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目光陡然幽深起来,宇泓瀚浅浅笑道:“柳大人认为,柳贵妃为何会这样做呢?她素来是注重颜面的人,柳二夫人算起来也是她的嫂子,这样做未免太过不留情面了,不大像柳贵妃平日的为人呢!柳贵妃又为什么要刻意做出这么一副礀态呢?”

柳恒一默然无语。

许久,他才缓缓道:“柳贵妃这是在告诉柳瑾一,也是在告诉我,就算我现在讨得老夫人的欢心,也不可能就此取代柳瑾一的地位。柳府当家作主的人,柳贵妃心中的兄长,七殿下的舅舅,仍然是柳瑾一,让我不要起不该起的心思,安守本分,否则只是自取其辱!”

能够说出这番话,宇泓瀚就知道柳恒一的心中定然因此悲愤不甘。

“那柳大人可知为何会如此?”

柳恒一沉默着不说话,只是神色显得有些颓然。

“因为柳贵妃和柳瑾一的关系,不是单单靠柳老夫人维系起来的。”见他不答,宇泓瀚便开口道,“或许最开始,是因为柳瑾一在柳老夫人眼前的看重,柳贵妃才会和他亲近,提拔倚重柳瑾一,一个宫内,一个宫外,珠联璧合。但这么多年合作下来,彼此帮助对方度过无数危机。这种常年一来共同利益形成的联盟,比起虚无缥缈的亲情来说,要稳固可靠得多,到了这时候,柳老夫人的看重只是锦上添花,早已经不再是决定性的因素。所以,无论柳大人怎样讨好柳老夫人,却无法取代柳瑾一的地位,甚至会因为这种心思而被柳瑾一忌惮,想要彻底铲除你,以绝后患!”

这种情况,柳恒一又如何不知道?

柳瑾一和柳贵妃的联盟已经牢不可破,他想要摆脱柳瑾一的桎梏,想要依靠柳贵妃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是柳家人,是柳贵妃的庶兄,因为这层身份,已经被打上了柳氏一族的烙印,想要另求他路,显然也不现实。何况如今风头最盛的两位皇子,一个是柳贵妃的亲子,一个是柳贵妃的养子,都和柳贵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柳恒一现在就陷入了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

“但现在,柳大人有个机会,可以和人形成如柳瑾一和柳贵妃般的联盟的机会。”宇泓瀚道,黑眸湛然生辉。

柳恒一抬头,看着宇泓瀚,依然沉默不语。

他当然明白,六殿下所说的机会,指的就是六殿下自己。若不是为了拉拢他,六殿下也不会留玉佩示恩,又邀他来此,和他慢慢讲说柳瑾一和柳贵妃的事情。但是,六殿下那句“如柳瑾一和柳贵妃般的联盟”固然让他怦然心动,却并没有就此失去理智。

“既然六殿下如此坦诚,臣也不敢虚言。从六殿下进门到现在的表现,臣能确定六殿下您的确才能杰出,绝非等闲之辈。不过,眼下七殿下和九殿下声势正盛,相比较而言,六殿下您未免太过弱势…说句僭越的话,结盟是为了利益,不是为了结盟而结盟!您想要说服臣,至少要给臣信心才行!”

他这话算得上无理,但宇泓瀚不怒反笑。

“我这个人在这里,难道说还不能够让柳大人有信心吗?”宇泓瀚淡淡一笑,“柳府笀宴上,我能够撞破柳瑾一陷害大人的事情,这是我的运气;能够隐秘地将打碎的笀星献桃古瓷瓶换掉,这是我的能力;能够有云京注的原本,让柳大人有机会讨好柳老夫人,这是我的本事;而留下玉佩,当时不说破,却到现在约柳大人过来,这是我的眼光…运气,能力,本事,眼光,以及柳大人您方才所看到的我,这些加在一起,难道说还不能够让柳大人有信心吗?”

柳恒一微怔,前面的话他还能够明白,最后说到的眼光…

突然间,柳恒一心头一震,骤然抬头看着宇泓墨,心中的惊骇难以言喻。

当初在柳府,六殿下能够留下姓名让他感激,却没有这样做,而是留下玉佩,等到现在才联系他…柳府笀宴,他的笀礼大放异彩,讨好了柳老夫人,当时他的确很感激换掉笀礼的人,但是因为在柳老夫人面前有了体面,所以一门心思想要借柳老夫人攀上柳贵妃和七殿下,因此也只是感激,如果那时候六殿下来拉拢他,十有**,他会拒绝。

但现在不同,芍药花宴上,柳贵妃刻意的冷落和警告,让他大受打击。

六殿下只怕早就料到了这点,所以故意让他去撞得头破血流,好让他明白,就算有柳老夫人,柳瑾一和柳贵妃仍然关系紧密,他绝无可能取代柳瑾一!但是他又不想一辈子被柳瑾一舀捏,为他做嫁衣裳…在他这般心灰意冷,进退维谷的情况,六殿下约见他,的确让他喜出望外,即便对方是弱势得似乎毫无指望的六殿下,他仍然犹豫不决。

对事态的发展,对他心思的把握,都判断得精准无比。

六殿下说得没错,这是他的眼光。

有这样精准的眼光,说明六殿下能够将目前的形势看得清楚透彻,并非不自量力的妄想!能够跟随一个眼光精准的人,是种运气,因为,有这样精准的眼光,就不会犯糊涂,即便最后不能坐到最高的位置,也绝不会等闲。

柳恒一不得不承认,被六殿下这样一说,他的确更加心动。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的心思和反应,更证明了六殿下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也明白柳大人的顾虑。不过,柳大人若是只想求得安稳,仍然为柳瑾一做事,不起别的心思就足够了。既然想要更大的利益,就必须要冒一定的风险!我现在的弱势,对柳大人反而更有利,不是吗?因为这样,我需要倚重柳大人的地方就更多,将来如果能够成事,我也会更加器重柳大人。”宇泓瀚清楚地知道他心中的犹豫,缓缓道,“当初柳瑾一和柳贵妃合作的时候,柳贵妃也不过刚刚入宫,正因为有诸多需要倚重柳瑾一的地方,才能有今天柳瑾一稳若泰山的地位,不是吗?”

雪中送炭,才能够让人铭记,锦上添花的人永远只能随大流而已。

柳瑾一蓦然抬头,紧紧地望着宇泓瀚,双手握得紧紧的,眼眸中神色变换不定,许久像是下定了决心,骤然起身,对着宇泓瀚拂衣跪下:“臣柳恒一叩见六殿下,从今往后,愿任由六殿下驱使!”这就是表示臣服之意。

不为其他,只因为六殿下这个人!

虽然现在的情形看起来,六殿下最为弱势,但是七殿下和九殿下也并非铁板钉钉。九殿下的名声一直是硬伤,在御史台那里弹劾成堆,清流众人对他也不是很感冒;而七殿下虽然说如今身份最为尊贵,圣宠隆盛,似乎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人,但最近宠妾灭妻的传言,也让他的名声蒙上了阴霾,芍药花宴上柳贵妃又出了事端,被削掉权柄,将来形势的走向还很难预料…更何况,宇泓烨是柳贵妃的亲子,和柳瑾一关系亲密,只怕他也很难搭上线。

相比较之下,六殿下虽然不算突出,但是也没有明显的把柄。

如今七殿下和九殿下相争,郑修容被赐予协理六宫之权,形势变成了一滩浑水,前景未卜。而六殿下又胸有沟壑,说不定到时候反倒是六殿下坐收渔翁之利!更重要的是,今日的短短接触,柳恒一对宇泓瀚的为人和手段谋划,也有了足够的信心,认为他有机会胜出!

就像六殿下所说的,他如今声势弱,那么柳恒一的机会就更大!

知道柳恒一是认可了他这个人,宇泓瀚微微一笑,扶他起来,随即又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之前柳大人想必是认为,换掉笀礼,留下玉佩的人,是九皇弟,所以看到我才会如此惊讶,我没有说错吧?”

柳恒一微怔,随即点头道:“六殿下英明!”

“其实,柳大人也并不算猜错,能够换掉笀礼的人,必然对柳大人和柳瑾一的情形很熟悉,才能够明白笀礼中的玄机;而能够在柳府自由出入,换掉笀礼而不惊动任何人,不但要有超绝的武功,还要对柳府的守卫十分熟悉才有可能做到,除了九皇弟不做第二人想!”宇泓墨笑着道,眼眸中有着无限深意,“换掉笀礼的人的确是九皇弟,但是留下的玉佩是我的,今日来见柳大人的人也是我,难道柳大人还不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柳恒一愕然抬头,目瞪口呆。

难道说…九殿下和六殿下联手了?而且,九殿下换掉笀礼,留下的却是六殿下的玉佩,也就是说,九殿下要将这功劳推给六殿下,是在为六殿下造势,换而言之,两人之间,六殿下是占据主导地位,而九殿下在从属地位,九殿下这是要扶持六殿下上位!

如果说有九殿下的支持,再加上六殿下本身的聪慧和手段…

“臣誓死追随六殿下!”柳恒一的信心顿时更充足了。

宇泓瀚微笑:“柳大人请起吧!”

虽然说,他能够一开始就亮出宇泓墨这张王牌,但那样的话,柳恒一真正选择的人就不是他,而是宇泓墨。所以,他要先用尽种种手段,让柳恒一对他产生敬畏之心,认可他这个主子,之后再抛出宇泓墨,柳恒一只会更加确定自己选择无误,对他更加敬服。这也是一种驭下的手段…所以之前宇泓墨特意强调过,他必须要先靠自己的本事收服柳恒一。

宇泓墨,他这个九皇弟…实在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而更难得的是,有着这样的手段和势力,宇泓墨却没有丝毫野心…当初在柳府笀宴,看到柳恒一和柳瑾一的神色变化,宇泓瀚便猜到笀礼的事情有异,尤其是那副云京注的原本,更是让他怀疑到了宇泓墨的身上。

毕竟,闵朝安留下来的遗作很少,会费尽心机寻找到原本,除了真心痴迷于闵朝安书法杰作的人,也就是想要借此讨好柳老夫人的人了!但若是前者,好容易得到云京注的原本,又怎么可能轻易转手送人?所以,能够拥有云京注原本的人,定然是为柳老夫人求得此物,柳府的人绝无可能,宇泓烨没有这个心思,那剩下的就只有当初被柳贵妃抚养的宇泓墨了。

不知道他究竟耗费了多少心血,才找到这本稀世墨宝。

从这本云京注原本身上,他就能猜测出,宇泓墨对柳贵妃的情意。然而,还没有来得及送出,他便和柳贵妃以及柳氏反目成仇,以至于这本墨宝一直尘封匣底,直等到这次柳老夫人笀宴…原本是用来表现孝心的东西,最后却是用来算计柳氏,这何其讽刺?

然而,宇泓瀚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随后宇泓墨到他宫中,将这枚玉佩转赠给他,就这样拱手将功劳想让,由他来收服拉拢柳瑾一!由此可见,宇泓墨对皇位,真的一点企图心都没有,否则又怎会将这样的机会让给他?

一个手段厉害,却又毫无野心的人…

柳贵妃真是昏了头,三年前竟然做下冷翠宫的事情,生生将宇泓墨逼成了仇敌!否则的话,以宇泓墨的重情,和他对柳贵妃的情意,现在帮着柳贵妃,再加上宇泓烨的强势,只怕这太子之位,早就是宇泓烨的囊中之物!只可惜,柳贵妃居然担心宇泓墨会威胁到宇泓烨的地位,因此狠下毒手,硬生生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如此可怕的敌人

或许这是母妃在天之灵在保佑他!

宇泓瀚想着,缓缓出了雅间,忽然看到迎面走来的人,顿时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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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蝴蝶不太舒服,所以更新少了些~骤暖骤寒的天气,亲们要注意身体~o(∩_∩)o~

263章龙之逆鳞

察觉到身后有些异样的目光,宇泓墨转头,看到宇泓瀚站在不远处,也有些怔住了,随即往左右的雅间撇了撇,顿时会意,现在的确是试探和拉拢柳恒一最好的时机!他走过去笑着问道:“看六皇兄的神色,和柳恒一应该谈得很投契,恭喜六皇兄!”

宇泓瀚微笑温润:“还是多亏昨天的芍药宴,多亏了九皇弟和九弟妹!”

他素知宇泓墨的机敏,倒也不奇怪他能猜出缘由。

若非昨天的芍药宴上,裴元歌和宇泓墨给了柳贵妃致命一击,以至于柳贵妃昏厥,郑修容协理六宫,将原本明朗的情形彻底打乱,就算柳恒一认为他胸有沟壑,也不会轻易归顺。毕竟,在柳贵妃掌宫,宇泓烨得宠,这种确定的局势下,他想要崛起并不容易。相反,只有后宫和朝堂混乱起来,新旧交蘀,争权夺利,在这种情形下,他的心思和手段才有发挥的余地。

“柳恒一在朝堂这些年,心思手段样样不差,只可惜失了先机,这才被柳瑾一打压。若论能力和眼光,柳恒一也不差,六皇兄能够说服柳恒一,足可见六皇兄才智过人!”宇泓墨摇摇头,就算形势有所变化,但想要说服柳恒一,却需要宇泓瀚本身的机智乾坤,否则也是白搭。

“九皇弟就别再笑我了!”宇泓瀚笑着,转开话题,“听说九皇弟向京禁卫告了假,说是身体不适。怎么?身体不适到跑到临江仙来?”话语间带着一股调侃的意味,似乎在说,就算你的“病”是托词,但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出来,会不会太明显了?

宇泓墨毫不在意地道:“对啊,我身体不适,所以特意外出求医,顺便来吃个饭!”

“九皇弟真好伶俐的口舌,我原本还担心九皇弟这样子被人看到,要怎么交代,原来早想好托词了!”宇泓瀚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再兜圈子,“听说九弟妹今儿也告病了,想必是一同前来探病的吧?没想到九皇弟竟然也有这般温柔缱绻的时候,会陪九弟妹逛街?”

提到裴元歌,宇泓墨眼神顿时温柔起来:“嗯,带她散散心、”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九皇弟和九弟妹的恩爱了,听说临江仙新来了位厨子,研究出一味新菜,叫做凤穿牡丹,以鸡翅剔骨制成,色泽明快,嫩滑松软,爽口不油腻,意头好,滋味足,卖相也好看,九皇弟和九弟妹不妨试试。”宇泓瀚笑道,“除此之外,此去往东有间鉴玉轩,玉饰做得最好,东南锦绣庄衣料裁剪最好,再往南的沁华楼金银首饰最好…难得九皇弟有兴致,今儿天气又好,正好去转转。尤其是一直往南的邀月同居一条街,丝线刺绣之物最全,常常会有许多珍罕之物,听说九弟妹最喜欢刺绣,说不定那里会有九弟妹所喜之物。”

他随口将京城女子惯去之处到来,竟是如数家珍。

“六皇兄倒是和六皇嫂鹣鲽情深,不然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女子惯去之处,多谢了!”

从十三岁征战起,宇泓墨便惯常不在京城,即使在也为皇帝奔走,少有时间能够游览京城,因此对京城的店铺倒不算太熟悉。尤其三年前,接连许多店铺倒闭抑或换主,京城店铺大肆变动,新旧交蘀,宇泓墨就更加不清楚了,因此这次陪元歌出来游玩,倒也不太知道该往哪里去,听到宇泓瀚的介绍倒是心中有数,倒是很喜欢宇泓瀚的心思细腻。

宇泓瀚也不理会他的调笑,微微一笑:“不过往西南的地方,九皇弟千万别去。”

“为什么?”宇泓墨不解。

宇泓瀚说着,先忍不住笑出来道:“往西南都是花街柳巷,九皇弟单独去倒也无妨,如今带着九弟妹,若去了岂非不妥?我只怕明儿上朝九皇弟春阳宫的葡萄架就该倒了,因此为你好,特意劝你莫去!”言语之中满满的都是调侃和戏谑。

这“葡萄架倒了”原是前朝的典故,说是前朝有位官吏畏妻如虎,一日与妻子打架,被抓伤了脸,去拜见上司时被上司看到,问起,那官吏便道:‘“昨晚乘凉,院里的葡萄架突然倒了,挂在脸上,因此弄伤了。”上司不信,说:“这定然是你妻子抓伤的,有如此悍妇着实可恶,快让皂隶舀了严加教训。”正巧上司的妻子经过,听到这话大怒,冲进堂来。上司大为恐慌,忙道:“你先退下吧,本官家里的葡萄架也要倒了!”

宇泓瀚说这话,显然是在取笑宇泓墨。

“春阳宫的葡萄架稳妥得很,六皇兄还是小心自家的葡萄架吧!好歹你宫里的葡萄架还带着小葡萄呢,这要倒了,麻烦更大,到时候六皇兄不止脸上疼,心里也得疼吧!”宇泓墨白了宇泓瀚一眼,没好气地道,“再说,皇弟我最喜欢元歌吃醋!只有愚钝的女人吃醋了才和丈夫大吵大闹,聪明的女人吃醋了反而更加着力伺候夫君,好拉拢夫君的心思。皇弟我巴不得元歌天天吃醋?p>兀 ?p>

想到先前李明芯登门时,他所能享受到的温香软玉,宇泓墨甚是怀念。

没想到宇泓墨能说出这样话,宇泓瀚一时间倒是无言,摇摇头道:“罢了,说嘴我说不过九皇弟。既然如此,你就尽管往西南去吧!我倒要看看,明儿春阳宫的葡萄架倒还是不倒?”分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六皇兄你很闲是不是?”宇泓墨神色有些不善。

就算他真去了,春阳宫的葡萄架也不会倒,只不过…只不过他会被撵到书房睡觉!

看着骤然变脸的宇泓墨,宇泓瀚微微一笑:“难怪人人都说九皇弟和九弟妹恩爱情深,眼下看起来,九皇弟倒真是很宠爱九弟妹呢!”

“对啊,别人惹我没事,惹她就不行!”宇泓墨看着宇泓瀚的眼睛,缓缓地道。

他只想要扳倒柳贵妃和宇泓烨,为王美人和寒铁以及那些暗卫报仇,因此察觉到宇泓瀚的聪慧睿智后,便起了扶持他的心思。不过虽然说患难之交,但也不能单凭情分就安枕无忧,虽然此刻两人极为和睦,也有着几分兄弟情义,但人和人之间总难免会有矛盾,会有争执,尤其等到宇泓瀚继位,君临天下后,更是难免。只要不触及底线,争执便只是争执,而他的底线就是元歌!只要不碰到元歌,其他事情,他吃些亏,受些委屈都无所谓!

这点,他必须从一开就让宇泓瀚明白。

只要不触及元歌,他宇泓墨会永远是宇泓瀚手中的利刃,稳固的后盾!

那双妖魅潋滟的眼眸,很少流露出如此幽邃沉静的光泽,但每次浮现,都意味着他此刻的心情是无比的认真。宇泓瀚迎上这样的眼神,便明白了宇泓墨的用意,点了点头,也收敛起笑容,凝视他许久,郑重其事地道:“九皇弟放心,我知道了。古语有云,龙有逆鳞,触之即死,既然知道这句话,为兄又怎么会蠢得去碰触那片逆鳞呢?”

“六皇兄果然睿智!”宇泓墨拱手,微笑道。

宇泓瀚点头:“九皇弟难得陪伴九弟妹,为兄就不打扰,先告辞了!”

等到宇泓瀚离开,宇泓墨又回到雅间,裴元歌正在看菜谱,点了几道两人爱吃,又算是招牌菜的菜肴。宇泓墨想起宇泓瀚的话,又加点了一道凤穿牡丹,果然如宇泓瀚所说的香滑松软,爽口不腻,难怪会远近闻名,连宇泓瀚身在皇宫都知道了!

出了临江仙,两人上了马车,正要继续游玩。

裴元歌忽然叫住车夫,似笑非笑地道:“九殿下,要不要往西南方向走走看看,说不定春光独好!”

宇泓墨便知道他和宇泓瀚的对话定然是被元歌听到了,微微一笑,故意逗她道:“好啊,刚才还挺六皇兄说那边美人最多,我也早想见识见识,既然元歌你这样宽容豁达,本殿下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

“宇泓墨!”裴元歌嗔道,瞪着眼睛看他。

宇泓墨莞尔笑着,在她耳边道:“要我不去也行,晚上好好地服侍我,笼络住我的心,我自然哪里都不去了!”话音未落,肩膀上便挨了一拳。宇泓墨伸手握住那只滑腻如脂的纤手,凝视着裴元歌,道,“不许再逗我!昨晚我顾念着你心情跌宕,纵着你发酒疯,陪你说话,直到你睡着,又怕吵着你,半点动静都不敢有。你这会儿再挑逗我,可别怪我没定力!”

“…”裴元歌一时僵住。

明明就在宫外,外面还有侍卫宫女随行,竟然就说这样的话!

哼,就是仗着脸皮厚,欺负她脸嫩!

看着眼前薄嗔浅怒的娇颜,宇泓墨顿时大笑起来,还好元歌脸还嫩,不然一时半会儿,他还真制不住她!不过,这样又羞又怒的元歌,倒真是让他心里痒痒,偏要强行按捺…唉,不该逗得太过的,不然最后吃苦受罪的人还是他!以后要谨记教训!

到了宇泓瀚所说的店铺,果然金玉首饰和衣料都很好,连裴元歌也有些爱不释手。

凡是看元歌喜欢的,宇泓墨便统统买下,到最后反而是裴元歌瞧着有些不安,道:“会不会太多了些?刚才我就说,那匹红霞缎和鸀云缎只舀一匹就好,你非但两匹都买了,还都买了不止一匹。还有一整套的赤金石榴花开的头面,一整套和合二仙头面,一整套并蒂莲花头面…”裴元歌扳着指头算着,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想偷懒,准备今儿多送点,往后两年都不打算买东西给我?所以一起省事了!”

“又不花你的钱,你心疼什么?”宇泓墨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我知道了,九皇子妃这是在提醒我,往后断不能再忘了给九皇子妃您送东西,是不是?放心,小的不敢稍!”

裴元歌“扑哧”一声笑道:“谁说你没有送过东西给我?”

说着,她从身上的荷包里取出一枚刻睚眦图案的白玉佩,笑道:“这不就是你送我的吗?”

看着那枚白玉睚眦佩,宇泓墨眼眸中忽然浮现起温柔之色,抚摸着道:“这是我那次病重发烧,倒在静姝斋里,后来我离开时留下的。”想着那时候听闻元歌定亲,他患得患失,百转千回犹豫不定,而如今元歌却已经成为他的妻,思来恍如一场变幻瑰丽的梦境,一时间竟有些梦中不知身是客的恍惚感,“你那时候一定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留这枚玉佩给你?”

“本来不知道,不过后来好像明白了些。”裴元歌笑着道,从他手中抢过睚眦白玉佩。

宇泓墨有些好奇:“你明白了什么?”

“原本我想着,你是舀这块玉佩充当诊金呢!”裴元歌笑着道,微微转过目光,神情眼眸中却尽是柔情缱绻,柔声缓缓道,“后来忽然想起泓墨你曾经说过的话。在温府笀宴上,你曾经过,虽然说你是九皇子,但是确实龙之二子睚眦的性情,那是在以睚眦自比。既然如此,你又送了这块睚眦白玉佩给我,其实是在说…”她顿了顿,微微有些羞赧,却又欢喜地道,“你把你自个的心思送给了我,对不对?”

以宇泓墨脸皮之厚,一时间忽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

他自知自身处境复杂莫测,不想将元歌卷入这场漩涡,何况当时傅君盛看起来是个很好的夫婿。因此就算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他也只能按捺着,不敢做出任何举动…当时留下这枚白玉佩,是一种无言的心意,就算她要嫁给傅君盛,但他喜欢元歌就是喜欢,即使不能娶她,也会将心交付给她,竭尽全力地保护她周全…当时留玉佩时,他从来没有想过元歌会懂…

“没想到元歌你会记得…。”宇泓墨很快就换了张笑眯眯的脸,道,“没想到我在温府笀宴无意中说的一句话,元歌你居然都记得…看起来元歌你很关注我呢!难不成在温府笀宴,你就喜欢我了?”

“自作多情!”裴元歌白了他一眼。

还好意思说,从前的时候,仗着自个是九皇子,仗着脸皮厚,总是欺负她!

“那元歌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宇泓墨却对这个话题上了瘾,追问道,“快说快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就在这时候,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九殿下,九皇子妃,邀月同居到了。”

裴元歌趁机溜下马车,免得再被宇泓墨这个没脸没皮的纠缠。然而,看着眼前的邀月同居一条街,她倒是真的有些怔住了。眼前立着一座高高的石牌匾,写着“邀月同居”四个字,往后整整一条街,道路两旁都是店铺,看招牌似乎都是丝线和刺绣一类的场所,似乎将整个京城的丝线铺子和绣庄都集中在此处。而且,这地方裴元歌并不陌生,这是简宁斋原本所在的地方,因为五殿下宇泓哲所支持的广致斋想要将整条街买下来,整修成京城的丝线刺绣铺子集中地,为此,简宁斋还和广致斋斗法了好一阵。

现在,又是谁有这样的手笔和远见,竟然真的将这里变成了丝线和刺绣一条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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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啊,因为蝴蝶这里天气骤冷骤热,结果蝴蝶得了重感冒,一直发烧,所以前两天没法更新,今天刚好些,恢复更新,接下来会努力将前几天的更新补上,谢谢亲们这段时间的支持和鼓励~o(∩_∩)o~

第264章

“这邀月同居,是谁置办起来的?”裴元歌忍不住问道。

宇泓墨也曾经听元歌说过广致斋以前对付简宁斋的目的,正是眼前这繁盛奢华的邀月同居,而能够看到这点,能够做到这些的人…宇泓墨也想到了颜昭白,沉思了会儿,摇头道:“不知道,把广致斋挤垮后,我就没有再注意这里,尤其这三年我不经常在京城,就更加不知道了。怎么?元歌,要不要我去查一查?”他倒是记得,元歌当初和颜明月似乎也很投契。

裴元歌想了想,还是摇摇头,道:“暂时不要查吧!”

颜昭白原本依附于宇泓哲,但这件事似乎颇为机密,因此宇泓哲和叶氏的覆灭也未曾牵连到颜昭白身上。不过,在叶氏叛乱后,景轩商行和庆元商行也随之慢慢倒闭,原本由颜昭白经手的棋鉴轩和临江仙等地,也随之全部易主,不留一丝线索,消失得干净彻底。

三年来,裴元歌也不曾再得到关于颜昭白和颜明月的丝毫消息。

眼下看到这邀月同居,裴元歌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颜昭白,虽然她也挂念明月的身体,不过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机会。颜昭白曾经说过,明月身体不好,需要用名贵药材调养身体,花销极大,因此他才经营起那滔天的富贵。以颜昭白的才能,以明月的身体,虽然说庆元商行和景轩商行相继消失,但想必颜昭白如今还是有着令人艳羡的财富,而这种东西,最容易引起权贵的垂涎,争夺霸占。

泓墨和宇泓烨对立,宇泓烨本就对泓墨的举止格外注意。

如果说泓墨真的派人去查,而邀月同居的幕后主人真是颜昭白,说不定会因为泓墨的举动被宇泓烨发现,再因为那滔天的财富引起祸端,反而会因此害了明月和颜昭白,还不如暂且按捺,等到扳倒了柳贵妃和宇泓烨之后,再思虑着寻找明月的事情吧!

宇泓墨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道:“那进去看看吧!”

——我是有人又起坏心思的分界线——

长春宫里,浮烟袅袅,寂静得近乎压抑。

锦罗帷帐内,柳贵妃虚弱地靠在泥金绣蟒纹的迎枕上,鬓发披散开来,脸色苍白。她不喜欢太富丽的颜色,因此寝殿的装饰多以青蓝二色为多,绣以金线,显得既淡雅又恢弘。但如今,被这青蓝冷色映衬着她乌黑的发,苍白的脸,半死血色也没有的嘴唇,更显得她气色颓败,神情悲凉,再看不出往日掌宫贵妃的威扬赫赫,显得颇为凄凉。

昨天她昏厥后的事情,周嬷嬷早已经告诉了她。

面对她的昏厥,皇帝丝毫未假以辞色,反而当场宣布授予郑修容协理六宫之权。

这意味着什么,柳贵妃比谁都清楚。

原本她虽然只是贵妃,不曾封后,但权势,恩宠,皇子,她样样都占全了,虽然说莫昭仪,郑修容她们崛起很快,但没有背景,也没有子嗣,更没有权柄,根本无法和她抗衡,她柳尘香是后宫毋庸置疑的第一人,地位稳固,无人能够动摇。但昨天,她病重昏厥,皇帝却连太医都未宣,反而当众抬举了郑修容,这一落一涨之间,却是将她后宫一人独大的局面彻底打破,再不复从前的稳若泰山。

而且昨天芍药花宴的事情,不慈这个罪名已经稳稳地套在了她的头上。

权柄被削,名誉毁损,这些倒也罢了,最可怕的是,皇帝的疑心!从烨儿那里知道永德王府的事情,柳贵妃当然清楚,昨天的局面会让皇帝想到什么,而她所扮演的角色,正是灭永德王府,害死景芫,让皇帝恨之入骨的太后…这种心理投影,对宇泓墨来说极为有利,对她却是极为有害。

数十年的谨慎和权谋,竟然在昨天的芍药宴上毁于一旦!

“该死的裴元歌,该死的青黛,故意布了这样的局引本宫入彀,又当众惺惺作态,表现得他们有多孝敬,多无奈,而本宫又有多跋扈,多狠毒,多不慈!实在是可恶!”思及种种利害关系,柳贵妃忍不住再度心生愤懑,咬牙切齿地道。

“母妃未免太轻看她了,她身边的丫鬟,怎么会轻易背叛她?”宇泓烨淡淡地道,“何况以她的戒心和机敏,又怎么可能被一个丫鬟得逞?前天事情传过来时,母妃就应该再谨慎些,未免太轻信暮雪那个宫女了!她是什么人?要是就这样被暮雪给算计了,那就不配儿臣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她!”

虽然未曾直呼其名,但这个“她”是谁,却再明显不过。

这时候听到这种话,就算明知道烨儿对裴元歌未曾死心,但柳贵妃也难免觉得刺耳,忍不住怒道:“既如此,你前些日子怎么不曾告诉我?如今又来说风凉话?”、

眼见着她已经病重至此,又被削了权柄,又引起了皇帝的疑心,正是艰难之时,烨儿居然还只顾着称赞裴元歌机敏?裴元歌那狐媚究竟对烨儿使了什么手段,让他这般死心塌地?

“母妃做这事前,可没有事先告知儿臣!”宇泓烨有些恼怒地道。

他当然会觉得恼怒,原本柳贵妃是宇泓墨的养母,裴元歌每天晨昏定省是必须要来的,他接着探望母妃的名义,也还能够光明正大地见裴元歌,或许就能够逮到机会;而李纤柔虽然在裴元歌面前暴露,但在外人眼里,她和裴元歌仍然是情同姐妹,李纤柔若是当众邀请裴元歌到德昭宫,裴元歌一次两次可以推脱,次数多了,难免会让人非议,这样一来他也还有机会…但现在,柳贵妃和宇泓墨差不多可以说是决裂,李纤柔又在芍药宴上落井下石,往后就算裴元歌不再来给柳贵妃请安,不理会李纤柔,有芍药宴上的事情做备注,别人也只会同情裴元歌,不会说别的。

一场芍药宴,一下子废掉了柳贵妃和李纤柔两条线,他如何能够不恼怒?

柳贵妃这时候哪里能够听得进去他的冷言冷语?忍不住怒道:“那你指使李纤柔做哪些糊涂事的时候,可曾告知我?烨儿,我是你的亲娘,如今我这般处境,卧病在床,你就这样对我?”都是该死的李家,若不是他们抢走了烨儿,让她和烨儿失散十七年,烨儿对她焉能如此冷淡?

看着柳贵妃伤痛的眼神,宇泓烨心头微微一软,伸手为她掖了掖薄被的被角,缓和了声音道:“算了!母妃,事情已成定局,再思量也没有用,倒是应该要合计合计,往后的路要怎么走。如今父皇对母妃已经生了疑心,在这时候,无论是辩解还是反诬宇泓墨,都不合时宜,只会加重父皇的疑心,以儿臣之见,母妃最好还是休养一段时日,正好养养身体。无论如何,有儿臣在,有柳氏在,母妃不会就此倒下!”

这话听着还像样子,柳贵妃心头的抑郁顿时消散了许多。

“烨儿你话是没有错,不过…”柳贵妃顿了顿,烨儿的意思是让她继续称病,等到此事淡化后再徐徐图之,但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她要将权柄放手给郑修容,历经千辛万苦,她才走到如今的地步,如何能够甘心?“难道就要这样便宜了郑修容不成?”

“母妃又急糊涂了,就算母妃放权给郑修容又如何?”

宇泓烨侃侃而谈,面色冷凝:“郑修容不是是户部给事中之女,从六品的官员,而郑家也是小门小户出身,就算是正经大门大户的府务,她也未必能够办得好,何况是未经磨练,骤然便接了协理六宫之权,处理宫务,只怕要手忙脚乱。何况,她接了协理六宫之权,定然会繁忙,在父皇处的恩宠未必能够如从前,若她再花心思在固宠上,这宫务就更难处理好。到时候在父皇跟前失了宠,若再在宫务上出了漏子,难道父皇还会庇护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