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若桐微微低下头,以掩饰眼里的嘲讽之色,苏姨娘惯会做表面功夫,这话也说的漂亮,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是个薄脸皮呢。

凤元良呵呵一笑,“玉梅,你这就太拿雅萱和若桐当外人了!她们去庄子上,当然是帮你打点生意,与你威信何关?照你这么说,前几天若桐去正隆斋和菁缘坊去,说了好些个他们的错处,还是不给雅萱面子了?”

薛氏微一笑,“老爷笑话了,我巴不得若桐多指点些我的铺子,好让生意越做越红火呢。”说罢亲昵地摸了摸凤若桐的小脸蛋儿,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苏姨娘笑道,“大姐这回得了若桐这个宝,可不要带着四处炫耀一番吗?那既然这样,就辛苦大姐和若桐这一趟了,老爷,那我先去准备准备,一会过了晌午,就陪着一起到庄子上。”

凤元良点头,“好。”

苏姨娘即站起来,才出了前厅,正碰上凤若柳袅娜过来,两下里一照面,她微一笑,“若柳来了?”

“苏姨娘安好。”凤若柳虽说在凤府颇有些地位,不过毕竟是庶女,与苏姨娘这个妾室在地位上就差不多,不过苏姨娘是长辈,她还是要向其礼的。“对了,苏姨娘,若雨还好吧?”

苏姨娘暗暗咬牙,幸灾乐祸是不是?若雨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不但冻得染了风寒,膝盖更是没了知觉,现在缓过劲儿来,疼得不停地叫,她这当娘的心疼得无以复加,旁人却是看了笑话!

凤若桐微微冷笑,三妹四妹是自讨苦吃,这比起从前她们欺负她的种种,还差得远!不过苏姨娘真是好城府,明明心疼女儿,恨自己要死,方才居然一点都没表现出来,更是绝口不提凤若雨,不简单。

“若柳啊,谢谢你关心,若雨现在好多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苏姨娘表面一副感激样,扭着身体离去。

凤若柳来到厅上,恭敬地行礼,“父亲,母亲。”说罢对凤若桐微微一笑,“大姐。”

凤元良对这个女儿的知书达理一向满意,点了点头,“坐下说话吧。若柳,你是不是最近练琴练得辛苦了些,我看你瘦了取许多。”

凤若柳感激地道,“多谢父亲关心,我还好。”

凤若桐赞叹莫名,这就是二妹说话的高明之处,不说瘦了,也不说没瘦,不然就都显得矫情,反正父亲已经看出二妹瘦了,那二妹越是这样说,父亲就越觉得她懂事,不愿意让家人担心,就会更疼爱她一些。这简简单单一句话,二妹也能说的这般有玄机,这份玲珑的心思,又岂是一天两天能够练出来的。

薛雅萱看了她一眼,也没什么特别反应,“练琴固然重要,身子骨也是自己的,还是抻量着些的好。”

“多谢母亲,我会注意。”凤若柳眼里闪过一抹不甘,自从那天跟大姐一起去正隆斋和菁缘坊之后,薛氏对大姐越发喜爱,对她则越发不待见了,这对她来说,相当不利,得想法子挽回薛氏对自己的重视才行。

凤若桐拽了拽薛氏的衣袖,“母亲,反正在家待着也是无聊,不如我们现在就到布庄去吧,我想看看那流光锦是如何做出来的。”

薛氏回头看她,“现在去?苏姨娘不是说要一起去?”看到凤若桐眼里别有深意,她约略明白了什么:莫非苏姨娘有什么事瞒着她不成?

“那我们就先走么,”凤若桐拽拽薛氏的袖子,撒娇般道,“苏姨娘要梳妆打扮,好一会儿才成,等她自己去好了。”

薛氏心中有数,对凤元良道,“老爷,咱们若桐是越来越会闹我了,这让我都不忍心拒绝,那我们就先走一步,让苏姨娘一会自己过去。”?#~?+

凤元良呵呵一笑,对凤若桐也是满心怜爱,恨不得对她千依百顺,以弥补从前对她的亏欠,哪有不答应的理儿。“好,那你们就先去庄子上,若桐啊,天冷,多穿件衣服,啊?”

“知道了,谢谢父亲。”凤若桐顽皮地笑笑,“那我先回房换衣服,一会儿就来。”

凤若柳眸光闪烁:薛氏要带大姐去布庄?还真把大姐当成财神了是怎么着,到哪个铺子都带着她,其用意还用得着说吗?

凤若桐走起身走了两步,假装才想起凤若柳,道,“二妹,你要忙着练琴吗?如果不忙的话,不如一起去啊,省得你又觉得母亲偏心我。母亲,你说好不好?”

薛氏不无不可地道,“若柳若是愿意,就一起去吧。”总归都是凤府的女儿,她是不能让人觉得她太过明显地偏袒若桐,免得替若桐招来是非。

凤若柳自然求之不得,面上还得矜持些,“女儿不敢说母亲的是非,若是母亲不嫌弃,女儿愿意一并前往。”

凤元良道,“那就一起去,早去早回。”

、53、几万两银子去了哪里

薛氏的布庄因占地极广,所以京城以西快要出城门的地方,离凤府大概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平时天好,走起来还快些,如今路上积雪太深,马车难行,赶过去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已快到晌午了。

布庄的布料做好之后,就由马车拉到城中的布店里,供百姓们购买,以前马车每天都要过来拉货,可这两年生意越来越差,往往十天半月才过来一趟,伙计们拿不到工钱,已经走了好些人,再这样下去,布庄估计就要关门大吉了。

一行人下了车,凤若桐边呵着小手,边放眼望,这庄子还真是不小,四被白雪覆盖的屋顶在太阳映照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来,让人睁不开眼睛。

“母亲慢些。”凤若柳体贴地扶着薛氏下车,柔声提醒。

薛氏微一点头,“进去吧。”

三人进了庄门,老板丁耀先已经闻声迎了出来,颇为诧异地道,“夫人来了?”

这庄子由苏姨娘打理两年了,夫人一趟都没有来过,今天突然过来,难怪他会觉得意外。

凤若桐上下打量他一眼,这人才三十出头,年纪轻轻就做了布庄的老板,足见母亲对他的信任和重视。可惜,庄子交到苏姨娘手上,快要被折腾的没气儿了,他又不是当家主事的,再急也没用。

薛氏边往里走边道,“耀先,布庄的生意,是不是比去年又差了?”

丁耀先连连叹息,“夫人英明,城里的布店已经快两个月不来拉货,库房的布料堆积到了屋顶,小的没法子,已经让他们停工了。”

凤若桐无声冷笑,可不得停工吗,这布再这么织下去,布庄就得拿布来铺地了。

凤若柳看似是在低眉垂目听着,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着凤若桐的动静,见她神情有异,知道她必定看出了什么,就不动声色地向她身边站了站,低声道,“大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凤若桐岂会不知她的心思,是要套自己的话呢,没所谓地道,“没有什么,我也是才来么,有什么不对,我也不知道。 ”

薛氏越发皱紧了眉,“耀先,这是怎么回事?往常布庄的生意一直很好,怎么能说不行就不行,是不是你手下的伙计偷懒,不肯好好做活?”

丁耀先一脸冤屈,“夫人,你这可就冤枉小的了!小的手下这帮伙计,还是原先那一帮人,夫人是知道的!可他们也都是要养家糊口的,发不出工钱,他们没个法子,已经走了一小半,再这样下去,布庄就真要毁了!”

“到底为什么?”薛氏眉眼之间已现出怒色,“是师傅们没了心思,想不出新鲜花样来?”

“怎么可能呢,夫人,”丁耀先苦笑,“这些师傅们每年都要到各国明察暗访的,也会时常在各处走动,了解客人们的需求,这花样是年年翻新,成千上百种都有。”

哦?薛氏心中一动,“既然如此,是棉花不好,还是纺出的线太差?”

“这…”丁耀先明显是有所顾上,偷眼看了看薛氏,欲言又止,“夫人,我这…”

凤若桐心知肚明,忽然开口,“丁叔,母亲来都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说么,吞吞吐吐地做什么!不然你是想眼看着布庄毁在你手上啦?”她心里清楚这不是丁耀先的错,故意这样说,是想激他说真话而已。

丁耀先自然是知道她的身份,差点没跪下去,“大小姐这话小的可担不起呀!小的怎么敢毁了布庄呢,可小的也没办法,不是小的要这样的!”

“不是你,那是谁?”凤若桐不给他思虑的机会,追着问一句。

丁耀先果然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是苏姨娘——”话说一半,他脸色骤然惨青:坏了,这要让苏姨娘知道,是自己出卖了她,他还不得卷铺盖走人吗?

凤若桐暗暗冷笑,这下看苏姨娘还怎么继续作腾这布庄。

薛氏早料到苏姨娘打理布庄有猫腻,闻言神情一冷,“苏姨娘怎么回事,耀先,你只管说,不必有什么顾虑。”

既然如此,丁耀先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然布庄要是真的毁了,他也说不清道不明,“好吧,既然夫人问起,小的就算得罪苏姨娘,也不能背上毁了布庄的罪名,夫人,大小姐,二小姐,请随小的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夫人自己看看最好。

凤若桐即上前扶着薛氏,“母亲,别急,布庄已经有了问题,慢慢解决就是了,母亲犯不着为了这些,气坏了自己。”

薛氏转脸看她,心中越发有不好的预感,若桐肯定是知道什么,所以如此提醒她,这般看来,情形比她想像的还要糟糕了?

几人来到库房,凤若桐抬目望去,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果然是堆积如山哪!一边是成捆的棉花,一边是有些乱的线,一大半则是已经染好、印好花的布,因为存放日久,又见不到阳光,整个库房都飘散着一股霉味儿,让人忍不住想吐。

凤若柳用手帕在鼻子底下扇了扇,蹙紧了眉:早知如此,她就不来了,可以找别的机会在薛氏面前表现,这里跟她的高贵太不搭了。

丁耀先引着薛氏来到成捆的棉花前,“夫人请看。”

薛氏伸手扯了一小团棉花出来看了看,不悦地道,“这分明是些劣质棉花,纺出来的线怎么可能会好!”薛家的布庄从来都是跟盛产棉花的青原郡棉家直接订货,不惜花大价钱,专要好棉花,像这等劣质棉花,他们根本就不予考虑!

丁耀先点头,“正是,夫人看这纺出来的线。”

薛氏心中已经有气,上前只看了一眼,冷哼一声,“这线自然是不可能结实的,耀先,为什么要进这种棉花,青原郡这两年没有好棉花吗?”

丁耀先抓了抓后脑勺,“夫人,这两年风调雨顺的,青原郡的棉花不知道有多好,这些根本就不是从青原郡棉家那里进的,是从别的渠道,进的低价棉。”

低价棉?薛氏气白了脸,“这是什么意思!耀先,你们这是在砸薛氏的招牌!”

丁耀先早料到薛氏会发火,所以很沉得住气,“夫人先别气,请到这边看看这些布料。”

凤若桐暗暗好笑,原来丁叔叔还是个每临大事有静气的,也不急于解释,就先让母亲看个分明,这手法也确实高明。

薛氏气不打一处来,快步过去,“这些布料是用这种劣质棉花纺出的线织就的,能好吗?”

“夫人英明,”看丁耀先这样子,就差没竖大拇指了,“夫人看这些面料,比纸强不了多少。”

薛氏用手指捻了捻,就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些布全都烧掉!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连普通的布店都不可能卖这种布,更何况是薛氏的布店!也难怪那帮印花师傅们纵然有的是新花样,可这些粗制的布料太差劲,根本经不起反复印染所带来的摩擦,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用一些最简单的花样对付过去,这样印染出来的布料,能入得了富贵人家的眼才怪。

“丁耀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薛氏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你方才说是苏姨娘所为,难不成是她要你进这种劣质棉花,故意毁布庄的生意?”

如今看来,城中布店生意越来越差,根源就在棉花上,这样层层下来,布料简直没法用,可因为挂着凤家薛氏的牌子,客人们也不好去要说法,只好对这布庄敬而远之。久而久之,这生意能好得了吗?

丁耀先摇头,“苏姨娘倒是没让我们进这种棉花,可她将布庄赢利的九成都收走,只留少的可怜的银两让我们进货,苏姨娘又要我们必须不停地出货,我们也是没法子,只能进这种棉花。”

什么?薛氏又惊又怒,苏姨娘收走九成的赢利?那这样算下来,一个月至少要有两千两银子进账,这两年就得有四万多两,九成至少就有三万多两,可苏姨娘往凤府上交的银两,只有不到一万两,这其中的两万多两到哪里去了?

凤若桐挑了挑眉,苏姨娘,这回你捅了大篓子,看你怎么兜回来!

“为什么不来禀报我?”薛氏已经隐约猜到,必定是苏姨娘将那些多出的银两都揣进了自己腰包,她胆子也真是够大,居然在自己和老爷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难怪凤老夫人一直阻挠自己查布庄的账,原来是有这猫腻!

丁耀先一脸为难,“小的也想禀报夫人啊,可苏姨娘说,夫人已经将布庄交给她打理,一切她做主,小的也进不了凤府的门,怎么禀报夫人?”

薛氏气结,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苏姨娘跟凤老夫人联手,这些下人怎么敢反抗!可苏姨娘怎么就不想想,布庄的生意一直这么差下去,她怎么可能永远都不过问!也难怪刚才她说要来布庄,苏姨娘会百般不愿,看来是心中有数,事情要败露了!

“之前夫人来过那一两次,苏姨娘就让我们织出几匹好的布料放着,糊弄夫人,夫人看到布料没问题,自然不会怀疑是庄子上出了问题,小的虽然有心告诉夫人真相,可苏姨娘…”丁耀先一脸的尴尬,他其实也是怕遭苏姨娘和凤老夫人报复,所以不敢出这个头。他是老板都不说话,其他的伙计就更不可能多事了。

、54、死不承认,你能怎样

凤若柳从旁听了半天,听出些苗头,见薛氏气的脸色发青,上前劝道,“母亲息怒,此事若真是苏姨娘所为,问清楚也就是了,母亲万不可气坏了身体。 ”

说罢她有意无意看了凤若桐一眼,原以为大姐会说些什么,然大姐却似乎没听到这边的对话,一个人在那旁看布料,她委实有些看不透,大姐到底在想什么。

薛氏冷声道,“此事自然是要问清楚的。我将好好一个布庄交到苏姨娘手上,她就这样毁我薛家的声誉,好的很!”

正说话间,苏姨娘急匆匆进来,一见薛氏脸色不对,就知道事情麻烦了,她赶紧上前笑道,“大姐不是说要等我一起的吗,怎么就先过来了?若柳,你也来了?”

凤若柳微一点头,递过一个眼色去:母亲很生气,你小心应对。

苏姨娘笑颜不改,“大姐怎么到库房来了,这里又冷又潮湿,还是到前面去吧。”

薛氏冷冷看她一眼,“苏姨娘,你现在就跟我解释清楚,布庄每个月九成的盈利,都去了何处。”

苏姨娘笑容一僵,速度极快地给了丁耀先一个狠毒的眼神,苦下脸来,“大姐,你也知道这两年布庄的生意不好,就算是九成的盈利,也没有多少,都用来进料了,还能有什么别的去处不成?你看这棉花啊,染料啊,都是需要银两的。”

凤若桐无声一笑,这算什么理由?苏姨娘看来也是没个说辞,连这种蹩脚的借口都找的出。谁家做买卖还不得在成本,可她这买卖做的,漏洞太大了,傻子都看得出来有问题,更何况是久经商场的母亲大人呢?

果然薛氏冷哼一声,“苏姨娘,你不必拿这些不像样的理由来搪塞我,我一早就猜到布庄肯定出了问题,偏生你和老夫人都百般地保证没有事,现在怎样?布庄都快关门了,你若不说个理由出来,这布庄我少不得也要收回来了。”

苏姨娘一惊,这布庄的生意虽然越来越不像样,可有这个店铺,她好歹也有个念想,如果铺子让薛氏给收回去了,以后她也别想再有别的铺子可以打理,那不但没有盈利,就连那个大窟窿,也没法填补了!“大姐,这…”

“除非你说清楚,为何要拿走布庄九成的盈利,把买卖做成这样,”薛氏板起脸道,“一开始布庄生意很好,如果一直做下去,断不会成今日局面。”

苏姨娘登时语塞,她本来就有事情瞒着薛氏,今日薛氏一说要来布庄看看,她就知道要麻烦了,偏偏凤老夫人又不在府上,她不过稍加阻拦,薛氏和老爷就一起提出质疑,她根本不敢强硬。

原本她是想先一步过来,跟布庄的伙计套好辞,再像以前一样,弄几匹像样的布出来做足场面,却不料薛氏和凤若桐居然早一步过来,什么都看到了,这让她根本就无从解释。

“说不清楚是吗?”薛氏也不跟她客气,“耀先,把布庄的账本拿出来,仔仔细细算清楚。苏姨娘,把钥匙交回来。”她伸出手去,半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姨娘的脸色接着就不那么好看了,“大姐,这不好吧?当初你可是在老夫人和老爷面前,亲手把钥匙交给我,让我打理布庄的生意,现在老夫人和老爷都不在,这钥匙你说交就交,我上哪儿说理去?”

薛氏眼神一寒:拿老夫人来压我是不是?苏姨娘,你别以为,每次用这招都会管用!“当初你也答应过我,会好好打理布庄的生意,让薛氏的‘流光锦’一直卖到其他国中去,你做到了吗?”

“我——”苏姨娘登时语塞,脸上阵红阵白,在这一点上,她确实没理由跟薛氏吵,可就这么把布庄交回去,她又实在不甘心。“大姐,不管怎么说,你要拿回布庄,总得等老夫人回来再说,要不然以后有个什么,我还说不清道不明了。”

“好,”薛氏声音一厉,“那你先给我说清楚,布庄九成的盈利,你到底拿到哪里去了?!”三万多两银子呢,可不是个小数目,平常也没见苏姨娘大手大脚地花销,那钱究竟去了何处。

凤若桐淡然看着苏姨娘,就听她有什么解释。

苏姨娘在薛氏迫人的压力之下,明显有些心虚,却还是咬着牙不解释,“大姐,反正我是一个子儿都没私拿,你不信可以去我的院儿里查,除了每个月的份钱,你多查出一钱银子来,我也没脸再在凤府待下去了。大姐,在这外头,你我还是不要吵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好不好?”

今儿个她如果当着这些人的面,把布庄交回到薛氏手中,就真个说明她不会做生意,把布庄弄成这样,才由薛氏收拾残局,她肯定是要下不来台的,在凤元良面前,她的份量就轻了许多,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薛氏眼带嘲讽,“怎么,你难道还破丢脸不成?你是这布庄的掌柜,生意做成这样,不赚钱倒也罢了,还把薛家的信誉都给毁了,你还不把庄子交回来,是要我整个薛家都毁在你手里吗!”

苏姨娘再会装,听到这话脸上也绷不住了,“大姐,你要不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薛家的声誉怎么就毁在我手上了?布庄的生意就是越来越难做,我也没办法,这怎么能都怨我!”

凤若桐挑眉,真是佩服苏姨娘这死皮赖脸的功夫,就是不肯正面回答母亲的话,那九成盈利去了哪里,而只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高明!

薛氏也知道她不会松这个口,而且那三万多两银子必定不在凤府,而是以某种见不得人,或者非正常的渠道送了出去,否则苏姨娘不会咬着牙不说。“既然你不肯说,我就当那些银两都喂了狗,这布庄从今天开始,我就收回来了,苏姨娘,你不必再多说,把钥匙给我。”

苏姨娘也气的脸色发青,强硬地跟薛氏对视,就是没有要交钥匙的打算。

薛氏顿时被逼出了火气,“好,很好!苏姨娘,我原本是想你如果肯痛快认错,好好跟我解释清楚,无论你有天大的过错,我都看在老夫人和老爷面上,饶你这一回。可你到这个份上还不肯服这个软,就别怪我谁的面子都不给!”

苏姨娘一惊,进凤府这么些年,她少见薛氏动真怒,何况在布庄这件事上,她本就心虚,闻言登时有些底气不足,“大姐,我——”

“你什么都不必再说,布庄以前的盈利,我会跟你好好算清楚,你必须一分不少的给我拿回来!”薛氏手一挥,一派决绝的样子,“钥匙你不交是吗?丁耀先,把所有的门锁全给我砸了,换新锁,从今天开始,布庄的事,我说了算!”

丁耀先顿时挺直了脊背,大声道,“是,夫人!伙计们,跟我走,砸锁!”

“好嘞!”剩下的伙计立刻轰然响应,叫叫嚷嚷地跟着丁耀先出了库房。真是太好了,布庄重新由夫人掌舵,生意恢复以前是早晚的事,他们再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然他们是高兴了,薛氏这样,无疑是在苏姨娘脸上重重打了一耳光,她又羞又气,差点昏过去,“大姐,你、你别逼人太甚!”太可恨了,薛雅萱,你竟然敢这样作践我,你是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是你做的太不像话!”薛氏冷哼一声,“苏姨娘,这事儿没完,我会好好查查布庄的账,那九成盈利你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老爷面前,我看你如何交代!若桐,跟我去查账!”

凤若桐正在那旁看布料,闻言过来道,“母亲别气了,查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慢慢来。”

薛氏也气的够呛,由她扶着,两人一起出了库房。

苏姨娘气的急促喘息,看着薛氏和凤若桐的背影,那目光怨毒的像是要杀人。

“苏姨娘,”凤若柳轻步过来,一脸关切,“我看这事儿母亲是动了真怒了,你气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过母亲这一关吧。”

苏姨娘上下看她一眼,忽然就笑了,仿佛刚才那个气到头顶冒烟的人不是她一样,“若柳,你不会也相信是我私吞了布庄的盈利吧?这么多年了,我在凤府那可是省吃俭用,从来没乱花过一文钱,你不会看不出吧?”

凤若柳微一笑,“苏姨娘,这布庄是母亲的,如今成了这般样子,母亲会生气心疼,也是人之常情。可只有我相信苏姨娘,也是无用,得要母亲相信才行,或者,让父亲相信也行,苏姨娘说是吗?”

苏姨娘一愣,忽地明白过来,“若柳,你说的对,还是你心疼苏姨娘,那我就先走一步,大姐那里,还得你多替我解释两句啊。”

凤若柳欠了欠身,“苏姨娘言重了,我会跟母亲说的,您慢走。”

苏姨娘转身出去,无声冷笑:凤若柳这小贱人,心思来的倒快,能想到让我找老爷说话。不过,你别以为我这么容易上你的当,你是真心帮我吗?你分明就是想挑拨的我跟薛雅萱打起来,你好得到好处,是不是?

不过,这布庄的事的确要赶紧抹平,不然薛雅萱真要认真追究起来,早晚会查出真相,那就麻烦了。看来,还得请老夫人赶快回来,否则她不在,根本没人压制得了薛雅萱!

、55、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账房里生了两个火盆,噼噼啪啪响着,炉子上的水壶咕嘟咕嘟响,壶嘴直冒热气,看着就觉得暖和。

丁耀先拿来厚厚一摞账本,放在桌上,“夫人请过目。”

薛氏气息还不平,吩咐道,“耀先,你先去告诉所有的伙计,今天开始停工,不过让他们放心,工钱照发,让他们安心等待,到开工的时候,我会吩咐你。”布庄弄成这样,必须全部从头理顺,要想恢复到从前,可不是三天两天的事。

丁耀先应一声,转身出去。夫人总算是回来重掌大局了,布庄有希望了。

薛氏起身过去关上门,开门见山地道,“若桐,你给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布庄的生意越来越差,是苏姨娘的问题?”

凤若桐目光清澈,早料到薛氏会有此一问——之前是她提议先一步到布庄来,才发现了这么大的问题,如果不是她早就知道有猫腻,也不会有此提议,薛氏只要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玄机,怎么可能不问。“不敢欺瞒母亲,我是早就知道。”

“什么时候?”薛氏虽然早有预料,但凤若桐回答的这般直接,她还是吃了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凤若桐红了脸,“我若说了,母亲可别生我的气,我也是没法子。”

“不会,你只管说。”薛氏急于知道,立刻点头,再说她也知道凤若桐以前是痴傻,如今行事却有分寸,断然不会无故闯出祸来。

凤若桐这才放下心的样子,“多谢母亲。其实我会知道苏姨娘的事,也是出于偶然。有一次我饿的狠了,到处找不到吃的,海棠出去了也没有回来,我就想着苏姨娘那里一定有好吃的,偷偷摸了去。”

结果她才进房间,苏姨娘和老夫人就一起进去,她吓坏了,赶紧躲到了床底下。苏姨娘怎么也想不到床底下会有人,就跟老夫人吵了几句,并说出了一个大秘密。

“是什么秘密?”薛氏心一沉,照这么说起来,老夫人也知道布庄的生意是怎么回事了?那亏空的银两,老夫人是不是也有份?

“就是布庄九成的盈利啊,”凤若桐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原来是老夫人的外甥,就是苏姨娘的弟弟,叫苏笛的,他不知道怎么的,惹上了人命官司,老夫人为了替他抹平这件事,才拿了大量银两去打点。”

什么?

薛氏气的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原来老夫人和苏姨娘把她的布庄糟蹋成这样,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外甥,那她薛家的声誉,就活该被毁吗?“她们两个为什么要吵?”她虽气,却还能保持着冷静,这两人既然是为了救苏笛,应该会同心合力才对吧?

凤若桐道,“她们会吵,就是上次母亲说要查布庄的生意,苏姨娘是个聪明的,害怕母亲早晚会查出真相,所以不愿意再继续拿银两出来,老夫人就说她不顾自己弟弟的死活,两人吵的很凶,老夫人气着了,才会病倒,要到别庄休养。”

薛氏恍然,难怪之前老夫人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好端端的,说病就病,原来根源在这里!“若桐,既然你听到了事情真相,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凤若桐赧然,“我以前害怕么,不敢说,再说,就算我说了,母亲也未必会相信。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么。”所以,这次到了年底,母亲到各处铺子查账的时候,她就料到布庄的事藏不住了,才故意让母亲早一步到布庄来,发现这一切。

薛氏想一想也是,从前的若桐又结巴又懦弱,她如果说出苏笛的事,不但没人会相信,说不定还会招来苏姨娘或者老夫人的毒手,她怎么敢说呢?“老夫人在这件事上,做的也太过分了,我必须要让老爷知道。”纵使老夫人是长辈,可暗中拿布庄的盈利来救苏笛,这根本说不过去——苏家的人呢,都没一个能指望上吗?

“苏姨娘也一定会向父亲诉冤的,”凤若桐暗暗冷笑,“母亲,我觉得苏姨娘和老夫人是不会承认,她们拿了钱救苏笛的,要让她们无可辩驳,最好是让父亲去查苏笛的人命官司到底是怎么回事。”问题一定出在苏笛身上,否则老夫人何必拿那么多银两去救他,只要查清楚这一点,布庄的事,苏姨娘和老夫人想不承认都不行。

虽然这样不一定能扳倒苏姨娘和老夫人,但至少让父亲知道,她们两个心里只有苏家人,不跟父亲一心,父亲心里总会硌应着,对苏姨娘的地位,也会产生不可避免的影响。

薛氏眼睛一亮,“不错。若桐,你心思来的倒快。不过,老爷是刑部尚书,除非是疑难大案,才由他过问,普通的案子都由县衙来审理,老爷也不好随便插手。”

“这倒也不难,”凤若桐显然早料到这一点,所以应答自若,“苏家在京城出算是小有名气,能让他们拿出那么多银两来,也不会是一般人家,母亲可先让信得过人去暗中查一查,苏笛究竟惹到了什么人,再做打算。”

薛氏深为赞同地点头,不得不佩服凤若桐的心思之缜密,“若桐,我真是没想到,原来你竟如此聪慧,以前我们所有人都看走眼了!”

凤若桐羞赧一笑,心中却是狠狠一痛:我能够有今天这样的聪慧,是付出了惨烈代价的,如果再不学聪明些,就白白重活这一回了!“母亲过奖了,我也只不过是偶然偷听到了苏姨娘和老夫人的话,所以多想了些而已,算不上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