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李明昊当着皇帝的面,这样维护她和叶氏,显然是决定接受叶氏的拉拢;二来,眼下的情形对宇泓哲十分不利,叶问卿又是那样的性子,再闹将下去,说不定不可开交,而李明昊将责任归咎到赵月燕这些无名小卒的身上,正合太后的心意。尤其,想到这件事原本就是因为赵月燕等人而已,太后就更恼恨这些人,恨不得将她们碎尸万段。

不过,这话明显在维护叶问卿和宇泓哲,太后反而不好说话,只是看着皇帝。

皇帝眉头微蹙,看了眼李明昊,眸光幽暗,神色阴沉,过了会儿才慢慢道:“李爱卿所言有理,既然如此,那就将赵月燕等人驱逐出围场,永生不得再入秋猎围场!张德海,这件事交由你操办,顺便传旨给她们的父母,让他们好生教导女儿,没教好之前,暂时不必办公了!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朕怎么能放心把朝廷事务交给他们来处置?”

“是!”张德海躬身领旨。

赵月燕等人闻言,顿时瘫倒在地上。她们虽然是嫡女,也很得父母的宠爱,但还有兄弟姐妹,尤其,家族的前程更比她们本身重要。现在因为她们一时不慎,得罪了叶问卿和裴元歌,或许还包括九殿下,如今更被皇上下旨逐出围场,颜面尽失不说,还牵连到父亲的差事…。这些事情交杂在一起,她们以后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在这一刻,她们无比后悔,为什么要去欺负李纤柔?

倘若不逞一时的骄纵,也不会招致这样的下场?倘若被裴元歌警告后,她们懂得收敛,没有趣撺掇叶问卿,把事情闹大,也不会落到这样的田地…。

忽然有人惊呼出声:“皇上明鉴,这件事都是赵月燕教唆的,与小女无关啊!小女是冤枉的!”

“是,都是赵月燕的错,还请皇上开恩,宽恕我们吧!”

…。

一时间,各种求饶声纷起,可惜,无论是皇帝,还是奉旨办事的张德海,都丝毫没有被她们的喊冤声打动,张德海带着大内侍卫,将这些千金小姐们扭送起来带出去,往她们父母所在的地方送去。

营帐内,太后急欲转开这个话题,让皇帝尽快忘记方才的事情,便将矛头调转,指向了宇泓墨,有些浑浊的眼瞳里射出阴冷的光泽,貌似慈爱,实则怀疑地问道:“墨儿你这孩子,怎么连第一日的秋猎都缺席了?今儿才来,就恰好出现在出事的地方,刚好看到事情经过,倒也巧了。”

这番话语里显然透漏出怀疑之意。

叶问卿心仪宇泓墨,这已经是周所周知的秘密,今天叶问卿这样失态,宇泓墨又恰好在现场,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有没有可能是宇泓墨从中挑拨,故意亲近裴元歌,引起叶问卿的嫉妒之心,挑拨两人的关系?而且,昨晚明明看着他被暗卫送进了营帐,搜营居然没能找出他来,实在太奇怪了!

宇泓墨若无其事地道:“回皇祖母的话,孙儿是奉母妃之命前来传裴四小姐,这才看到事情经过。不然,让裴四小姐被人冤屈,污蔑了名声,皇祖母岂不心疼?孙儿这也是为皇祖母着想啊!”

他到女子练习骑术的场地,本身就有些奇怪,若不找个合适的理由,的确容易引人疑窦。

“你这孩子!”昨晚柳贵妃才留裴元歌,今儿又让宇泓墨前来传她,到底有什么心思?太后神思着,凝视着宇泓墨,忽然神色一动,微笑着道,“既然墨儿你这样孝顺哀家,若是肯听哀家的意思早些成婚,哀家更是欢喜。问卿那丫头虽然有些鲁莽,但对你是一往情深,不如哀家做主,给你们赐婚,早日完婚,如何?”

闻言,李明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正文 184章 两个条件

即使明知道宇泓墨的心思,但听到这样的话,裴元歌心中还是忍不住抽紧。

“皇祖母说笑了,长幼有序,五皇兄至今还未立妃,孙儿怎好僭越?说起来也真可惜,原本是订了李家小姐的,可惜出了那样的事情,好好的姻缘就散了。”宇泓墨若无其事地道,知道太后想要把话题转开,却偏偏提起临江仙的事情,看到太后和皇帝的脸色都暗沉了不少,这才又道,“再说,当初孙儿可是立过誓的,除非能符合孙儿的两个条件,否则孙儿绝不成亲!皇祖母忘了吗?”

提到这个,太后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九哥哥,我愿意的!”没想到一番转折后,竟然因祸得福,太后居然为她和九哥哥赐婚,叶问卿立刻道。

“哦?”宇泓墨凝视着叶问卿,眼眸幽深漆黑,“问卿表妹,你说真的吗?”

“真——”

“住口!”不等叶问卿说完,太后便迅速截断了她的话,双眼凝视着宇泓墨,审度着他话语的真假。却见宇泓墨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邪魅恣肆,完全难以猜度。缓了缓,太后摇摇头,道:“算啦,你这孩子从小就怪脾气,哀家也管不了你。可怜柳贵妃,为你的婚事,不知道要操碎多少心思!”

“有劳皇祖母操心了!”宇泓墨笑吟吟地道。

没想到事情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落幕,李明昊和叶问卿心中都觉得十分失望。

“算了,你们都退下吧!”太后不想再纠缠这件事,匆匆收场,招手示意裴元歌到她身边,这才向皇帝告辞,离开营帐。没走多远,太后忽然顿足,有些不悦地道:“元歌,你这孩子素来聪明,怎么这次这样糊涂?那李纤柔的事情,你又何必去掺和,闹得如今不可开交?”

早在把事情闹开时,裴元歌就知道太后会责怪她。

毕竟,李纤柔的事情牵涉到了宇泓哲的丑闻,是太后极力想要遮掩压盖的。人总有迁怒的习惯,太后不愿意把这件事归罪到宇泓哲身上,难免对李阁老一家有意见,而牵涉事中的李纤雨和李纤柔自然首当其冲,她替李纤柔出头,太后当然会不高兴。

“太后娘娘,小女也是没办法。当时赵小姐她们闹得太过了,弄得李小姐落马受伤。小女想,李小姐毕竟还是李阁老的千金,若真的任由赵小姐她们把事情闹大,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说不定会影响五殿下的声誉,这才想上前制止。没想到赵小姐她们当面答应小女,就此收敛,转身却又请来了叶小姐。太后娘娘,小女当时真的是想控制事态发展,可是叶小姐说出了那样的话…。”

这样说起来,她当时帮李纤柔的目的,就变成了替宇泓哲的声誉着想,只是因为叶问卿的插手而生变。

太后想想也在理,如果赵月燕她们真将李纤柔弄出好歹,引起众人注意,难免会因为李纤柔而联想到宇泓哲在临江仙的事情,的确不好。说到底还是叶问卿那个丫头,非但帮不到叶氏的忙,还净添乱!

想到这里,太后对叶问卿的不满更深了。

“太后娘娘,小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裴元歌小心翼翼地看着太后的神色,试探着将李纤柔现在的处境大略讲了一遍,道,“小女觉得,李小姐的事情还是尽快处理得好,否则,拖延得越久,就对五殿下的声誉越不利。不如太后娘娘为李小姐指桩婚事,也好昭显太后娘娘您的仁慈宽厚。”虽然知道希望不大,她却还是提起,想要为李纤柔尽一份力。

毕竟,李纤柔的处境实在太凄凉了。

反正现在已经因为李纤柔惹出事端,不如试着全说太后,顺势解决李纤柔的婚事。

太后眉头紧皱。

裴元歌所说的,她何尝不知道?原本出了临江仙的事情后,她就打算在她的寿宴上位李纤柔赐桩婚事,结果因为裴元歌的出现,让她太过震惊,一时间把李纤柔的事情忘记了,后来又接连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区区李纤柔的婚事,哪里会被她放在心上?因此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但问题是,现在临江仙的事情才刚平息没多久。

在叶氏的努力下,宇泓哲的声誉刚刚有恢复的趋势,这时候,太后恨不得把临江仙以及李纤雨李纤柔等人消失掉,永远都不要出现在公众的视野。如果她这时候为李纤柔赐婚,别人必然会联想到,这是在为宇泓哲临江仙的事情善后,会勾起人们对于那件事的记忆,这是太后绝不愿意看到的。

“元歌丫头,你毕竟还年轻,有些事情看不通透,李纤柔的事情,以后你就别管了!”思索了会儿,太后还是觉得,让李纤柔这个人暂时沉寂比较好。至于李纤柔的终身?那不是她堂堂太后会放在心上的事情!

太后对裴元歌素来温和慈爱,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的声急色厉。

裴元歌知道无望,只能叹了口气,暂时按下这件事。

就在这时,一道大红色的身影忽然拦住了去路,绝美的容颜容光焕发,如朝阳般灿烂夺目。宇泓墨笑着向太后施礼,这才笑着道:“皇祖母,孙儿冒昧,想跟皇祖母借裴四小姐一用。孙儿刚才说了,奉母妃之命前来请裴四小姐,如果请不到人,母妃定要怪孙儿无用!还请皇祖母疼孙儿这遭,帮我这个忙吧!”

太后眉头紧皱,昨晚柳贵妃留下裴元歌,已经让人生疑,怎么今天又要见?

皇后倒台,柳贵妃大权在握,如今想要对付裴元歌了吗?

或许这样也好,如果柳贵妃意识到裴元歌的威胁,想要对付她的话,说不定会因此走上赵婕妤和皇后的老路…。到时候甚至不必她动手,只要让皇上意识到这点,必定会对柳贵妃不满,不是更好吗?想到这里,太后便笑着道:“没想到元歌这孩子不但投了哀家的眼缘,跟贵妃也有缘法,竟然一见如故,倒像是亲姐妹似的。既然贵妃如此厚爱,元歌,你就去跟贵妃聊聊闲话,可别惹恼了贵妃!”

说着,对裴元歌使了个眼色。

“多谢皇祖母成全!”宇泓墨言笑晏晏地道,心中却对暗自腹诽太后对柳贵妃和元歌的关系定位。什么亲姐妹?说是婆媳还差不多…。

裴元歌明白太后的意思,是想借她挑起皇帝对柳贵妃的不满,福身道:“小女遵旨!”

光明正大地把元歌从太后身边拉走,宇泓墨领着她朝着柳贵妃的营帐走去,边走边用那种得意洋洋的眼神看着裴元歌,似乎在说,哼,小样,就算你因为温逸兰离开,我这不还是把你给抢过来,光明正大地领着你走路?跟我斗,谁都没门!

裴元歌看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又觉得心里有些甜丝丝的:“你好大的胆子!假传贵妃娘娘的旨意还不够,居然还跑来跟太后要人,也不怕穿帮!”

“太后那种脑筋,我越是这样光明正大地跟她要人,她越是会往宫斗那方面想,只以为是母妃想要对你怎样,不会怀疑到你我身上。”宇泓墨笑着道,顿了顿,眼神微微飘散,“再说,我想见你嘛!想跟你多待会儿!难道…。你不想吗?”

“…。”裴元歌低下头,白玉般的脸颊上浮现红霞。

没有听到回声,宇泓墨转过头来,看到裴元歌娇羞的模样,心中大乐,嘴角不住地上扬。

过了好一会儿,裴元歌才稳了稳情绪,想起方才的事情,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泓墨,问你个问题,之前在皇上那里,你说除非能够符合你的两个条件,否则你绝不成亲!什么条件啊?为什么你一说,太后就不再坚持为你和叶问卿赐婚?”

“想知道啊?”宇泓墨坏笑道,眼神里充满了调侃的意味。

见他卖关子,裴元歌头一扭:“现在不想了!”

宇泓墨却笑得更开心了,径自道:“也没什么,只不过当初废后曾经为我的婚事‘操心’过,我就说,除非能够符合我的两个条件,否则不管是谁,我都不娶!这第一个条件嘛,就是要找个比我容貌更美的女子,我可不想每天早上起来折磨我的眼睛!”

他这样说,顿时勾起裴元歌对于初见宇泓墨的回忆。

当时在御花园的池边,宇泓墨就是说这样的话,气得叶问卿哭了起来。毕竟,宇泓墨容貌已经是惊世骇俗,想要找到一个比他还美的女孩,实在太难了!想着,裴元歌咳嗽了一声,道:“那可就糟了,我蒲柳之姿,恐怕是不能跟九殿下相比了!”

“所以啊,元歌,你得好好地长,要长得比我好看才行!”宇泓墨郑重其事地道,忽然脸一垮,道,“不然的话,为了符合我的誓言,我只好自己毁容了!”说着,他自己先笑了起来,继续道,“至于这第二个条件嘛…。”

说着,他神色有些恍惚,回忆又飘到了往昔。

那年,皇后想要毁损宇泓墨的名声,便授意身旁的宫女,假称与宇泓墨有私,坏了身孕。事情闹到皇帝跟前,那宫女指天赌咒,说对宇泓墨一往情深,就算为他死了也甘愿。当时那宫女说得声泪俱下,连皇帝都为之动容,将宇泓墨叫来,说要将那宫女赐给他为侍妾。

宇泓墨辩解无用,便问那宫女,真的甘愿为他而死?

那宫女自然点头。

然后在皇帝和皇后的威压下,宇泓墨收下了那名宫女,结果当天那宫女的尸身便从春阳宫抬出。皇后气得仰倒,一状告到皇帝跟前,结果宇泓墨却浑不在意地说,既然那宫女说愿意为他而死,那他就成全她!皇帝为此大发雷霆,斥责严惩,结果宇泓墨却毫无改过之意。

185

因为生母王美人的遭遇,宇泓墨立下重誓,绝不会重蹈父皇的覆辙,也因此,他什么都能够忍让,唯独不允许别人操控他的婚姻。身在皇室,他知道,想要做到这点,不是单凭决心就够的,还要有足够的威慑力。而且,他知道,那时候皇后已经有心要为他和叶问卿赐婚,这是他绝不允许的事情。

而接下来的一次聚会,给了他机会。

那时候皇后和众妃嫔都在场,柳贵妃抱怨地说起他的亲事,让她操啐了心思。宇泓墨便趁势接口,说除非能符合他的两个条件,否则他绝不成亲。第一个条件就是要找个比他容貌更美的女子;而第二条,则是说这女子需得愿意为他去死。当时他似乎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起,别人都没在意。

第一个条件自然是说笑,而第二个条件,则是针对那次宫女事件而言。

当时他问了那宫女是否愿意为他而死,那宫女称是,随后便有尸身从春阳宫送出。宇泓墨特意强调这点,明显是在警告皇后,如果她想要胡乱塞人给他,擅自为他做主赐婚的话,那女子必然会重蹈那个宫女的覆辙。

单单只是这样的警告,皇后当然不会就此相信,但终究有些半信半疑,不敢擅自为叶问卿赐婚。于是,皇后就试探性地从叶氏麾下找了名官家少女,说要许给他做侧妃。结果,还来不及订下这桩婚事,那官家少女便在进香途中意外堕崖身亡。任凭别人怎么查,都只以为那是意外,但皇后却知道,这绝对是宇泓墨做的手脚。

区区宫女,皇帝不会在意,别人也不会太苛责他,所以,宇泓墨会明目张胆地杀了她,将尸体送到凤仪宫。但如果是官家女子,他或许不会做得这样明显,但却也有的是手段让她死得无声无息。宇泓墨这显然是在警告她,他的婚事,不容许皇后乱点鸳鸯谱!

皇后虽然气愤,无奈抓不到证据,也无从追究。

为了不让叶问卿重蹈那官家少女的覆辙,皇后终于断绝了强行赐婚的心思。

也正因为如此,之前在皇帝的营帐,宇泓墨一提这件事,太后就当即转口,因为宇泓墨根本就是在说,倘若太后真的要强行赐婚的话,他绝对会杀了叶问卿!虽然太后对叶问卿有诸多不满,但身为叶国公府的嫡小姐,即使再愚钝,给她找门好亲事,就代表着一股无法割断的姻亲助力,这种联姻,就是叶问卿本身最大的作用。若因为强行赐婚宇泓墨,而导致叶问卿“意外身亡”,那对叶国公府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这绝不是精明的太后想看到的结果,她甚至不想去赌这个可能性。

宇泓墨邪佞恣肆,残忍暴戾的名声,并非全无缘由,在必要的时候,他可以比谁都狠辣无情!

但这些,宇泓墨并不想让裴元歌知道,不想让她知道,他还有着如此狠厉冷漠的一面,让元歌对他有不好的印象。因此,宇泓墨微微恍了恍神,便笑着道:“第二个条件你就不用管了,因为你已经符合啦!所以,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努力地长好看些,别逼得我到时候自己毁容就好啦!”

“自恋!”裴元歌白了他一眼,彻底无语了。

宇泓墨启唇而笑,眉眼弯弯。

裴元歌原本以为,宇泓墨只是拿柳贵妃召见她做借口,没想到宇泓墨竟然真的将她带到了柳贵妃的营帐里。

而更让她没想到的是,探问完柳贵妃的伤势,宇泓墨便将拿柳贵妃做借口,把裴元歌抢过来的事情和盘托出,末了还双手合十,笑眯眯地对柳贵妃道:“母妃,元歌现在被太后看得紧,儿臣以后想见她,说不定还得借母妃的名义才行,先跟您打声招呼。呃,母妃的伤势需要静养,儿臣就不打扰了,我这就跟元歌到右偏间去,如果太后派人来找元歌的话,还拜托母妃代为应付。儿臣在这里先叩谢母妃啦!”

说着,吐了吐舌头,便带着裴元歌往右偏间过去。

反应过来的柳贵妃,也被宇泓墨这番言行弄得哭笑不得。别的孩子跟女子有了私情,遮掩还遮掩不过来,宇泓墨倒好,拿她的名义找裴元歌过来私会不说,这会儿还让她帮他们两个打掩护;而且,他还说,以后要借她名义的时候多得是…。打着母亲的幌子,跟心上人私会,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只有宇泓墨才做得出来。

柳贵妃愣在当地,无语了许久,最后却是忍不住失笑。

“这个孩子,净做些让本宫哭笑不得的事情!”

可是,在哭笑不得,无可奈何的背后,却也有着丝丝缕缕的柔情涌动,让她难以抗拒。

“奴婢倒觉得,这正说明,九殿下真把您当亲生母亲看待,跟您不外道呢!您想想,哪个孩子,有了心上人,不是去求亲娘成全的?裴四小姐虽然身份有些敏感为难,但也不是无法可想,再者,跟九殿下也当真是珠联璧合,相配得很!”周嬷嬷在旁边笑着道,“您也别怪九殿下这事做得鲁莽,虽然说他聪明能干,可毕竟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年轻人有了喜欢的女孩,总难免会轻狂热烈些,时时刻刻都想见,也难怪九殿下按捺不住。再者,也正是知道娘娘您疼他,才敢这样肆意妄为。”

周嬷嬷也是看着宇泓墨长大的,心中也很疼这位九殿下。

“也是,本宫的确很少见墨儿这般开怀!”柳贵妃点头,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目光忽然微微迷离起来,许久才回过神来,神色微黯,轻声道,“看着墨儿方才的模样,本宫忍不住又想起了烨儿。若是烨儿活着,如今也是墨儿这般青春年少,若是烨儿有了喜欢的女孩,却碍于种种原因暂时无法请旨赐婚,只能接本宫的名义跟她见面…唉,若是烨儿还活着,别说借本宫的名义为他遮掩,就算让本宫豁出命去成全他,本宫也是愿意的!想到这里,本宫就…。”

柳贵妃忽然顿住,幽幽地叹了口气,神色伤感。

右偏间里的宫女早被遣了下去,宇泓墨跟裴元歌相对而坐,脸上又浮起了得意的笑容,道:“怎么样?我聪明吧!在母妃的营帐里,不用我们说话会被别人听了去,而有母妃帮我们放风,也不会被人逮到,免得传到太后耳里,让你为难。而且,就算太后派人来,也有母妃应付,不会让太后疑心。很安全吧?”

裴元歌对他彻底无语,这种事情,普通人瞒着长辈还来不及,宇泓墨倒好,居然干脆让柳贵妃替她们把风…。“你也太胡来了吧!”

“我说过了,母妃对我很好的!”宇泓墨浑不在意地道,倒是看到裴元歌吃惊无语的表情,心中大乐,径自笑着,忽然眉头微皱,神情露出些痛楚来,低低地呻一吟了一声。

裴元歌慌忙问道:“你怎么了?”

“伤口裂开了!”宇泓墨苦着脸道。

裴元歌看得心里猛地一抽,忍不住嗔道:“我就说嘛,昨晚明明看到你伤势那么严重,好些地方都深可见骨,今儿你就应该好好在营帐里呆着养伤,四处乱跑什么呀?居然还纵马狂奔!赶紧拿伤药绷带过来,重新上药包扎,然后就好好呆着养伤!”

“我想见你嘛!:”宇泓墨低声道,随即又理直气壮地道,“再说,人人都知道,九皇子宇泓墨生性跳脱,最爱惹是生非,根本就闲不下来。我昨天没出现,已经够引人疑窦了,今天要是再反常地呆着营帐不外出,岂不是更让人疑心?昨晚刺杀父皇的刺客,到现在都还没捉到,太后可还没死心呢!你没见方才在父皇的营帐里,她看到我时,上下打量的模样吗?倘若被她看出破绽,召太医来验伤,那才真的麻烦大了!”

知道他说得有理,裴元歌幽幽叹息,难免为宇泓墨觉得悲凉。

明明受了那么重的伤,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但因为太后的陷害,却不得不强撑着露面…。即使柳贵妃宠冠后宫,荣宠不衰,昨晚那么紧急的事态下,柳贵妃宁愿刺伤自己,也不敢把事情告诉皇帝;而即使泓墨为皇帝做事,但眼下受伤的事情,却也同样不敢禀告他,只能强自撑着…。所谓皇宫,人情淡薄如此,当真可悲可叹!

“算你说得有理吧!”裴元歌轻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让我看看伤势如何?”

宇泓墨眼珠子转了转,嘴角不期然地浮起一抹笑意,道:“我背上的伤口好像也裂开了,我够不到。元歌,你来帮我上药吧!”

裴元歌瞪了他一眼,拆开他手臂上的绷带,道:“又胡闹!要给你背上的伤势上药,就得…。”顿了顿,低声道,“就算脱掉上衣!我的九殿下,贵妃娘娘就在隔壁的隔壁,如果被她看到我和你那个样子,我死十次都未必够!让你的暗卫进来帮你上药,我去陪柳贵妃说说话。!”

闻言,宇泓墨猛地将手臂收回来,板着脸道:“你不帮我上药,那我就不上药了!就让伤口裂开,让我流血死掉好了!”

“宇泓墨!”眼见他又闹孩子脾气,裴元歌瞪了他一眼。

宇泓墨装作没看见,扭头道:“除非你帮我上药,不然就让伤口裂开流血好了!”忽然又换了副表情,央求道,“元歌!母妃也在养伤,不会随意走动的,至于其他人,知道我跟你在这里,他们不会不识趣地进来的。再说,如果有人靠近,以我的灵敏,肯定能察觉到,提前告诉你的。看在我是伤员的份上,帮我上个药吧!元歌…。”

“…。”

看着眼前耍无赖,撒娇闹孩子脾气的宇泓墨,裴元歌彻底无奈了。

这个无赖!

正文 186章 赛马争锋

秋猎前两天不过是供人游玩散心的,连皇帝也不会拘束众人,都是在随意骑马赏秋。唯独第三天的秋猎大赛是重头戏。按照大夏王朝的规矩,在秋猎前,礼部就会奉皇命打造一把金色弯弓,作为秋猎大赛魁首的彩头,等到秋猎结束,以猎物多寡定胜负,最后由皇帝亲手将这把金色弯弓赏给魁首。

这种事情,彩头尚在其次,最要紧的是魁首的风头,以及皇帝的看重。

能够参加秋猎的人,必定是朝廷重臣或者帝王新贵,大部分都是出类拔萃的人,而大夏王朝又是文武兼重,能够在这群英荟萃之中抢得魁首,箭术武艺自然超群。因此,每次秋猎的魁首,都会得到帝王的重用。

这其中,最盛名远扬的,就是九皇子宇泓墨。

三年前,在众人眼中,宇泓墨尚且是个情形乖张,邪佞恣肆的纨绔子弟,与当时如日中天的宇泓哲完全不能相比。然而,在当年的秋猎大赛上,这位年仅十三岁的皇子展露出精湛的骑术箭术,力压群雄,以绝对的优势赢得魁首,这才引起了皇帝的重视,随后经过历练,被派往边疆,又立下赫赫战功,如同彗星一般崛起,与五皇子宇泓哲分庭抗礼。

如今,经过临江仙的事情,宇泓哲声誉扫地,又加上废后事件,以及最近朝堂数起针对叶氏的事端,更是声势大跌。而与之相反,柳贵妃掌宫,原本安静的柳氏也慢慢显山露水,宇泓墨如今的声势,已经压倒宇泓哲,成为名符其实的大夏王朝第一人,尤其是在这秋猎场上。

“九殿下,今年的秋猎大赛,您参不参加?”大赛开始前,一位年约二十一二,身着蓝色劲装的男子笑着问道。他叫林谦,是名偏将,曾是宇泓墨在边疆征战时的部下,虽然很多人觉得宇泓墨喜怒无常,嚣张自私,很难亲近,但曾经跟他共同征战的林谦却不这样认为,战场情形瞬息万变,生死只在瞬间,许多想要靠军功起家的纨绔子弟都是躲在后方,然后抢将士的功劳为己用,但九殿下却能够跟他们一同厮杀重逢,永远在最前方,势如破竹地撕裂敌人的阵容,更没有轻贱他们这些将士的性命,曾经无数次舍身相救。

也正因为这样,林谦对九殿下有着难言的爱戴之情,才敢这样说话。

“黄将军说了,这次我难得能参加秋猎,不能给秦阳关将士丢脸,总得朝着魁首冲一冲!可是,如果九殿下您也参加秋猎大赛的话,那我拿第二名就等于魁首啦,这叫非战之罪,黄将军说了不怪我!”林谦笑嘻嘻地道,虽然论年纪,他比宇泓墨还要大,但脸上却犹自带着些稚气。

从十三岁那年参加秋猎大赛,年年都是宇泓墨夺冠,已经完全失去了悬念。

“算啦,我已经拿了三把金弓,再多我都没地方摆了,这次的金弓就送给你们去玩吧!”宇泓墨朗笑着道,拍了拍林谦的肩膀,没有翻身上马,而是朝着高台上皇帝等人的座位走去。他的伤势很严重,又要在皇帝和太后面前遮掩,无法安静养伤,因此伤势痊愈得很缓慢。但是,他的脸色非但没有因为受伤而苍白虚弱,反而神采飞扬,眼眸中光华璀璨,宛如一颗光彩焕发的宝石,一颦一笑都带着耀眼的光彩。

尤其,当他的目光掠过太后身边的裴元歌时,那种光彩就更加湛然。

看着宇泓墨光华潋滟的模样,太后眉头暗蹙,虽然说宇泓墨武艺超群,众所周知,但是要说他能够毫发无伤地将叶氏派去的杀手全部杀掉,未免也太离谱了。何况,当时有人亲眼看着,宇泓墨浑身浴血,昏迷着被暗卫带入围场…。但眼前的宇泓墨再怎么看,都看不出丝毫受伤的模样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他是强行遮掩的话,那待会儿就要让他原形毕露…。

太后眼眸中掠过一抹精芒,对着旁边的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会意,朝着不远处做了个手势。

“九殿下请留步!”就在这时,李明昊忽然从众人之中出列,宝蓝色的衣衫上用金银线绣出精致的花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野性十足的眼眸更是湛然望着宇泓墨,笑容看似谦和,却带着难言的自傲,“早就听说九殿下武艺超群,每年的秋猎大赛都是魁首,恰好今年蒙皇上格外开恩,李某也能参加秋猎。倘若九殿下缺席这场比赛,那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显然,他将其他参加秋猎的人视若无物,只把宇泓墨当做对手看待。

夺得文武状元后,李明昊这个名字随着他狂妄野性的个性,早已经传遍京城。但谁也没想到,在秋猎这样的场合,当着皇帝和太后,以及众妃嫔官员的面,他也丝毫不收敛,竟然当众向九皇子叫嚣,话语更是如此的目中无人,妄自尊大。

太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忍着伤势前来观赛的柳贵妃则秀眉微蹙,心思暗沉。

裴元歌坐在太后身后,眉眼沉静,心中却在暗暗沉思。李明昊这般出言挑衅,究竟是不服泓墨的名声,想要借此一战成名,还是说…。李明昊已经投靠了太后,这是帮太后来试探泓墨的伤势?昨天她亲手帮宇泓墨上的药,自然清楚,他此刻的伤势,连这样行动自若都很勉强,全靠他强自忍耐才不漏破绽。

如果李明昊坚持要和泓墨比斗,要么泓墨落败,要么伤势就会暴露。

更有可能,两个后果都会出现…。

想着,裴元歌下意识地将目光望向皇帝,却见他神情依旧淡漠低沉,不露丝毫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明昊,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宇泓墨,晦暗难测。

见状,裴元歌心中有些失望,原本想着,李明昊这般当众挑衅宇泓墨,毕竟太过狂妄,似乎有藐视皇室之嫌,若能借皇帝的口推掉这件事,自然最好不过。但眼下看皇帝的神情,显然并没有这个打算。也是,即使皇帝真的心中恼怒,也应该在泓墨赢了李明昊后再发作,更加理直气壮。

这下要怎么办才好?泓墨现在的伤势,根本就不能参加秋猎。

宇泓墨这时候刚刚在宇泓瀚旁边坐下,闻言,神情微凝,眼眸定定地看着李明昊,勾唇而笑:“李大人好气魄,居然视在场这许多朝廷勇将如无物!只是未免太过妄自尊大了吧?”

俗话说得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参加秋猎的众人多以武将为多,性情耿直,哪里能够忍受被李明昊这样轻视侮辱,顿时勃然大怒,不等李明昊再度挑衅宇泓墨,便叫喊着要与李明昊一较高下,嘈杂声乱成一片。

见状,李明昊非但不惧,反而仰天大笑起来,神情笃定。

“诸位,不是嗓门越高,本事就越大,想要反驳我的话语,除非你们真的能赢我,否则,声音越大,只能说明你们越心虚而已。”李明昊笑着道,看着眼前群情激奋的情形,思索了下,道,“既然如此,在秋猎大赛之前,不妨先来场赛马调剂调剂。秋猎考验的,无非就是骑术和箭术,如果谁能够在赛马上赢我,那我就收回方才的话,并且向各位道歉,否则就只能说明我所言不虚。怎么样,诸位敢吗?”

之前向宇泓墨挑衅,而眼下更是向秋猎众人挑衅起来。

这个李明昊,还真是狂妄!

众人哪里能忍受,当即轰然应是。就连皇帝也点点头,笑着道:“年年秋猎都是一样的行程,也有些厌了,来场赛马让众人见识见识也不错。既然如此,朕就居中来做个公断,看到底谁输谁赢,最后赢的人,朕就将这柄金玉如意赏赐给他。”

说着,皇帝一招手,张德海立刻带人取出一柄金玉如意,赤金如耀,玉泽生辉,显然十分名贵。

李明昊的挑衅已经让人难以忍受,如今皇帝又设了彩头,众人自然更加激动。

宇泓墨静坐在座位上,凝视着众人准备赛马事宜,依然是那副眉眼含笑,唇角微弯的邪魅模样,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察觉到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某个人的身上,而是落在遥远的虚空,似乎在凝神思索着什么。

裴元歌袖中的双手紧握,她紧紧盯着那些骑马列成一条直线,准备赛马的人,希望这其中能有人赢得李明昊。只要这些人里能有人挫了李明昊的威风,赢了他,那接下来,李明昊就再没有颜面向泓墨挑衅。否则,李明昊赢了众人后,再向泓墨邀战,在那种情形,泓墨如果拒绝,只会引人猜疑,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