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歌却不上当,绷紧了脸迅速地转移话题,正色道:“泓墨,说真的,你真的不想做太子吗?毕竟你是皇子,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又那么近,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吗?”

“如果我想的话,九皇子就不会是现在的名声了!你想想别人都是怎么看我的?嚣张跋扈,行事恣肆,阴晴不定,或许还有残暴阴戾,草菅人命之类的。如果我想做太子,我怎么会让自己传出这样的名声呢?装也要装出个太子的模样才行啊!”宇泓墨浅笑自若,没有丝毫的懊悔,“再说,我也不能做太子,如果我成为太子,第一个要死的人,就是我娘!”

裴元歌明白他的意思。

柳氏如果要扶持宇泓墨做太子,就必须要保证宇泓墨能够全心为柳氏谋取利益,绝对不会允许王美人这样不安定因素的存在,即使她是罪人之女,并无依仗,即使她在别人眼里疯癫了都不行!到时候,就算柳贵妃顾忌宇泓墨,不会对王美人下手,柳氏的人也绝对会动手除掉王美人。

难得的是,宇泓墨能从开始就看得这么清楚。

所以,这些年来,他立下了赫赫战功,为皇帝做下无数的事情,但另一方面,却放纵自己的名声被毁坏。他要立下战功,要有用,这样才能够在朝堂和皇宫站稳脚;但有这样的名声,皇帝立他做太子的机会不大,他才能够保全王美人…

他一直都在夹缝中寻求平衡点。

“这些年来,你一定很辛苦吧!”裴元歌柔声道,想到宇泓墨也才十六岁,就要考虑这么多的事情,这样辛苦的谋划。她虽然辛苦,背后还有父亲和母亲做支撑,但宇泓墨虽有父母,却等于没有,一切都要靠他自己。十六岁的少年,能够打拼到现在这种地步,一定吃了很多的苦。

“那是当然,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一点,温柔一点!”宇泓墨面色自若地道。

正文 177章 定情之吻

“…。”裴元歌无语。

这话本身并没有问题,宇泓墨生长在夹缝之中,皇帝对他纯属利用,并无多少真心;生母王美人虽然爱他至深,却不得要做出母子决裂的情形;柳贵妃虽然对他也有真心,但却也因为这份真心对宇泓墨和王美人百般猜疑。宇泓墨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既要维护生母,又要孝顺柳贵妃,还要和宇泓哲以及叶氏抗衡,的确辛苦艰难。

他才十六岁,却要面对如此复杂,如此沉重的情形,处处都要顾全,稍不小心,就可能万劫不复!

此情此景,如何让人不心生怜惜?

问题是,裴元歌有这样的心情很正常,但这样的话语从宇泓墨这个当事人嘴里说出来,还用的这样一本正经的表情,却莫名地违和,非但让裴元歌的怜惜之意烟消云散,甚至有种想要咬他的冲动。

看着裴元歌的表情,宇泓墨顿时大笑起来。

不同于他惯常的妖艳诱惑的笑意,也不是那种似笑非笑的邪魅,这时候的他,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和心机,笑容纯粹而透明,真正像个十六岁的少年,朝气而蓬勃,简单而开怀。这样充满了感染力的笑容,出现在宇泓墨绝美的脸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璀璨耀眼,令人眩目。

即使裴元歌,在他这样的笑容下,也忍不住有些眩晕。

而同时,看着他这般纯粹的笑意,裴元歌的心中也慢慢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温馨和柔情。

“可是,如果找不到七殿下的话,怎么办?”裴元歌问道,“毕竟,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兵荒马乱的情形下,七殿下一个婴孩想要存活实在太难了;而且你也没有丝毫线索,找起来应该很难吧!如果找不到七殿下,那你将来打算怎么做?”

“如果找不到七皇兄的话…。”宇泓墨忽然沉默了,顿了顿,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七皇兄,技能抚平母妃的丧子之痛,又能与娘亲团聚。如果不能的话…。那为了娘亲,我就不得不跟母妃作对了!娘亲这一生如此悲凉,又为我吃了那么多的哭,无论如何,我都要给她一个安稳祥和的晚年!而母妃…。”

宇泓墨忽然心绪烦乱,忍不住将裴元歌拥得更紧。

“我不会因为母妃而舍弃娘亲,但也不会为了娘亲而舍弃母妃,对我来说,她们同样重要!但是,母妃却似乎并不这样认为,也许她总觉得,我和娘亲是血脉相连的母子,这让她很不安稳,充满了担心和忧虑。早在六年前,当我明白娘亲的良苦用心时,也就察觉到了母妃的这种戒备和担忧,甚至,我偶尔无意中提到娘亲,都会让母妃如临大敌。所以,那时候尽管我知道娘亲为我所受的苦楚,可是,我却没有挑明,而是私底下默默铭记,咬牙拼尽全力去学武,学兵法,学阴谋阳谋,学各种能够壮大我自己的东西,抓住一切机会为父皇做事,默默地积蓄力量…。元歌,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我知道!因为你长大了,所以,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因为相见娘,就跑到王美人的宫殿外哭喊,为了片刻的亲近,而在柳贵妃心中留下刺。你是在为长远计较,为了能够在王美人和柳贵妃之间求得两全。”裴元歌柔声道,或许是女性天生的敏锐触觉,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她甚至比宇泓墨更能明白其中的关键。

“元歌!”宇泓墨心潮涌动,忍不住更紧地抱住她,几乎想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

他知道,以元歌的聪慧,必然能够明白他的用意。但是,他没有想过,元歌能够了解得这么透彻,他的担忧,他的无奈,他想要同时顾及王美人和柳贵妃的心情…。她都明白!

他之所以不与王美人相聚,是因为那时候他还小,处处都要受制柳贵妃,如果贸然与王美人亲近,说不定会引起柳贵妃的妒恨,甚至对王美人起杀心,所以他才会努力地遮掩,不被柳贵妃察觉到他的心思;而努力学习一切,从军立下战功,为皇帝暗中做事,则是在默默地积蓄力量,建造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势力。只有当他本身强大到能够跟柳贵妃分庭抗礼,他才能够光明正大地与王美人相聚,同时保障她的安全,让她不再“疯癫”,安享晚年。

“虽然说我和母妃之间感情很深,我这样做,等于借助母妃的力量成长,然后转过身来跟她作对。但是,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娘亲永远呆在冷宫之中,假装疯癫,凄凉寥落地过一辈子!”宇泓墨沉声道,“也许,最好的办法,是我跟母妃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把她的偏执和猜疑纠正过来,让她明白,无论如何,我对她的孝心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即使我有娘亲,也一样会孝敬她。如果能够释去她的忧虑,让她接受娘亲,当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是,我不敢去赌…。”

不敢拿王美人的性命,去赌柳贵妃的心。

因为他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如果让他无法说服柳贵妃,却又暴露了他和王美人的亲近,说不定柳贵妃会认为他一直都在欺骗他,更觉得他和王美人之间的母子羁绊,是她无法插足的,因而起了杀心。王美人毕竟还在后宫,柳贵妃如今又有掌宫之权,如果柳贵妃一时激愤下,做出什么事情,伤害到王美人,那就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而真的出了这样的事情的话,他和柳贵妃的母子之情也就走到了尽头。

所以,他必须要强大起来,要有足够的力量与柳贵妃抗衡,然后才能跟柳贵妃摊牌。这样,就算柳贵妃暂时无法接受,他也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王美人的安全,然后用事实让柳贵妃明白,两位母亲对他同样重要,即使他和王美人母子团聚,也不会因此而割断他和柳贵妃的母子之情。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想跟柳贵妃作对。

只是,柳贵妃的这种忧虑,单凭浅薄无力的言语是无法说服她的,只能用事实去证明,让她相信,宇泓墨不会有了王美人就舍弃不管她。总有一天,柳贵妃会相信他说过的话,相信他会对她孝顺一辈子!,

他有两位母亲,她们都同样地爱他,而他,也会同样地孝顺她们两个人!

“至于立太子的问题,我的名声这样狼藉,父皇立我为太子的可能性不大,那对柳氏来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希望放在柳氏送入宫中的嫔妃,只要她们能够生下皇子,就是柳氏的希望和依靠,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扶持他上位。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从我其他的皇兄皇弟之中寻找同盟者。”宇泓墨说着,眼眸又亮了起来,“但无论如何,母妃对我有抚育之恩,我一定会努力保证柳氏的利益。只要我坚持,我想,总有一天,母妃能够明白我的心思,相信我对她的孝心不会因为娘亲的存在而改变!”

“嗯!”看着宇泓墨突然飞扬起来的神情,裴元歌也忍不住跟他微笑起来,用力地点点头,道,“我相信,柳贵妃一定会明白的!女人的心其实很敏锐的,她们终究能够分辨得出真情和假意,柳贵妃又是那么聪明敏锐的人,她一定能够懂的。”

“你也这样觉得吗?”听到元歌的认同,宇泓墨笑得更开心了。

“元歌,你知道吗?按照大夏王朝的礼制,帝王驾崩后,后妃就得幽居深宫,但是,有子女的后妃,如果能够得到新帝的应允,是可以出宫,到子女所在的府邸安养晚年的。”宇泓墨的声音宛如飞鸟,不住地飞扬,飘荡在蓝天之中,“如果如我所料,我能够拥立新帝即位,到时候,新帝一定会允许我把娘亲接出宫的,如果母妃愿意的话,我也会把母妃接出来。”

“你想的倒是很美,难道就不怕你风头太盛,新帝忌惮你,来个鸟尽弓藏?”裴元歌斜眼看他。

宇泓墨开怀大笑,抱住她,悠悠然地道:“我当然会安守本分,不会去碰新帝的忌讳。我能领兵打仗,又没有称帝的野心,对新帝来说可是很好用的臣子!如果说新帝连这样的眼光都没有,不知道好好地抓我苦力,反而要忌惮除掉我,这样昏聩而心胸狭窄的人,我又不是傻子,干嘛还要选择拥立这种人啊?”

裴元歌本就是在开玩笑,闻言只是抿嘴一笑,没再说话。

宇泓墨却忽然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裴元歌,“元歌!”

“嗯?”裴元歌回眸,目带疑问。

“你知道的吧?按照大夏王朝的规矩,新帝即位后,其余皇子会封王,然后有各自的封地。到时候,我就把娘和母妃一起接到封地去,好好地孝敬她们。然后去一个我喜欢的妻子,”说到这里,宇泓墨神情忽然局促起来,尤其,迎着裴元歌盈盈的水眸,更觉得面热心慌,微微地转开眸光,不敢直视裴元歌,这才继续道,“我会对我的妻子很好很好的,如果她喜欢,我就在封地为她开个商行,或者绣庄也好,如果有其他的对手欺负她,我就带着她去砸那些人的场子!元歌,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孝敬娘亲和母妃,然后,跟我一起去砸场子?”

这等于是在问裴元歌,愿不愿意做他的妻子。

裴元歌蓦然睁大了眼睛,有震动,又惊讶,有喜悦,有甜蜜,也有些哭笑不得。孝敬王美人和柳贵妃也就算了,居然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去砸场子…。这话怎么听怎么有种土豪恶霸的感觉!忽然间想起寿昌伯府退亲事件后,在彤楼上,宇泓墨见她心情烦闷,提议说要跟她联手,一起去砸场子发泄的事情,心中却又莫名地涌起了一丝甜蜜和欢欣。

这个傻瓜,真是…。

见裴元歌迟迟没有应答,宇泓墨有些心急,忍不住转过头来,急促地道:“其实,那次在你的闺房,我就想问你,如果傅君盛不是你所期待的人,如果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他愿意一生只有你一个,只是,他声名狼藉,看似风光,却是危难重重,时时刻刻都处在风口浪尖,在夹缝中求生,在刀口上舞步。可是,不管有多难,他都愿意跟你一起并肩,永远站在你的旁边,和你一起承担,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别人伤你分毫…元歌,如果有这么一个男人,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当时,因为有傅君盛,因为她对他无意,所以他按捺了下来。

而现在,终于问出了口。

因为真的喜欢元歌,真的在乎,所以,即使昨晚到今天,元歌已经表现得如此明白,他却还是要问一问。在他将自己所有的事情,他的处境,他的打算,他的一切一切都毫不隐瞒地告诉元歌后,让她清清楚楚地了解他的一切,然后再做出决定。

一生只有她一个?

听到他这样的话,裴元歌并没有露出欣喜若狂的表现,反倒是原本温柔的表情凝固了,眼眸微垂,好一会儿才诚恳地道:“泓墨,如果你做不到,那么,就不要对我许下诺言。”

“元歌,你这话什么意思?”宇泓墨有些不解。

“你说,你愿意一生只有我一个。泓墨,如果你对我许下这样美好的誓言,给了我希望和幻想,到最后却没有做到的话,我会恨你的!”裴元歌缓缓地道。

宇泓墨终于明白她的疑虑和担忧,忽然想起那时候元歌骤变的表情,和突然狂怒的话语,隐约明白了些什么。沉思了会儿,宇泓墨的表情变得很郑重,凝视着裴元歌的眼睛,慢慢地道:“元歌,我和娘亲在皇宫中吃了这么多的苦,我恨皇后,恨太后,恨叶氏,因为他们是迫害我和娘亲的人。但有时候,我也会恨父皇,他明明就不喜欢娘亲,只是惑于她的美貌,所以在娘亲容貌被毁后,就将她弃诸冷宫,对我和娘亲不闻不问。从某种程度来说,真正造成我和娘亲的悲剧的人,是父皇。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发誓,我绝对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我会选择我喜欢的女子为妻,除了她,我不会再碰任何女人。所以当年,母妃对我说,春阳宫该设引导宫女时,我很坚决地拒绝,甚至为此将所有宫女驱逐出春阳宫,只留下太监和暗卫服侍,就是这个原因。我说这辈子只有你一个,不是花言巧语欺骗你,我是认真的!”

看着宇泓墨诚挚而坚毅的视线,裴元歌终于有些相信,他是说真的,嘴角慢慢浮现起笑意,眼眸中有星光璀璨,忽然嫣然一笑,用力地点点头:“好,只要你不辜负我,无论前路有多难,有多危险,我都愿意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努力!”

“元歌!”

终于得到她的承诺,宇泓墨心情激荡,难以言喻,忍不住紧紧地将她抱入怀中。

裴元歌双手慢慢地环住他的腰身,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结实的胸膛前。

前世,因为章芸和万关晓的欺骗,因为活得那样虚假,死得那样惨烈,所以重生后她不再相信任何感情,冷漠心狠如玄冰。但是,魇镇事件里,紫苑为了她宁愿承受污名;白衣庵遇刺,舒雪玉为了救她以身诱敌;寿昌伯府退亲,裴诸城为了她砸了镇国侯,还将事情闹到御前,不惜血溅御书房为她求得公道;而现在,宇泓墨一直以来,对她不求回报的默默付出,以及此刻的坦诚和真挚又打动了她…。

也许,老天爷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除了复仇,更重要的是,是想要她看清楚身边的人,认清楚真正爱她护她的人…

虽然这世,她遭遇比前世更多的风暴和漩涡,但是,却也收获了比前世更多更真挚的感情。

为了爱她,而她也爱的人,她愿意付出一切!

“元歌,你知道吗?我很开心,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宇泓墨喃喃地道,望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尤其是那娇嫩如花瓣般的樱唇,终于忍不住低头,轻轻地覆盖其上,与那次在清平乐的强吻不同,这次宇泓墨辗转轻吻着,温柔而缠绵。

裴元歌没有推脱,也没有闪躲,慢慢地闭上眼睛…

金黄色的落叶不住地在两人身畔飘落,掩映着相吻的二人,成为深秋之中最美的一幅画。

------题外话------

悲剧,昨晚写好后,正要更新,居然莫名其妙掉线了,一直都上不来,于是乎,昨天断更了…蝴蝶等了很久,两点多才登上来,只是因为审核编辑都睡觉去了估计这章更新到早上才能看到…。这章是昨天的更新,今晚还有更新,不过时间不定,汗滴滴…。

正文 178章 挑衅

“温姐姐还在等我。”不知道过了多久,裴元歌才从缠绵中清醒过来。虽然说她不是矫揉的人,既然喜欢宇泓墨,就坦然承认。但想到方才的亲吻,还是觉得面颊发烫,下意识地想要要转开话题,咳嗽一声道,“我跟温姐姐学骑马,她送李小姐去太医那里,很快就会回来,如果发现我不见了,她会着急的!”

慌乱之下,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为什么找温逸兰?”宇泓墨本就想元歌想得发狂,又刚刚定情,正是想要时时刻刻跟她黏在一起的时候,听到元歌说要离开,又是为了温逸兰,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冷哼一声,道,“就算整个大夏王朝,我的骑术也是数得着的!要学骑马,找什么温逸兰啊?我教你啊!”

早晚有一天,他要收拾掉温逸兰那个碍事的女人!

不过,不能让元歌知道就是了…

“好了,泓墨,别闹脾气了!”裴元歌柔语道,“我是说真的,我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温姐姐大概早就回来了,看不到我,说不定会以为我出事了,要是因此把事情闹大,反而不好!而且,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昨晚又高烧,才刚退烧,应该好好调养,赶紧回去养伤!”

看在她最后还是在为他着想的份上,宇泓墨勉强接受了她的理由,纵马将她送到密林边上,向外探了探头,忽然眼眸一亮,开心地道:“好了,温逸兰还没有回来,不如我们再在这里待会儿,等她回来了,你再出去?”说着,眼睛闪亮闪亮地看着裴元歌,璀璨如星辰。

裴元歌不禁失笑,但心中却也涌起了一种难言的甜蜜。她喜欢这种被他依恋的感觉,就好像有无形的线将彼此捆绑在一起,而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傻瓜!”

宇泓墨弯唇一笑,就算是被元歌骂傻瓜,也是开心的。

某傻瓜正要说话,忽然一瞥,错眼看到远处似乎有人在争执,长久习武练就的敏锐眼眸,瞬间就认出了那些人,有些烦闷地皱起眉头,忽然伸手,将裴元歌的脸扭转过来,对着她,笑如芳草:“前面没什么好看的,不要看了,转头看我吧!我比较好看!”

突然神神秘秘地说不要看前面,裴元歌反而更想看,转头望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都说了不要看!”宇泓墨伸手再度把她的头转过来,眼睛忽闪忽闪地道,“都说了我比较好看,看我看我啦!”

“是温姐姐,好像出事了!”只是这一瞥,裴元歌却也认出,远处那女子的浅黄衣衫,似乎正是温逸兰所穿的衣裳,周围隐约还有别的人,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温姐姐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普通人跟她吵不起来,看起来是出事了。泓墨,我们过去看看!”

“不去!温逸兰有什么好看的?比我好看吗?”宇泓墨扭头赌气道。

明明就是他先看到温姐姐出事,故意行为异常,引起她的注意,等到她察觉到后,却又赌气不许她过去。这个泓墨…。裴元歌有些哭笑不得。好像最初跟宇泓墨有接触时,他就时常对她摆出这种古怪幼稚的姿态,后来在镇国候府退亲后,就没再见过,他变得温和而体贴,处处都替她设想周到。而现在,当两人真的确定之后,他却又似乎回到原点,又开始喜欢耍这种幼稚的把戏!

不过,跟最初对宇泓墨阴影不定的忌惮不同,现在,裴元歌对着这样的宇泓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是…。在跟她撒娇吗?

“泓墨,别闹了!”裴元歌试图安抚他。

宇泓墨倒没有闹别扭太久,哼了一声,把缰绳交到她手上,翻身下马,闷闷地道:“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他也清楚,现在的情形下,元歌还是太后给皇帝准备的人,如果他公然表现得和她太过亲热,容易招惹是非,为元歌引来流短蜚长,因此自觉地避嫌。

“哎,你别有太大动作,小心伤口裂开!”裴元歌急切地道。

原来元歌还是关心他的嘛!宇泓墨顿时笑逐颜开,挥挥手道:“没事没事,我会小心的,你先过去吧!”

见他行动无碍,似乎真的没事,裴元歌这才放心地朝着温逸兰所在的方向打马而去。走到近前,之间温逸兰对面站着一个身着妃红色对襟半臂,下配银红百褶裙的女子,却是满脸的颐指气使,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骄纵和蛮横,破坏了原本还算秀美的容貌,不是别人,正是叶问卿。

而在她们旁边,还站着个面露幸灾乐祸之色的少女,却是先前与她们起冲突的赵月燕。

除此之外,还有三四个少女站在赵月燕旁边,都是之前的那些女子。

看着眼前的人,和双方的情形,裴元歌就猜出大概。果然赵月燕不是个肯吃哑巴亏的人,只是碍于她是太后身边的红人,不敢得罪,这才忍气吞声。结果不知怎地,居然跟叶问卿搭上关系,八成挑唆了些什么,引得叶问卿跟温逸兰争执起来。裴元歌心中冷笑,难怪温逸兰不喜欢赵月燕等人,欺软怕硬,又喜欢架桥拨火,挑拨是非,果然很惹人厌!

“温姐姐,出什么事了?”裴元歌驾马至前,温声问道,然后翻身下马,转头向叶问卿打招呼,“叶小姐!”随即,目光转到赵月燕等人身上,神色平静,甚至还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赵小姐,还有这几位小姐,又见面了!”

无论如何,该有的礼仪总是要有的,裴元歌从不在这上面让人挑毛病。

见裴元歌前来,赵月燕等人顿时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意。之前被裴元歌威胁逼迫,她们不得不向李纤柔低头,心中本就憋屈,没想到离开没多久,不小心竟然遇到了叶问卿这位大小姐。虽然说皇后被废但太后犹在,叶氏也依然兴盛,赵月燕哪里招惹得起她,急忙道歉。结果无意中说到裴元歌,居然激起了叶问卿的性子,说要为她们讨还公道,就带着她们往这边赶来,正好截住了温逸兰,双方便争执起来。

现在裴元歌来了更好!

刚才仗着太后的宠爱,那般欺压她们,现在轮到裴元歌常常这滋味了。她再得太后喜爱,也只是外人,叶问卿却是章国公府的嫡小姐,和太后有着血缘至亲,亲疏远近再分明不过。而且看叶问卿的模样,似乎本就不喜欢裴元歌,又被她们拿废后挑拨了几句,现在正在气头上,待会儿有裴元歌好受!尤其,裴元歌跟叶问卿打招呼的声音那般温和,想必也是不敢得罪这位天之骄女吧!

赵月燕等人如此认为着。

但是,当裴元歌的眸光掠过她们身上时,那平静而温和的眸光,以及她嘴角的浅浅笑意,却让原本信心满满的赵月燕等人突然心里发寒,莫名地只打寒颤,勉强道:“裴四小姐!”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面缩了缩。

叶问卿看到,更加怒不可遏,冷笑道:“裴元歌,你好大的威风!不过就是刑部尚书的女儿,居然能把赵婕妤的堂姐吓得噤若寒蝉,可见你的气焰有多嚣张!别以为太后看重你,你就真的当自己是凤凰了?今天我就要代太后娘娘教训教训你,免得你丢她老人家的颜面。”

昨晚才在太后那里碰了裴元歌的钉子,叶问卿也终于醒悟了些许,知道要拿太后做幌子。

“元歌,别理会她,根本就没法讲理!”见裴元歌过来,温逸兰挽住她的手臂,愤愤地道,“我送李小姐回来后没见到你,就骑马到处找寻,结果就被叶问卿堵在这里,说我和你联手仗势欺人,欺负赵月燕,抢她的马匹,抢占她骑马的地方。最可恨的是,连看管马匹的官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符合叶问卿的话,说赵月燕领走的是李小姐的马,那些人又哭哭啼啼说我们欺负人,简直岂有此理!”

“什么呀?刚才不是你们嚷嚷要到看管马匹的官员那里求证吗?现在证明是李纤柔抢我的马匹,怎么就想耍赖了?刚才不是说要到太后娘娘那里评理去吗?好啊,现在我们就让大家来评评理!”想到有看管马匹的官员作证,赵月燕又有了底气,忍不住超这裴元歌挑衅。

最好能因为这件事,让太后对裴元歌起了恶感,看她以后还怎么嚣张。

裴元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说经历了废后,皇帝又在动手清洗,但因为做得隐秘,再加上太后的手段,在外人看来,叶氏还是一片花团锦簇,看管马匹的官员定然是想要讨好叶问卿,因此跟着她改口,而叶问卿和赵月燕则是想靠着这件事打压她的风头。

真是幼稚,以为有看管马匹的官员的话就够了吗?

“你别在这里颠倒黑白,明明就是你们欺负李小姐,还害她受了伤,现在居然倒打一耙!”温逸兰气道。

赵月燕有些得意:“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欺负李纤柔,抢了她的马,害得她受伤,有谁看到了吗?只有你们在这里红口白牙地胡说,谁会信?”

“我看到了!”

正文 179章 各执一词

来人身着一袭红衣,在秋风中宛如一团跳动的火焰,鲜艳热烈而耀眼。但那绝美的容颜,却将衣衫的艳色彻底压倒,修眉凤眼,潋滟生波,每一个凝眸都令人心醉沉迷。尤其,此时此刻的宇泓墨,眼眸中光华璀璨,象牙般细致光华的肌肤更如同明珠般,泛着淡淡的光泽,更添风华,令人不敢直视。

一时间,在场的女子都难免为这种美貌所倾倒,面色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叶问卿近乎痴迷地看着宇泓墨,从小时候第一次见面,她就被宇泓墨的美貌所惑,追逐不休。但这时候也觉得,此时的九哥哥似乎比往常更加美貌耀眼,心神沉醉,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立刻换了张温柔婉约的笑脸,嗲声道:“九哥哥!”

说着,提裙跑上前去,想要挽住他的手臂。

“九哥哥,我已经听爷爷说了,你因为有要事耽误了第一天的秋猎,今天清晨才赶到围场。我刚知道就去找你了,可是柳贵妃娘娘说你不在,我找了你好久都没找到人,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叶问卿温柔娇媚的声音,与方才的盛气凌人判若两人。

然而,话到最后,却有些嘎然变音,因为宇泓墨压根就没理会她,身形微闪,让她的手落了个空。

叶问卿面色顿时涨得通红,却不是羞怯,而是尴尬羞愤,下意识地环视四周的人,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谁敢露出嘲笑的意思,就决不轻饶。然而,放眼所及,只见赵月燕等人眼眸中都流露出痴迷之色,怔怔地看着宇泓墨,宛如饮酒了般,面色酡红,羞怯不已。见状,叶问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眸露愤恨,甚至还带着一丝阴冷。

赵月燕这些人算什么东西,也敢觊觎九哥哥?

九哥哥是她的!

“赵小姐,你们看够了没有?身为女子,居然如此不知矜持,成何体统?”叶问卿冷冷喝问道。

赵月燕等人这才惊醒过来,接触到叶问卿冰冷的眼眸,心中都是一颤,急忙收回目光。叶问卿倾心于九殿下,根本就是公开的秘密,众所周知。只可惜神女有意,襄王无心,九殿下对她从来不加辞色,偏偏叶问卿也算奇葩,屡败屡战,从不气馁,持续不停地纠缠。也因此,对于出现在九殿下身边的女人,叶问卿也格外敏感,稍有怀疑便会加以整治,直到那女子不敢接触九殿下为止。

她们方才那般痴迷地看着九殿下,说不定已经被叶问卿嫉恨上了。

章国公府的嫡女,那可不是她们能够招惹的!

温逸兰和裴元歌在旁边看着,真觉得大开眼界,明明就是叶问卿先厚颜纠缠宇泓墨,结果居然以不知矜持为由呵斥赵月燕等人,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温逸兰撇撇嘴,不想招来无妄之灾,拉着裴元歌退后几步,跟宇泓墨保持距离。

见状,宇泓墨心中忍不住恼怒,这个温逸兰,每次都跟他作对!

见叶问卿面色不善,大有兴师问罪的趋势,赵月燕心中胆寒,急忙转移话题,道:“九殿下来得正好,这位裴四小姐和温小姐仗势欺压小女等人,多亏叶小姐仗义执言,为我们讨回公道。现在九殿下来了,正好请九殿下来主持公道!”

先是被宇泓墨的艳色所迷,然后又被叶问卿这一下,她只顾着转移焦点,竟然忘了宇泓墨适才说过的话。

“哦?温小姐和裴四小姐仗势欺压你们?”宇泓墨悄然一笑,唇角微微弯起,风华绝世,魅惑天成,“这就奇怪了,本殿下适才正巧也经过那里,却是看到李阁老的女儿在那里骑马,结果你们却过来强夺她的马匹,又故意纵马惊吓她,以至于她摔下马背。现在你们却说,温小姐和裴四小姐仗势欺压你们,这么说,难道是本殿下看错了不成?”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早就藏身在密林中,关注着元歌的行踪,也正巧看到了赵月燕等人的所作所为。

“九…。九殿下?”赵月燕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一切会被九殿下看在眼里,颤颤巍巍地道,“九殿下,不是这样的…。不是的…。”忽然间想起什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急地道,“看管马匹的官员那里是有记录的,那匹马原本就是我领走的,九殿下可以去问问看管马匹的官员,就知道了。”

“看管马匹的官员?”宇泓墨凤眼微挑,黑琉璃般的眼眸中折射出万千风华,“的确,秋猎带来这么多马匹,为了防止丢失,对于挑选马匹的人,看管马匹的官员都会有记录。李小姐和赵小姐挑选马匹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墨迹想必都已经干了,想要把李纤柔三个字改成赵月燕,恐怕不容易,但若是涂墨修改,痕迹又太明显。但就算是这时候再重新写领马记录,也会因为墨色太新而露出痕迹。所以,只要把看管马匹的关于所做的记录拿来一看,孰是孰非就再清楚不过了。既然如此,赵小姐,我们就去看看吧!”

闻言,赵月燕更是面色苍白。

她只想着,有叶问卿施压,看管马匹的官员已经改口,裴元歌和温逸兰那边却没有证人,这件事已经偏向她们,差不多铁板钉钉,再加上叶问卿为她们出头,肯定能让裴元歌栽个大跟头。却没有想到,每匹马的去向都是有笔墨记录的,一时半刻,这却是难以修改,只要把那本记录拿来一看,绝对就会真相大白!

而眼前这个人,又是据说性情难测,喜怒无常的九殿下…。

心慌意乱之下,赵月燕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叶问卿,希望她能够帮自己解围。

只可惜,看到宇泓墨出现,叶问卿早就神思恍惚,满心满眼里只有风华绝世的宇泓墨,哪里还记得要提赵月燕出头的事情?尤其,现在是宇泓墨出来作证,证明是赵月燕欺压李纤柔,叶问卿更不敢怀疑宇泓墨的话语,跟他作对。再说,宇泓墨说得很对,看管马匹的官员改口容易,但那些记录却不容易做手脚,只要拿来一看就会清清楚楚了。

既然如此,叶问卿自然不会蠢得跟宇泓墨唱反调。

而且,她还可以趁这个机会呵斥赵月燕,来讨好九哥哥,说不定还能因此让九哥哥欢喜。想着,叶问卿看了眼宇泓墨,再转向赵月燕的表情已经十分冰冷,翻脸无情了。

看着叶问卿的举止神态,赵月燕也猜出了她的心思,心中越发惊骇,几乎惊出一身的冷汗来。原本单单裴元歌,她就得罪不起,尤其适才临离开前,裴元歌的言语明显是在警告她们。但因为有了叶问卿这个靠山,她才敢再回来生事,如今叶问卿却突然倒戈,又有九殿下插手,等于她现在将裴元歌、九殿下和叶问卿都得罪了,这样一来,后果根本就不堪设想。必须要想办法扭转这种局面,不然,待会儿若是把事情闹大,别说她们丢了脸,就连她们身后的家族也会跟着受影响,这种后果可不是她们能够承受得起的。

忽然间,赵月燕心中一动,急中生智,故作委屈地道:“小女这就不明白九殿下的意思了。这边都是女眷练马的地方,九殿下又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恰恰好看到事情的经过原委,恰恰好在这时候出来替裴四小姐作证?再说,明明是裴四小姐仗势欺人,强行欺负我们这些官家小姐,九殿下若是在旁边,应该看得清清楚楚才对,怎么却偏袒裴四小姐,冤枉小女等人?”

这番话看似在不知深浅地质疑宇泓墨,实际上却是想要误导叶问卿。

果然,叶问卿闻言,顿时面色剧变,狐疑地看了看裴元歌。的确,这边都是女子练习骑术的地方,九哥哥怎么会来这里?难道说是为了来见哪个女人的吗?九哥哥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为何会帮裴元歌作证?难道说,九哥哥来这里,就是为了裴元歌?裴元歌勾引了九哥哥?叶问卿越想越觉得怀疑,尤其再看到裴元歌清丽绝俗的容貌,宛如一朵冰莲花般脱俗飘逸,心中的怀疑和嫉妒就越发浓郁起来,看向裴元歌的眼眸渐渐不善。

见状,赵月燕顿时心中一喜。

果然叶问卿对九殿下觊觎已久,因此对他身边的女子都格外敏感,听了她这番话,就立刻将嫉妒的矛头转向了裴元歌。只要叶问卿因为九殿下对裴元歌怀抱敌意,那就不会轻易放过她,这样一来,就会站在她们这边,不会放任裴元歌嚣张。

果然,耳边传来了叶问卿恼怒的声音:“九哥哥,你恐怕是看错了。我亲眼看到,是裴元歌仗势欺人,威逼着赵小姐交出马匹,又强夺她们练习骑马的地方,绝对不会有错。”

这下好了,九殿下和叶问卿各执一词,事情就不容易处理了,赵月燕满意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