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仔细推敲,说裴元歌做事处处都贴合她的心思,却说李纤柔温柔和顺,处处都不争抢,似乎正是在暗示裴元歌故意在她面前卖乖讨巧,不如李纤柔本分。

这时候便有诰命夫人言笑晏晏地道:“七皇子妃的确是温柔和顺,待下温厚,处处都不计较,我们都是知道的。”说着掩袖一笑,神情中写满了另有深意。她是莫昭仪的母亲,因为莫昭仪得宠,柳氏在朝堂常常给她丈夫穿小鞋,双方不合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因此才敢当着面揭李纤柔的短处。

这样弦外有音的话语,太容易让人想到近来宇泓烨“宠妾灭妻”的传言了。

柳恒一的夫人张寒梅便道:“听说莫夫人家的儿媳妇精明能干,进门没多久就蘀莫夫人撑起了府务,正好让莫夫人清闲清闲。是不是因为莫少夫人太精明能干,莫夫人就想再讨个温柔和顺的媳妇进门?因此说话才这么酸溜溜的?若是如此,我倒是有们好亲事,赶明儿给莫夫人说道说道?”

这话一出,又引起了众人一阵笑声。

莫家娶媳妇娶了位河东狮,偏身份又贵重,手段又厉害,就连宫里的莫昭仪也对这位新嫂子另眼相看。以至于莫夫人这个正经的婆母都退了一箭之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在京城也不是秘密,因此,莫夫人揭李纤柔的断,柳二夫人便说她是羡慕,因此故意酸七皇子妃去。

柳贵妃何尝听不出柳二夫人是在讨好逢迎她,却看也不看她,神色淡淡。

柳夫人却在这时候不耐烦地道:“我说弟妹,莫夫人,你们就这么拐着弯说话,你酸我,我酸你,也不嫌累!莫夫人你不就是想说七殿下宠妾灭妻的传言吗?想说就因为七皇子妃温柔和顺,所以才会被一名侍妾欺压到头上是不是?弟妹你故意揭莫夫人的短,不就是觉得七殿下宠妾灭妻的谣言,让七皇子妃面上不好看,这才想要转移话题,是不是?”

谁也没想到柳夫人竟然就这么当着柳贵妃的面这么直白。

柳二夫人忙朝柳贵妃看去,却见柳贵妃微微一笑,道:“嫂子你倒是越来越爽利了!”

“我倒是觉得奇怪了,这明显就是传出来诋毁七殿下的谣言,怎么偏偏还有这么多人相信?”柳夫人不屑地道,“你们去打听打听,那袁氏不过是个伺候七殿下的通房而已,咱们在座这些人,哪个府上没几个妾室的,你们想想,若真能让七殿下宠到灭妻的地步,这会儿应该能做到侧妃吧?结果呢?到如今连个名分都没有,正儿八经的侍妾都算不上,这算哪门子的宠妾灭妻?但凡动动脑子就能想到的事情,偏偏还有人信以为真,这才真真好笑!”

这爽利的一番话,顿时将在座众人说得哑口无言。

而最后的话语,不但讥刺了莫夫人,连方才想要为柳贵妃和李纤柔结尾的柳二夫人一并骂在内。柳二夫人心中不由一阵恼怒,好好地柳夫人非要带上她,明摆着是要在众人面前扫她的颜面,让众人知道,就算柳府笀宴上柳恒一出了风头,这柳府当家作主的仍然是柳瑾一!

偏这件事牵扯到七殿下宠妾灭妻的留言,柳二夫人也不能够辩驳,只能忍下这口气。

“这事妾身也奇怪得很,好好的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流言来?”李纤柔也随着开口,笑道,“说起来也是我疏忽了,竟然不知道德昭宫还有位袁氏,知道听说这流言才知道有这个人,这才去看,倒也是个温柔识大体的人,让人瞧见了就觉得心生喜欢。母妃,妾身想着,这袁氏已经伺候了七殿下有段时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又平白被牵连入这样的谣言,可怜见的,因此就想着不如给她个正经名分,就当是抚慰她了。不知道母妃意下如何?”

柳贵妃笑着道:“这是你宫里的事情,自然是你做主!”

“袁氏,还不快谢母妃恩典?”李纤柔转向身后道。

只见一个身着桃粉色对襟上襦,下着草鸀色罗裙的窈窕女子从李纤柔身后走出,低眉顺眼,加上那一身没有绣花的温柔颜色,越发衬得柔顺如兰。只见她毕恭毕敬地跪倒在地,对柳贵妃道:“婢妾谢贵妃娘娘恩典!”随即又转身,朝着李纤柔叩头道,“婢妾谢七皇子妃恩典!”

柳贵妃笑道:“果然是个知礼的孩子,起来吧!”

“谢贵妃娘娘!”袁氏起身,更不多话,仍然规规矩矩地站到李纤柔的身后,偶尔伺候李纤柔用茶点,和李纤柔身边的贴身宫女一样恭敬仔细,不见半点轻狂。

单看着她这幅模样,实在很难想象这会是个受宠到压下正妃李纤柔的侍妾。

一时间,众人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嘀咕。

裴元歌却不住地朝着袁氏望去,忽然开口道:“倒真是奇怪了,本宫怎么觉得这个袁氏有些眼熟,到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袁氏,你且抬起头来,让本宫瞧一瞧。”

听到裴元歌久违的声音,自称“本宫”,带着她永远都无法企及的尊贵和优越感,袁初袖的心顿时紧紧地揪在一起。原本,她是裴府最光彩夺目的明珠,裴元歌不过是颗鱼眼,只能躲在阴影中仰望她的光芒。而现在,裴元歌是高高在上的九皇子妃,恩宠隆盛,而她却只是七殿下宫中刚刚给了名分的侍妾…每次想到这中间的差别,袁初袖就觉得心如刀绞,如今更亲自面对裴元歌,被她点名说话,那份难受就更加强烈了。

但她却不能够违背裴元歌的话,袁初袖只能慢慢地抬起头来,竭力掩饰着眼眸中的不甘心。

“这一瞧,本宫就更觉眼熟了!”裴元歌状似思索,恍然道,“本宫想起来了,袁氏你的模样,倒是有些像本宫病逝的大姐姐,难怪本宫会觉得眼熟,这倒真是巧了!”

听她这么一说,从前见过裴元舞的贵妇人倒也察觉到这袁氏的确与裴元舞相像。

不过,因为是裴元歌最先察觉到这点,并说袁氏是和“病逝”的裴元舞相像,因此众人便先入为主,没有将袁氏和裴元舞联系起来,只当人有相似在,也只是纷纷说着凑巧,并没有多想。

“袁氏,你过来,让本宫瞧瞧!”裴元歌朝着她招招手。

袁初袖知道裴元歌这是刻意在她面前炫耀,强调两人如今身份的差距,好羞辱她。但是,就算明明知道,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忍受着走到裴元歌面前,跪倒在地,磕头道:“婢妾袁氏,叩见九皇子妃!”心中却升起了一股深深地屈辱感,即使在李纤柔这个正派主母跟前,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唉,瞧见袁氏你,倒是让本宫不由得想起本宫的大姐姐,想当年,大姐姐名满京城,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女,是何等的光彩夺目?尤其是秋猎围场上,一袭冰蓝衣裳,光彩照人,不知道惊艳了多少人的眼睛。没想到红颜薄命,不幸因病过世。”裴元歌说着,神情唏嘘,显得颇为伤感,随即又笑道,“难得你与本宫的大姐姐如此相似,也算是缘分,本宫这里有根赤金的雉鸡尾羽簪就赏给你,作为见面礼吧!”

说罢,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递了过去。

别人都只道裴元歌因为袁氏与裴元舞容貌相似,因而加以赏赐。只有袁初袖知道,裴元歌这是早就猜到今天会在芍药花宴上遇到她,因而刻意备好了这根簪子。故意提起裴元舞当年的光辉灿烂,又给她雉鸡尾羽簪,再对比着袁初袖如今的处境,根本就是在讽刺她“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但她又不能不接受,只能磕头道:“婢妾谢九皇子妃赏赐!”

“本宫来为你簪上吧!”裴元歌笑着道,却借着这个机会凑到袁初袖嘴边,轻声道,“当年大姐姐总是埋怨章姨娘,有本事做妾,却没有本事扳倒正妻上位。不知道现在袁姑娘你能不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我拭目以待!”她很清楚,什么是裴元舞的死穴,故意舀这话激她,就是要挑拨她和李纤柔内斗。

果然,闻言袁初袖猛然抬头,眼眸中露出和愤恨的光芒。

可是她也清楚,如今的她,连在德昭宫的根基都不稳,更不要说对付裴元歌了!想要有一天把裴元歌踩在脚底下,她最先要做的,就是除掉李纤柔,自己上位,否则根本就没有和裴元歌相较的资格!袁初袖想着,紧紧咬牙,在心底暗暗起誓,将来定然将裴元歌踩在脚底下!

其实,就算不用她挑拨,袁初袖也不会甘心。

不过火上浇油这种事情有时候也蛮有趣的,不妨做上一做。裴元歌浅笑着,忽然扬声道:“呀,袁氏你头上戴着粉玉兰花簪,正衬你今天的衣裳,若是簪上本宫这根赤金簪,倒是有些不配了,你还是先收着吧!不过,这粉玉看起来光泽莹透,雕工也精致,倒像是御制监才刚做出的夏季首饰,比起七皇嫂的赤金凤簪也不遑多让呢!”

说着,微微一笑,将金簪递给袁初袖。

闻言李纤柔面色微变,随即笑着道:“可不就是御制监的手笔?送到德昭宫里去的,因我不喜欢粉玉,再加上袁氏又受了委屈,便赏给她佩戴。她倒是感恩,因为是我赏的,便常常戴着。”

“原来如此,七皇嫂当真宽厚,这袁氏也当真知礼!”裴元歌笑着道,并不再纠缠。

然而,这番短暂的对话,却又在众人心中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若袁氏当真如李纤柔所说,是个默默无闻的侍妾,李纤柔又为何要将如此贵重的粉玉头面赏赐给她?尤其裴元歌的话,更让人想到三年前为长球类,宇泓烨和裴元舞搭话的事情,不由得暗自在心中嘀咕,难道说七殿下对那位裴大小姐念念不?p>虼瞬哦哉馊菝蚕嗨频脑隙嗉恿В咳粽庋雌鹄矗傲鞔叩钕隆俺桄鹌蕖保挂参幢厥强昭ɡ捶纭?p>

柳贵妃固然担心裴元舞身份曝光,裴元歌也同样不愿意被人知道袁初袖就是裴元舞。

毕竟,对裴府来说,出了这样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裴元歌才要先发制人,误导众人,让众人认为袁初袖只是和裴元舞容貌相似。不过,若是柳贵妃和李纤柔想要用这样一场表演,遮掩住“宠妾灭妻”之事,她若不从中挑些是非,岂不是太便宜她们了?

何况,李纤柔和袁初袖相争,早晚会有苗头漏出来,到时候只会更坐实了这点而已。

柳贵妃当然明白裴元歌是故意点出那粉玉的价值,心中暗骂李纤柔和袁初袖行事不谨慎,居然被裴元歌抓住这样的漏子,如此一来,“宠妾灭妻”之事想要就此消停,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不过,好在她早有布置!裴元歌眼下你尽管得意,待会儿事发,就该你颜面扫地,到时候,只怕你连哭都哭不出来。

接下来,芍药花宴便照常进行。

柳二夫人几次三番想要和柳贵妃搭上话,但柳贵妃却都不理会她,却是和柳夫人谈笑自若,显得亲热异常。

裴元歌在旁边看着,但笑不语。

就在这时候,长廊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骚动,纷乱成一团,夹杂着女子哭喊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能够。

柳贵妃皱眉,扬声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在此喧哗?”

似乎听到了柳贵妃的声音,长廊外的宫女微微一怔,竟被那人觑得空隙,猛地跑了进来,忽然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也顾不得起来,就这样跪着来到众人跟前,二话不说先砰砰砰地直磕头,哭着道:“奴婢惊扰了贵妃娘娘和诸位贵人,甘愿受罚!只求贵妃娘娘发发慈悲,救救青黛姐姐!只要青黛姐姐能够活命,无论要奴婢受什么样的惩罚,奴婢都愿意!只求贵妃娘娘发发慈悲!现在除了贵妃娘娘,没有人能够救青黛姐姐了。贵妃娘娘,奴婢求您,求您…。”

抬起头来时,白皙的额头已经磕出血痕,斑驳淋漓,再加上涕泪齐下的脸,显得十分真诚动人。

她这般模样,拼死闯进柳贵妃设宴的地方,却是为别人求情,众位贵妇看在眼里,都觉得十分震动,倒是对她说的事情感起兴趣来。柳夫人开口道:“你这丫鬟倒是很有心,你别急,有话慢慢说,贵妃娘娘最是慈悲,若是能够救,自然会救!”

“暮雪!你怎么会来这里?”

裴元歌惊呼起身,神色剧变,随即斥责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乱来?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给本宫退下!”说着,对柳贵妃道,“回禀母妃,这丫鬟是妾身宫里的宫女,平日里看着也还乖巧,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居然发疯闯到母妃这里!妾身这就带她回去,好生管教!”

“贵妃娘娘,九皇子妃要杖毙青黛姐姐,请您救救她!”暮雪蓦然抬头,声音凄厉。

裴元歌面显怒色,厉声喝道:“暮雪,你住口!”转而又道,“母妃,这丫头有些癔症,这才胡言乱语,想要生事端,还请母妃不要被她欺骗!”说着忙道,“紫苑,木樨,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暮雪带下去,别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

紫苑木樨听命,正要去将暮雪带走。

暮雪却猛地喊道:“九皇子妃,你好狠的心!就算九殿下昨晚收用了青黛姐姐,那也是九殿下酒后乱性,青黛姐姐又有什么错?青黛姐姐服侍你这么久,对你忠心耿耿,你居然一点都不念旧情,就因为这件事要将她杖毙!九皇子妃,你这样做,未免太狠毒了!”

猛然听到这样劲爆的消息,在场众人不由得都变了颜色。

“按理说,这是你宫里的事情,本宫不该过问。只是,听这宫女话里的意思,事情还牵扯到墨儿,本宫就不得不问一问了。再说,这宫女就这么胡言乱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若不查证清楚,岂不是坏了你和墨儿的声誉?”柳贵妃慈爱地道,“你放心,若宫女胡说八道,本宫定然会为你做主!”

话语句句是为裴元歌着想,却是非要将事情摊开了讲。

“母妃,这宫女不过是在胡说,想要挑拨离间。妾身自会处置,请您不要插手这件事!”裴元歌苦苦哀求着,又向李纤柔道,“纤柔姐姐,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又是妯娌,你帮我劝劝母妃,不过是这个宫女在胡说八道而已,母妃没必要为她这样大动干戈的。纤柔姐姐,求求你,帮我劝劝母妃,让她不要插手!”

最后一句话叫得颇为婉转凄厉,似乎充满了无可奈何的伤痛。

“元歌妹妹,既然是这丫头在胡说八道,那本宫就更要查个清楚!众目睽睽之下,这宫女居然敢污蔑皇子和皇子妃,怎能轻易纵过?”听说宇泓墨出事,李纤柔心中忽然涌起难以言喻的快感,状似温和地道,“母妃,这般放肆的宫女,定然严惩,好还元歌妹妹公道!”

柳贵妃点点头,道:“正该如此!暮雪,倘若你敢有半点虚言,本宫决不轻饶!”

若是她贸然插手春阳宫的事情,当众给裴元歌没脸,就会让人觉得她是在刁难媳妇,不慈,但是眼下却是暮雪这般冒死求助,她又以为裴元歌做主的名义插手,情形便大不相同,反而是她在维护裴元歌这个儿媳了。等到事情闹开,裴元歌没脸,她却安然无损。

“母妃,纤柔姐姐,你们——”裴元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地看着柳贵妃,神色变幻不定,许久才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似的,怔怔地看着柳贵妃,然后慢慢安静下来,神色变得死一般沉寂,似乎对在场的事情不再敢兴趣,如枯木槁灰一般。

她这般神色变幻,尽数落在别人眼里,引起了无数的猜测。

“奴婢字字为真,不敢有半点虚言!”暮雪忙磕头道,这才从头道,“昨晚九殿下在长春宫用膳,回来的时候喝醉了,青黛姐姐便照常进去服侍,谁知道…房内突然传出奇怪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青黛姐姐哭着跑出来,衣裳都被撕烂了,鬓发凌乱,看见奴婢就抱着痛哭起来。就在这时候九皇子妃回来,进了正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很生气的样子,就让人把青黛姐姐看管起来。贵妃娘娘,青黛姐姐是九皇子妃的陪嫁丫鬟,颜色生得好,素来很得九殿下的喜欢…。”

她没有再说下去,意思却很明白。

九殿下一向很喜欢青黛,所以这次借酒醉之极,或者是最后乱性,就把青黛收用了。

“奴婢原本以为,九皇子妃或许有些不高兴,但青黛姐姐毕竟跟了她这么久,总会顾念旧情,没想到今天早上奴婢听说,九皇子妃竟然要将青黛杖毙!”暮雪神色悲愤地道,“贵妃娘娘,青黛姐姐性情爽利,对九皇子妃忠心耿耿,春阳宫的下人都是知道的,她绝不会有攀附的心思。就算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九殿下醉后…青黛姐姐又有什么错?请贵妃娘娘念在青黛姐姐是服侍九殿下的人,救她一命吧!”

说着,又是不住地磕头,神态凄然。

柳贵妃皱眉道:“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何你不去求九殿下?”

“奴婢知道这个消息时,九殿下已经离开春阳宫要去上早朝,知道此事后立刻赶了回来,去和九皇子妃说话,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连早朝都误了,可是青黛姐姐却一直没有放出来…”暮雪哭着道,“奴婢实在很担心,九殿下素来敬重九皇子妃,这件事说起来也损了九皇子妃的颜面,只怕九殿下心里也存着愧疚。虽然说清早九殿下在,青黛姐姐暂时能够活命,可是九殿下不能一直呆在春阳宫,若是九皇子妃趁着九殿下不在…贵妃娘娘,除了您,没有人能够救青黛姐姐了,求求您!”

柳贵妃似乎仍然存疑:“你跟青黛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这样救她?”

“奴婢以前跟青黛姐姐没有任何关系,只是被分派到春阳宫后,青黛姐姐常常提点奴婢,教导奴婢做事,有好吃的好用的东西,都给奴婢,待奴婢就像是亲妹妹一样。奴婢实在不忍心看着青黛姐姐这样无辜丧命,这才冒死来找贵妃娘娘,求您救救青黛姐姐。”

柳贵妃这一询问,暮雪这一答,顿时将事情解说得清清楚楚。

听在众人耳朵里,自然会觉得,九殿下素来就喜欢九皇子妃身边的丫鬟青黛,因而酒后出事,收用了青黛。九皇子妃因而心生嫉妒,不念旧情要将青黛杖毙。九殿下顾念青黛,但又觉得对不起九皇子妃,所以两人就僵持了起来,以至于九殿下因此误了早朝。而这个叫暮雪的宫女,身受青黛的恩德,这才仗义执言,想要救青黛一命。

再想想柳贵妃刚开宴时,和九皇子妃的对话,正好能够天衣无缝地联系起来。

这么说起来,九皇子妃容不下青黛,是嫉妒;不念旧情,要杖毙青黛,是狠毒;九殿下要救青黛,九皇子妃不理会,是不敬夫君;而因为青黛的事情导致九殿下误了早朝这样的正事,这就是九皇子妃不识大体。

尤其与刚才李纤柔对待袁氏的态度想必,更显得九皇子妃心胸狭窄,容不下人。

“本宫记得,青黛是你身边的贴身宫女吧?模样的确很好!”柳贵妃叹了口气,转向裴元歌,道,“元歌,这丫头的话,你怎么看?”

裴元歌漠然看着柳贵妃,吐出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九皇子妃,事到如今,您还想要遮掩吗?昨晚九殿下醉醺醺地归来,青黛进去服侍,哭着跑出来,不是只有奴婢看到的,春阳宫里看到的人不在少数,只要将她们叫来对峙就能够一清二楚!”暮雪愤然抬头,“请贵妃娘娘将这些人唤来,好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柳贵妃幽幽叹息,道:“秋梧——”

“母妃!”裴元歌忽然打断她的话,眼眸含泪地看着她,哀声道,“妾身可以向您保证,绝对没有这丫头说的事情,为什么母妃您宁愿相信一个宫女的胡言乱语,也不愿意相信妾身呢?母妃,妾身一向敬您若母,晨昏定省,处处都不敢怠慢,您…您真的要去将这个宫女所说的人带过来吗?”

“你在本宫身边的好,本宫自然知道,可是,凡事也要有个分寸!这件事已经闹得这样大,本宫身为掌宫之人,必须要查明情况,无枉无纵!”柳贵妃说得冠冕堂皇,“秋梧,去将暮雪所说的宫女统统带过来,待本宫查明实情!”

“好!”裴元歌只说了这个字,便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秋梧将人带来,柳贵妃重新询问一遍,那些宫女的话全部都和暮雪所说的相同,都证明昨晚九殿下的确和青黛出了事端,而今早九皇子妃要将青黛杖毙,以至于因此误了九殿下的早朝。

柳贵妃神色终于不豫:“元歌,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261章柳贵妃昏厥

“母妃,妾身还是那句话,绝无此事!昨晚九殿下的确是多喝了些酒,醉醺醺地回房,青黛进去服侍,仅此而已,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舒骺豞匫九殿下因为从前在边疆落下病根,胃不好,因此酒醉之后十分难受,折腾了一宿都没有睡好,今天请了太医过来看,说是要调养。至于青黛,她遇到了些事情,所以窝在房内不出来,根本就不是暮雪所说的那般。”裴元歌沉声道,声音中有着一种哀莫大过于心死的感觉,“妾身的确不明白,为何这些宫女要污蔑青黛,污蔑妾身,污蔑九殿下,还请母妃明鉴!”

事到如今,裴元歌居然还咬死不认,柳贵妃顿时面显怒色。

李纤柔适时道:“元歌妹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九皇弟是你的夫君,你就该以夫为天,不过是个通房,哪里就至于跟九殿下这样闹讲起来,竟然要弄出人命来!还误了九殿下的早朝,这也太孩子气了!你快向母妃认个错,让青黛好好服侍九殿下,母妃素来宽柔,不会难为你的!”

这番话联系起方才李纤柔对待袁氏的宽和大度,更和裴元歌形成鲜明的对比。

“纤柔姐姐!你是我的姐姐,可是眼下你居然说这样的话!”裴元歌半是伤痛半是失望地看着她。

李纤柔叹息道:“我是你的姐姐,但这事的确是你做得不对,我也不能偏袒你!”原本以为裴元歌和九殿下有多恩爱情深,原来也一样!新婚才一个多月,九殿下便收用了青黛,原来九殿下对她也不过如此!

“母妃,妾身再说一遍,绝无此事,这都是暮雪这个丫鬟在挑拨离间,母妃您不该相信她的话!”裴元歌重新道,“如果您不相信,可以将九殿下请过来,他是当事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事情的经过,而不是让这些宫女在这里信口雌黄!”

“九皇子妃,九殿下喜欢青黛姐姐,春阳宫里人人都看得出来,同样的东西,但凡事青黛姐姐送给九殿下,九殿下都会格外喜欢!只不过九殿下一直敬重九皇子妃,又因为这件事对九皇子妃心怀愧疚,自然不会给您难堪。”暮雪道,“其实,要查证这件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青黛姐姐带过来验身。如果如九皇子妃所说,并无此事,是奴婢在信口雌黄,那青黛姐姐就应该是清白之身。相反,如果九殿下真的收用了青黛姐姐,那青黛姐姐就并非完璧。贵妃娘娘,奴婢请贵妃娘娘将青黛姐姐唤来!”

“你算什么东西?”裴元歌勃然大怒,“本宫带过来的陪嫁丫鬟,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贱人说什么验身?”

柳贵妃长吁了口气:“来人,将青黛带过来,再去请宫嬷嬷过来验身!”

“母妃!”裴元歌嘶声道,神色伤痛,“青黛是妾身的陪嫁丫鬟,她的清白身系着妾身的清白,怎么能够因为这些宫女的信口雌黄,就要当众请宫嬷嬷为青黛验身?这岂不是在怀疑妾身的清白吗?母妃,您不能这样当众打妾身的脸啊!”

“元歌,既然你说青黛是清白的,是这宫女在信口雌黄,双方各执一词,众目睽睽之下就更要查个清楚了。既然给青黛验身能够证明你和她的清白,那就应该查清楚。免得众口悠悠,谁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谣言呢?”柳贵妃说得十分慈爱,但态度很坚决,要给青黛验身。

说话间,青黛已经被带了进来。

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柳贵妃问道:“青黛,你可愿意验身?”

“奴婢愿意验身!”青黛面色苍白,却仍然道。

裴元歌失声惊呼:“青黛!”目光中满是心痛。

“奴婢愿意验身,请宫嬷嬷为奴婢验身!”青黛神色坚定,重复了一遍,却不看裴元歌,而是起身,随着宫嬷嬷走到了偏殿之中。

看这情形,众人心中已经有了定论,看起来这个青黛的确和九殿下有了是非。不过也难怪,这青黛明眸皓齿,眉目间的光华令人眼前一亮,虽然远不及九皇子妃的雍容华贵,清丽绝色,但也是个难得的美人。男人都是贪新鲜的,也难怪九殿下会惦记着,而九皇子妃又要如此忌惮这个青黛。

一时间,众人之中有同情裴元歌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就在这时候,验身的宫嬷嬷已经出来,神色很是古怪,有些犹疑地看着柳贵妃,再看看裴元歌,却不得不道:“回禀贵妃娘娘,奴婢给这位青黛姑娘验过身,白璧无瑕,仍然是清清白白地女儿家!”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连柳贵妃也勃然色变。

青黛木然地跟着宫嬷嬷出来,神色淡漠,听到宫嬷嬷的话语后,二话不说,转头就朝着身边的红漆圆柱撞了过去。裴元歌似乎早就预料到这情形,忙上前抱住她,连带着紫苑楚葵木樨都跟着过去。青黛仍然奋力挣扎,哭着道:“小姐,您放开奴婢,让奴婢去死吧!奴婢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居然被人这样污蔑,还栽赃到您和九殿下身上,奴婢往后再也没法见人了,您就让奴婢去了吧!也免得往后被人诟病,还要连累小姐您的清白!”

“青黛,这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关系啊!”紫苑等人纷纷劝说道。

裴元歌紧紧抱着青黛,泪盈于眶:“青黛,别做傻事!我知道的,没有哪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能够受得起验身这样的屈辱,你之所以答应,就是为了还我一个清白,然后就想要以死明志!可是你这样做好傻,污蔑你,污蔑我,污蔑九殿下的那些人都还好好地活着,凭什么你要死?你是为我而受的这份屈辱,你放心,我绝不会放过那些恶人,从今往后,我护着你,谁若敢说你半句不好,那就是欺辱我裴元歌!”

听她这样的话,众人才明白过来。

原来方才青黛答应验身,不是因为她和九殿下有了首尾,要借此活命,而是为了证明自家小姐的清白,当时便已经心存死志,所以神色才会那样奇怪。这样的忠仆义婢,实在难得!而能够让青黛这样追随,这位九皇子妃定然也有过人之处!

看着裴元歌和青黛主仆情深的模样,众人都感慨万千。

“原本妾身不想把这件事揭开的,但既然母妃口口声声说,要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那妾身就告诉母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要请母妃您这个掌宫之人,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裴元歌虽然口称母妃去,却没有半点恭敬之意,反而充满了冷漠和愤怒,显然是因为方才青黛寻死的事情,被激起了性情。

“前段日子,青黛跑过来告诉妾身说,暮雪跟她说,但凡是她送过去的东西,九殿下都会格外喜欢,似乎在暗示青黛,九殿下对她有意。青黛原本以为这是暮雪在讨好她,谁知道注意到这件事后,才发现竟然真的如此。青黛就觉得奇怪…”裴元歌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

青黛猛地抬起头,看着裴元歌,咬牙道:“小姐,您不必为奴婢遮掩!”

说着,跪倒在地,神态傲然,铁骨铮铮,“奴婢素来知道,九殿下对九皇子妃情深意重,眼里根本没有别人的存在,何况是我这么个完全不能够跟九皇子妃相比的奴婢?可是,但凡奴婢送过去的东西,九殿下却的确会更合心意,奴婢就想,会不会这些东西有什么古怪!”

“青黛,我来说!”裴元歌忽然拦住了她,继续道,“听了青黛的话,因为事关九殿下,妾身不敢怠慢,立刻查看。结果发现,青黛送给九殿下的东西,都被人做过手脚,茶水里被人加入了荷香,衣饰中被人撒上了香粉,徽墨中被人掺入了苏墨…

虽然都是不经意的小细节,但这些小细节却都是九殿下所喜欢的,因此但凡青黛送过去的东西,都会格外合九殿下的心意。妾身觉得事有蹊跷,就命人追查,将嫌疑锁定到暮雪这些人的身上。[ ~]只不过,妾身不敢确定,暮雪她们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所以不敢打草惊蛇。”

青黛却又跪直了身体,续着裴元歌的话往下说。

“于是,奴婢就向九皇子妃进言,既然暮雪等人是冲着奴婢来的,说不定就是要在奴婢身上做手脚,不如让奴婢假装被她的话语打动,虚以委蛇,好试探这些人的真正目的。结果发现,暮雪一直把话题往通房上带,话里话外,都说九殿下喜欢奴婢,撺掇奴婢去做通房,还说九皇子妃不能容人,因此更要讨得九殿下的喜欢。昨晚,奴婢原本在房内休息…”

“青黛,我来说吧!”裴元歌看着她,神色担忧。

青黛摇摇头,神色坚定地道:“奴婢是当事人,就该由奴婢来说。昨晚,暮雪说九殿下回宫没人服侍,让奴婢进去服侍。谁知道,奴婢才刚进去,暮雪就突然撕扯起奴婢的衣裳,把奴婢的头发弄乱,奴婢正觉得恼怒,暮雪说,如今九殿下醉酒在房内,奴婢这样子出去,传到小姐耳朵里,定然不会轻饶奴婢,奴婢如果识相的话,就该趁着这机会成就…成就好事!奴婢不愿意,暮雪就威胁奴婢说,如果奴婢不照着做,就这样出去,被人看到了,定然会以为奴婢和九殿下有了什么。她再让人来…欺辱奴婢,到时候奴婢失了身子,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还不如…还不如…”

青黛说着,突然哭了起来,神色羞愤欲绝、

“听她说得凶狠,到时候奴婢非但清白不保,同样还要连累到小姐,奴婢就和她虚以委蛇,说奴婢害羞,不喜欢别人在场,让她出去。暮雪以为奴婢被吓住了,定然不会违背她,就放心地出去了…奴婢原本不明白,为什么暮雪要这样害奴婢,知道刚才,听说事情牵连到小姐身上,才知道她的目的原来是小姐,是要借奴婢?p>勖镄〗悖言嗨玫叫〗闵砩稀?p>

“你胡说,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更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暮雪突然叫喊起来。

她完全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情,昨晚明明照她们的计划,青黛穿戴着九皇子妃的衣饰,出来时衣衫凌乱,形容不整,面色潮红,显然是和人…结果刚才验身,青黛居然是完璧,而且还说出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来!

暮雪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寒意:“贵妃娘娘,贵妃娘娘,绝无此事!是青黛她想要做通房,所以昨晚趁着九殿下酒醉进去…想必是九殿下不要她,她怕九殿下和九皇子妃不饶她,这才编出这样的话语来污蔑奴婢!贵妃娘娘,奴婢也是被青黛欺瞒了呀!”

说着,不住地磕头。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要污蔑青黛!”裴元歌怒声道,“你们那些做过手脚的东西,本宫都还保留着,就是要等着有一天来对质;昨晚本宫回来后,听青黛说了经过,就立刻将青黛看管起来,她门口都有人守着,又如何欺骗于你?还有,本宫已经派人搜了你和这些宫女的房间,搜出了许多金银珠宝,还有大量的银票,都不该是你们这样的宫女该有的东西。本宫之所以不捉舀你,只是想要看看,你究竟要耍什么花招?原来…。”

说着,裴元歌厉声喝道:“紫苑,去将那些做过手脚的东西,看守青黛的宫女,以及从暮雪等人房间里搜出来的东西统统带过来!”

紫苑领命前去,很快就将东西带过来。

“这些荷香,都不是外面能够买到的东西,需要特别订制;这些香料,是用白金果的种子研磨而成,白金果千金难求一颗,暮雪小小宫女,怎么可能得到?至于苏墨,虽然不算顶稀罕,但也暮雪这样的宫女能够买得起的;还有这些首饰和银票的来历…最重要的是,这些小细节都是九殿下所喜欢,若不是对九殿下极为熟悉的人,焉能想到这般毒计?”裴元歌面色冷凝,“一点点地挑拨青黛,想要让她对妾身生出异心;昨儿又刚好,九殿下酒醉,妾身被留在长春宫,正好给了机会…若不是青黛对妾身足够忠心,没有别的心思,眼下妾身岂不是要被冠上嫉妒,狠毒,不敬夫君,不识大体等等种种罪名?若是传扬出去,就连九殿下也要被按上惧内,品行不端的罪名!”

裴元歌话里的深意,令众人思之悚然。

能够那般熟悉九殿下的喜好,除了养育九殿下长大的柳贵妃,还能够有什么人?而且昨晚九殿下是在长春宫用膳,以至于酒醉,九皇子妃又被留在长春宫,这才给了暮雪等人机会;而方才,暮雪又是到柳贵妃这里来求助;面对九皇子妃的苦苦恳求,柳贵妃却依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彻查,只听了暮雪等人的证词,便认定是九皇子妃嫉妒狠毒,要给青黛验身…。

种种的种种,似乎都在昭示,今天的这整件事,都是柳贵妃在背后主使。

她们都能够想到的事情,九皇子妃和九殿下没有道理想不到…这么说起来,刚才九皇子妃听说暮雪到这里来,神色惊讶异常,想必也是想到了这些;一再地阻拦柳贵妃查这件事,一再地恳求她不要插手,想必就是不愿意相信,柳贵妃跟这件事有关…想到裴元歌当时的苦苦哀求,眼眸中的沉痛,以及最后的心如死灰,众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深深的恻然。

“既然贵妃娘娘口口声声说要彻查,如今人证物证都在这里。暮雪受人指使,威胁青黛,污蔑妾身和九殿下,还欺辱青黛,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验身之辱…这般心思恶毒,手段狠辣之人,绝对不能够轻纵!请贵妃娘娘将这些东西的来历彻查到底,就这幕后主事之人揪出来,严加惩治,以正视听!”裴元歌忽然朝着柳贵妃跪了下去,神色冷凝如铁,眼眸中却尽是悲愤和伤痛。

话说到这个地方,有点脑子的人都差不多能猜到,这幕后主使之人,八成就是柳贵妃。

九皇子妃这样说,显然是要和柳贵妃撕破脸了…也不能怪九皇子妃这般咄咄逼人。婆婆往儿子房里塞人,这种事情大家族里总有那么几桩,但是这般威逼利诱媳妇身边的丫鬟,又故意将事情闹开,栽赃陷害儿媳,污损儿子的名声,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要给儿媳的陪嫁丫鬟验身…

这样的事情,就算脾气再好,也不能够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