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是在提醒我,你还有手指可以写字,以此来告诉父亲,是吗?”裴元歌浅浅一笑,“忘了告诉姨娘了,刚才你闻到的迷香,不但能让你身体瘫软无力,还能够彻底麻痹你的双手,别的不敢说,想写字是绝对不可能的。听紫苑说,这种症状,跟小中风很相似,所以就算父亲知道了,大概也会以为真相被揭穿,你一时气急,就得了小中风,绝对不会疑心是我做了什么手脚,所以姨娘也不必为我担心!”

裴元歌这样苦心筹谋,弄出这样的药物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章芸心中疑惑,因为想不出来,所以心中更觉得畏惧。眼前这个眼眸漆黑的少女,似乎从地狱来着的使者,只见她轻轻地靠近她耳边,声音温柔甜蜜:“姨娘放心,我既然耗费这些心血,把你弄成小中风的症状,就暂时不会杀你。虽然说父亲那里,你不可能传到什么消息,但是,我知道姨娘心系三姐姐,所以我一定会把三姐姐的事情巨细无靡地告诉姨娘,尤其是三姐姐跟万公子成亲时,如果允许的话,我甚至会想办法让姨娘来观礼,好好看看三姐姐出嫁的模样!”

章芸突然明白了,裴元歌毒哑了她的喉咙,废掉了她的双手,却让她保持清醒的神智。还说要把容儿事情告诉她,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容儿前面是刀山火海,却又无力拦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儿跳进去受苦受难,尤其,这刀山火海,还是她亲手安排的,结果却害了容儿!

裴元歌她就是要这样折磨她,让她为容儿牵肠挂肚,心痛滴血,却又无计可施。

这女孩好狠毒的心思!

果然,裴元歌嫣然轻笑:“姨娘,我不会轻易让你死的,那不是太便宜你了吗?”

从再次睁开眼睛开始,她就在等着这一天,等着章芸彻底失势,然后完完全全地落在她的手心里。她在心里发过誓的,她要亲手送那些害她的人下地狱,不止是死后的地狱,还有活生生的地狱!她要让她肝肠寸断,受尽苦楚之后,带着深深的不甘和痛楚离去,死不瞑目!

章芸谋害明锦,妾室谋害平妻,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活命。

按照裴诸城的意思,原本想一杯毒酒赐死章芸,但却被裴元歌拦阻,分析说,如今因为赵婕妤遇害一事,章府才刚被抄家,章芸原本是章府的女儿,如果在这时候赐死她,容易让人怀疑章芸是否参与此事,对裴府不利;同时,蒹葭院才解封不久,舒雪玉刚刚出来,前面已经有两位姨娘过世,如今再多了章芸,也容易引起非议,有损舒雪玉的名声。

在她的劝说下,裴诸城改了初衷,按照裴元歌的建议,将章芸送到了清心庵。

清心庵坐落在京城荒郊,十分偏僻清苦,说是尼姑庵,实际上根本就是大户人家用来惩罚女眷的所在,凡事被送到这里的女子,都是犯了重错却又不便立时处死的,因此养就了一帮穷凶极恶的尼姑,宛如监工狱卒般,毫无怜悯之心。因此,被送到这里的女子每日都要劳作,起早探身地做重活,少有不如意都可能是一顿好打,生活困苦不堪言。

“啪——”

长长的鞭子扬起,在身着粗布缁衣的女子背上勾起一道鲜红的血痕,女子的双手原本就不甚灵活,被这鞭子一打,手中无力,顿时将水桶跌落在地,洒了满地的水。

旁边腰圆膀粗的尼姑见状更加恼怒,鞭子没头没脑地朝着她身上打去,边打便骂道:“我让你提水,你半天才提了两桶,现在还洒了一桶,装什么娇贵?还以为你是大户人家里的妾室,每天什么都不用做,只管装扮得娇滴滴得等着伺候男人?快把水桶给我扶起来,再去打水!今天如果不能把庵里的水缸都填满,晚饭就别想吃了!”

说着,又是一鞭子挥过去,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边走还边道:“老娘平日里最讨厌那些妖妖娆娆的小妖精了,想当初要不是那没良心的薄情寡义,被那些小妖精勾了魂,宠妾灭妻,老娘好好的正头夫人,又怎么会被逼得来做尼姑?一群狐狸精,就知道勾引男人,被老娘打死都是活该…。”随着声音渐渐远去了。

女子费力地从地上拿起水桶,正要再去打水,却突然看到一双水红的绣鞋出现在眼前。

章芸心蓦然抽紧,猛地抬起头,果然看到裴元歌笑吟吟的脸:“原本想着,这里山清水秀,空气也好,景致也好,姨娘在这里静心养神再好不过。不过现在看起来,姨娘好像过得不太好,消瘦了许多呢!如果三姐姐看到了,定然会心疼,只怕会跟父亲闹得更厉害,大概就不止挨戒尺这么简单了…”

听到裴元容被罚,章芸眼眸中流露出痛惜的神色,眼眸圆睁地看着裴元歌,却是说不出话来。

“姨娘别看我,这可不是我撺掇的,是三姐姐心疼姨娘,所以想跟父亲求情,父亲当然不会理会,于是三姐姐就大吵大闹,惹恼了父亲,结果就…那手掌肿的呀,啧啧,真是可怜!”裴元歌耸耸肩,看着章芸神色中的痛楚,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姨娘在清心庵呆了这些日子,心眼居然这样实诚,连这样的话都信。三姐姐虽然知道姨娘被送到这里来,也许会有些心疼,可是她还不至于蠢到去触怒父亲,我逗姨娘玩呢!”

章芸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如果说她现在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话,那就只有容儿!

“其实,三姐姐最近跟万公子正情热了,哪有功夫理会姨娘的事情?”裴元歌笑盈盈地道,“对了,科举已经过了,听说万公子文试中了同进士,武举则中了第五名进士,可谓文武双全。姨娘也知道,父亲素来欣赏他,高兴之下,就像干脆让万公子双喜临门,所以就把三姐姐许配给万公子。当然,长幼有序,不算大姐姐,父亲原本是想定二姐姐的,可是大姐姐却禀明父亲,说三姐姐跟万公子两情相悦,请父亲成全,于是父亲就越过了二姐姐,订下了三姐姐。姨娘这样疼爱三姐姐,现在听到她终生有托,一定十分开心吧?”

章芸原本觉得裴诸城不可能越过裴元巧就订下裴元容,但听到有裴元华从中捣鬼,想起那天与裴元华相见的情形,难道是裴元华见她已经被困在清心庵,不可能再要挟她,就把所有的怨愤发泄到容儿身上,故意害了容儿的终身?

想到这里,章芸顿时心如火燎。她亲生的两个女儿,居然反目成仇,自相残杀?

看着她的模样,裴元歌故意跟她说着裴元容婚事的筹备,说得头头是道,眼见她越来越心痛紧张,忽然又笑道:“|姨娘真是越来越实心眼儿了,我说什么你都信。大姐姐的婚事还没定,哪里就轮到三姐姐了?我只是见姨娘这般关心三姐姐,忍不住开个玩笑。现在三姐姐跟大姐姐十分融洽,亲亲热热的,不过也不奇怪,她们原本就是亲姐妹,比别人亲热些也是正常的,姨娘说是不是?”

如果裴元歌还像先前,一口咬定裴元容有多么水深火热,章芸在担心之余,还会疑心这是裴元歌故意说给她听,其实是骗她的。但现在裴元歌却故意往好处说,反而更让她疑心容儿出事了…。华儿怎么可能跟容儿亲热融洽?那天,她用那件事做把柄,威胁华儿解决万关晓,那一刻,她分明从华儿眼睛里看到了浓切的恨意,不止针对她,还有容儿!

华儿根本就恨透了容儿,定然会想办法报复折腾容儿的!

“姨娘好奇怪,我说三姐姐不好,姨娘不相信,我说三姐姐好,姨娘也不相信。我倒是巴巴地来跟姨娘说三姐姐的事情,免得姨娘思女心切,结果姨娘却一点儿都不领情!既然如此,那我还不如走了算了!”裴元歌起身,走到院门口,忽然转身,微笑道,“姨娘,其实我前面都是骗你的,事实上,三姐姐和万关晓的事情被父亲发现了,父亲勃然大怒,说三姐姐有辱门风,将她逐出裴府。如果姨娘真的很想见三姐姐的话,其实我也可以安排三姐姐来看姨娘的!”

说着,巧笑如银铃,渐渐地消失在远方。

前世的她,活在章芸为她编织的谎言之中,一夕之间天翻地覆,那么现在就让章芸也尝尝这种蚀骨噬心,日日夜夜无法安眠的滋味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章芸双手捂住耳朵,神情近乎疯狂。

每次都是这样,突然来看她,然后说些真假难辨的消息给她,一会儿说容儿花团锦绣,一会儿又说容儿凄惨得不忍猝闻,一会儿又说一切如同寻常…。她被困在这清心庵里,尼姑看她看得极严,她又口不能语,手不能写,完全无法和外界通消息,也分辨不出来裴元歌说的到底是真还是假?

但在疑惑之中,却又忍不住把事情往最坏处想,想得她柔肠百结,肝肠寸断,却又置身黑暗之中,难以解脱。

在清心庵虽然用度极差,吃的咸菜馒头,穿的粗布麻鞋,还常常被尼姑打骂欺辱,常常被罚不能吃饭,要饿着肚子干活。但是身体上的痛苦,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心中的痛。没有了她这个娘亲在旁边护着,容儿又是那样的个性,如何能够斗得过裴元歌?而裴元歌…。裴元歌分明恨透了她和容儿,绝不会轻易放过容儿,定然会想尽办法折磨她…

还有万关晓…。她亲手挑出来的万关晓,最后却成为她的容儿的梦魇!

因此,名知道裴元歌是故意这样说,故意要折磨她,但想到容儿的重重危机,章芸就忍不住心痛如绞。裴元歌当真好手段,好狠毒,不曾加诸她身上一指,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她如同置身地狱之中,被各种酷刑煎熬。而每次,当她好不容易要平静下来,走出裴元歌的言语陷阱时,她就会再度出现,继续用那些真假难辨的话,刺她的心,激发她各种想象,再次置身地狱之中…。

裴元歌,这是要生生地将她逼疯逼死吗?

想着裴元歌,想着裴元容,章芸忽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在清心庵中本就备受虐待,又被裴元歌这样连番刺激,章芸终于支撑不住,病了起来。更凑巧的是,就在这时,章芸前世得过的那种恶疮也被诱发出来,前世在裴府之中,有裴元歌精心照顾,没有留下任何后患。但这次,章芸却是在清心庵中,庵里的尼姑哪里会理会她的死活,连汤药也没有为她炖一碗,任由她自生自灭。

因为恶疮中满是脓水,即使在昏沉之中,也觉得浑身犹如火燎,极为疼痛难受。

章芸下意识地翻了个身,却因为压到背部的恶疮,甚至还挤出脓水,痛得更加清晰剧烈。被这样的痛意惊醒,章芸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夜色深沉,只有一盏油灯,如黄豆般大小,发出昏黄昏黄的光,却照不亮多少地方。章芸只觉得浑身疼痛,嘴唇更是干裂疼痛,却无法行动,正觉得凄然时,忽然察觉到一道冰冷的眸光,挣扎着转头望去,顿时一怔。

昏暗的烛火下,那张脸艳丽如牡丹,芳华盛艳,正是裴元舞。

她就那样冷静地看着她,幽幽的眸光在烛火下,仿佛幽冥鬼火,忽然淡淡一笑:“醒了?听说你快要死了,我终究觉得不放心,所以特意来看看你。怎么?看到是我,觉得很失望?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不是容儿呢?”

华儿,是华儿也好,至少她能知道容儿的情况,而不必再被裴元歌的言语逼得发疯。章芸眼眸中突然绽放出光彩来,眸带祈求。

“是不是想问我,华儿的近况如何?”裴元舞幽幽地道,神情淡漠而冰冷,“我听说了,裴元歌常常来看你,是吗?是不是跟你说了容儿的事情,让你很担忧很担忧?所以,你想问问我,容儿到底怎么样了?你放心,”她的眼眸冰冷,声音却很温柔,“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就慢慢地想吧!”

章芸愕然,望向裴元歌的目光里充满了千言万语。

“刚才不是说了吗?听说你要死了,我终究觉得不安心,所以才要来看看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不安心吗?”裴元舞慢慢走近,眼眸中的幽幽的冷光越来越浓烈,“因为,没有亲眼看到你死,我真的很不放心,担心你会把那件事告诉别人,所以,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断气!至于裴元容,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地照看她的!”

最后一句话,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听得章芸寒毛直竖。

那是你的妹妹啊!章芸想要嘶喊,却喊不出来。

裴元舞竟然读懂了她的眸光,浅浅一笑,荣光照人:“是啊,她是我的妹妹,亲妹妹,就像你还是生我的姨娘呢!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她的!”说着,突然拿起旁边的枕头,蒙在章芸的脸上,狠狠地按了下去,感觉到手下章芸的挣扎,明亮生辉的美眸中慢慢有眼泪溢出,却不带丝毫的软弱犹疑,依然死死地按着,直到被褥下面再也没有动静,又过了许久才放开。

“虽然说,你病得快要死了,原本不用我动手的,可是,我说了,我不放心,要亲眼看着你断气才行,我说到做到!就像我跟你说,我会好好照顾裴元容一样,就一定会做到!”

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威胁我了!

正文 154章 贵妃察觉

章芸的下场都是后话,但是好端端的突然将被软禁的章姨娘带过来,然后裴诸城大发雷霆,紧接着第二天章姨娘就被送到清心庵,任谁也知道这中间另有内情,只是,主人们不说,下人们自然也不敢打听,只能私下猜测议论着。

得到消息的裴元舞,只要稍加思索,就知道怎么回事。

当年章芸给裴元歌下毒,因而害死明锦的事情,裴元舞虽然年纪小,但万事留心,也知道些端倪,更知道当年的章芸为了找能够不被明锦发现的毒药,翻了许多古籍,才找到那样两种混毒。后来,章文苑入宫前曾经找她相聚,原本是想在她面前炫耀,但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宫廷争斗,裴元舞就顺势向章文苑献上了这条计策,作为交换,章文苑要帮她制造机会,能够入宫成为贵人。

可惜,章文苑太过急躁,也太笃定那条妙计会有用,更糟糕的是,她居然把这条计策用在裴元歌身上,还被舒雪玉撞个正着,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自己折进去,顺带着连明锦之死都被揭开,这倒是裴元舞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喜。

这样也好,虽然没有了章文苑,但她在太后跟前已经露了脸,而且章芸也被牵连,被送到清心庵,暂时不必担心她会泄露秘密。至于章芸所说的那个同样知道秘密的人…。裴元舞冷笑,既然章芸能够把那样的秘密告诉那个人,显然是她的心腹,现在章芸被送到清心庵,那个人绝对会出现去见章芸,只要她想办法派人盯着,找出那个替章芸保守秘密的人,到时候一举将两人除掉,这个秘密就会成为永恒的秘密,谁也不会知道。

而在清心庵那种地方,无论做什么事只怕都不会有人理会…。裴元舞眼眸中闪过一抹冷冽的杀意。

或许只有裴元容,对章芸还有点母女之情,听到这个消息后落了几滴眼泪,但她现在要操心的事情也很多,再加上裴元容并不知道清心庵是什么地方,只以为是静养的所在,想着反正章芸原本就被软禁着,在哪软禁也都没差别,想了会儿便丢开了不再理会。

夜色如墨,繁星点点,在宛如墨蓝色锦缎的苍穹中闪闪烁烁。

裴诸城坐在石桌旁,以手撑头,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倦怠之色,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但即便如此,当身后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后,裴诸城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立刻警觉起来,换了神态转头望去,却见裴元歌一身绿衣,有些怯怯地站在月亮门前,正试探性地望着他。

裴诸城笑了笑,点点头,向她招招手。

裴元歌微微松了口气,跑过来在他旁边的石凳前坐下,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裴诸城。

“歌儿,你早就知道了吧?”在女儿面前,裴诸城依然带着浅浅的笑,但笑意中却透漏出几分苦涩,“所以当初,你才会想要把桂嬷嬷和白薇白芷她们统统撵出去,重新挑选丫鬟,是不是?在那时候,你就知道章芸不是好人,桂嬷嬷和白薇白芷她们也不是好人,是吗?”

裴元歌犹豫了下,点点头:“嗯。”

“那魇镇的事情?”一理通,百理通,现在知道章芸的所作所为,裴诸城再去回想先前的诸多事情,原本从来没有想到的真相便慢慢浮出水面。他的神色有些悲哀,轻声道,“歌儿,告诉父亲,魇镇的事情,是不是你自己安排出来的?目的就是要把白薇和白芷她们撵出静姝斋?”

裴元歌咬唇,最后还是点点头:“对不起,爹,我也骗了你!”

“傻丫头,应该爹跟你说对不起才是!”这声“爹”,顿时勾起了裴诸城无数的情绪,刚毅如他,眼眸中也不禁浮现些许泪光,愧疚而又慈爱地将裴元歌揽入怀中。如果他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好好地爱惜歌儿,相信歌儿,歌儿又何必做出魇镇的事情,自己诅咒自己?由此类推,这些年来,他征战在外,章芸掌府,歌儿受了多少辛酸委屈?难怪她才十三岁的孩子,就变成这样沉静稳重!

“爹只是被章姨娘骗了而已!”裴元歌轻声道。

如果是最初重生的她,或许还会怨恨裴诸城,但经历这么多事情,裴元歌很清楚父亲对她的心思和疼爱,真的是恨不得掏心挖肺。至于那些苦楚…。前世的她不也被章芸彻底欺骗吗?如果说最初的她愚钝顽劣,看不穿章芸的阴谋算计,在嫁到万府后,经历万府和商场的磨练,渐渐敏锐的她,却还是被章芸所蒙蔽,把她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看待?何况是心思耿直的父亲?

“不是的。”裴诸城摇摇头,“爹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这么多委屈,就是爹的错!元歌,以后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以后如果再出现像章芸,桂嬷嬷,白薇白芷那样的事情,你就直接告诉爹。也许,有时候爹的看法跟你不同,但不管怎样爹会记着你的话,心存思忖,慢慢验证。但无论如何,不要再做出魇镇这样的傻事,好不好?让我们都学着彼此相信,好不好?”

裴元歌一怔,相信两个字,说起来容易,想要做到却很难很难。

裴诸城显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认真的,所以并没有催促,也没有因为她的犹豫而面露不豫,相反,她在犹豫,代表着她的确在认真思索他的话语,考虑他的建议。所以,裴诸城很耐心地等着她的回答。

“好,我答应父亲!”

裴元歌的脑海中闪过千思万绪,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父亲对她的好,毋庸置疑,也许真的可以试着相信他。但是,关于前世的种种,以及章芸、裴元容和万关晓等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父亲。重生之说太过荒谬,难以取信是一回事,除此之外,即使父亲相信了,以他豪爽的个性,也只会干脆利落地解决这些事情,但是,一死并不是她想要给这些人的,再死之前,她要让他们也常常活在地狱中的滋味。

除此之外,其余的事情,或许她都可以试着去相信父亲。

“爹,我想要跟你说大姐姐的事情。”裴元歌原本就想说这件事,再加上裴诸城又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或许可以先拿裴元舞的事情做个试探,便慢慢将裴元舞在宫中的言行说了出去,“爹,虽然说太后垂爱是好事。但大姐姐似乎心思太热,我担心会给裴府惹来祸患。说句不该说的话,叶氏现在似乎声势浩大,更有太后之尊,但是,我总觉得叶氏有种危如累卵的感觉,大姐姐和太后走得太近,未必就是好事。”

听到裴元舞的所作所为,裴诸城不禁皱起了眉头。

之前绣图的事情,他已经隐约察觉到裴元舞功利心太强,但后来裴元舞自己认错,又自请禁足思索,之后变得安静沉稳,似乎绝了那份心思。但听歌儿这样说,舞儿非但没有断绝攀龙附凤的心思,反而越来越烈,只不过学会了伪装掩饰而已。若是这样的话,那结果反而更严重!

“我知道了,明天我会让人叫舞儿过来,好好地问问她,以后也会注意她的言行,若她真有这样的心思,我定然会拦阻!”裴诸城思索着道。

若是裴诸城听了她的话,就立刻表示完全相信,然后将裴元舞叫来大加斥责,就显得太过虚假,毕竟,真正的信任不可能一蹴而就,而是要在漫长的时间中慢慢磨合出来的,现在,父亲正如他所承诺的,把她的话放在欣赏,认真地考虑,然后加以验证。裴元歌对这个状态很满意,又道:“还有…。父亲,您应该跟母亲赔罪道歉的!”

“…嗯!”裴诸城深深地吸了口气,点点头,“应该的,我这就去!”

来到蒹葭院主室门前,裴诸城伸手欲敲门,却又有些迟疑,随即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正要敲门下去,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露出舒雪玉的脸,看到他也是一怔。两人都怔楞了许久,最后还是裴诸城先开口道:“对不起…。关于章芸的事情,还有锦儿的过世…。我冤枉了你!章芸刚进门的时候,你就曾经说过,她不怀好意,是早有预谋进来,可是我没信,还觉得你在故意针对她…。也许你那次说得对,我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你…。”

舒雪玉慢慢地垂下眼眸,轻轻咬住嘴唇,神情变幻不定。

真正话到嘴边,裴诸城才察觉到言语的苍白无力:“其实,说这些也没用…。封院十年,你受了很多委屈,不是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够弥补挽回的…。”苦笑着道,“我也不知道,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让时间倒流,这十年…”他本就不是善于言辞的人,再加上心中愧疚,难以言语尽述,最后只能道,“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弥补,但只要我能做到的,总会尽力去做。”

他这一生,真的很失败!

作为爱人,他却不能够护住锦儿,让她面对着裴府内的明枪暗箭,最后终于香消玉殒;作为丈夫,他冤枉了舒雪玉,封院十年,让她受尽委屈;作为父亲,他没能够好好照顾元歌,让元歌小小女孩受尽辛酸磨难…。他其实想要好好地保护家人,为他们遮风挡雨,但到最后,却似乎都是亏欠亏欠,还是亏欠…。

所以,当从章芸嘴里知道真相时,他暴怒着离开,不止是因为锦儿竟然是被章芸所害,更重要的,则是因为他认识到自己的失败。到底问题的根源出在哪里呢?似乎只是因为他的愚钝,为人所欺;又似乎所有的根源都是章芸,因为她在玩弄手段…。但是,又似乎不全是这样。不止是章芸,之前的那两个姨娘也同样如此,栽赃,陷害,污蔑,层出不穷…

裴诸城的心里有着深深的后悔。

他从不后悔爱上锦儿,因为锦儿的确是个好女子;但是他很后悔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将锦儿卷入了这场风波。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即使以锦儿的聪明和高明医术,最后还是一个不慎,落入章芸的圈套,芳魂渺渺。

其实,真正害死锦儿的,不是章芸,而是他!

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纳妾,无论是章芸,还是月姨娘、柳姨娘或者肖姨娘…。那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事情到现在这种乌烟瘴气,鸡犬不宁的地步,更害死了锦儿!可惜,人生没有回头路,万事无法重来一回…锦儿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只能尽力去弥补,然后提醒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所以他现在只能尽力地去弥补他之前所犯的错,然后告诫自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

“不是的!”舒雪玉突然开口,扬眸看着他,随即又垂了下去,低声道,“其实我也有错,那些年,你对我真的很好,当发生章芸那样的事情时,我应该要相信你…。我知道你的个性爽直,从来不推卸责任,所以会对章芸有愧疚之心,即使我心有怀疑,我也应该好好地跟你说…。我却总是得理不饶人…当年那件事不全怪你,章芸本身就布置得很缜密,而我也的确曾经针对明锦,明知道她在忍让还步步紧逼…不然,不会连我的父母兄长都不肯相信我,他们是我的亲人,从小娇宠惯着我,他们总不可能被章芸算计,偏帮章芸…我答应过明锦,会好好照顾元歌,可是我一赌气就放弃,明知道章芸阴险狠毒,却还是任由元歌小小女孩去面对她…我也做了很多很多的错事,还有之前对你的态度…。我也应该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裴诸城又是一怔,摇了摇头,道:“不,你受了很多委屈!”

“我的确有受委屈,但是,我也有做错事的地方,你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我也有很多对不起你的的地方,还有明锦,她有对不起我,但是我也对不起她!凡事一码归一码,你对不起我的地方跟我道歉,我接受。所以现在,该我向对不起你的地方,跟你道歉!”舒雪玉坚持道。

裴诸城有些惊讶,没想到舒雪玉会说出这样的话,随即点点头,道:“好,我也接受你的道歉。”

“嗯…。”

※※※

长春宫,沉香袅袅。

宇泓墨刚刚请过安离开,柳贵妃望着他离开的身影,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眸微黯,流露出一丝痛楚,随即又逝去,抚摸着手中的雪团儿,缓缓道:“本宫是不是多心了?总觉得墨儿对那位裴四小姐,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正文 155章 大姐暴露

柳贵妃身后站着的是周嬷嬷,她生性刻板固执,整天板着张脸,很少说话,因此在众人印象中,完全不如大宫女秋梧和秋桐来得伶俐露脸。但现在,奢华而优雅的殿内,秋梧和秋桐早就退了下去,只剩下她和柳贵妃——她才是柳贵妃真正的心腹。

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姐,周嬷嬷也没有了平时的严肃冷漠,神情沉稳中带着一丝慈爱,仔细思索着,有些不解地道:“奴婢不明白。刚才九殿下似乎并未提起裴四小姐?”

“本宫指的不是刚才,而是赵婕妤死时的情形。”

柳贵妃微微侧身,半倚半靠在美人榻上。自从皇后被废,后位空悬,后宫中论分位便以四妃之首的柳贵妃为尊,处理六宫事务的权利理所当然地到了她的手里,宇泓墨来请安前,她才刚刚处理完事务,浑身疲惫。周嬷嬷适时地上前,为她揉捏着肩膀。

她的力度适中,在她的揉捏下,柳贵妃感到一阵舒适的微疼。

“虽然说当时,墨儿和裴四小姐并无任何出格之处,但本宫总觉,他们两人之间,似乎流动着某种默契的模样。”柳贵妃闭着双眸,轻声地说着话,声音轻淡飘渺,宛如浮烟,“尤其是墨儿的突然出现,当时墨儿好些天都不在宫内,刚回宫就在宫门口碰到采买太监和毒兰粉的事情,带来了李美人和毒兰,正好打破了裴四小姐的僵局,这未免太凑巧了些!”

“也许这不是巧合,赵婕妤背叛娘娘,又风生水起,本就是娘娘的心腹大患,娘娘不也很着意赵婕妤的举止吗?也许之前九殿下因为同样的原因关注赵婕妤,察觉到李美人的异状,以及毒兰粉的事情,或许以为李美人是被皇后指使,想要一箭双雕,同时除掉赵婕妤和皇后,这才隐忍不发,想等到关键时候再出手!”周嬷嬷帮忙分析道,“既然娘娘觉得有可疑,为什么刚才九殿下来请安时,娘娘不问他呢?”

柳贵妃忽然沉默了,幽幽地叹了口气。

周嬷嬷试探着问道:“娘娘…不相信九殿下吗?”

“如果墨儿一口咬定,他就是巧合,遇到这种事情,周嬷嬷,你说本宫要怎么办?本宫不想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让我们母子生出嫌隙。”柳贵妃缓缓地道,已经紧闭着眼眸,在一片黑暗中,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另一张稚嫩的婴儿面容,粉嫩嫩的笑脸还皱巴巴的,眼睛也没有完全睁开,整日睡着,嘴里还不停地吐着泡泡…“按理说,墨儿也十六岁了,该是立妃的时候,若他真中意哪家的小姐,即使门第身份差些,本宫也会尽量成全他。再怎么说,他也是本宫一手带大的。但若是裴元歌那个女孩,毕竟不妥当。”

当然,论身份论容貌论聪明才智,裴元歌都是出类拔萃。

尤其是赵婕妤之死那天,她的表现实在精彩,尽显聪慧机敏,连柳贵妃都不由得为她赞叹。单凭她这份知机敏锐,瞬间扭转乾坤的洞察力、分析力,即使身份势力略差了些,但她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助力,若是宇泓墨娶了她,定然如虎添翼。单论裴元歌这个人,柳贵妃倒是十分中意,并无不满。

只可惜,她现在身份太敏感。

虽然说表现上看起来,太后倚其为臂膀,裴元歌在宫里早就被烙上萱晖宫和叶氏的印记,但从那天寒露宫的情形看来,柳贵妃却察觉到一丝异样,只怕这个裴元歌,未必真心投靠太后…。这倒也罢了,最要紧的是,裴元歌是皇上看中的人。

柳贵妃与皇帝同床共枕近二十年,虽然皇帝性情阴沉难测,但她还是有所察觉的,太后寿宴上,皇帝看裴元歌的眼神显然很异常,虽然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至少证明,他对裴元歌很上心。而赵婕妤遇害那天,皇上看似公正中立,却有意无意地在偏袒保护裴元歌…。皇上对赵婕妤那般宠爱,赵婕妤又怀有龙裔,突然暴毙,凶嫌直指裴元歌,在这种情况,皇帝还在偏袒裴元歌,可见对她的看重!

宇泓墨若真是看上了裴元歌,那岂不是在跟他的父皇抢人?

这对宇泓墨来说,绝非好事!

“是啊!”周嬷嬷点头,突然又笑道,“会不会是娘娘太多疑了?裴四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明显是太后给皇上准备的人,将来必定是要进宫的,这谁不知道?九殿下虽然个性有些张扬恣肆,但行事还是很有分寸的,总不至于这般糊涂,居然打起预订宫嫔的主意吧?依奴婢看,即使赵婕妤遇害那天,九殿下跟裴四小姐看起来有些默契,大概也是因为,九殿下看出来裴四小姐要对付皇后,凑巧目标相同,才会如此,断然不会跟裴四小姐有什么私情!”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柳贵妃点点头,道:“也许是本宫多疑。”顿了顿,忽然放轻了声音,“她最近动向如何?”

她没有点明说的是谁,但这样的暗喻本身就是一种指示。

周嬷嬷立时会意,虽然知道周围无人,仍然压低了声音,道:“还是老样子,好的时候就在弄那些花花草草,发作的时候就大吵大闹,还好她是在冷宫,附近没什么人。”说着,有些不解地道,“娘娘您是不是太敏感了些?她一个失宠的宫嫔,又能生出什么风波来?若是为了九殿下,那就更不用担心了,九殿下五岁就被抱过来,那个女人又疯疯癫癫的,早跟九殿下闹翻了。这些年来,娘娘在九殿下身上耗费了无数心血,九殿下哪能不知道娘娘的好?娘娘跟那个女人比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一个有恩,一个有怨,九殿下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把那个女人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说,她终究是墨儿的生母,万一被人利用来攻讦墨儿,也是祸患,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叫那边的人注意些,别不留神被人算计了去!”柳贵妃仔细吩咐着。的确,正如周嬷嬷所说,她在宇泓墨身上耗费了无数的心血,绝不容有差错!

唉,墨儿虽好,终究是不是亲生的,隔了一层,才会有这样多的麻烦。

若是烨儿还在世就好了…

柳贵妃幽幽叹息,迷蒙的思绪中,模模糊糊地想着。

※※※

皇后被废,柳贵妃掌宫,后宫的变化也引得朝堂风起云涌,叶氏受挫,柳氏崛起总是在所难免。然而,还未等这场动荡平息,便又迎来了大夏王朝三年一度的科举。在大夏,科举原本是在二月份,但因为那时候气候尚且寒冷,整整五天的考试下来,一再发生考生冻死的事情,尤其是寒门子弟为多,朝晖帝不忍,便下旨将科举之期改为秋高气爽的八月初。

文科武举,共有二百三十五位考生步入朝堂,为大夏王朝再添新鲜血液。

金榜题名,本就是整个大夏王朝的盛事,尤其是京城有女儿的府邸,更是关注,好从中挑选乘龙快婿。但令人惊讶的是,这次高居魁首的,并不是京城学子圈中所猜测的任何热门人选,而是初到京城没多久的李明昊。若不是真假李树杰事件,只怕提起这个名字,京城的人都不会有印象。

而更人惊讶的是,这个李明浩不但夺得文试状元,同时还赢得了武举状元,顿时哗然京城。

尤其,在武举场上,李明昊十五连珠的箭术绝技,更被人认出是乞愿节上狂妄嚣张,挑衅整个京城男子的白羽箭的主人,更是引起了一片喧闹。虽然说当时白羽箭被赤羽箭的主人全部击落,但事后人们都猜到赤羽箭的主人必定是武冠京城,箭术超绝的九殿下,而李明昊能够与九殿下争一时锋芒,射出十五连珠的绝技,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武将之才。

一时间,这位李明昊的文武双全传遍了京城,但同时,他那狂妄嚣张,野性十足的个性也令人瞠目,顿时成为京城最热门的话题,连废后之事都暂时被人们抛却脑后。

香消翠减,秋风染金,在一场接一场的事端中,大夏王朝终于步入金秋。

这段时间,裴元歌偶尔会入宫陪伴太后,但或许是经过赵婕妤之死和废后事件,太后觉得裴元歌跟她是一条船上的人,放松了警惕,因此只是闲话家常,偶尔说起宫中的变化和事端,抱怨两句,倒都没有再留裴元歌在宫中住下。除掉了皇后这个心腹之患,太后又暂时放松了对她的警惕,府内章芸又被送到清心庵,裴元歌倒是过得相当悠闲自在。

之前在皇宫时时刻刻勾心斗角,再回到裴府,裴元歌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看着裴元歌屡屡入宫陪伴太后,太后却始终不曾宣召她,裴元舞心中难免会有些恐慌。她确定,之前她和裴元歌同时入宫的时候,太后的确对她十分喜爱,有意让她入宫侍奉皇帝。但自从她离宫之后,却全无音讯,太后就像是忘了她这个人一样。裴元舞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裴元歌在太后身边说了她什么坏话,导致太后改变了心意?

想到这里,不禁心头暗恨。

这个裴元歌,当真是处处跟她作对,就是看不得她好过!

又过了些日子,裴元舞终于坐不住了。

京城美人众多,想要入宫攀龙附凤,平步青云的更多,若再耽误下去,只怕太后更加会忘了她裴元舞的存在。吸纳子啊皇后被废,柳贵妃掌宫,太后必定处处受制,更急切地想要挽回后宫的治权,这时候正是太后最需要人手的时候,虽然太后看重裴元歌,但裴元歌年纪小,还不能入宫。但她裴元舞却已经十六岁,正是最好的年华,只要有人肯在太后跟前提一句,她就有着无限的机会…。

于是,这日裴元舞随便找了个借口,出了裴府。

乘坐裴府的马车来到外城,裴元舞找了个绸缎庄停下,想办法甩掉裴府的马车和护卫,带着流霜流絮,乘坐租来的马车,朝着东侧居民区赶去,来到一条偏僻幽静的胡同,里面只有一栋高墙黑瓦的宅邸,虽然不能跟裴府相比,却也颇为精致华奢,在周围一众平凡的建筑中显得鹤立鸡群。

“杨柳胡同里唯一的宅邸,没错,就是这里!”

裴元舞再三确认,确定自己没有来错地方,心中欣喜,正要走近敲门叫人,忽然眼前身影一闪,一道刚毅沉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粗而浓的眉下,幽黑的眼睛沉沉地盯着裴元舞,冷声道:“舞儿,不是说你要出门挑选绸缎布匹吗?怎么回来到这里?难道这地方也有绸缎庄不成?”

裴元舞顿时骇得魂飞魄散,眼前这人正是裴诸城!

正文 156章 原形毕露

“父…父亲,女儿,女儿是…”裴元舞没想到会被裴诸城截住,努力地想要自己平静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心慌意乱,“女儿听说这附近住着一个绣娘,绣工十分出色,想要来请她帮女儿绣几张帕子,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