,你是妄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曾真心喜欢过你!”“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令人难以忍受!如果不是被逼无奈,我根本不想接近你!原以为和你在一起,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结果呢?我还是什么都得不到!你什么都不能给我,你和我的父亲兄长们一样,只想要剥削我,根本不曾给予过我什么!”她呼喊的撕心裂肺,若是不知道她和蓝晨之间的相处模式,贺莲房真的会相信她说的话。半晌,蓝晨沉默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向前走了一步,静静地看着聂聘婷的脸,问她:“如果你想要,为什么你从不和我说?你知道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为你取来,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会不眨眼的双手奉上。”他要的并不多,不过是她的真心相待。可就是这么一点点,她都吝啬的不愿意给。难道他们之间,真的就没有一点点的真情在吗?他们明明本应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是彼此最亲密的人,可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在聂聘婷出现在靖国公府之前,贺莲房便与蓝晨说过这件事,蓝晨虽然不肯相信,却也知道,贺莲房必定不会只是随口说说,若不是有了事实依据,她是决计不会欺骗他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这样的不堪!莲妹没有骗他,这一切都是真的,聂聘婷接近他是有目的的,和他在一起,也全然不是真心。她是想借着他,伤害他的家人,毁了他的一切!日思夜想爱慕着的心上人,根本就不曾有过片刻,想要与他一起,永不分离!如果不是身为蓝家男儿,蓝晨真想嚎啕大哭!可同时他清楚的知道,什么叫做强扭的瓜不甜,也许是他与聂聘婷之间,连半点缘分也无。“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你!”聂聘婷毫不客气地说。“连我亲生父亲和哥哥我都不相信,我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你呢?!你和他们之所以不一样,不过是因为你还没有得到我,等你得到我了,你就会和他们一样,把我当做玩具和宠物,关在笼子里!”成了蓝家的儿媳,难道她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了吗?那不过是从一个牢笼,去到另一个牢笼罢了!

☆、第215章 两国议和,出使大元

“以你的说法,不信任表哥,不是你的过错,反倒他没能让你信任他,是他的不是了?”贺莲房算是听出来了,这聂娉婷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悔过或是歉意,她觉得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包括给予她荣耀的父兄,包括一直宠爱喜欢她的男人,在聂娉婷心里,所有人都对不起她。

聂娉婷冷冷地盯着贺莲房:“你知道么?从第一次见面,我就不喜欢你!”

“彼此彼此。”她对她也不见得能喜欢到哪里去。

“你太让人嫉妒了。”聂娉婷说。“明明你和我是差不多的,甚至你比我的处境还要再麻烦一点,你有着不怀好意的姨娘跟两个只会拖后腿的庶妹,你的祖母也不喜欢你,你还有两个弟妹要照顾……可凭什么你比我活得快活那么多?凭什么你就不用担心我所担心的?凭什么你就能光明正大的出门,得到太后的宠爱,皇上的赏识,最后还能嫁给名震天下的青王殿下,而我,早已过了适婚年龄,却只能留在信阳候府,做个一事无成的大小姐?!当你已经成为大名鼎鼎的平原公主时,我却还在信阳候府里苦苦挣扎,想要离开!你说,这老天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贺莲房听了,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人也当真是有意思,只听你这样说话,好像你什么错也没有,反而都是别人的错一般。是我叫你害人的?是我叫你去欺骗晨哥感情的?是我叫你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如今成王败寇,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你听从聂靖的调派,甘愿背叛晨哥,做你的女将军时,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了!”

“你的荣耀,你的身份地位,全是聂家的男人们给你的。信阳候与那几位公子,对你何等爱护,可你却为了个飘渺的理想,将自己的兄长们拱手送出去,不管他们的死活,现在却在我面前,控诉他们待你不好?退一步说,你对他们,又何曾好到哪里去了?”五十步笑百步,她根本就没为聂家的男人们做过什么,一味的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们的付出,如今事情败露,聂家成了一盘散沙,聂娉婷非但不思悔改,反倒将错误全推到了别人身上!如此胡言乱语之人,贺莲房也当真是头一回见到!

这种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错的都不是他们,原因都在别人身上,脸皮也真是厚的可以。“你若真有本事,大可效仿几百年前的女将军慕容静,女扮男装离开家门,只身一人从军,凭借自己的能力,二十年成为护国将军,谁拦着你了?聂无迹那样疼爱你,决不可能限制你的自由,是你自己不敢,是你没有那个从头开始的勇气!你占着聂家男儿们的功绩,却还要说他们的不是,聂娉婷,你好大的脸!”

聂娉婷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贺莲房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她抖着唇瓣,辩驳道:“你胡说!事情根本不像你说的这样!是他们强迫我留下来,他们不带我一起走!”

“你开什么玩笑,从古至今,但凡是手握兵权的高门世家,除了在外的男儿以外,哪家不把家眷留下?信阳候府除了你之外,皆是男儿,难道要他们留下不成?”贺莲房毫不客气。“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也不想想看,你那些策略,信阳候收下之后,还要想办法给你实现来讨你欢心。如今你父亲已死,你却连滴眼泪都没掉过!依我看来,聂家最薄情的人,倒不是聂靖,而是你!”

聂娉婷大吼:“住口!你住口!休要在我面前继续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肯定比我清楚。”贺莲房冷淡地说,扭头去看蓝晨:“晨哥,这样的女子,你可还要与她多说什么?”

蓝晨慢慢地摇了摇头,望着聂娉婷的眼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失望。他轻轻舒了口气,道:“咱们回去吧,莲妹。”

贺莲房嗯了一声,兄妹俩转身便向外走去,聂娉婷站在后头,一双美目因为嫉妒愤恨已经充满血丝,她恶狠狠地瞪着贺莲房,似乎想要从她身上剜下片片骨肉来。“贺莲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奈何贺莲房却连头都不回,心中只觉好笑,莫非这是聂家人特有的句式?一个个都口称做鬼也不放过她,也不看看己身做了多少缺德事,像他们这样的人,来世还不知能不能为人,又谈何报仇雪恨?!

“莲妹,你说,我是不是很蠢?”

对于蓝晨突如其来的问话,贺莲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会呢?晨哥至情至性,当年可是高中榜首的状元,便连皇上都赞扬你文思敏捷,何谈蠢字呢?”

“若是不蠢,缘何连喜欢的女子是真情还是假意都瞧不出来?”蓝晨的情绪有些低落。“我原本一直以为……”

“这感情之事,素来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像他自己。你置身其中,自然瞧不出那里头的利害关系。”贺莲房仍然微笑地安慰着他。“更何况聂娉婷美貌温柔,善解人意,你喜欢上了她,又怎么会再去怀疑她呢?”

蓝晨仍旧觉得自己做了件蠢事,现在才想起来,其实平时,在很多地方,聂娉婷的不对劲儿都是有迹可循的。比如她总是会不着痕迹地问他如今靖国公府的情况,打听靖国公的身体状况,再若有似无的在他面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挑拨他与家人的关系……若非他意志坚定,这若换做是别人,怕早就掉进聂娉婷的圈套里去了。

想到自己还将父亲与四弟离京的消息告诉了聂娉婷,蓝晨便懊恼万分:“若是我再聪明些,没把父亲跟四弟不在燕凉的事情告诉她,说不定聂家根本没可能这么快动手!”

“倒还要谢谢晨哥你告诉了她呢!”贺莲房笑。“若非你告诉她,聂家不会这么快动手,也就不会出现这么多纰漏,若是他们再养精蓄锐一段时间,那时候必定更加难以对付。好在现在所有事情都结束了,晨哥,你就莫要再自责了。聂家倒塌,燕凉的局势必定有所转变,赵世家定然会起二心,四大世家如今灭顶一家,想要顶替或是独占鳌头的人,定然不少。外祖父如今年纪大了,大舅舅又不在燕凉,还是得请晨哥你多多费心了。”

是呀,他还有他的责任,他还要守护家人与这个国家,这是他身为男子应该做的事情,又怎能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女子,成日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呢?想到这里,蓝晨感激地望了贺莲房一眼:“多谢你提醒我了,莲妹。”

“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贺莲房微微一笑。

心中的疑惑却解除了。原本她还以为聂娉婷心里,对晨哥至少会有几分情意,可是从刚刚聂娉婷的表现来看,那几分情意……未免也太凉薄了!晨哥之所以告诉她大舅舅与晚哥不在燕凉,是因为拿她当家人看。可转身聂娉婷便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聂靖,这样一想,怎能叫人不感到寒心呢?

从聂娉婷的态度来看,她之所以能当上那半吊子的女将军,果然是聂靖的手笔。怕是跟聂靖做了个交易,把她所得知的靖国公府的消息全部如实说出来,他便给她权力,让她去做她的将军吧?

聂娉婷一生执着于这个理想,自然是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这男女之情,在她心中,竟是如此单薄,不值一提。

贺莲房忍不住为蓝晨感到不值。可她同时也相信,未来还会有更好的在等待着蓝晨,聂娉婷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命天女,两人分开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倒是对聂娉婷来说,还不如选择做蓝家的大少夫人,至少那样的话,就不用跟着聂无迹被判处死刑了。

自从青王回京,贺莲房就又从平原公主府搬回了青王府,她对住哪里其实意见不大,只要有青王在,就算是叫她住破庙,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刚回府,玉衡便来禀报,说聂仓回去已经变成“镇远将军府”的靖国公府后,神情大变,但仍然强撑着逃亡而去,拐进一家小巷子后,突然出现一名黑衣人将其带走,那人轻功路数极怪,片刻间便已没了踪影,玉衡当时被他的身手看傻了,等回过神,人已经没影儿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显得无比羞愧——毕竟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搞砸的任务,不知道王妃会不会觉得他是个没用的废物?

贺莲房却没生气,而是道:“你做的很好。”

……这样还做的很好?王妃这确定不是在讽刺他?!

玉衡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了贺莲房一眼,确定她是真心的,这才千恩万谢的松了口气,赶紧离开,生怕这是贺莲房一时不小心说出来的,万一待会儿回过神改口怎么办?反正出了这花厅的门,这事儿他可就不认了。

话说回来,那黑衣人到底是哪一门路数?怎地身手如此敏捷,连他都看傻了?聂家如今已经是丧家之犬,人人喊杀喊打,怎么还会有人偷偷和他们接触?尤其是聂仓已经武功全废,没什么利用价值,信阳候府的权势更是消散成为云烟,此时此刻还和聂仓联系的人,到底是谁?胆子为何这么大?

青王看了贺莲房一眼,见她神情凝重,便示意其他人退出去,待到花厅内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候,他便伸手将贺莲房抱到自己大腿上坐着,亲了她柔软的粉唇一口,柔声问:“怎么了?想什么呢?”

“你说把聂仓带走的人会是谁?”

“这个可不好妄加揣测。”青王皱了下眉。“谁都有可能,不过我觉得聂靖的可能性最大。如果照你所说,此人心机深不可测,既然能在你我的天罗地网下顺利逃脱,那便绝对是个不好对付的狠角色,一不小心,便可能被其狠狠地反咬一口。聂仓是他的大哥,于情于理,都是他比较适合。”

“那么,也就是说,聂靖果然还在燕凉城中不曾离去?”之所以将聂仓放出去就是这个原因,就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同他接触,而同他接触的又都是什么人。

至于那个被当做木偶的聂二,手脚筋脉尽断,又哑又瞎,这才是真的没有丝毫用处。反倒是聂仓,即便不会武功,他的谋略和胆识,也是万里挑一的。聂靖会选择救他,也很是正常。

“应该是。”青王严肃地说。“如今燕凉守卫极其森严,他决不可能逃得出去。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他逃出去了,他会往哪儿去?”

“……回他曾经住过的山上?”

“大事未成,便毁在你手上,聂靖此人,能甘心吗?”青王问。“因为得不到你的垂青,他在你面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后便将几名下人活活鞭打致死,这样的人,还能心甘情愿地回到身上,去过那清心寡欲的日子吗?我看不见得。他必定是还有后手,只是……”

“只是什么?”贺莲房问。“夙郎,你是不是也跟我想的一样?”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便看明白了对方眼里的担忧——他们都在想,聂家是不是真的跟大元有勾结。否则,怎么那么巧?“阿房,方才我从宫中回来,你可知道发生了何事?”

贺莲房摇摇头。

“此前一役,大颂大获全胜,将大元军队逐出近百里,之前所失去的城池,也全部都收复回来了。”嘴上说着好消息,青王的表情却仍然是严肃的。“大元派了人往燕凉来送降书,要求议和。”

“议和?!”贺莲房吃了一惊。“大元竟会要求议和?!”那样一个野蛮,毫无文明可言的国家,除了杀戮就是杀戮,只认拳头和暴力的国家,竟然会主动提出议和?

“很奇怪对不对?我也这么觉得。”青王眯了下眼,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贺莲房纤细柔嫩的手指。“他们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大元的皇帝,杀人如麻,是个出了名的暴君,他会命人来议和,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古往今来,但凡是主动提出议和的国家,那势必要签订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日后年年向宗主国进贡金银美人粮食布匹,甚至还要割让城池,再加上那屈辱的附属国称号……野心勃勃的大元竟然也愿意?!

“他们已经派了使者来了?”

“暂时只有信使,没有议和的使者。要我们同意之后,那信使回去禀报,才会派使者前来。”青王看了贺莲房一眼。“对于议和的两国而言,和亲,无异于是最普遍,也最有效的办法了。”

贺莲房眨了眨眼:“皇上的公主们也都到了适婚年纪,可以嫁过去。只是……我可不信大元的君主会善待她们。”对于那个在马背上成长打天下的国家而言,他们喜爱的都是能够骑射打猎,不输男儿的女子,英姿飒爽,能够和男子一般保家卫国的。大颂这些江南水乡,温柔婉约咿咿呀呀的女子,他们素来看了便觉得牙疼,玩玩还好,若是真要娶回家做妻子,那是万万不行的。

这也是为何大元的军队一打进大颂的城池,便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道理,他们根本就不认为这种软绵绵娇嫩嫩的女子可以称得上是女子!

“皇兄的意思是,大元送来一名皇子做质子,然后让我去大元一趟。”

“让你去大元国?”贺莲房惊呼,整个人都僵硬了。“那怎么能行呢?大元国的人最是奸诈狡猾,又不讲信用,极有可能会害你的!”若是嫩杀死战神,那么离打下大颂国还远吗?

“为了勘察,我必须去。能不打仗,还是不打仗的好。边境的百姓这些年来,苦日子可算是过够了,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他们能够安居乐业,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战争。”虽然身为武将,天生便对战争有一种热血的喜爱,但青王却真心希望战争能够永远消失。“大元屡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欺男霸女,捉我大颂的百姓去做奴隶。若是要签订议和条约,他们必须将国内所有大颂的子民全部送回来!签订条约以后,我必须作为使者,前去大元走一遭。阿房,除了我,谁都不适合。”

是呀,无论是身份还是能力,只有青王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那你要带着我一起去。”

“不行!”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你若是不带我去,自己一人去了,我便在府里养几个小倌儿,我可是听说了,万花楼里的小倌儿个个生得唇红齿白,又会勾人,燕凉不少贵夫人都悄悄养了呢!”贺莲房睨他一眼。“刚好丈夫年纪大了,还长年不在府里,我深闺寂寞,自然想要找些慰藉。”

青王听得想吐血:“你休想!”

“那你就带我去。”她立刻转了话题。“这很正常不是么?青王殿下与青王妃共同前去,可以想见这诚意有多足了吧?”

青王仍然试图垂死挣扎:“可是从来没有女子出使的先例,也没有哪位使者带着妻子出使他国的……”

“我朝开国成祖皇帝,可是曾经带着元后周游列国,勘探各国风土人情呢!”贺莲房眯了下眼,那小模样娇俏至极,看得青王下腹部一紧。“难道你不知道?”

“可是……”

“没有可是,只要皇兄答应了就行。”贺莲房才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时间,直接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甜蜜的粉唇亲的青王腰眼发麻,他心底暗暗叫苦,手却很没出息地揽住了她杨柳般的腰肢,“阿房……你、你别这样……”

“王爷。”她柔声唤着他,声音娇嗲嗲的,听得青王浑身骨头都酥了。平日里贺莲房什么都不做,就足以让他失控,如今刻意放柔了嗓音,娇态横生,青王哪里受得住?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送各式各样的美人来讨好他,可青王就是能坐怀不乱,不起任何反应。现在他也算是尝到了苦果,敢情之前那些不动声色,都在这攒着呢!“阿房,你、你这样也没用,我是不会答应的……”只要他不答应,皇兄就不可能答应。

“王爷,难道你不想要我吗?”贺莲房轻轻咬了咬他的舌头,吐气如兰地在他耳边诱惑道,“要是不带我一道,我可是会在府里养小倌儿的。”

“姑娘家家的,说的这是什么话……”青王险些被她弄得晕过去。

贺莲房皱起眉头来:“什么姑娘家,嫁给你之后,我早就不是姑娘家了。”说着,用更加甜美如水的嗓音恳求,“王爷,你就遂了我的心愿吧,你我夫妻二人一同出行,你可还记得,说要带我游遍天下的承诺?你还说会永远听我的话,顺着我,疼爱我,怎么成亲不到几年,你就要食言了?”

“我……我不是要食言,很危险的,阿房……”她在咬他的耳垂!

“那你答不答应?我保证会很乖的,而且我会带着天璇跟摇光,到时候你派多少人跟着我都没关系。”她的语气突然充满怀疑。“难道堂堂的青王殿下,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吗?”

“当然不是……”

“那就带我一起去呀!”

“阿房……”青王努力保持着神智上的清明,他真是很想沉沦其中,可他怕理智一飞走,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事情。“岳父大人,还有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不会答应的,太危险了……”

当他搬出贺励跟靖国公做挡箭牌的时候,就说明他自己心里已经让步了。贺莲房深谙这个道理,顿时更加卖力,纤纤素手顺着衣襟摸进平滑结实的胸膛。“怎么会呢?皇上下的命令,难道他们还敢违抗?王爷,就让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青王终究是无力反抗了:“……好!”说完,一个起身,将贺莲房打横抱起,猴急地朝卧房狂奔而去。

☆、第216章 大获全胜,凯旋而归

皇上的想法和青王基本一样,如果可以议和,那便决不选择战争。只是前提条件是,若大元执意议和,须将境内所掳大颂之子民尽数返还,并至少签订五十年不起争端的条约,对于这些年对大颂边境的掳掠,也要尽数赔偿,如此,两国才有议和的可能性,否则,便是打到粮草绝兵马歇,大颂也决不妥协!

大元的君主在考虑了一番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很快,大元的使者便进了京,确定两国即将签订和平条约后,才回去禀报大元君主,随后,大元君主便正式派了议和的使者前来,随性带了金银马匹,作为给大颂的补偿。他们的选择是对的,大颂年年人寿年丰,粮草充足,兵精将猛,即便是再开战也是无碍。而大元的士兵虽然个个骁勇善战,力大无穷,但在军资上却很难得到充足的补给,这样耗下去,哪怕是不打仗,最后大元也会被拖死,所以,议和是最有效,也是目前为止,最可靠的法子。两国若是有了和平条约,那么自然便不会开战了。

大元便争取到了养精蓄锐的宝贵时间。更何况大颂如今人才辈出,以前一个靖国公,一个青王,便已足够令大元的将军焦头烂额,现在又出来了两员不下青王的勇猛小将,还有一个运筹帷幄神机妙算的军师,再这样打下去,怕是大元反倒要成大颂的囊中物了!大颂有句俗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大元的君主也是懂得的。

可是,大元派来的使者,却让大殿上的文武百官都惊骇莫名!

贺莲房是女眷,上不得大殿,因此便在后宫陪太后说话。太后如今身体也好了许多,尤其是在贺莲房悄悄告诉她十六皇子假死一事后,更是心情大好,这情绪一转变,心病得到医治,沉疴便自然而然的好了。只是太后心里还是不怎么开心,暗忖当十六皇子回京之后,非要狠狠教训这坏小子一回不可!

退朝后,大颂官员的脸色都很难看,就连青王都露出古怪的神色来。他来寿宁宫接贺莲房回府,贺莲房见他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碍于太后在场,没有多问,与太后告别后,行在青石板小路上,才问道:“怎么了?”

青王皱着眉:“大元派来的使者是聂三。”

聂三,也就是信阳候府的第三子聂楚,素有才子之名,尤擅抚琴,据说曾将飞鸟吸引至琴头听曲,一曲罢,还兀自盘旋留恋,不肯离去。其在聂家,便是智囊般的存在。聂娉婷那些花里胡哨实用性不强的计谋,全是经过聂楚的改动才得以实现的。而对于实现后的成果,他却毫不居功,尽皆都还在聂娉婷身上——这也是为何聂娉婷会自我膨胀到这般地步的原因,是聂家男人们毫无原则和底线的宠爱与纵容,让聂娉婷迷失了自己,再也认不清楚自己的地位了。

“看来,聂家果然是与大元有勾结了。”来使是聂三,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大元的君主,真的是有心议和么?怎么看都像是来者不善。

“阿房,此番前去大元,凶险无比,既然聂三来了,可以想见聂五也在大元,你还是不要去了吧?”青王担忧地望着贺莲房,脸上哪里还有平日里冷面王爷的气魄。

贺莲房摇头:“我非去不可,皇兄与母后都答应了,难道你想食言?人说青王殿下一言九鼎,难道到了他的妻子面前,就都成了摆设了?”

青王苦笑,他实在是不放心哪,倒不是没有能力保护她,而是只要一想她有可能置身于危险之中,他便有些受不了。

“此番前去大元,你擅长用兵打仗,可不擅心机争斗,带着我去不好么?”贺莲房挽住他的手臂,嫣然一笑,“而且我也一直都想去看看大元的风土人情哪,你不带着我,小心我真的在府里养几个小倌儿,到时候你回来了,可千万别后悔。”

“有你同行,自然是利大于弊,可是只要一想到大元诡异莫测,我们现在连谁是幕后主谋都还不清楚,带你去,万一置你于险境,我该如何自处呢?”

“放心吧,不会的。”贺莲房四下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伸手将青王的脖子往下拉,在他的脸上印了个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他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云梯,若是对手太弱,也没什么乐趣。”

青王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她,半晌,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叹息:“你呀……”

“此番咱们出使大元,便与聂三同道吧,我也想见见这位素有无双才子之称的聂楚,看看他是不是真如传闻中一般聪明过人。”贺莲房对聂楚充满好奇,她觉得聂家的每个男儿都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但他们的骨子里却都是相同的自负和傲慢,据说这聂楚名声很好,为人也仗义温和,不知道是不是和聂靖一般,都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这样。

青王莫名觉得有点不开心,因为他的爱妻将注意力都放在没什么价值的聂家人身上。

因为条约商定,所以大元使者要在燕凉逗留一段时间,在这期间里,贺兰潜与十六皇子终于凯旋而归了。一同回来的还有蓝战与蓝晚,与大元国的这一仗,终于彻底表明,大颂朝新的一代已经开始崛起,他们象征着大颂坚不可摧的国力,有这样一批出色且文武双全的新臣子在,大颂至少还有百年昌荣!同时,这一仗也震慑了其他诸国与游牧民族,让他们再也不敢打大颂边境的主意。

大颂朝的地位,不容撼动,不少诸国都在暗暗心惊。

这一回战役,青王因为悄悄回京,所以一切部署都是由贺兰潜等人完成的,也就是说,这些年纪轻轻的少年将军,成功地做了一次最漂亮也最强悍的反击!

毫无疑问,加官进爵,因此一役,贺兰潜、十六皇子、蓝晚、荆少游,一战成名,扬名天下。皇上早早便派人去军中传了圣旨,贺兰潜功劳最高,且身先士卒屡出奇兵,因而得封正二品镇远将军,赐镇远将军府,蓝晚亦是从正三品升为从二品骠骑将军,荆少游亦被皇上钦封为从三品太常卿,至于十六皇子……皇上却什么奖励都没给。

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却偏偏是诈死;所有人都认为他一事无成碌碌无为,他却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立下奇功;所有人都觉得他只会惹是生非招猫逗狗,他却在军营里人缘最好混得最开;所有人都确定他是个只知索取贪生怕死的纨绔,他却硬生生为青王挡下那致命的一剑!

所有人都看错了十六皇子!

他仍然和小时候一样,聪明、大胆、心细又优秀!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十六皇子不着调的表面之下的内在,他们才发现,呀!原来十六皇子这样有本事,这样能干,而且……还生得这样俊俏哩!

大军入城的那天,街道两旁不知道围了多少年轻貌美的姑娘家,有些胆大的,直接朝马上的少年英雄们扔荷包和手帕,个个娇羞无限,瞧那马背上的英俊将军,哪一个不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温和风趣冷酷沉稳……各种类型应有尽有,简直要叫人挑花了眼!这要是真能和其中一位攀上关系,哎呦呵,那可真是叫她们短命十年都愿意呀!

不仅仅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还有已经嫁了人的大娘大神跟小媳妇儿,都挤在人群里看。她们不懂其他的,就知道这几位少年是大英雄,都是有本事的,又生得好看,瞧,不光她们,不少高门的千金小姐,都隐藏在暗处的酒楼或是茶舍上往下看呢!

贺兰潜身着淡金铠甲,手握缰绳,他对于姑娘们的爱慕既不接受也不躲闪,而是笑看十六皇子一被砸到,就一副见鬼的表情:“你猜猜看,我二姐这回能不能饶你?”

十六皇子心里暗暗叫苦,“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玩笑?”

“这可不是玩笑,十六殿下,二小姐最是倔强,你这回骗了她,怕是有一顿苦头吃了。”荆少游懒洋洋地落井下石。

顿时,十六皇子想哭的心都有了:“我、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呀!要是不逼真点,说不定现在咱们都成了阶下囚呢!”

蓝晚道:“女子可不会管你有没有正当理由,你骗了她这可是事实。我那二妹,最是死心眼,你这回呀,惨喽!”

刚开始的时候,十六皇子跟贺兰潜都对荆少游看不惯,觉得这人太过无情,对待唐清欢的态度也有些过了,可随着时间流逝,不打不相识,他们竟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兄弟!抛却荆少游与唐清欢的爱恨纠葛,他的的确确是个极其优秀出色的人物。假以时日,怕是贺励都要落在下风。不说别的,就说名为钦差暗里却要在聂家的监视下成功将粮草军需送往军营……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可荆少游却做到了,不仅做到,而且做的非常完美,如果没有他出谋划策,排兵布阵,想要重挫大元的锐气,怕也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简而言之,这场胜利,缺了他们四人中任何一人都不行。

十六皇子眼瞅着要哭出声来了:“你们这算什么朋友?我未来的皇子妃就要跑了,你们还在这里笑话我!”

贺兰潜幸灾乐祸不已:“叫你平日里老欺负我二姐,现在遭报应了吧?”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十六皇子叫冤。“我那是疼她好吗?!”

贺兰潜嗤之以鼻道:“疼她,还老是把她气成那样?你也是好本事,我可从没见过我二姐生气的样子,都是拜你所赐。不过这回你不用故意逗她,她就已经很生气了。”

“二妹生气的样子很好看吧?”蓝晚哈哈一笑。“这回你可以看个够。”

荆少游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很好心的没有火烧浇油,但十六皇子觉得自己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他现在可真是近乡情怯,既期待见到贺茉回,又害怕看见她,但斗争许久,还是想见她的心占了大多数。罢了罢了,大不了到时候在贺家门口跪个几天几夜求饶嘛!至于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的说法……十六皇子表示自己从没听说过。

原本打算先回宫,见过皇上后就去找贺茉回的,可十六皇子却被一道圣旨闪瞎了眼,……是他听错了,绝对是他听错了,否则他怎么会听到父皇要立他做储君?!

“不不不父皇!我不行的!”他吓得赶紧摆手,当个皇子就已经很累了,要是叫他当储君……还是一刀杀了他比较痛快!“这、这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儿臣头上呀!论年纪,儿臣最小,论嫡庶,儿臣也沾不上边儿,父皇,父皇你还是立其他皇兄做储君吧!这、这圣旨我不接、我不接!”说着还捂住眼,好像这样就能掩耳盗铃一般。

皇上早就被他气习惯了,所以也很淡定:“你不当也行。”

“真的?!”十六皇子惊喜不已,却不想想他家父皇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刚好大元要求要与大颂和亲,请求朕嫁一名公主过去。朕仔细想了想,公主们都比不得贺家女来的美貌聪慧,不如将贺家的茉回丫头嫁过去,这样的话,大元的君主也就不会认为朕没有诚意了。”

十六皇子:“……父皇你这样威胁儿臣,是件很不好的事情。”

“可是很有效不是吗?”皇上咧嘴一笑。“朕还没有跟你算你骗了朕这么多年的帐呢!”

皇上在笑,但露出的那两排雪白的牙齿上,银光一闪,看得十六皇子狠狠地哆嗦一下:“儿臣也是情非得已……不然哪能活下来呢……”

“以前是情非得已,现在可不是了。”说句难听点的话,十六皇子一撅屁股,皇上就知道他要拉啥样的屎。“你做了储君后,便不能像以前那样不务正业,而要担起你应承担的责任,要是敢故意糊弄朕,或是拆朕的台……你这辈子就都别想娶贺茉回为妻!”

十六皇子泪流满面:“父皇,您这样真的好吗?”这强买强卖也没这么厉害的啊!“作为一代明君,儿臣认为您应该体恤一下儿臣的想法……”

“作为大颂皇族,朕也觉得,你应该将男女之情抛之脑后,以大家为重,贺茉回嫁到大元,对两国都好,你觉得呢?”皇上笑得阴测测的。

……十六皇子还能说什么?“那儿臣有个条件。”左思右想,还是先求个旨意好,免得到时候回儿不理他,他都没个正经理由上门找她。

“朕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说完,便示意太监总管将另一道圣旨呈上。

十六皇子接过后仔细看了看,顿时嘴巴咧到耳后根,别提有多开心了:“父皇,您可真是太贴心了!”

说完,连那封他为储君的圣旨也接了,随便朝袖子里一塞,跟皇上道了别,立马溜了!

皇上瞧着他的背影,啼笑皆非:“这孩子……”

大军进城的时候,贺茉回正在路边的一家茶舍二楼的厢房里看着呢,自然也就看到十六皇子有多么受欢迎,又有多么出色了——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果!然!没!死!

这个混蛋,竟然连这种事都敢骗她!

一想到这里,贺茉回便怒火滔天!

料定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很快就会找上门来,所以贺茉回命人在门口足足放了二十多条猎犬!它们一致伸着舌头喘着粗气,盯着每一个经过大学士府门口的人。当十六皇子兴冲冲地上门时,吓得险些心脏都跳出来!

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

得知是贺茉回特意吩咐的之后,十六皇子的嘴角抽抽了两下,他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看着那站在门口表情凛然的家丁,看样子他们是不会让他进去的了……这么多狗……可比人可怕多了……“这、这样吧!既然二小姐不方便见本皇子……本皇子就改天再来、改天再来……哈哈、哈哈哈!”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留下面面相觑的家丁:……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十六皇子!

听说十六皇子走了,贺茉回一笔没收住,画的竹节顿时突出了好长一条。她脸色难看地盯着画看,半晌,搁下笔,也没心情作画了。据下人禀报,那人竟连试图闯进来都没有就走了……贺茉回突然眼眶发酸,幸好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否则被人看见她掉眼泪的情况,那可就真的是难看了。

旁边突然递过来一方手帕。贺茉回自然而然地接过,拭掉眼泪,才僵硬的想房里只有自己一人,姚黄魏紫在没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进来的。也就是说……“谁让你进来的?!”她怒视对方,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