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始终屹立不动,靠得就是这绝佳的敏锐力和观察力。经过聂家人训练的兵将,是不可能在得到上峰命令后不出现的,所以,定然是事情出了什么变故!

可他的长剑在离皇上仅有半寸距离的时候,被一把银刀挡住。刹那间,火花四溅,皇上却眼也不眨一下,只静静地看着。

出现在面前的人令信阳候露出惊诧的表情:“是你!”

青王哪里理他,对于聂无迹这样的乱臣贼子,他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银刀一转,便将信阳候的长剑格开,而后把皇上挡在身后:“皇兄,你可还好?臣弟救驾来迟,还望皇兄海涵。”

“你这说的什么话,亲兄弟难道还要如此客套?”皇上笑着啐了他一口,完全不为目前的局势而困扰。似乎不管谁输谁赢,他都不在乎而已——事实上哪里是不在乎呀,而是他早就知道,事情在自己的控制之中,所以对于信阳候的步步紧逼,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并没有感到恐惧或是不安。

……呃,在贺莲房将这一切和盘托出之前,他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安的。

但是现在没有啦!知道青王已秘密回京,且聂家军也已经被控制起来,皇上心里头的那块大石头就落了地,对于信阳候的逼宫,也就看开了。

眼见这二人似乎有聊起来的趋势,信阳候冷笑道:“即便是祁东夙回来又如何?难道他这肉体凡胎,还能抵挡得住百万大军不成?!”

“百万大军?”此时,一道柔软清冷的女声传过来。“都什么时候了,侯爷还在做这春秋大梦呢?”

随着这声音,贺莲房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仍旧是一身雪白霓裳,绝美的脸上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我倒是给忘了,侯爷还不知道呢,此番回来的,可不止是王爷一人,还有我大颂数十万男儿,侯爷的那点人哪,除却在边疆的大部分之外,燕凉城里剩下的一小部分,早就被魏怀民魏大人秘密剿灭了呢!至于侯爷的那些心腹手下……大多数都已弃暗投明,冥顽不灵的,便就此处决,侯爷还是想想,要怎样打消皇上的怒气,从而饶你聂家满门性命吧!”

信阳候不信:“你胡说!这不可能!”他精心经营了数十年,得到的会是这个结果?!他不信,他不信!“我的军队就集结在城外,他们很快就会攻进来,血洗燕凉!”

“血洗燕凉?”皇上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聂无迹,你可还记得,你仍是我大颂子民?这燕凉的百姓,与你是同一国家,你怎能如此轻易地说出血洗燕凉这番话来?传出去,也不怕他人嘲你数典忘祖,死有余辜!”

前面信阳候的话其实都没有真正惹怒皇上,可这一句血洗燕凉,却让皇上真的发火了。即便信阳候图谋不轨,他也觉得他是误入歧途,否则这么多年来,缘何忍了这么久不动手,却非要挑在这样一个并不完美的时间逼宫呢?他还幻想着,聂家仍然是他大颂的高门世家,忠心耿耿,忠君爱国……可这一切,显然全部都是他的妄想!在信阳候心中,根本就没有大颂,更没有大颂的百姓!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心头的那股杀气!似聂家这般狼子野心的家族,有何面目并列燕凉四大世家之一?!

对皇上的怒喝,信阳候报以冷笑:“皇上当年为了皇位,连亲兄弟都能害,如今我不过也是为了自己想要的努力而已,我有什么错?若真是有错,那也是皇上这位‘明君’做了个好榜样呀!”他将那“明君”二字咬的特别清楚,讽刺意味极其浓厚。

青王道:“皇兄,何必与此等小人多说废话。”说完,身形如风地向信阳候袭来。

他们二人是多年来的对手,一时之间,竟也分不出胜负来。贺莲房站在一旁看着,早有侍卫进来护驾,并将皇上带了出去。

二皇子一直僵硬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上一秒,他以为自己就要触摸到那个梦寐以求的位子了,可下一秒,他便迅速被打回原形,发现那位子,仍旧像是最初一般遥不可及——不,或许可以说是更加遥远了,因为今日之事,他是必然不可能再重新得到父皇的宠爱与信任了,这辈子,他都与皇位无缘了!

想到这里,二皇子便产生了孤注一掷的想法!信阳候不一定会输!还有那聂家军!只要他能成功离开皇宫,日后也不愁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最重要的是,逃走,他不一定能够重来,但留下来,那便绝对会是个死!

眼角余光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贺莲房,她衣袂飘飘,姿容绝世,远远看去,当真有遗世独立之感。二皇子心念一动,已伸手朝贺莲房抓去。贺莲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哪里躲得过。眼看便要被抓住,青王见状,不由得肝胆俱裂:“阿房——”

自从他暗中回京,两人迄今第一回见面,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贺莲房却睁着眼看着二皇子越来越近,他张手成爪要来抓她,贺莲房微微一笑,对着二皇子露出一个美得令人无法呼吸的笑容,然后趁着二皇子一愣神的瞬间,将手里的药粉扑面扬了过去!

二皇子暗道不好,再要闭气,已是来不及。也不知贺莲房那药是哪里来的,药效快的要命,须臾间,二皇子已然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沉重外祖父的闷响。

贺莲房轻笑,拍了拍手,玉衡立刻带人进来将二皇子拖了出去。半柱香之前,他还趾高气昂的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但此刻,他也不过是只瘫软在地上无力挣扎的落水狗。

为了皇位,竟要与信阳候那样的人勾结,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好皇帝?!

将二皇子抬出去后,玉衡又摸了进来,他恭敬地站在贺莲房身边,眼看大殿之内青王与信阳候缠斗的愈发厉害,便按捺不住地要上去帮忙。贺莲房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玉衡讶然:“王妃……”

“让他自己来吧。”贺莲房说。“也让聂无迹输的心服口服。”

大概一炷香过后,胜负终于有了分晓,信阳候的长剑已经折断,青王的银刀却仍然银光闪耀,横在信阳候脖颈间,只要他稍微动一动,便能割断他的静脉。

“王爷真是好本事,这么多年来未曾比试,原来早就超出我了。”信阳候并不沮丧,反而兴致勃勃地夸赞起青王来。

青王冷淡地望着他:“你该认罪了,所有的聂家军都已经被本王控制,你的儿子们也都在本王手上,这段日子以来,他们在边疆,伤天害理的事情没少做,本王已将他们的罪行和证据一一整理齐全,很快便会送至燕凉府,到时候,你便与他们一同接受律法的严惩吧!”说着,便要将银刀收回。

信阳候却在此时用力往前一探身!

锋利的刀刃立刻割断了他的静脉,鲜血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只用了不到十秒的时间,信阳候已经闭起了眼,再也睁不开了。然而在他临死前,却张着嘴,无声地说了几个字:我没输。

青王冷漠地将银刀抽走,随手撕下布幔擦拭,而后淡淡地道:“你输了。”

信阳候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擦完刀,青王突然想起,好像有某个不听话的姑娘没遵循他的交代,悄悄出现在了这里。于是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贺莲房,见她正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凤眼望着自己,那眼底也不知是崇拜还是欣喜,看得他心下一软,将银刀入鞘放到一边,对着她招招手:“阿房,过来我这里。”言语之间,亲昵无比。

贺莲房却不,反过来对他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青王无奈,只得走过去,也不管周遭还有玉衡这个第三者在,直接上前去,一把抱住了贺莲房。

只有闻到他身上好闻的男子气息,贺莲房才相信他是真的回来了。虽然早就知道他隐藏在京城中,可是见不着面,她便很容易感到焦躁——其实每天晚上青王都会抽空去公主府看她,只是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贺莲房都早已入眠,所以青王也只能陪她那么一小会儿,然后便迅速离开,以免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事情终于结束了。”青王舒了口气。“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大舅舅和晚哥他们不回来吗?”

“边疆需要人镇守,不仅是他们俩不能回来,靖国公也很快就要离开了。”青王亲了亲贺莲房的额头。“我是断然不会离开你的。按理说,需要有人顶替我的缺,兰潜自告奋勇,他这回的表现也非常出色,我会向皇兄请功,好好嘉奖他一番。若是没有他,我们的计划怕是没有这么顺利实施。所以这回我让他在打完这场仗后也回来,在家中过些日子再回去。”

闻言,贺莲房笑了:“潜儿真的长大了。”只是,没想到家人们心心念念他能做个文官,他却偏生要做武将。

青王牵起她的手:“咱们先回去吧,我把这些事情慢慢说给你听可好?”

贺莲房点点头。

夫妻俩携手而去,留下玉衡站在大殿上看着信阳候的尸体发呆。真是见了鬼了……方才救驾的时候,明明有很多人的,怎么现在一个人都没了?难道要他亲自来扛信阳候的尸体吗?一想到这个,他就有点反胃。身上这件衣服可是新买的……他真舍不得弄脏。

这样好了,不如他先出去,然后找人来处理!

好办法!

距离青王离京已一年半,先前分离,两人之间没有定情,都尚且能够隐忍,可已做了一载的恩爱夫妻,在正浓情蜜意的时候分开,谁受得了?因此在马车上,两人便亲的如胶似漆,分也分不开了。

“若非地方不对,真想要了你。”一吻作罢,青王含着贺莲房的嘴唇,含含糊糊的说。

闻言,贺莲房小脸一红,轻轻掐了青王一把,酡红的脸蛋儿娇嫩美丽,看得青王更是食指大动,他舔了舔唇瓣,想亲亲她,但又怕自己无法克制,幸好很快到了公主府,马上就有床榻可以任由他尽情发挥了。

府里的下人都很明白,两位主子这是*,谁都不能挡着,陆妈妈还带着四婢开始清人,靠近贺莲房卧房的方圆五十米内,不允许出现任何人。

刚进房间,青王便迫不及待地将他心爱的姑娘抱了起来,边亲边朝床的方向走。开过荤之后,还没来得及吃饱喝足,便又分开这么久,任谁都会感到不快活的。

可他正把俊脸埋在贺莲房胸前不亦乐乎,姑娘嫁给他的时候,身子尚未完全长成,如今到了盛开的年龄,又被他疼的要命,俨然像是那熟透的蜜桃,轻咬一口,便能流出甜美的汁液来。

贺莲房却突然倒抽了口气。

青王立刻抬头,眼底欲望尚存,眼神却已清明:“怎么了?”循着贺莲房的视线看去,只见得床上的鸳鸯枕中间,放了一朵血红血红的莲花!

“……是聂靖。”贺莲房伸手将莲花拿起来,毫不意外那花色又是用人血染成的,只是……不知道这又是谁的血?“对了,夙郎,清欢呢?她可还好?”

一提起唐清欢,青王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她……应该还好吧。”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么叫做应该还好?”贺莲房不接受这模棱两可的答案。“难道是她出事了?燕家的物资不是准时送到你手中了吗?”

“此事的确是唐清欢的功劳,不过……”青王抿嘴,显然即将出口的话,似乎有些不好启齿。“她与荆少游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在到达边疆,与我见面没几日后,便被大元抓走了。”

“什么?!”贺莲房低呼。“那她……”

“我回京之前,她不知怎么地逃了出来,神色憔悴,消瘦许多,说是为了防止她逃跑,他们一天之给她一碗稀饭喝。”

“那……那你难道没去救她吗?”

一说起这个,青王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并非我故意不搭救,而是最初,我根本就不知道。荆少游此人才华横溢,且有运筹帷幄之能,我便将军师之位交给了他,在他手上,有许多大元求之不得的机密卷轴。大元之所以抓走唐清欢,怕就是为了让荆少游屈服。我派人去查探援救,都被荆少游拦下了。他说唐清欢不会有危险,还是以国家大事为重,所以,我……”说到这里,青王脸上罕见地出现了类似羞愧的表情。“如此牺牲一名弱女子,是我的不是,所以在那之后,我便立刻带人前去救人,可大元军营守卫十分森严,我始终没能成功突围,最后反倒是唐清欢自己逃出来的。”

又是荆少游!

贺莲房真是厌恶极了这人!

她吸了口气,道:“你能立刻去救人,已经很是不错了。只是这荆少游……他对清欢,未免太过无情了。”无情的叫人心寒。是要前世欠了他多少,这一世才要以这样的方式偿还?“那这一次,清欢是和潜儿一起回来吗?”

青王点了点头,目光转向那朵沾血的莲花。

上一次,是朵带血的合欢,这一回,是血红色的莲花,聂靖是什么意思?贺莲房有些坐立不安,她总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成功,聂靖不可能如她预料中那样被抓住。于是她焦躁地起身道:“我还是去聂家看看,若是抓住了聂靖,那感情好,可若是抓不住……”那就麻烦了。

她很清楚聂靖的报复心有多强。即使他心中完全不在乎聂家,可本来属于他的东西,在一夕之间被外人毁灭,以聂靖那疯狂的报复心,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目前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抓住聂靖,让他无法逃脱!

只要抓住了聂靖,其他人根本就不足为惧!

被这么一打乱,两人想要亲热的心也就淡了,好在去往信阳候府的人很快就回来禀报了,果然,信阳候府内,根本就没有了聂靖的下落,他们到的时候便已经扑了空,聂靖已杳无音讯。

☆、第213章 蛀虫清空,聂家倒台

213、蛀虫清空,聂家倒台(下)

得到这个消息,贺莲房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坚持要去信阳候府一趟。青王不放心她一个人,便陪着一起去了。

信阳候府贺莲房是来过的,只是上一次的心情,和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上一次她只顾着找聂靖算账,满心被怒火蒙蔽,根本就没仔细打量信阳候府的环境。如今危机解除,聂家再也算不得威胁,她才有闲心来端详整个侯府的布局。

琉璃瓦,紫金墙,琼楼飞檐,小桥流水,无一不精致,无一不完美的令人叹息。 单看这侯府的摆设,便知道聂家富有到什么程度了。

聂靖的房间却是出乎意料的简陋。在贺莲房看来,聂靖的无欲无求,其实都是在掩饰他如同无底洞般,对权势和地位的渴望。然而这个房间里,除了必须的床榻衣柜条案之外,空无一物,即便是床上,颜色也极为素雅,用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被子。只从表面上来看,真叫人没法相信这是聂家六少的房间。除此之外,房内没有丝毫奢侈的装饰物,极其节俭简约。

什么都没有,就连聂靖存在的痕迹都似乎也一起消失了。贺莲房找不到这个房间曾有聂靖存在的事实,她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诡异的不安感。聂靖那人,她最是了解不过,这一回她借由他达到目的,说到底,也是因为他太过自负。若是他回过味儿来,发现聂家起事之所以失败,原因都是她,不知会不会孤注一掷?

想到这里,贺莲房便不由得感到头疼。她是真不想跟聂靖再斗下去了。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二皇子这辈子都跟皇位无缘了。一直以来被她视为劲敌的信阳候也死了,可以说,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而去,可为什么……她却感到有哪里很不对劲呢?比如说,为何信阳候这么多年来都不曾举事,非要挑在这个时候?又是为什么,他选择了毫无优势可言的二皇子?到底二皇子身上,有哪一点被他看中了?

信阳候造反造的莫名其妙,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怀疑。若非她一早与青王通过书信确定了粉碎信阳候计划的谋略,说不定现在,信阳候便真的成功了——就像是上一世那样。

对贺莲房而言,聂家其他人都算不得什么,唯有聂靖,是这么久以来,真真切切叫她感到不安的一个人。她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能够赢了他,更没可能将他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来——那可是鸿上大师的爱徒,所学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哪里是她一个闺中女子能够推算的出的?只希望这一世聂靖都不要再出现,她也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怎么了?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见贺莲房神色有变,青王担心地问。他偷偷回燕凉已有半月,期间没敢于贺莲房见面,就是怕见了她之后会舍不得离开。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他得知聂靖与贺莲房之前的恩恩怨怨了。虽然没见过聂靖,但只是他所知道的,就已经足够让青王对聂靖充满厌恶。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觊觎他的妻子!“是想到了什么吗?”

贺莲房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聂靖不可能就这么销声匿迹,但我心里却希望他能消失,再也不要出现。”她很诚实,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

青王搂她入怀,亲昵地咬了咬她娇嫩的脸颊:“他做了何事惹你生气?”

贺莲房这才想起来,她还未告诉青王,聂靖对唐清欢下手的事。

贺莲房将唐清欢当做妹妹一样看待,青王爱她如斯,自然爱屋及乌,也十分照顾唐清欢。否则,他堂堂主帅,又怎会因为一个女子被敌国捉走,便奋不顾身地去救呢?这一切都是看在贺莲房的面子上呀!更何况,身为男儿,那等卑鄙宵小之事,简直令人发指!青王想,聂靖应该庆幸他逃得快,否则落到他手里,定要让这小人脱下一层皮!

明明青王暗地回京这件事情十分隐蔽,他们将计就计的意图更是十分严谨,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聂靖到底是怎么能在他们回头发难之前便逃走的呢?难道他当真是长了翅膀不成?!

不,不对,不可能!聂靖决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准备逃走!

“他就在城内,夙郎,我们要派人全城严加勘察,必定不能放走聂靖!此人极其危险,一人便抵得上百万大军,决不可能让他离开燕凉!”

青王毫不怀疑贺莲房的话,立刻命人去办,一时之间,燕凉人心惶惶,朝廷说了,但凡窝藏钦犯的人家,只要将钦犯上报,朝廷便不追究他的罪责,非但不追究,还要奖励五百两白银!

可即使这个,也仍然没有聂靖的下落。贺莲房就不信了,如今燕凉城闭城,除非有她和青王的令牌,否则无人有权出城,也就是说,聂靖还是城里!可问题是,他藏在了哪里呢?玄衣卫已将燕凉里里外外都搜了个底朝天,怎么就完全没有聂靖的下落呢?!

青王回来了,危机解除了,太后的病自然也就不治而愈了。可是她心底的伤痛仍在,十六皇子的死,依旧是她心底不能言喻的伤。她的十六年纪那么小,自出生起,便没有母妃疼爱照料,好不容易有了上进心,却又白白送命在战场上,一想到这里,太后的心,就疼的厉害。

青王一时也忘了这茬儿,他偷偷带着军队回来,将留在燕凉的聂家军尽数剿灭,边疆则全权交给了荆少游以及贺兰潜。相信有蓝战与蓝晚的协助,他们一定能够在最后那一战里取得胜利。

等到他想起十六皇子的事,已经是七日之后的事了。

这七日来,他没日没夜的缠着贺莲房行那鱼水之欢,夫妻两人可谓是把这近两载的分离,全在这七日里头补了回来——当然,这是青王单方面的,因为贺莲房一点都!不!开!心!

你试试整整七日不下床,吃睡休息都在床上的感觉?明明她是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可这七日,感觉好像整个人都瘫了一般!青王也不知是怎的,以前床笫之间虽然也霸道的要命,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不管她怎么求饶都没用,他什么时候纾解,她什么时候才能解脱!想她一个连稍重的竹简都拿不出来的弱女子,跟他一个叱咤沙场高大强壮的男人,哪里能比?没被他在床上疼爱到死,贺莲房觉得,这已经是佛祖极度厚爱她了!

当然,被困在床上整整七天的愤怒,和得知自己被骗了,其实十六皇子根本没有死的事情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你说什么?!”贺莲房不敢置信地瞪着青王,她素来温和的凤眼此刻瞪得大大的。“十六还活着?他没死?!”

“是没死……”青王仔细斟酌着措辞,想着要怎样才能把自己的危险系数降到最低。这事儿说到底他也有责任,也是怪他,若是刚回来的时候就告诉阿房,说不定这会儿也就不会这么心虚了。“不过这个法子是他提出来的,并不是我主动的。至于为什么要瞒着这件事……十六说,只有骗过自己人,才能骗过敌人,而且,他也是很想知道茉回得知他的死讯后会是什么反应,我觉得也挺有道理的,所以就……”

“所以你们就串通起来一起骗我?!”贺莲房生气了。“你瞒着回儿也就是了,何必还要瞒我?期间透过聂家,我们通了多少封信!连计划都能在书信里制定,难道这个你就不能在信里告诉我吗?!”

早在青王带兵离京前,他们夫妻二人便约定以一种极其特别的方式,从样式最简单的书信中互相传达彼此的消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若是燕凉被控制,以防万一。

“这个……”青王心虚不已。“我忘了。”

“你忘了?!”贺莲房冷笑,她会信也就有鬼了!“是不是也是十六的主意?顺便看看一直很不喜欢他的我,在得知他死了之后,是什么样的反应?太后为了他,缠绵病榻不起,他可倒好,心里竟还只想着玩!”

青王张了张嘴,想帮十六皇子脱罪,可转念一想,现在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了,又何必去管十六皇子呢?到时候自然有贺茉回收拾,他才不管。“阿房……”他哂笑着想去抱坐在床上的贺莲房,谁知道他刚一动,贺莲房便紧张地盯着他命令道:“不许过来!你不许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去、不过去。”青王竖起双手表明自己真的不过去。“可是阿房,你不会生我的气吧?你要气的话,就气十六好了,这样的鬼点子,都是他想出来的,并非我本意。”为了讨得爱妻开心,他毫不客气地将亲侄子给推了出去。

“谁说的?”贺莲房看了他一眼。“要是你不同意,十六这计策能成真?”一想到贺茉回当时哭得昏天黑地不知有多伤心,贺莲房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回十六不回来最好,若是回来……呵,想娶回儿为妻,怎么都得先过她这一关!

眼见贺莲房冷冷淡淡的,青王立马道:“并非我不告诉你,而是我告诉你之后,你心疼茉回,定然会再告诉她的……”

“那你现在告诉我做什么?”贺莲房问。“现在就不怕我告诉她了吗?”

顿时,青王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好转移话题:“阿房,你是不知道,我仔细给你说说,边疆消息闭塞,我在端了聂家那剩下的几个兔崽子之后,就将大权放给了兰潜跟十六。兰潜自小就是个聪明的,自是不必多说,可十六,当真是叫我开了眼界了!这两个孩子,无比勇猛,恰好两人分别穿着金银两色铠甲,大元的鞑子们,都称他们是天生的金银双煞!一听都这两位少年将军的名头,便都吓得屁滚尿流,根本不敢与之对敌!尤其是十六,十六的脑子特别好使,很多时候,我们都想不出来的东西,他只要一转脑筋就能给出完美的解决方案。虽然武功比不得兰潜,但脑子当真是没得挑剔!”说着说着,青王眉飞色舞起来。

贺莲房啼笑皆非地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青王也会有这么激动的一天。她微微扬起嘴角,谁知这抹弧度立刻被青王看见了,他大喜:“阿房,你笑了!”

贺莲房瞬间收敛表情:“我没有。”

“可是你方才……”

“我没有笑。”她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

青王又能说什么?他只好干笑着,道:“好,好,你没笑,你没笑……”

瞧他这副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模样,贺莲房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夙郎,你当真不该瞒我的。”

“阿房。”敏锐地察觉到贺莲房情绪软化了许多,青王立刻打蛇随棍上的钻进了被窝,把香喷喷的姑娘抱到怀里坐着,然后有一下没一下的亲着她的发,她的手,她的脖颈与耳朵。“当时情况危急,十六为了救我,受了极重的伤。”

“什么?!”贺莲房惊讶地从他怀里支起身子,“受了伤?那你呢?你有没有……”

“我很好。那时背后有混入大颂军营的奸细偷袭,我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虽然胸口有护心镜,可后背却是一片空白,就是那时,十六扑了上来,替我挡了那一剑。当时血流的特别多,那傻小子,摔到了地上还以为我没发现,嘴硬说没事,然后又说,以前他不好说话,说欠我的恩情要还,如今果然是在战场上还了。又说我若死了,你会伤心;你一伤心,茉回就会陪着一起。他舍不得茉回难过。”

“那……后来……”

“后来大元鸣金收兵,我便将那傻小子带回了营帐之中。当时他已经快要不行了,我便告诉他,茉回还在燕凉等他回来娶她,他若是敢死,茉回便会嫁给他最讨厌的九皇子。”说完,青王摸了摸头,嘿嘿笑了一声。“这一招还挺管用的。”

贺莲房却听得肝胆俱裂。上一世,她对青王并不了解,可是后来,从贺茉回梦境的叙述中,贺莲房知道了,就在信阳候与二皇子逼宫的那段时间,被称为战神的青王莫名失踪了——这就是为什么,信阳候能够那么轻易成功的原因。守护神失踪了,他们想做什么,那还不说轻而易举的事情?之前贺莲房就奇怪,青王怎么会失踪呢?想来,应该就是这次受伤的事情了。然而这一次,就像是她的重生一样,事情出了变故。

那就是十六皇子。

上一世没出息,碌碌无为的十六皇子,终其一生都没有人看见他平庸面具下的优秀和出色,随着新帝登基,对皇位毫无想法的十六皇子便领了那王爷的名,离开燕凉,到自己的封地上快快活活地过了一辈子。这一世,他却爱上了贺茉回。而想要得到贺茉回,是需要克服许许多多的困难的。十六皇子是性情中人,他既然喜欢贺茉回,自然也就会对贺茉回所在意的人关怀备至,更别提青王还是他活了十几年来,除了父皇和皇祖母以外对他最好的人!若是青王死了,皇婶就会伤心,皇婶一伤心,回儿就会伤心……这样一推,十六皇子便下意识地扑上去挡剑了。

而他替青王挡的这一剑,也使得青王脱离了重伤失踪的困境。如果不是他挡了这一剑,青王就不能带着军队回燕凉来剿灭叛军。如果青王没有带着军队回来燕凉,信阳候的计策便会成功,二皇子会成为新帝,然后……说不定一切就又会按照前世的步骤去走。

想到这里,贺莲房无论如何也再说不出怪罪十六皇子的话来了。

“一得知银甲小将重伤,鞑子们可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了,于是,十六便想着将计就计,于是第二日,我便命人在军营挂了白幡,并命人向京城送来书信,告知十六皇子死亡的消息——如果不能让你们相信,聂无迹也不会相信的。”

贺莲房叹了口气,温柔的解开了青王的衣襟。这青天白日的,青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美滋滋地主动脱掉,还动手去解贺莲房的。

“你做什么?”

“你不是想……”

“……我没有想!”一张粉脸臊得通红,贺莲房啐了青王一口。“我只是想看看你身上添没添新伤,没有别的意思!”

她纤细冰凉的手指在身上移动的感觉实在是太销魂了,青王舔了舔唇瓣,喉结性感的上下滚动了两下:“阿房,你快一些……”

他的身体十分强壮,因为多年来的从军生涯,遍布着各种各样的伤疤,这一回,许多旧伤就又烙上了新伤,贺莲房看着,心疼的要命,一边抚着那伤痕,一边问:“还疼吗?”

青王摇摇头:“早就不疼了。”他温柔地亲吻着贺莲房的脸颊,握住她不住乱摸的小手。“阿房,你可不要再乱摸了,你若是再乱摸,我可就受不了了。”

贺莲房无法想象,倘若有朝一日她真失去了青王会是怎样。兴许她并不会感到讶异,兴许她会觉得怅然若失,但她知道,若他死去,她的灵魂和心脏也都会被一齐带走。“你可不要再走了,我想你日后都能陪在我身边。”

青王点头:“不走了,我都这把年纪了,又能上哪里去呢?”

闻言,贺莲房不禁为他这难得却又不恰时宜的幽默感逗笑了:“谁说你老了?”

“所有人。”

青王的心情很沉重。

在这之前,聂家的处决已经下来了,根据皇上的意思,魏怀民判处聂家满门抄斩,并且通缉侵犯聂靖,提供线索者赏银五百两,提聂靖人头者,则是整整五千两黄金!

一时之间,人人都想抓聂靖。

对于二皇子,这个皇上曾经十分喜爱和看重的儿子,他实在是下不了手。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即使这儿子是头白眼狼,还是头脑子不好使的白眼狼,皇上也没有办法像是判处聂家人那样,将他处死。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最终将二皇子流放到了千里之外的柳州。那里地处偏僻,土地贫瘠荒凉,百姓更是少的可怜,有时候一年到头都没法干干脆脆地用水洗澡。

这地方若是不荒芜,也就不会被留下来了。

聂靖逃脱,聂无迹已死,聂二不知去向,聂四被青王带了回来,聂三聂五则半途逃走了。

于是通缉名单上又加入了连个,全是姓聂的。

说实话,聂四可能是聂家男儿里头最正常的一个了。得知自己父亲与兄弟的所作所为后,聂四二话没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脸上一片视死如归。但临死前,他说,他有个小小的要求。

就是想要再见贺茉回一面。

她和以前一样美丽——不,或者说,比以前更美了。以前的她,只能说是个小女孩,而现在浑身散发出二八蜜桃甜蜜气息的贺莲房,俨然是正在豆蔻年华,娇艳欲滴的少女。

贺茉回本来没有想要再见聂四的。

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而且,如今她心中就只有十六。

“你心里有人了?”这是聂四见到贺茉回问的第一句话。

贺茉回怔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