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青黛也?然叩首,言辞?锵:“若不能惩治幕后之人,奴婢死不瞑目!”

想到她方才撞柱的刚烈,再听到她这样铮铮的话语,虽然眼前的青黛不过是个奴婢,但这些贵妇人仍然觉得心中极为不是滋味…多好多刚烈的女子,忠心,正直,却被人欺辱得几乎命丧当场…她们和九皇子妃初次见面,不知道她的为人,以及和青黛的主仆情深,就算有怀疑也算正常,但是柳贵妃是九皇子妃的亲婆婆…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聚在柳贵妃身上,要看她如何应对。

看着周围人的眼神,柳夫人当然知道,眼下柳贵妃的嫌疑最重,很想说些话来缓解眼下的情形,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合适的话语,只急得口干舌燥。

别说柳夫人,即便精明缜密如柳贵妃,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打懵了。

如果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被青黛和裴元歌主仆联手设计的话,那她就太傻了!对于她派去的宫女,裴元歌从来都没有放松过警惕,因此暮雪最开始引诱青黛的时候,青黛已经生疑,却故意装作上钩的模样,一步一步地欺骗着暮雪和她…她以为这是她给裴元歌设好的陷阱,就等着裴元歌落网,却原来,猎人和猎物的角色,从一开始就是相反的,不是她在算计裴元歌,而是裴元歌在算计她!

皇宫里这许多年,她以为能够看透人心,算无遗策,却在裴元歌和青黛这里碰了钉子。

结结实实地铁钉子,直接钉入了她的心中,钻心的疼!

她以为青黛生得漂亮,性情又直,对宇泓墨有意,只要稍加引诱,就能够诱得她和裴元歌反目,帮助她来算计裴元歌,让裴元歌名誉扫地…没想到啊!没想到啊!她柳尘香纵横宫阙二十年,最后却栽在了青黛这么个小丫鬟的身上,当真是终日打雁,反被雁啄瞎了眼!

裴元歌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众人八成都能怀疑到她。[ ~]

如果说裴元歌紧抓不放,指责她是幕后真凶,柳贵妃还可以辩解,但眼下裴元歌正在将她的军,将这些东西和暮雪等都教给她来处置,要求她给个说法!

这样一来,如果她想要脱身,就更加难了!

柳贵妃正在思索对策,忽然有人惊声喊道:“九殿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宇泓墨一身白衣,静静地站在小榭入口处,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原本潋滟妖魅的容貌微微显得有些苍白,微凉的眼神中带着无限的悲哀和伤痛。素来张扬恣肆的他,鲜亮得犹如他长穿的红衣如火,但现在,火焰消退了颜色,没有了温度,竟然显得比寒冰还要冰冷一千倍,让人看到了便觉得心生怜惜。

“墨…墨儿…”柳贵妃有些紧张地道。

如果裴元歌让她觉得不好对付的话,那宇泓墨就让她觉得棘手,因为她永远都猜不透宇泓墨的心思。以宇泓墨对裴元歌的看重,如今裴元歌受了这样的委屈,还不知道宇泓墨会怎样大闹一番?她又要如何做,才能够平息这件事,洗脱嫌疑,更重要的是,不能让皇帝对她生疑心。

宇泓墨静静地走过来,在裴元歌身边站定,神色悲凉:“起来吧!”

“不,我要请贵妃娘娘给我主持公道!”裴元歌置若罔闻,仍然直挺挺地跪着,神态坚决,“今天清晨,我和你说起整件事,你说过,虽然贵妃娘娘抚养你长大,对你的喜好习性了若指掌,但是不会是贵妃娘娘,因为他是你的母妃。我也说过,我相信你,也相信贵妃娘娘,她那样疼你,又对我这般慈爱,不会这样害我。所以,你才允许我这样引蛇出洞,现在,我要请贵妃娘娘给我主持公道!”

这样一说,众人顿时更加明白了。

合着这件事九殿下压根就不清楚,知道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九殿下当然知道柳贵妃最清楚他的喜好,但是他和九皇子妃却是相信贵妃娘娘不会这样害他们,所以才安排这样的计划,故意纵着暮雪等人。结果却发现,竟然真的是贵妃娘娘,所以才会这样心痛。

想到九皇子妃对柳贵妃的深信,而刚才柳贵妃面对九皇子妃的苦苦哀求,请求她不要追究时,柳贵妃却宁愿相信素未见面的宫女,都不愿意相信九皇子妃…还有李纤柔,都说她是和九皇子妃最要好的朋友,姐妹,可是刚才却一口咬定是九皇子妃的错…

人心难测,当真是人心难测!

宇泓墨显得很疲惫:“别闹了,元歌!”说着,扬声道,“寒冰,将这些污蔑九皇子妃的宫女拖下去,统统杖毙!”

“住手!”裴元歌猛地抬头,抢到那些宫女身前,伸手护住她们,清清楚楚地道:“她们只是小喽啰而已,我要她们做人证,追查出幕后的真凶。你不能够就这样将她们杖毙灭口!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把那个污蔑陷害你我的凶手找出来!”

宇泓墨看着,忽然间抬手。

寒冽的亮光从他指间浮现,闪电般地划过那些跪在裴元歌身后的宫女,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转瞬即逝。而之前那些污蔑裴元歌的宫女,却在此时统统倒在地上,脖子上有着一道细细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流着血,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将她们的衣衫浸湿,宛如怒放的红莲…

裴元歌愕然地看着那些宫女,宇泓墨却再次出手。

这次,他却是将地上那些物证全部拾起来,丢出长廊,落入了深深的湖水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人证全部被杀,物证沉入湖水之中,这件事立刻变得死无对证。宇泓墨静静地看着裴元歌,疲惫地摇了摇头:“这件事到此为止!”

“宇泓墨!”裴元歌怔怔地看着他,眼角忽然流下泪水,“青黛是我的贴身婢女,我对她就像对妹妹一样!结果,她被人威逼险些失了清白,如今又被人污蔑名声,还要当众验身!青黛跟我那天起,我就说过,只要她忠于我,我绝对不会委屈她!而且,那人不止是要害青黛,还要污蔑你我的名誉,现在,你居然跟我说,这件事到此为止?”

宇泓墨伸手拦住了她,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元歌,我知道你受了委屈,青黛也受了委屈,这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是宇泓墨,所以你才会受这样的委屈,如果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元歌,到此为止,不要再追究了!”

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带着无限的沧桑,悲凉,无奈,以及伤痛。

众人听着他的这声叹息,都不禁为之恻然,有些心软的名媛贵妇,甚至怔怔地落下泪来。

“我胃不舒服,需要你照顾,跟我回去吧!”宇泓墨轻轻地道,揽着裴元歌的肩膀,就这样带着她静静离开,紫苑等人扶着面色苍白的青黛紧随其后。

众人不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路,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似乎有着无限的悲凉和落寞。

从进来到离开,宇泓墨的眼神从来没有转向任何人,只是凝视着裴元歌,看也没有看坐在正中央的柳贵妃。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丝神态,每一句话语,似乎都带着让人心悸的魔力,而他做的事情,也着实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以至于等到他离开之后,柳贵妃才蓦然惊醒,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心如坠冰窟。

宇泓墨杀死了暮雪等人,销毁了物证,看起来似乎对她有利。

因为没有了人证物证,这件事就不能够再追查下去。

但实际上,这样做,却是真真正正将柳贵妃推向了绝路!众人原本就怀疑这件事是柳贵妃安排的,这时候宇泓墨进来,做了这一切,又说了那样的话,别人会怎么想?素来最张扬恣肆的九殿下,这次居然这样息事宁人?显然他在维护某些人。而能够让九殿下宁可委屈自己都要维护的人,除了养育他长大的柳贵妃,还能有谁?这样一来,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柳贵妃!

原本,就算舀着这些东西追查,柳贵妃未必就不能够将事情推脱到其他人的身上,虽然不能够完全洗脱嫌疑,但毕竟还有操作的空间。但现在,宇泓墨这样一做,虽然没有了人证物证,但在场众人的心里,却都认定,这件事就是柳贵妃做的,毋庸置疑!

而且,宇泓墨宁可委屈自己和裴元歌,也要维护柳贵妃,这是他的大孝。

相反的,他这样对待柳贵妃,柳贵妃却这般陷害他,这是铁证如山的不慈,毋庸置疑!

宇泓墨这是在报复!

之前冷翠宫事件,她杀了王美人和寒铁,嫁祸给宇泓墨,就是用的这样让他无法辩解,却在皇帝心底判了他罪名的方法。而现在,宇泓墨故技重施,为她套上了不慈的罪名,同样也没有留辩解的机会给她!这是报复!

而就在这时,不知道又是谁惊呼出声:“皇上!”

柳贵妃定眼望去,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长廊的位置,就站在宇泓墨之前站的地方,像宇泓墨一样静静地看着屋内。这一刻,众人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感觉,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察觉到,原来九殿下和皇帝竟然如此的想象,以至于众人都是一阵精神恍惚。

“让朕来芍药花宴,就是为了给朕看这个?”皇帝挑眉,目露讥诮。

当然不是,按照柳贵妃原本的计划,等到皇帝过来时,已经铁证如山,九殿下收用了青黛,裴元歌却嫉妒狠毒,要将青黛杖杀,无论皇帝在心里怎么看待裴元歌,但出了这样的事情,就算柳贵妃要教训裴元歌,要求她给青黛名分,皇帝也不能说她错。

但现在…。情形却是截然相反!

皇帝只怕已经将方才宇泓墨和裴元歌的言行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了定论…而皇帝之所以在这里,却是她请过来的…柳贵妃模模糊糊地想着,只觉得喉间一阵甜腥,眼前一黑,天旋地转,顿时昏厥了过去,立刻引起了一片慌乱。

然而,皇帝却视若无睹,只静静地道:“柳贵妃身体不适,不宜再全权处理六宫事宜,莫昭仪,从今天起,朕授你协理六宫之权,协助柳贵妃共同处理六宫事宜!”

众人悚然一惊,这就是要削减柳贵妃的职权!

莫昭仪没想到这样的好事回落到她的头上,故作推辞道:“皇上,妾身入宫不久,只怕难以担当此重任!”想着她不能够表现得太过急切,最好让皇帝再称赞她几乎,也好让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未必就不能够和柳贵妃相抗衡。

“难以担当此重任吗?”皇帝似笑非笑,“既然这样,那就算了!郑修容,朕授予你协理六宫之权,协助柳贵妃共同处理六宫事宜!”

有莫昭仪的前车之鉴,郑修容不敢再耍幺蛾子,只恭声道:“妾身遵旨!”

皇帝冷笑了声,转身离开,看也没看昏厥过去的柳贵妃。

一时间,飞花小榭里乱成一片,来赴宴的众位贵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想到,好好的一场芍药宴,居然变成了如今的地步?九殿下和九皇子妃就这样当中离开,显然是要和柳贵妃决裂了;而柳贵妃昏厥,皇帝却问也不问,反而给了郑修容协理六宫之权。原本柳贵妃是后宫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但经过今天的变故,声势和权柄显然都会大受威胁…

这后宫之中,往后只怕要变天了!

——我是转到元歌和墨墨温馨的分界线——

“青黛,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起了什么糊涂心思呢!”回到春阳宫后,楚葵忍不住锤了青黛一拳。

“嗨,我哪有那么傻啊?九殿下和柳贵妃斗得你死我活的,我让柳贵妃给我做主,让我给九殿下做通房,而且还闹得这么大?那往后能有我的好日子吗?我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犯这糊涂?”青黛笑吟吟地道,“怎么样?刚才我的表现不错吧?往后我看柳贵妃还有什么颜面再为难我家小姐?只怕她连看见我都犯堵!”

说着,青黛格格地笑了起来,容光明艳。

“那如果不是柳贵妃呢?”紫苑却突然问道,“青黛,你对九殿下真的没有心思吗?”

青黛突然有些吞吐起来,最后坦然承认:“曾经有过。”

众人齐齐色变。

看着好姐妹们这般神色,青黛忙辩解道:“这不能怪我啊!九殿下长得那么好看,我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动心?别说我,我就不信,你们看到九殿下,会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啊!再说,你们还记不记的,那次九殿下发高烧的时候,样子好吓人啊,也只有小姐才敢走过去,反正我是吓得不轻,什么都不敢想了!”

就在这时,紫苑等人突然都寂静下来。

青黛转头望去,正好看到裴元歌和宇泓墨站在门口,想必将她方才的话都听了进去。

众人都有些担忧地看着青黛,再看看裴元歌。

青黛微怔,随即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挽起裴元歌的手臂,娇笑着道:“小姐,这次我立下大功,你该好好奖赏我吧?正巧我有一件事想要求小姐恩准,就是…”说着,忽然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以前府里的赵景赵统领曾经说过想娶我为妻,因为要想着要跟着服侍小姐,就没有答应。现在,小姐能不能帮我去问下赵统领,如果他愿意等我放出宫的话,我就…就请小姐给个恩典,许了我的亲事!”

如果说青黛对宇泓墨没有心思,那是骗人的。

她从来没有见过像九殿下这样妖魅而又尊贵的人物,惊艳得让人转不开眼睛。可是,九殿下的眼里心里,只有小姐一个人,连根手指头都插不进去,更不要说一个活生生的她!而经过这件事,青黛更加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她对九殿下的心思被人看出来,柳贵妃也不会让暮雪以此为契机,引诱她来设计小姐…既然如此,倒不如趁机拔慧剑,斩情丝。

赵景不止一次地向她提过亲事,即便在她要跟着小姐入宫时,他仍然说愿意等她!

一个愿意等她这么多年的男人,至少对她是真心的!在九殿下眼里,她青黛不过是一粒尘埃,可是,在赵景的心里,也许她是一颗明珠!或者她青黛远远不如小姐,但是也有这么一个人,愿意这样对她,既然如此,她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让这件事成为一道裂痕,就这么横亘在她和小姐之间,只有给自己定下一门亲事,才能真正解决这件事。

毕竟,小姐对她那么好,她舍不得!

裴元歌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青黛。

青黛渐渐地有些忐忑:“小姐?”

“青黛,谢谢你!”裴元歌却忽然紧紧地抱住她,声音里甚至带着些哽咽,“我很开心,真的!”

“小姐…”青黛微微一怔,随即涌起了一股感动,明明她对九殿下的心思,小姐都看出来了,可是,小姐却还是这样跟她说…她怎么能够担得起这句谢谢?她应该要跟小姐说对不起的!“小姐,能不能让我晚点嫁人?我舍不得小姐,我还想要再服侍小姐几年,小姐!”

回到正房,裴元歌说要庆祝,命人备好了酒菜。

“你不生气吗?关于青黛?”宇泓墨把玩着酒杯,问道。

裴元歌摇摇头,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白玉般的面颊上顿时浮现起一团红晕:“不生气,人都是有私心,有私欲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就全心全意对我好!青黛她…”忽然顿了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微微地闭上眼,随即又睁开,笑着道:“喝酒!”

隐约察觉到裴元歌情绪有些不对,宇泓墨也不再追问,只笑道:“好,难得元歌你有兴致,我陪你!”说着,也一饮而尽。

裴元歌的酒量并不好,三杯两盏后就显然有了醉意。

“泓墨…我很开心,你知道吗?”裴元歌忽然道,不住地有泪水从她的眼眸中流出来。

宇泓墨皱眉,取出绣帕,近前为她擦拭泪水:“你为什么哭?”

“我没有哭,我很开心,我在笑!”裴元歌眼眸中明显有了醉意,紧紧地揪住宇泓墨的衣袖,说着自己没有哭,却有更多的眼泪从她眼中流出。许久之后,面对着擦之不尽的泪水,裴元歌终于承认:“是,我哭了。可是,哭未必就代表难过,就像笑不一定代表开心一样。其实我很难过,在柳府的时候,确定李纤柔真的背叛了我,真的出卖我的时候,我虽然一直在笑,但其实我很难过!”

宇泓墨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坦然承认自己的难过,微微一怔,将她拥在怀中。

“不要为那种人难过!”

“因为我真的把李纤柔当成朋友的!看着她,我有时候好像看到从前的自己,我真的想要帮她!我在太后面前帮她求过情,在皇上面上帮她求过情,但太后和皇上那时候都没有把她放在心上,不想因为她乱了计划,所以都不理我!等到叶氏叛乱,平定,李夫人却已经过世,她要守孝三年!我在关州,一直给她写信,帮她如何应对,告诉她要坚强,我还托母亲,让郑夫人帮忙,看能不能够在关州为她求个好点的姻缘…”裴元歌说着,眼泪越发控制不如,如断了线的珠子掉落下来。

“我知道,你真的把她当朋友了!”宇泓墨心疼地道,不住地拍着她的背。

裴元歌红着眼睛道:“往柳府赴宴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怀疑了,我故意在柳夫人跟前帮她,故意教训那些宫女,故意跟着她走啊走啊…其实我是在给她机会,一直地给,哪怕是在最后关头,只要她犹豫,只要她不害我,告诉我我实情,我都能原谅她,能够帮她!可是她没有,她连犹豫都没有,就那么要将我往里面引…泓墨,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

“我知道!”宇泓墨有些手忙脚乱。

他习惯了元歌的冷静,条理分明,从来没有想过,元歌也会有这样多话,语无伦次的时候。可是,这样一直说话的元歌,却让他觉得好心疼,好像在她的心里,有什么事情一直地压着,永远都不能够演说,所以她甚至要接着酒意,才能够说出来。

除了伤和痛,没有东西会这么沉重。

“不,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想到了很多事情,很多人,他们都背叛我,都欺骗我,都害我,我对他们那么好,他们却要我死!”裴元歌语无伦次地说着,“李纤柔让我想起了他们,所以我很难过很难过!可是,那时候,你这个坏蛋,你还欺负我!你还欺负我!”

说着,不住地捶打着宇泓墨,放声大哭。

宇泓墨忙拍着她的背,顺着她的话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欺负我!是我不好!”他也从来没有应对醉酒之人的经验,尤其这个醉酒不讲理发酒疯的人是他心爱的元歌。

“不,不是你的错,跟你没有关系。”裴元歌却又很快停住,不住地抚摸着她刚才捶打的地方,不住地呵气,轻声道:“呼呼就不痛了,呼呼就不痛了!已经不痛了,所以,泓墨,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跟发脾气的,我只是想到了那些事,心里难过!”

她可怜兮兮地道。

“没事没事,我不生气,你要是不开心,就接着打我,继续跟我发脾气,我不会生你的气的!”宇泓墨柔声道。

“不,我没有不开心!”裴元歌猛地抬起头,眼睛闪亮闪亮地道,“柳府事后,我一直都很难过,可是却不能说。可是现在,我不难过了…那天你跟我说,说你喜欢带荷香的茶,问我怎么知道?还有香粉,和苏墨…然后你说青黛有些不对劲,要我小心…我看着青黛,这次我甚至什么都不做,我不跟她从前的事情,我也不可以表现会对她多好,我只是冷眼看着…我想,这次又要被背叛了吧?没什么大不了,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人都是有私心的,都会变的…”

宇泓墨听得心里发疼,能够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番话,元歌究竟被背叛过多少次?

他被柳贵妃背叛了一次,失去了生母,就疼得刻骨,元歌被背叛那么多次,会有多疼?

“我根本就没有抱过希望,可是我没想到,那天青黛会跑来告诉我说,那个暮雪好像在故意挑拨她,她觉得不对劲,就跟她虚以委蛇,结果发现她背后的人是柳贵妃…。她说柳贵妃让暮雪找上她,或许是为了利用她来离间我和你,她说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把春阳宫里的眼线全部挖出来,说不定还能够反算柳贵妃一把…她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泓墨,你不知道我有多意外?”

宇泓墨紧紧地抱着她,没有说话。

“我一直以为,被背叛了那么多次,我已经习惯了,不会再疼了!直到青黛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才知道,其实不是,我一直都很疼,只是疼得习惯了,就以为不疼了。就好像一架天平,我在这头拼命地放东西,把我的心都放上去,可是,天平总是轻飘飘的,总是敌不过人心的私欲…”裴元歌泪流满面,“直到青黛来告诉我这些,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的心,也能够压下来,也能够成为更重要的一方…。”

柳贵妃会找上青黛,不是无缘无故的。

青黛对泓墨,是有心思的,可是,有着这样的私欲,青黛却还是选择了她这边,把实情都告诉她,然后出谋划策对付柳贵妃,甚至最后她说,让她给她和赵景指婚…更或许,从一开始,青黛都没有打算要背叛她,只是因为没有把握,没有证据,不想让她操心…

第一次,她能够赢人心的私欲!

“就在那个时候,我觉得,”裴元歌把手放在她心口的地方,“原本一直隐隐作痛的这里,不疼了。我很开心,泓墨,我真的很开心!”她认真地道,“哪怕只有赢这一次,我都觉得,不会再对人心那么失望!”

“那我呢?”宇泓墨有些不满地道,“我从来都没有背叛过你,永远都不会!”

“不一样的,泓墨!你和青黛不一样,我们之间没有冲突矛盾的地方,你喜欢我所喜欢的,我痛恨你所痛恨的,我们是完全契合的,没有需要抉择的时候。可是青黛…。柳贵妃是谨慎的人,她能找上青黛,就说明她认为,青黛应该会背叛我的,可是青黛没有!泓墨,这是不一样的,你和父亲,和母亲,和紫苑她们,和温姐姐是一样的,可是青黛不一样…所以这次柳贵妃输了,她是输在青黛身上的!”

看着认真想要解释的元歌,宇泓墨忽然笑了,抱住她道:“傻丫头,我逗你呢!我当然知道!”

就像他的娘亲,和柳贵妃是不一样的。

“泓墨,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裴元歌反复地道,“我没有生青黛的气,相反,我很开心,我以后一定会对青黛好,很好很好…。”

就这样,在裴元歌反反复复地话语中,她终于沉沉睡去。

在昏沉的梦境之中,她似乎又回到了那片染着血色的湖水之中。然而这次,那些血色似乎在慢慢变淡,最后终于还原成澄澈的湖水,她从湖底的最深处浮游上来,看到岸边,有许多的人对她伸出手,有泓墨,有父亲,有母亲,有温姐姐,还有青黛…

她知道,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做这个噩梦了!

看着怀中终于安然入睡的元歌,原本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宇泓墨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怜惜和温馨。虽然说,他不清楚在元歌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他记得,那次在温泉山庄,他躲在鸀萝藤蔓之中,看着温泉水中那个少女,握着她姨娘的手,认真地说:“姨娘,我们一起沉下去,好不好?”

那一刻,在少女幽黑的瞳眸中,他似乎看到了她的心。

因为曾经那样深深地爱过,所以才会那么痛,才会那么恨。

那样深刻的爱恨交织,浓烈得几乎让人窒息…

也许就是那一刻,他认

定了她,所以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不由自主地关注着她,在意着她的一颦一笑,完全无法控制地被她牵引着情绪…而现在,元歌是他的唯一,他会永远永远对她好,永远永远都不会伤害她,永远…。

次日清晨醒来,宿醉的裴元歌顿时觉得头疼欲裂。

“喏,醒酒汤,快喝了吧!然后赶紧换衣服,吃早餐!”宇泓墨兴致勃勃地道,“我向京禁卫那边告了假,今天我带你出宫逛街去!”^-^無彈窗閱讀^_^

262章六殿下宇泓瀚

红木雕花的精致雅间,飘散着淡淡的茉莉清香,四周悬着秀丽雅致的字画,八宝阁上摆着香鼎宝琴,豪奢而不失风雅。柳恒一端坐在圆桌前,握着手中的福笀双全纹青玉佩,凝神思索着,神情时而激动,时而犹豫,时而权衡,眼神变幻不定。

昨天,有人送了张帖子给他,邀他今日此时,在临江仙的这间雅间中相聚。

洒金染香的帖子没有署名,只附了一块玉佩。

福笀双全纹的青玉佩,和柳府笀宴那天,换掉笀礼的人留下来的青玉佩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也就是说,邀他前来的人,定然就是换掉笀礼的人。之前那人悄然无声的换掉柳瑾一陷害他的笀礼,代之以柳老夫人倾慕已久的云京注原本,却不留姓名,只留下这块青玉佩。现在这人用青玉佩邀他来此,自然要露出真面目了,难道说真是…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柳恒一转头望去,神情中流露出难以抑制的震撼和惊讶:“是你?”

来人穿着宝蓝色绣碧海游龙图的圆领袍,腰间系着条玉白色腰带,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花纹,玉冠束发凤眼修眉,脸上带着温和儒雅的笑意,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唯有浅笑的眼眸中偶尔闪过的幽亮光泽,会让人心中一震,恍悟此人并不想所表露出来的这般无害,不是别人,正是六殿下宇泓瀚。

看着柳恒一惊讶的模样,宇泓瀚微微一笑:“柳大人以为是谁?”

“这块玉佩,是六殿下的?”柳恒一将玉佩递了过去。

宇泓瀚在旁边的红木雕花椅上坐下,结果玉佩,笑容温浅:“如果不是我的,我和柳大人又怎么会在这临江仙的雅间相见?”

用青玉佩将他遇到这里,那么来的人,自然就是青玉佩的主人,柳恒一当然明白这点。只是之前对这玉佩的主人猜测过千万遍,却无论如何都没有猜到六殿下身上,眼下看到宇泓瀚,心里实在太过惊讶,就忍不住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的愚钝。

收敛起惊讶的神色,柳恒一拱拱手:“家母笀宴之时,柳某被小人陷害,多谢六殿下相助!”

宇泓瀚只是微微笑着,并不接话。

柳恒一神色顿时尴尬起来。柳府笀宴,六殿下换掉笀礼,对他恩德匪浅,原不是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多谢”就能够了结的。而且六殿下留下玉佩示恩,显然是有所图。只不过因为对方是六殿下,而这些年来,六殿下在朝堂存在感一直很弱,远不如七殿下和九殿下声势夺人,因此柳恒一心中便犹豫起来,不愿意轻易表露心意,因此只是轻飘飘带过,想要让六殿下先开口,自己看情况再权衡定夺。

没想到他不说话,六殿下也不开口,反倒让他无所适从起来。

“六殿下邀臣到这里来,不知道有何指教?”见六殿下显然比他更能沉得住气,柳恒一只好开口试探。

宇泓瀚悠悠一笑:“笀宴当天,本殿下换掉柳大人的笀礼,留下玉佩,今日又以玉佩相邀,如果说柳大人连本殿下为何请你到这里都猜不出来的话,那显然是本殿下看走了眼,白费心思!既然如此,柳大人就请回吧!笀宴上的事情,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而本殿下也不曾邀约柳大人至此!”

说着,手微微一动,做了个“请慢走”的手势。

柳恒一怔住了。

如今朝堂风声最盛的两位皇子,七殿下高傲自负,九殿下张扬恣肆,相比较之下,这位六殿下就显得格外温和,对谁都是笑意迎人,因此柳恒一看到来人是宇泓瀚,便也存了三分轻视之心。然而现在接连两次交锋,他却都无法掌握六殿下的心思,反而自己被六殿下一个微笑,一句话弄得无所适从,反复犹豫不定,这才惊觉,即便平日里不惹人注意,但六殿下终究是六殿下,带着皇室血统,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柳恒一心思反而稳了下来。

如果说六殿下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般无能懦弱,相反,胸中另有沟壑的话,又故意示恩于他,显然有拉拢他的意思。如果哦要追随六殿下的话,当然六殿下越有才能越好!想着,柳恒一终于收起来了之前的轻视之心,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神色,恭声道:“六殿下有话请尽管说!”

虽然说他承认六殿下并不简单,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还要看六殿下的言辞和心胸。

“听说柳府笀宴之后,柳老夫人对柳大人格外另眼相看,说起来也有一段时日,柳老夫人也入宫探视柳贵妃不少次。不过,似乎柳贵妃和七皇弟对柳大人的态度却无甚变化。”既然柳恒一端正了心思,宇泓瀚便也不绕圈子,缓缓地道:“听说娘娘的芍药花宴上,柳二夫人为柳贵妃解围,柳贵妃却并不放在心上,反倒是柳夫人直言七皇弟宠妾灭妻的事情,明着讥刺柳二夫人,反而被柳贵妃赞说心直口快。柳大人,本殿下没有说错吧?”

这件事才发生在昨天,柳二夫人回府后曾经详细地告诉他,柳恒一当然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