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九殿下你买的东西,哪有买错的?”裴元歌白了他一眼,却是娇媚如丝。

也不顾及侍女在旁边,宇泓墨揽了她的肩膀,笑道:“好罢,原不是我首饰买得对了,而是元歌你长得对了,不管什么首饰你戴着都好看。这原是你的功劳,与我无感,这样成了吧?”

借着身体遮挡着旁边宫女们的视线,飞快地在裴元歌耳垂上亲吻了一下。

“别闹了,被紫苑她们看到,又要打趣我!”温热的气息,以及丫鬟在旁的担忧,裴元歌只觉得耳垂一麻,面红如酡,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喝道。

宇泓墨淡然自若地道:“怕什么?若她们敢笑你,就撵了出去!”

“宇泓墨!”裴元歌咬牙,紫苑等人服侍了她这么久,怎么可能撵出去?这家伙这几天不知道又发什么疯,不止晚上缠着她不放,就连白天也不大顾忌紫苑等人在旁,时不时地就挑逗她。想到紫苑等人还在屋内,裴元歌脸上越发红了,不想被她们看出端倪,忙转移话题道,“怎么这几天你似乎突然清闲下来,常在春阳宫,倒是不怎么到京禁卫去了?”

白痴,他都在她眼前晃了这么久,难道她还没发现自己疏失了什么吗?

宇泓墨瞪了裴元歌一眼,神情闷闷:“因为我很闲!”

裴元歌莫名其妙,谁又惹了这个祖宗了?这个样子,倒是让她想起很久之前的泓墨,任性恣肆,阴晴不定又爱发脾气,但是…。真正开心起来却又很纯粹单纯。只可惜,王美人过世后,泓墨虽然不说,但心底总还是压着仇恨,即便在最欢欣的时候,眼眸深处也带着一抹沉郁,倒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又任性的模样。

如果说从前她很头疼泓墨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的话,现在元歌却很喜欢这样的泓墨。

带着点孩子气,带着点任性,却显得那么真。

看起来,随着柳贵妃和宇泓烨地渐渐失势,泓墨似乎也在一点一点地从仇恨中抽身,就像重生后的她一样!裴元歌心中泛起一股柔软,温声道:“泓墨,到底怎么了?”

因为暖阁里温度太高,按照紫苑的叮嘱,时时将窗户开一线透气,免得屋内太热,屋外太冷,一热一冷之间最容易感染风寒。窗外一缕细细的梅香透了进来,混杂在满室的温热沉香之中,显得格外超逸脱俗,令人心神为之爽。

望着元歌温柔的眼眸,宇泓墨突然觉得自己很无理取闹。

元歌对他的情意,一直都那么真切,毋庸置疑。他却因为郑礼杰的那个玉饰和荷包而耿耿于怀这么久,实在有点小题大做了…。可是,想到郑礼杰在京禁卫得意洋洋地炫耀,说是大夏第一绣的姐姐为她绣制的荷包,宇泓墨却还是觉得很不爽,他唯一得元歌的荷包,还是三年前元歌无意中掉落的荷包,被他捡到的那个!

“算了,没事。”宇泓墨闷闷地道。

“你没事,我有事,接近年关了,春阳宫的宫务正是最忙的时候,又要打理宫务,又要备年节礼仪,我本就忙得无法分身,偏你还要来闹我!”裴元歌嗔道,一半是玩笑,一半却也是真话。这几天泓墨不知道为何突然总是粘着她,她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她打理宫务,他就在旁边看着,反而让她时时分心,总也无法专心处理事情。

宇泓墨微微嘟嘴:“敢情元歌你嫌我烦了?”

正在旁边为元歌挑选衣裳的紫苑犹豫了下,面颊闪过一抹晕红,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乍着胆子笑道:“既然九殿下这几日有闲暇,不如指点指点暗卫们的身手?若是暗卫们身手好了,往后保护九殿下和皇子妃也更得力!”

紫苑知道,原本她是不该干涉九殿下的事情的,可是…。

她骤然出了这么个主意,倒是让裴元歌和宇泓墨都是一怔。看着紫苑忐忑不安的模样,宇泓墨脑海中灵光一闪,慢吞吞地道:“这也是个好主意!正巧这几日有空,寒冰寒鱼也都暂时没有事情,闲来无事跟他们练练手也好,免得在这里被人嫌!”说着又爱又恨地瞪了眼裴元歌。

紫苑果然神情焦虑起来,吞吐了会儿,还是道:“九殿下若是要找人练手,自然要暗卫中武艺最好的。听说寒麟侍卫是暗卫中的佼佼者,最近又勤练武艺不辍,九殿下何不发发慈悲?”

果然是和寒麟有关!

宇泓墨所有所思地看着紫苑,嘴角弯起了一抹笑意。

裴元歌也煞有兴趣地瞧着她,只瞧得紫苑白皙的脸上浮现出红晕,且越来越红,这才慢吞吞地道:“我说紫苑,寒麟侍卫是暗卫中的佼佼者,最近又勤练武艺不辍…。你是怎么知道的?”转头又去问宇泓墨道,“我记得,寒麟侍卫自从伤好就一直在宫外,没有回宫对吧?”

“嗯,伤好后就暂时安顿在我在外城的私宅,一直都没有回宫。”宇泓墨很配合地道。

旁边的青黛顿时恍悟,笑吟吟地道:“紫苑姐姐,你是春阳宫的大宫女,寒麟侍卫又一直没有回宫,你怎么对他的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啊?”说着,忽然拖长了声音,促狭地道,“哦,我知道了,紫苑姐姐最近常常有事出宫,我以为是皇子妃有事吩咐,原来是寒麟侍卫有事啊!”

木樨和楚葵都不知道还有着八卦,闻言纷纷靠拢过来,眸带探询。

紫苑和寒麟侍卫?

被众人这样看着,紫苑脸红得几乎滴血,跺脚道:“你们这些促狭的小蹄子,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哪有常常出宫?我只是,我只是…。”说着,转向裴元歌求救道,“皇子妃,您要给奴婢做主!只是上次您吩咐奴婢照顾伤重的寒麟侍卫,奴婢只是…只是关心他伤势恢复得如何,会不会复发…奴婢只是不想辜负皇子妃的托付…奴婢…奴婢…。”

越说越觉得说不清楚,顿时大急。

众人见惯了紫苑沉稳有度的模样,何尝见过她这般慌乱失措的礀态?都大觉有趣。

“哦,原来是紫苑你去探视寒麟啊!”宇泓墨也笑眯眯地道,“前些日子,本殿下听寒舟说,寒麟刚能下床就开始苦练武艺,谁劝都不听,连本殿下吩咐太医去看他,他也不让看,只说没事没事。谁知道前两天本殿下再问时,寒舟却说寒麟好了许多,至少有度了,还以为他想开了,原来是紫苑你去劝诫的啊!”

“九殿下,您怎么也和这群小蹄子一样打趣奴婢?”紫苑急得直跺脚。

宇泓墨忍着笑意道:“好了,本殿下不打趣你了,本殿下认真给你个命令。寒麟侍卫是本殿下重视的暗卫,身体状况极其重要,本殿下命令你好好地照看他,不许有任何闪失!”

“九殿下!”紫苑情急之下,连主仆之别都忘了,顿足跑了出去。

青黛想要追上去询问端倪,楚葵却知道她牙尖嘴利,唯恐紫苑下不来台,拉住了她自己跟着追了出去。

“紫苑的终身,我一直都放在心上。早在裴府的时候,我就几次三番想要为她做主,可是她却不放心我,始终不肯婚嫁。”裴元歌叹息道,紫苑对她情深意重,她又怎能耽误了她的终身?没想到派她去照顾寒麟,居然能照顾出这么一份情缘出来,倒也是意外之喜。如果紫苑终身有靠,她也就能够安心了。

而听泓墨的言辞,似乎寒麟也很把紫苑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我就先蘀寒麟跟你定下紫苑了!”寒麟跟随宇泓墨许久,尤其寒铁过世后,对这些暗卫,宇泓墨比从前更加倚重。既然寒麟和紫苑能够说得来,他自然愿意成全。

裴元歌却道:“你先别急,我要看看寒麟对紫苑的心思再说!虽然说紫苑的年纪在丫鬟中有些大了,但是她跟了我这几年,对我忠心耿耿,我要她风风光光地出嫁,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随随便便把她配人,寒麟想要求娶,就得自个来求我,让我看看他有多少诚意!”

“也好,女孩家本就该矜贵些!”宇泓墨点点头,能够理解与元歌对紫苑的维护。

所有陪嫁侍女中,裴元歌最担心的就是紫苑的终身,现在有了着落,顿时放下了一桩心事,问道:“对了,泓墨,那边怎么样了?”

她没有明说,只指了指长春宫的方向。

宇泓墨就知道她问的是李明芯的婚事,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听说长春宫这个月增补的物品多了不少,还听说柳贵妃突然间对李明芯极为关照,常常派人借她入宫说话,而且神情越来越慈爱,几乎将李明芯当做了她的亲生女儿!”

裴元歌眼睛一亮,以柳贵妃的性情,对李明芯必然是恨之入骨的,眼下会对李明芯如此慈爱,要么就是强自按捺,强颜欢笑;要么就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议,因为已经安排好了李明芯的下场,心中解气,所以才能够伪装出那般慈爱的笑容…

眼下看来,显然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只在等待时机而已。

而时机很快就到来了…。

第296章

十一月初七,皇宫设宴,款待荆国五皇子商郁瑾。

“连着这几天都阴沉沉的,今天尤其严重,也格外的冷,恐怕要下雪了!”紫苑掀帘,看了看暖阁外的天气,又转回身取出一件镶白狐毛围领的大红羽纱斗篷,替盛装打扮的裴元歌披上,“皇子妃素来怕冷,还是披着这件斗篷的好,免得待会儿下雪了冷。”

这场宫宴十分盛大,皇亲国戚和重臣高官及其家眷都被邀请,裴元歌身为九皇子妃,自然不会错漏。

再三审视自己的装扮,确定没有问题,裴元歌这才带着紫苑等人往设宴的承德宫而去。

裴元歌坐在四角嵌金饰的泥金华轿中,思索着关于李明芯的事情。原本议和结束后,商郁瑾和荆国使者团应该离开,但因为联姻之事,回国的行程便又耽误了,要等到在大夏举行过婚礼后才能离开。听说这些天商郁瑾常常到李府拜访,三媒六聘依足了大夏的礼节,给李府涨了好大的面子,柳贵妃又常常宣召李明芯入宫,言谈之间神色爱若亲女,听说长春宫中二人谈笑欢声不断。

女儿许了荆国五皇子,如今又得到柳贵妃青眼,李树杰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众臣趋之若鹜。

裴元歌不相信,柳贵妃就能够忍得住这口气。如果她想要搅和这桩婚事的话,就必须在商郁瑾动身前下手,算算恐怕也没有多少时间…

正想着,忽然觉得轿身微顿,停了下来。

轿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妾身温逸兰,拜见九皇子妃!”

温姐姐?裴元歌心头一喜,忙掀帘望去,果然看到温逸静穿着一身大红遍地金软绸袄裙,外罩着青金撒木兰花的鹤氅,俏生生地站在轿外,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裴元歌忙起身出去,拉着温逸兰的手,嗔道:“咱们姐妹的交情,你还给我来这套?”

“交情归交情,礼不可废!”话虽如此,温逸兰却娇俏地吐了吐舌头。

裴元歌瞪了她一眼,惊喜地道:“你怎么会来的?”

虽然温逸兰是温首辅的嫡孙女,但出嫁从夫,因为秦灏君只是五品翰林院翰林,因此温逸兰便很少出席京城贵妇们的交际圈。从裴元歌出嫁到现在,也参加过一些宴会,但却都没有碰到过温逸兰,好些日子都不曾见面,这次会在皇宫偶遇,实在让裴元歌很欣喜。

“原本是轮到我的,只是因为这次和荆国的议和书和联姻诏令,是灏君起草的,听说很得皇上喜欢,因此这次设宴便也给秦府发了帖子。”温逸兰笑着解释着,“说起来,我还担心这次宫宴请的贵妇小姐们我都不熟悉,没人说话,没想到才到宫里就遇到了你,这下我可放心了!”

还是温府小姐时,温逸兰也惯常出入皇宫,对那些贵妇小姐还算熟悉。但温逸兰嫁到秦府后便很少外出,而叶氏叛乱,朝堂和后宫都大洗牌,换了一茬的人,因此温逸兰真正熟悉的并没有几个。

“活该,谁让你都不进宫跟我说话的?”裴元歌挽着她的手笑道。

温逸兰却点了点她的额头,道:“惯会倒打一耙!明明是因为你刚嫁到皇室,正是要持身立本的时候,不好太张扬,何况我也知道我的性子,怕给你惹祸,这才没来。明明是为你着想,你这个没良心的,反而来怪我!”

“皇子妃,秦夫人,如今天气冷,两位有话不放到轿里说,免得冻着。”紫苑提醒道。

裴元歌这才恍悟,道:“紫苑说的是,温姐姐咱们到轿子里说话。”

裴元歌所乘的华轿是十六人抬的规格,即使多坐进一个温逸兰,也十分宽敞。两人并肩坐着,互相问着近来的情况。听说裴元歌在春阳宫过得很好,再看看她越发红润的气色,温逸兰这才放下了心,道:“我是真害怕九殿下,怕他对你不好,不过上次你来看我,看九殿下对你的模样,倒是很看重你,再看看你如今的情况,我就放心了!”

原本听到那些谣言时,她还有些担忧,怕元歌有事,现在看来,应该是谣传才对。

想到这里,温逸兰的笑容越发舒心开怀起来。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承德宫。因为宴会还没有开始,殿内的贵妇小姐也没有入席,都找个地方三三两两地说话。六皇子妃杜若兰到得倒早,裴元歌携温逸兰上前和她打招呼,杜若兰也许久不见温逸兰,见她面色红润,眼神清亮,神情犹自带着少女时的娇憨和纯真,心头说不出是如何的滋味。

也是,公婆爱护,丈夫喜欢,又生育了一子一女,地位稳若泰山。

至于裴元歌…曾经她觉得,周遭的众位姐妹之中,她是嫁得最好的,杜若兰虽然说嫁得如意夫婿,但秦灏君毕竟官位低,而六殿下毕竟是皇室贵胄,容貌温雅,才干也远比外人所看到的耀眼,对她也敬重,夫妻和睦,而她也很快有了身孕,再也没有比这更美满如意的姻缘了。没想到…

那次流产后,六殿下虽然也对她加以抚慰,但自此之后,对她却明显得有些冷淡了。

她知道失去嫡长子对六殿下来说打击颇为沉重,但是…她也不想的。如果她能够顺利生下嫡长子,在昭华宫的地位必然更加稳固,无人能够动摇,难道她不明白吗?她也失去了孩子,六殿下应该要对她更温柔些,抚慰她失去孩子的伤痛才是,可是他非但没有,反而对她不如从前那般亲近。

虽然说六殿下并没有因为对她冷淡,而偏宠那些通房,依然维护着她六皇子妃的地位和尊严,但是…杜若兰心中总觉得很不安。尤其有裴元歌这个荣华鼎盛的九皇子妃在,看看她和九殿下的恩爱情深,再想想她在昭华宫的日益冷落,杜若兰就更加觉得不是滋味。

现在,似乎就连眼前的温逸兰,都比她要容光焕发得多,连她这个六皇子妃的身份,似乎都在她的面前黯淡无光,这就更让杜若兰觉得心中有些酸涩。

如今昭华宫里的通房,还都只是她的陪嫁丫鬟,她就已经如此被冷落,如果等新人进了昭华宫,她岂不是更加要零落成泥了吗?

温逸兰也知道杜若兰流产之事,却不知道其中的内情,只当是个意外。她已经做了母亲,自然更觉得杜若兰可怜,见她面色阴郁,也只当她为失去孩子的事情而难过,心中十分同情,便安慰道:“忧思伤身,若兰与其这会儿难过伤了身子,还不如好好保重自己,养好了身体。你还年轻得很,往后还有的是机会呢!”

“但愿吧…”杜若兰有些苦涩地道。

就在这时,杜若兰的目光忽然凝聚在了远处,看到那个优雅从容的窈窕身影,眼眸中掠过了一丝阴郁的光芒。

察觉到她的目光,温逸兰顺着望过去,看到一名穿着莲青色绣清荷对襟长袄,下着草绿色芳草罗裙的少女,容貌不算绝色,但是很有一股沉静从容的气度,在一众繁华锦绣的贵妇之中,倒是显得颇为醒目,很容易就能让人注意到。

“那是谁啊?若兰你认识吗?”温逸兰好奇地问道。

杜若兰连忙收起神色,微微笑道:“那是柳府的三小姐柳冰依,最近在京城名媛之中倒是很显眼,虽然不能够和当初的元歌妹妹相比较,倒也十分聪慧难得了。”

听说上次斗绣,她的绣品压过了柳瑾一的嫡女柳冰眉,可惜后来被李明芯和袁氏压倒,最后更是被裴元歌的龙腾盛世夺魁,倒显得她的云京注颇为黯淡。但是,事后柳冰依回到柳府,却是将她绣的云京注献给了柳老夫人,得到柳老夫人的大肆夸奖,也因此连柳贵妃都对柳冰依另眼相看。只怕这柳冰依原本就是两手准备,若不能夺得斗绣的魁首,还能够拿云京注讨好柳老夫人,无论怎样都不会吃亏。

可见这个柳冰依不是省油的灯!

而且以柳恒一和六殿下的关系,只怕这个柳冰依多半是要给六殿下做侧妃的。如今她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若是在这时候柳冰依嫁进昭华宫,她是又这般聪明伶俐的性子,到时候越发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而且,柳冰依已经到了待嫁的年龄…

御医已经说了,她这次流产太过凶险,毕竟是七个月大的胎儿,因此元气大伤,需要好好调养,只怕一两年内是无法有身孕的…如果在这一两年内,柳冰依嫁进来,一个聪明的侧妃,一个暂时无法怀孕的正妃,谁强谁弱可想而知。如果柳冰依在她前面怀了身孕,生下长子,那她这个正妃,迟早名存实亡…

必须要想办法拦阻柳冰依嫁进昭华宫才行!

杜若兰微微咬着嘴唇,脑海中反复地思量着。

柳恒一和六殿下都有这个默契,想要将柳冰依另许他人,显然不可能,但唯一的办法,或许就是…杜若兰思索着,眼眸中闪过了一抹精芒。

第297章

裴元歌身为九皇子妃,自然要与众位贵妇小姐打个招呼,因此和杜若兰闲聊了一会儿后便不得不离开,与前来拜见她的诰命和小姐们周旋,好一会儿才觑空脱身,躲到旁边的小偏殿中偷个空闲,只等宴席正式开始的时候再去入座。

见裴元歌和众位夫人说了许久的话,想必口渴,紫苑便去找茶水。

偏殿门口忽然一阵喧哗,裴元歌抬头望去,只见李明芯如旋风一般飞奔进来,直冲到裴元歌面前,双眼圆睁,怒气冲冲地瞪着裴元歌,眼眸中几乎冒出火来,好一会儿才咬牙道:“裴元歌,你很得意是不是?”

青黛忍不住喝道:“放肆!你怎么敢对我家皇子妃这般无礼?”

“少在我跟前摆皇子妃的架子!”李明芯毫不客气地道,也不再理会青黛,转向裴元歌道,“是你在捣鬼对不对?你怕九殿下喜欢我,不喜欢你,你忌惮我,所以弄出个什么荆国五皇子来求亲,就为了把我远远地弄出京城,不让我和九殿下见面,对不对?”

说着,眼泪已经成串地掉落下来,神情煞是委屈。

在朝玉阁被裴元歌阴了一把,回府后银票的事情又被揭露,害得从来娇宠她的父亲都打了她二十戒尺,罚她跪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这样重的惩罚,她可从来没有受过,本就够憋屈了,没想到才出祠堂便接到了赐婚的圣旨,将她赐给什么劳什子的荆国五皇子…

商郁瑾算什么东西?能够九殿下那样的天人之礀吗?能够九殿下那样好的武功吗?能像九殿下那般一举一动风流天成,勾人魂魄吗?何况荆国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大夏的手下败将,如今灰溜溜地前来求饶,大夏的贵族少女那么多,凭什么要她嫁?

她和荆国五皇子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好端端的商郁瑾为什么会求娶求到她的头上?

肯定是裴元歌从中捣鬼,故意陷害她!

“李小姐慎言!”用脚趾头想,裴元歌也能想到李明芯在想什么,手扶着旁边的椅圈,坐礀端庄而高贵,神色淡然地道,“女儿家的名节和等珍贵,别人维护还来不及?怎么李小姐却抢着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虽然说这装婚事是荆国五皇子求的,但若李小姐当真名誉尽毁,荆国五皇子只怕也不会再愿意娶你吧?”

李明芯神情一缩,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再放肆,却也知道女儿家的清誉重要,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她这辈子也就毁了大半了。可是想到俊美无铸的九殿下,李明芯心中又涌起了深深的不甘,明明九殿下是她的,偏生半路冒出来个商郁瑾,害了她和九殿下的大好姻缘,叫她如何甘心?

“裴元歌,你也别得意得太早了!”李明芯恶狠狠地等着裴元歌,咬咬牙,微微缓和了语气,道,“我劝你放聪明点,你父亲现在虽然是刑部尚书,可裴府终究没有根基。如今不过是你出嫁,九殿下觉得新鲜,才会这般宠你,等过去这阵子。你哭都来不及。可是我不一样,我哥哥是七殿下,他们毕竟是兄弟,无论如何九殿下都会亏待我。如果你识趣的话,现在去跟皇上说,说九殿下要娶我做平妃,让皇上撤销让我和荆国联姻的圣旨,将来我嫁进春阳宫后,自然会照看你一二,你这也是为将来谋个退路!”

说到后来,却已经又恢复了素来的高傲,语气中充满了趾高气昂。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青黛气得脸通红。

这李明芯算什么东西?如今都要奉圣旨嫁给荆国五皇子的人,居然跑到九皇子妃跟前威胁,让九皇子妃去求皇上赐婚她和九殿下?居然还是一副施恩的高傲模样!九殿下眼里从来都只有九皇子妃,什么时候把别的女人放在眼里了?九殿下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偏这李明芯还在做春秋大梦,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呸!

或许是因为她的话太过荒谬,裴元歌反而笑了起来,抚摸着手中的青金嵌珐琅手炉,却并没有说话。

这样悠然的态度,只说明一个问题,裴元歌跟本就没把李明芯放在心上。

赐婚后,李明芯本就是满肚子的火气,如今又被裴元歌这样无视,她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挥手就要朝着裴元歌脸上打过去。都是这个该死的贱人,早她一步占了九皇子妃的位置,否则凭借哥哥的助力,再加上柳贵妃对她的喜爱,她早就是名正言顺的九皇子妃,现在又怎么会被赐婚商郁瑾?

不等裴元歌有反应,青黛和木樨已经上前,一人一边,牢牢地钳住李明芯的手,免得她伤到自家皇子妃。

“李明芯,你也只能这样自欺欺人了!”裴元歌终于缓缓地站起身来,轻蔑地笑道,“你和荆国五皇子的婚事已经落定,本宫劝你还是安分点吧!你还有什么本事跟本宫闹?你要真有本事,就去跟父皇说,说你不愿意这桩婚事,当众推了这桩婚事去!你敢吗?”

李明芯一滞,原本如疯似狂的模样顿时凝滞了。

她何尝不想推了这桩婚事?可是…原本只要父亲随便找个借口,推了这桩婚事,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偏偏父亲油脂蒙了心,竟然半点动作也没有。如今圣旨已经下来,想要皇上再收回谈何容易?

“不敢对吧?”裴元歌嘴角微微弯起了一抹弧度,“不敢的话就安分点吧?原本你这样冒犯本宫,按律是要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的,不过念在你要和荆国五皇子要联姻,无论是打肿了脸,还是打断了腿都不好看,本宫这次就饶了你!没有本事退掉和荆国的婚事,往后就安分点吧!”

“你——”李明芯顿时又怒火冲天,挣扎不休。

裴元歌冷笑地望着她,吩咐道:“青黛,木樨,放开她吧!压根就没本事退掉和荆国的婚事,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利而已,不过是虚张声势,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青黛和木樨闻言,真的放开了李明芯的手,但仍然警惕地站在裴元歌旁边,以防李明芯暴起伤人。

纵然被裴元歌的话语气得七窍生烟,但真的被放开后,李明芯看着裴元歌笃定而高贵的身礀,却发现自己真的不敢动手…。就算她再怎么不喜欢裴元歌,但裴元歌的确是九皇子妃,她若是打了她,定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是,她真的不甘心就这样嫁给商郁瑾!

李明芯想着,忽然一跺脚从偏殿跑了出去,只觉得心中有着一股抑郁之气,也不辨别方向,只朝着人少的地方跑过去,等到累才停下来,却来到一处假山群中,想到裴元歌方才高傲轻蔑的模样,心中又是一阵恼恨。她不甘心就这样嫁给商郁瑾,她要嫁给九殿下!

“李小姐,您没事吧?”旁边忽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

李明芯抬头,认得是长春宫中的宫女,名叫碧荷。她最近常常出入长春宫,因为柳贵妃对她很是和蔼,因此长春宫的宫女都不敢怠慢她,这个碧荷尤其对她殷勤,倒是很得她的心意。虽然如此,但被一个宫女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李明芯终究有些尴尬,脸色也僵硬起来。

“奴婢看到您从九皇子妃休息的偏殿跑过来,又哭得这样厉害,可是受了九皇子妃的气?”碧荷关切地道,声音温柔,“唉,那位九皇子妃仗着如今九殿下对她有几分恩宠,就格外的目中无人,连柳贵妃娘娘这个养母都不放在心上,更别说别人了,也难怪李小姐会受她的气!这样的人也能做九皇子妃?要是换了李小姐这样宽厚的人做九皇子妃就好了!”

碧荷若有所憾地道。

听到碧荷贬低裴元歌,李明芯顿时觉得心中舒服了些,犹豫了,道:“你真觉得我做九皇子妃,比裴元歌好?”

“那是当然了,不止奴婢,连贵妃娘娘都是这样说呢!”碧荷神情天真无邪,“贵妃娘娘常说,从来没有人想李小姐这样投契,可惜认识得晚了,否则若是让您做九皇子妃,定然和她一条心,九殿下就不会被如今的九皇子教唆得和贵妃娘娘母子离心了。可惜…原本贵妃娘娘还有些想要李小姐做侧妃,只是怕委屈了李小姐。”

柳贵妃想要她做九殿下的侧妃?李明芯怦然心动:“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碧荷用力地点点头,见李明芯果然上钩,便又故意叹息道,“可惜,如今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李小姐不日就要和荆国五皇子大婚了,贵妃娘娘这番心思怕是要落空了。”

李明芯心中一沉,顿时又觉得悲从中来。

碧荷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李小姐,说句实话,如果您真的喜欢九殿下,奴婢倒是能够想办法,只是怕要委屈李小姐您先做侧妃。如果李小姐没这个心思,就当奴婢没说过好了!”

李明芯讶然看向碧荷,又惊又喜:“你有什么办法?”

“虽然说如今已经下了圣旨,已经是回天无力,可是…”碧荷越发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如果这段时间里,李小姐您和九殿下成就了好事,荆国五皇子总不能强人所难吧?强扭的瓜终究不甜!虽然说这样做有些冒险,李小姐也要受些委屈,可是贵妃娘娘素来喜欢您,一定会为您做主,让九殿下娶您做侧妃。了不起到时候给荆国五皇子配个不是,再给他另选个名门贵女联姻也就是了。”

听她说得有理,李明芯顿时意动,但随即又觉得羞涩,满面飞霞,羞答答地道:“这样…不太好吧!”

嘴里虽然说的是推脱的言辞,但看她的神态,任谁也知道她心动了。

碧荷心中鄙夷,神情却是由衷的诚恳:“若是平时,自然不能这样做,现在不是有圣旨在吗?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是没办法违背圣旨的,这不是事急从权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退掉和荆国五皇子的联姻呢?”

李明芯沉思了会儿,咬咬牙道:“可是…可是九殿下他…”

她虽然觉得宇泓墨对裴元歌只是一时新鲜,但总有一天会迷途知返,知道她的好处,再也不看裴元歌。但她也没有自以为是到这种地步,如果想要弄出些什么,让她不用再嫁给商郁瑾,恐怕以她眼下在九殿下心中的地位,还有些为难…。

“放心!”碧荷倒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思虑,悄悄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瓶,却并没有交给李明芯,而只是给她看了看,又收起来道,“这是奴婢好不容易才弄到的迷药。待会儿宴席快开始的时候,奴婢找个借口把九殿下引到旁边的偏殿去,在茶水中下了药,等到时候了,李小姐只管进去就是…。”

李明芯这次倒是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又是一阵通红,却又觉得十分欣喜。

如果她和九殿下成就好事,有贵妃娘娘为她说情,她哥哥又是七殿下,总不可能会杀了她,最多也就训斥几句,甚至打几戒尺,最终还是要把他许给九殿下做侧妃的。只要能够嫁给九殿下,耳鬓厮磨之下,九殿下自然会明白她的好,对她全心全意,再也不会理会裴元歌那个贱人!

她怎么就这么笨,之前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

见李明芯一脸的憧憬向往,眼眸如醉,碧荷心中越发瞧不起这个狂妄自大又愚蠢的人。

贵妃娘娘顾虑得很对,李树杰能够趁着七殿下被禁足,柳尚书闭门思过这个空隙,搭上荆国五皇子,这样明目张胆的威胁,怎么能够忍受?而李树杰有这样锐利的眼,又有这样行事的魄力,将来必定成为柳氏的心腹大患。与其等到将来尾大不掉,不如趁着现在截断李明芯和商郁瑾的婚事。

碧荷是柳氏的家生子,自然会站在柳氏的立场上想事情,对李府绝无好感。

而且,如果计划能够顺利进行的话,到时候被众人察觉到九殿下和李明芯出了事端,李明芯固然不能够再嫁给商郁瑾,九殿下也会因此蒙羞,和商郁瑾反目成仇。再者,有了李明芯插进九殿下和裴元歌之间,两人必定会离心离德,到时候就是柳氏和七殿下的机会…

李明芯跑出小偏殿后,裴元歌却又坐了下来,接过紫苑的茶,轻轻啜了一口,沉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