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贺莲房咬了下嘴唇,用手去捶他结实的胸膛,结果人家不痛不痒,反倒是她的手被捶红了。“你净有理由,我的提议明明是很好的。如今我们身在大元,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吗?”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可谓都是占齐了,这样的好机会,若是不能把握,那才真是可惜。

奈何青王却始终坚持,“我可答应你任何事,惟独这个不行。”任何威胁到她安全的事情,都不行。

贺莲房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这个下定决心就决不更改的男人。成亲这么久了,不管什么事他都是顺着她的,从没有过不行不好不可以这样的答案,没想到在这件事上,两人却有了这么大的分歧:“你不答应,难道聂楚就不会对我出手了吗?即便你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跟着我,可一旦你有片刻松懈,聂楚便很有可能要了我的命。倒不如我们给他这个机会,来个将计就计,这岂不妙?”

“不妙。”

“我不会有事的,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贺莲房有点恼了,不仅是他下定决心的事情就不会更改,她也是!之前与他好声好气的说,他偏不听,现在她可不高兴了。“好,那咱们便来看看,是你能阻止得了他呢,还是我能引得来他!”说完,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住,然后看也不看青王一眼了,态度十分冷淡。

她并非不能体谅他,而是……贺莲房发现了一个问题,随着他们成亲时间越来越久,在青王心里,她似乎就越来越像是个毫无自保能力,只能让他来照顾的女子。仔细想想,她甚至有些心惊,自聂家倒台之后,她已经过了很久这样的米虫生活了!

不行,再这样下去的话,若是有一天她必须离开青王独自一人,她会疯掉的!

青王感觉到贺莲房是真的生气了,他有心求和讨好,她却不乐意听他讲话,还将两只耳朵捂了起来。青王看着她这副略显孩子气的模样,眼神不由得微微一暗:“好,我答应你就是。”

贺莲房挑起一边眉毛,仍然没有回应,因为她根本就不相信青王会有这样的好心。果然,很快地,他又开口了:“但是这个诱饵,让我来做。”

“什么?”贺莲房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否则她怎么会听到青王说,他去做诱饵?“聂楚要杀的人是我,你怎么能代替我呢?”

“从兄弟的角度来讲,他的确最想杀你;可若是从效忠的主子来讲,他更想杀死我,不是么?”青王冷静地剖析着。“只要我将脚步放快些,做些假动作迷惑住聂楚,他自然会来杀我的。”尤其是以前他们在边疆时,聂楚在他手里不知输了多少次,想必那人早已对他是恨之入骨了。

贺莲房想都没想就否决了:“我不答应。”

“为何?”

“因为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能永远都帮我,我有能力做到的,你很清楚不是吗?”贺莲房皱着眉,知道青王是想借由这样让她将心比心。“当初你上战场,保家卫国,奋不顾身,凶险胜过今日百倍,我何时阻拦过你?如今这是我想做的事情,夙郎,你也莫要为难我,好不好?”

青王冷着一张脸,他自然知道贺莲房的手段,对于她做的任何事,他也都是有信心的,然而……如今他们已经是血脉相容的夫妻,面对危机,又怎能独自一人去面对呢?

见他神色似有松动,贺莲房又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更是应该互相尊重,难道你忘了,当初你要娶我时,曾经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阻拦,只会支持吗?现在我们成亲短短几载,难道你就将曾经发过的誓言忘得一干二净?”

“说到底,你就是想要说服我。”青王的脸色有点难看。

贺莲房眨眨眼:“若是你不能被我说服,我便不跟你睡一张床了。”

这个威胁可谓是立竿见影,青王仔细衡量了一下,与妻子吵架然后分床并且长时间冷战,和自己十二个试车无时无刻不跟着她比起来……好像真的是后一种比较安全一些。“……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一听这话,贺莲房就知道青王这是答应了,她抿嘴一笑:“好。”

可答应了之后,青王越想越不对劲儿,总感觉自己是被吃的死死的,这夫纲啊……怕是这辈子他都振不起来了。心里愤懑,又无事可做,他便翻了个身,将贺莲房压在了身下,去亲她那张总是说出些让他不快活的话来的小嘴儿。贺莲房乍被吻住,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回过神,觉得青王大概只是亲亲她就算了,毕竟这白日宣淫的事情他们并没怎么干过。可很快的,当青王的手没入她衣襟里的时候,贺莲房如临大敌地道:“你这是做什么?”

青王回答的无比淡定:“疼你。”

“你又来了!”贺莲房被这两个字弄得羞窘不已,她想起上一次也在白天……最后她腰酸背痛,好像被几百只野牛在身上踩过!而青王却神采奕奕地出去练剑了!“我不答应!”

“你又不答应了。”青王拧起眉头,决心在这事儿上不能惯着贺莲房,于是二话没说,点住贺莲房身上的某处穴道,让她那张甜蜜的小嘴再也发不出让他不开心的声音。

贺莲房要哭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的谈话结果会是这样的!

从这以后,但凡两人又争执或是分歧,每每都是青王率先妥协,而当她妥协以后……青王就像是这样,狠狠地将她疼的死去活来,嗓子都喊哑了也不放过她!

于是,第二日一早,青王神清气爽地出了营帐打拳,贺莲房留在被窝里咬着被角抹眼泪,她觉得这也应该提到两人的日常生活里头,这种事,她想要,他才能动手,她说停,他就是一定得停!

然而青王却说:“可是有的时候你嘴里喊着的停,一般都是要我再用力或是再快一点的意思呀!”

幸好当时在场的只有天璇摇光,否则贺莲房的脸绝对已经丢到尘埃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说到摇光,她回来后得知聂楚竟敢派人来刺杀贺莲房,气得跳脚,然后破口大骂,当天晚上就带着一帮青衣卫夜探呼浩府去了,而后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许多粪水,将个呼浩的府邸撒的是一片“香气”淋漓。等到清晨呼浩出房门时,险些被那迎风吹来的臭味给熏晕了!他气得要死,想都没想就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除了贺莲房,谁不知道他是主子是国师大人,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女人,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天的狩猎,一众大元勇士都没能得到第一,偏偏是被大颂王妃身边的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小姑娘给夺去了!每每想到这里,大元人便觉得十分丢脸,日后看见摇光,都自觉夹着双腿绕道走,谁不知道这看起来甜美可人的小丫头,其实是个一掌能劈死老虎的狠角色呀!对于这样危险的人物,他们还是不要靠近好了……也免得自己的生命被威胁。

被泼了许多粪水的聂楚怒不可遏,他的身体本来就没好干脆,结果被那香味一熏,再加上猜出幕后主使是谁,一时间怒火攻心,竟哇的吐出了一口血来,顿时,整座府都被闹得鸡飞狗跳,若是没有聂靖的统筹与管理,怕是早就散架了!

受此奇耻大辱,对于报复心极强,自尊心也极强的聂家人来说,此仇不报非君子!对贺莲房,聂楚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恨之入骨!他将聂家的一切衰败都推到了贺莲房身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告诉自己:不是你的错,不是因为你露出了马脚被蓝战跟蓝晚抓到,从而暴露了君度,最后又害死了父亲……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既然不是他的错,那就必然是贺莲房的错了!

这话逻辑很理所当然,乍一听的话,似乎也挺有道理的,可转念再一想,难道聂家倒台,与他们本身就没有关系吗?若不是他们太过自负狂妄,又怎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

聂楚其实也是在自欺欺人。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告诉自己,大颂有个危险的贺莲房,只要有这个小贱人在的一天,他就不能回去。当然,他并不是要回去,他只是在剖析真相罢了。将一切都怪在贺莲房身上,聂楚才能忘记那在大颂的曾经的辉煌,才能安下心来留在大元辅佐国师大人。其实若不是聂家大厦将颓,又自己作死竟妄图谋逆,贺莲房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彻底拔除这样一个巨大的毒瘤。

是聂家人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聂楚却不这样想、

因为他日夜寝食难安,所以他必须早日除掉贺莲房,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成功的抛弃一切过往,日后到九泉之下见到父亲跟兄弟妹妹,他也才好有个交代。即使日后他没有本事将聂家的辉煌重现,他也希望自己能够手刃仇敌,以告慰家人在天之灵。

再加上不管他怎么加强巡逻,每个夜的子时刚过,他的府邸就像是被屎尿秽物给埋葬了!那么恶心!肮脏!令人作呕!

于是聂楚更想要杀死贺莲房了!

他本来制定了一个完美的计划,结果在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前,他就接到了这样一个线报。青王夫妇刚从皇宫出来,结果走到半路,青王竟又被叫了回去,贺莲房却独自一人带着一名婢女去了一家酒楼用午膳,边吃边等青王。

聂楚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否则他一定会后悔一生!只要趁着这次除掉贺莲房,那么靖儿的心就不会再支在贺莲房身上,他也就可以替仍然在治疗的大哥报了这仇!

所以说执念真是种可怕的东西,贺莲房因为执念,得到上天眷顾再世为人,聂楚的执念,却迫使他抛弃了原本准备好的,几乎可以说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而是匆匆选择了“抓住机会”。

就不知这真是机会,还是披着机会外衣的鬼门关了。

打听到贺莲房在哪个包厢用膳后,聂楚带着人走到那包厢前,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门板。很快,便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我家夫人早说要你们送壶上好的茶水来,你怎么这么慢?”说着,一把来开了门。聂楚瞅准时机,将袖子里的迷药瞬间撒了出去,只见眨眼间,那个看起来十分甜美可爱的婢女便软软的倒下了。

聂楚心中不屑,武功再好有什么用,不也挡不过靖儿这辛辛苦苦研究出来,十分昂贵的药粉么?

突然听到一声闷响,贺莲房吓了一跳,她抬头一看,发现是聂楚,面上顿时闪现出惊疑与不安的色彩来。这还是聂楚第一次看见贺莲房这样不镇定,一股说不出的快意直抒胸臆,若是可以,聂楚当真是要跪下来感谢老天爷了!今儿个,您可真是显灵了!“在下偶然经过此地,听闻王妃娘娘在此用膳,便想着来打声招呼,不知有没有惊扰到王妃娘娘?”

贺莲房冷漠地望着聂楚,那一双星子般的凤眼,不怒自威,看到聂楚心里竟然打了个突儿。“呼哈大人可真是好雅兴,嘴上说着来打声招呼,结果还没进门便杀了我的婢女,当真是令本宫十分感激。”

聂楚无耻地笑笑:“王妃娘娘这可就误会在下了,在下不过是让那位姑娘睡上一小会儿,然后想请王妃娘娘到寒舍去做客呢!”

这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也只有聂楚才有了。贺莲房看着桌上尚未来得及动的菜肴,半晌,才慢条斯理地问:“我若是不去呢?”

聂楚听了,露出一副很是苦恼的样子:“这个嘛……若是王妃娘娘不肯去,也无妨,便让在下来效劳吧!”说着伸出双手,作势要去抱起贺莲房。

贺莲房迅速多开,有那么几秒钟,聂楚心里闪过一丝遗憾。若是她能再坚持一下,说不定,他就能抱到这个让他的六弟朝思暮想念念不忘的美人了呢!

这绝色美人哪个不喜欢?之前之所以能控制自己,是因为聂楚将贺莲房全权当成敌人,而此刻,当贺莲房已经彻底落到他手里之后,他反倒觉得她浑身上下都精致如玉,尤其是那一双能勾魂的凤眼,简直叫人骨头都酥了。这等美貌,若是二话不说便杀了,那可多可惜呀!

自打离开大颂来到大元,聂楚便一直兢兢业业,已是很久没开过荤了。如今一看到成为瓮中之鳖的贺莲房,心里的那一丝绮念,顿时上了来。

贺莲房一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聂家人太高傲了——高傲的根本不屑于在他们的敌人面前隐藏他们的真实情绪。所以对于聂楚对自己的心思,贺莲房只觉得恶心,恨不得一巴掌打掉对方脸上的恬不知耻:“怎么,聂家已经倒台了这么久,三少还是念念不忘,想要找本宫的麻烦么?想当初,是你们聂家自己走了弯路,若是光明正大,又何惧查探呢?”

听了贺莲房这话,聂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聂家的倾倒一直都是他记忆力不可言喻的伤,如今这伤却被贺莲房赤裸裸的挖了出来,聂楚感到了难看,也感到了羞耻,同时……还有深深地仇恨!本来他可以继续做他的将军,其他的什么都不必管的!谁知道时间才过去多久,他便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亲人们,六兄弟已经折了两个,废了一个,剩下的小五又是个孩子心性的,靖儿更是靠不住,这整个聂家的声誉都抱在自己身上,所以,有那么一瞬间,聂楚是真的有这个想法的。

只是,在打算这样实施以前,聂楚的理智重新回笼,让他没有迷失。家人是最重要的东西,除了主人之外,家人是最不能轻易失去的了。然而他却一直在失去家人……那又是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该死的小贱人贺莲房!“……你竟还敢说!”

这五个字,是聂楚从牙缝里一个一个迸出来的,贺莲房就奇怪了,他们家出了事,为什么都要来找她的麻烦?怎么,难道她看起来很像是知心姐姐吗?“三少何出此言,请恕本宫不明白。”

“你何须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聂楚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前去,将贺莲房身上的肉一块一块咬下来!“若不是你几次三番阻挠,坏我聂家好事,聂家又何至于沦落到今天这地步!”

贺莲房讶然了:“是吗?怎么这事儿还跟我有关系吗?”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原来呼浩大人竟真的是我大颂国的人,就是不知道当麦可汗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怎么对付你呢?”

聂楚顿时冷汗涔涔,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个看起来肥头大耳实际上却十分难搞的皇帝。虽然如今他投靠的是国师大人,然而在外人面前,仍然是麦可汗王地位更高些,若是硬碰硬,那么他聂楚,最后必当成为两人之间的炮灰。而他,决不当炮灰!“你又在危言耸听!”

“我哪里危言耸听了?”贺莲房就奇怪了,明明她是真心提醒,为何他人都以为她是在嘲讽他们呢?难道说,这张看起来温柔和蔼的面孔,已经逐渐失去她本来的作用了?

不可能吧!

想着想着,贺莲房抬起头,对着聂楚身边的某个侍卫嫣然一笑,然后,便看见那人呼吸急促,倒抽了口气,一张脸红得不像话。

那也就是说,她这样并没有问题咯?或者说,问题不是在她身上,而是在聂楚身上。

聂楚自然也看见贺莲房那嫣然一笑了,看到那绝美笑容的时候,聂楚只觉得头皮一紧,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女子生得这样倾国倾城又惑人的容貌。同时,心里对那个得到佳人巧笑的侍卫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嫉妒。

☆、第228章 山回路转,不得见君

“你!”聂楚闻得贺莲房此言,登时大怒,“似你这等蛇蝎妇人,我何须与你讲什么道义礼法!”

贺莲房眸里不无嘲讽:“你心中若是有道义礼法,也就不会背叛大颂,投奔大元了。”

“哼,你知道什么!我那是——”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聂楚连忙噤声,示意手下的人将贺莲房带到马车里头去。贺莲房却看着他,没有说话,心里犹在琢磨着,这聂楚那未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他那是——?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对背叛大颂感到无可厚非,也并不觉得有错,仿佛那就是他本就应该做的事情。

太奇怪了,真的是太奇怪了。

贺莲房突然想起,以前自己就对聂家人的谋反之心有过剖析,她一直觉得,像是聂家这样的家族,成员个个优秀出色,傲慢非凡,对待旁人虽不屑一顾,然而对自己的家人却掏心掏肺。这样的家族,是决计不可能升出谋逆之心的。他们之所以选择造反,选择背叛大颂和皇上,莫非……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当自己是大颂人,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认皇上当主子?!

若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过去了。因为主子另有他人,所以在那位“主子”的命令下,聂家才会铤而走险建立起那样一支神秘的军队,而后想要扶持二皇子坐上皇位,以至于逼宫!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最有可能是聂家主子的,必然是那位国师大人无疑了。

可贺莲房就奇怪了,那位名叫祭的国师,虽然高深莫测,又有天赋才华,但年纪着实也是太轻了些,看着比聂楚也大不到哪里去,缘何聂无迹都会对他如此忠心呢?毕竟比起背井离乡来到大元,还是留在大颂做他的信阳候或是将军比较舒服。既受人爱戴,又地位崇高,和如今在大元的情况一比,当真是高下立判。所以……到底是什么让聂家人认祭国师为主?这个男子身上,到底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其实若认真说起来,没有贺莲房的话,信阳候的计划是肯定会成功的——就如同上一世。也是直到现在贺莲房才知道,原来,即便是上一世,信阳候府也不是真心要扶持二皇子做皇帝的,只是,和其他几名皇子比起来,二皇子因为脾气暴戾,更好控制一些罢了。等到二皇子成为新帝,这大颂便彻底被信阳候抓在了手里,那样的话,大元想要吞并大颂,也就不是难事。然而……使人感到奇怪的是:若是单纯为了将大颂纳入大元的版图,那么,麦可汗王才是信阳候府效忠的人不是吗?!不仅是年龄还是身份,都远比祭国师来的要适合得多。

说来却是奇怪,从聂楚的表现看,他根本就不将麦可汗王看在眼里,却对那名祭国师毕恭毕敬,这其中的曲折绕绕,贺莲房怎么也想不通。以前她也怀疑过聂家人通敌卖国,可现在她却无法确定了,她找不到让聂家人以祭国师马首是瞻的原因!

聂楚怕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时口误说错了几个字,贺莲房便推出了这么多信息来。

若是祭国师对麦可汗王忠心耿耿,也还罢了,可就贺莲房的观察,麦可汗王对祭国师来说,怕也只是喘着气的人偶!整个大元,与其说皇帝是麦可汗王,倒不如说是祭国师。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是哪里来这样的本事,能将一个强大的国家掌握于股掌之间,还能腾出力气去算计别的国家?若这一切当真是祭国师幕后主使,贺莲房觉得,这样的能耐,怕是她和青王联手,都不一定是对方的对手。

想想看,如今祭国师年不过而立,声音身形都还是年轻男子的模样,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从他身边从小便陪着她的蛾姑的年纪可以推算出,祭国师顶多二十出头。那么,距离他有了自己独立的思想,并且能够付诸行动,至少也得是弱冠之年,也就是说,这么个男子,仅仅用了十年左右的时间,便爬到了今天这样的位置,成为一个国家的暗帝,收服了敌国的强大世家,并且让世家的人对他忠心不二……贺莲房觉得,便是神仙下凡,也不过如此了。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将这样的结果放到决不可能的天平上,那么,其中必定蹊跷。

可这蹊跷又是什么呢?

在得知有祭国师这个人物存在以后,贺莲房便已命人快马加鞭回去燕凉,命玄衣卫着手查办。而一起来到大都的青衣卫,她也派了几名能说会道的出去,可打探得来的结果都是一样的:祭国师是上一任国师大人的独子,不管是身份还是性格,都没有丝毫漏洞。至于他为何蒙面不肯见人……据说是因为长得太过俊美,总是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因而习惯了戴着面具。

总之,祭国师身上,没有查到丝毫破绽。但这并不意味着贺莲房就相信了,她觉得,问题一定是有的,只不过她暂时没有找到而已。这需要时间,但她的时间却只有在大都停留的这段日子。所以,一天都不能浪费,因为日后两国必定还要开战,只要祭国师不死,他吞并大颂的心便一日不会消停。

也因此,贺莲房才准备将计就计,看能否从聂楚的身上把缺口打开。若是可以的话,那便会省事得多。

可惜呀可惜,若是方才聂楚能把那句话说完就好了,到底是什么呢?是什么,让他会有那样理所当然且不屑至极的语气?可以听出来,对于即将出口的话,聂楚是感到非常骄傲的,但他却不敢说,那么就证明,如果她和王爷知道了这件事,必定会给他们的计划带来冲击。是和什么有关的原因,才会让聂楚噤声呢?

然而,贺莲房清楚得很,经过这一次险些说漏嘴之后,聂楚定然会加倍小心,不让她再从他口中激出或是套出什么来。这就麻烦了……贺莲房微微拧了下眉头,走了两步后,回头要求道:“把我的婢女也带上。”

聂楚闻言,笑道:“王妃当我不知道么?这婢女一身好武艺,便是我都不是对手,今日能制服他,全凭巧合,还是让她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青王殿下很快就会过来,所以王妃不必担心这位姑娘的安全。”

贺莲房看了他一眼,聂楚原以为贺莲房会生气,但她却意外地笑了:“既是如此,那么便如聂三公子的意。”

聂楚也很有礼貌:“那就多谢王妃体谅了。”

在聂楚的虎视眈眈下,贺莲房从容的进了马车。这马车看来是特意为她准备的,里头茶水糕点软枕书籍……应有尽有。很快地,聂楚也钻了进来,见贺莲房随意地拿着书本翻看,讥笑道:“王妃倒是好镇定,一点都不怕我会对你做些什么。”

贺莲房将书本合上,放到小案上,沉思片刻,道:“自然是不会的,聂三公子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像那夜探女子闺房的聂大或是聂二。”

说到聂二,聂楚的脸色忽的变了:“我二哥还在你手里?!”

看到聂楚瞬间由嘲讽变为紧张的脸色,贺莲房想,这聂家人当真是十分的重感情呀,当然,聂娉婷跟聂靖是其中的两个意外。瞧瞧,一听到跟聂二有关的消息,聂楚的眼睛都亮了呢!“三少爷这话问的有意思,聂二闯女子闺房,怎么你反倒来向我讨他的下落呢?”

语毕,便见聂楚眼神狠毒,似是要将她挫骨扬灰:“你废了我大哥的武功,让他成为一个废人,连奔跑和长时间站立都不行,若非你还有些用处,我早将你剥光,也让这些大元的男人们尝尝你这大颂王妃的滋味!”

贺莲房敏锐的注意到聂楚称呼大元人为“这些大元的男人们”,而非“我们大元男儿”,这两者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前者说明,聂楚根本就没有融入到大元人中,更没有将大元当做是他的国家——不认大元,却也不认大颂,只认一个神秘的祭国师……再加上聂家在大颂的百年声望,贺莲房突然有了一个很大的猜想:也许聂家人并不是背叛了大颂,因为他们一直效忠的那个人,正是大颂人!

想必募集军队,逼宫谋反也是为了那人吧?既然这样的话,也就是说明,祭国师与大颂皇室有关系,而且还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否则他们何必如此迂回,明明谋反杀了皇上也就是了,却偏偏要逼着皇上写下禅位诏书!

可大颂的皇室是怎么会来到大元,并且无处可查?这个祭国师到底是何身份?

贺莲房觉得,自己将计就计,果然好处多多,这若是放任她猜测,怕是十年她也猜不出来。可只跟聂楚相处了这么点时间,她便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祭国师是大颂皇室的人?”猜测不如直接询问。

就是打死聂楚,他也想不到,他以为的滴水不漏,其实早就被贺莲房洞悉的一清二楚。这也怪他,心中虽然忌惮贺莲房手段狠毒,却又觉得她不过是个女子,就算再有本事,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现实狠狠地给他敲了警钟。

在他准备对贺莲房出手的时候,聂靖曾提醒他说贺莲房此人智谋极高,并且极善观察人心,稍微不注意,情绪便会被她捕捉。当时他还嗤之以鼻,一个女人,能有怎样的智谋?不过是坐井观天,全是巧合罢了。可眼下贺莲房话一出口,他就彻底傻眼了。虽然他反应很快地否认了,“什么大颂皇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反应再快,有了那一秒钟的震惊,也足够贺莲房确定准确度了。

果然,祭国师是大颂皇室的人。

见贺莲房不再理会自己,而是陷入了思考之中,聂楚慌了,他没有功夫再去想聂仓的事情,而是心跳加速:糟糕,竟被贺莲房察觉到了!若是被国师大人知晓……他便是万死也不足以赎其罪!

想到这里,他便对贺莲房动了杀心。然而这时候马车突然停了,原来是已经到了。

聂楚只得又收回准备杀死贺莲房的利刃,眼内情绪变幻莫测,而后却还是将贺莲房带入府中——如今贺莲房已是他的囊中物,想杀她,不过是什么时候的事,不急于这一时。

没想到刚将贺莲房带到给她住的院子里,便看见一身白袍飘飘欲仙的聂靖坐在凉亭中等候。见二人来了,聂靖微微一笑,举起手中一枚黑子,朗声道:“公主,好久不见,来陪我下一盘,如何?”

贺莲房自然是乐意的,除了青王外,聂靖是唯一能在棋盘上可以与她一较高下的人。“恭敬不如从命。”

聂靖又扭头看向聂楚:“多谢三哥将我的知音带来,先前我救了三哥的人情,如今你是不必再还了。”

聂楚听了,僵硬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见那两人已经沉迷于棋局之中无视了自己,心中更是愤懑难平。好在料想贺莲房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府里守卫森严,便是贺莲房插了翅膀也逃不出,暂且留她一条性命也无可厚非,待到他想杀她的时候,自然会动手。

聂楚离开后,贺莲房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了聂靖一番,见他仍如初见时气度高雅情绪悠然,便道:“一别多日,六少看起来还是那般光彩照人。”

“公主也仍然风采依旧。”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句,聂靖放下一枚棋子,笑笑道:“现在你已经知道祭国师是大颂人了?”

贺莲房心下一惊:“你如何得知?”她不过是方才才知道的,可聂靖是怎么知晓的?!

“我那三哥,看似精明,实则最是愚笨不过。”聂靖很是理所当然地道,“早在他去找你的时候,我便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是的,他了解她,就如她了解他。若说他们两人是这世上最相似的人也不为过,对方的想法,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得知,比的,不过是定力和反应。谁输谁赢,对聂靖来说,还真不重要。这大颂大元是都亡了也好,还是议和也罢,他在乎的,惟独一个贺莲房。他享受的,是与贺莲房你来我往的过程,最后结果如何,他根本不在乎。

将世人称赞的无双才子聂楚说成是愚笨不过的凡人,怕是世上也只有一个聂靖有资格这样说了。事实上和他聂靖比起来,有谁不是愚笨不堪呢?贺莲房笑了笑,说道:“这么久不见,你还是老样子。”

“是没怎么变,但也有些东西变了的。”聂靖轻轻笑着。“至少现在我是真的知道自己心仪你了。”否则,又怎么会因为害怕她忘记自己,就千方百计地想让她记住他呢?

对于这样一个俊的如同神仙般的男子的表白,一般女子都会心动,即便不心动,那羞涩也是难免的,偏偏贺莲房就是平淡得很:“心仪不心仪什么的,可不是放在嘴上说的。为何不跟我讲讲聂家跟祭国师的故事,以此来打动我的心呢?”

闻言,聂靖哈哈大笑,他极少这样放声朗笑,一时间,贺莲房只觉得周围都是他醇厚而好听的笑声。半晌,聂靖笑够了,他把玩着手中棋子,道:“莲儿你当真是有趣极了,你的心是这世上最冷酷的顽石,我哪里打得动呢?更何况,你不觉得,自己亲手去挖出这段尘封多年的往事会比较有成就感吗?”

他一会儿唤她公主一会儿唤她莲儿,全凭喜好和心情,贺莲房听着,便皱了下眉:“往事?”

尘封多年?

“我能给的提示就这么多了,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个聂家人哪!”聂靖如此说,然而全无一点真心。

贺莲房倒是想要笑了,他若真当自己是聂家人,她比谁都清楚,若是那样的话,聂靖早就救了聂无迹跟聂娉婷,潇潇洒洒地来到大元国再重新开始了!尤其是大元国民风极度开放,对女子也十分宽松,女将军并不少见。结果他却没有,反倒是利用了聂娉婷,使得她命丧黄泉。贺莲房不信,以聂靖的聪明才智,会不知道他们一旦反扑,那么聂无迹便会送命?即使那时候,已经回天乏术,但他若是想将聂无迹救出去,却是绝对有可能的。

但他偏偏没有。

聂靖是最不像聂家的聂家人。

“你这话说出来,我都感到臊得慌。”贺莲房慢条斯理地落下白子一枚。“我倒是要谢谢你了,若不是有你,怕是聂楚方才就要将我杀了。”

“所以我才说他迂腐。”聂靖叹息。“似你这般美貌的女子,什么人才舍得对你出手呢?”

贺莲房笑,正待说话,却听得一个好奇的声音问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平原公主?如今的青王妃?”

她抬头望去,只见凉亭的台阶上站着一名身着紫色劲装的少年,那少年生得一张极其讨喜的娃娃脸,一笑的时候,脸上还有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看起来十分可爱。她被那灿烂的笑容险些晃瞎了眼,很快便反应过来道:“这位,想必就是聂五少了吧?”

聂震笑嘻嘻地摆摆手,走进了凉亭:“无需客气,无需客气。”他不住地上下打量贺莲房,道,“难怪我家六弟对你念念不忘,这样的美人儿,哪个男人不会被迷住呀!”

他说话语气虽然俏皮轻松,但贺莲房却仍然不肯松懈。她可不相信聂家人里还会出现什么好人!“五少谬赞了,真要说起来,还是聂六少更美貌一些。”

聂震笑起来:“哈哈哈对!我家六弟的确有些男生女相!”

聂靖抬眼看去,聂震瞬间收敛笑容,一派严肃。

若彼此不是敌对关系,贺莲房倒真会笑出声来。这聂震倒是有意思,和聂家每个人都不一样,身上全无丝毫傲慢之气,反倒是纯真至极,一双黑眸更是秋水般的干净,若不是能感觉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贺莲房倒真要以为这位是个不谙世事的娃娃脸了。可聂家人……十岁便上战场的聂家人,见识了生死的聂家人……有可能这么单纯吗?

答案必定是否定的。

见贺莲房的注意力被聂震吸走,聂靖轻轻敲了下棋盘,说了一句观棋不语真君子——自然,这话是对聂震说的。一开始贺莲房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可很快地,她就明白了……因为聂震真的很多话很多话,完全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待到这一盘棋下完,也已经是日落西山了。贺莲房看了眼夕阳,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离开青王,深入虎穴,与虎谋皮。如今的情形可真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了,只是不知王爷此刻在做什么,可曾去酒楼找她,并将天璇带走?

见贺莲房神情有些恍惚,聂靖难掩心头醋意,他一直对青王很是抵触,不仅是因为对方是贺莲房的丈夫,也是因为对方那惊人的洞察力和武力值。和天生不能练武的自己比起来,青王更有男人味儿,也更得贺莲房的心。“你不必担心,青王自然会知道,你被人掳走了。若是他再仔细一想,说不定很快就会上门来要人了。”

聂震不高兴道:“我觉得王妃很好,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再也别走就好了。”

他的年纪约莫也有二十了,可仗着一张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能骗到的娃娃脸,装嫩装的一塌糊涂。贺莲房听了聂震这话,不免有些好笑,却并未回应。

聂靖道:“可惜即便他来找,也决计找不到的。”

贺莲房看了他一眼。

“三哥不会让你走,我也舍不得你走,莲儿,你便留下来陪我一段时日吧。”聂靖笑着说。“平日里两位兄长都有事情做,惟独我孤独一人,心中甚是寂寞,如今有莲儿陪伴,也是一种福气。”

☆、第229章 喜忧参半,老来得子

贺莲房被聂靖的话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摇头低笑道:“难不成你还要困我一辈子?我总归是能离开的。”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但求一夕欢乐。”聂靖也看得很开,说来也是奇怪,他对贺莲房的感觉就连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既想要跟她长长久久,又不在乎最后到底能不能得到,好像这天荒地老的事情,他也就只是想一想罢了。“不问前程。”

聂震在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懂这两人到底是在打什么哑谜。自打这个六弟神秘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将他和三哥救走之后,聂震就发现,自己从来都看不明白聂靖。明明两人都是一母同胞,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液,可是为什么聂靖却总是给人一种无法亲近的感觉呢?明明他的容貌和气质都十分温和,但聂震就是不懂,为何明明靠得那么近,却还是如同天边一样远。

就像是贺莲房是他们聂家的大敌,最正确的做法是快些将她了结了,然而聂靖却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将其奉为座上宾,甚至纡尊降贵跟个女子说些高深莫测的话。以贺莲房的心机,若是他们一时疏忽将她放走,那定然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倒不如直接将她杀了,也干脆利落,省得日后此女再给他们带来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