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人去搜一下,”上官勇冲庆楠摆了摆手,跟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将军,您请跟小人来,”管家在庆楠带着人走了后,又小声跟上官勇道。

上官勇说:“你要带我去哪里?”

“将军,现在我们一府的人都是将军的阶下囚,将军还能怕小老儿害了将军吗?”管家对上官勇道:“有人想见将军一面,还望将军成全。”

上官勇倒是真不怕这个管事能伤到他,“你前边带路,”他倒要看看这个信王府的管家要跟他玩什么花样。

管家带着上官勇往信王府的内院走去,穿过几个院落,再过一条长长的临水游廊,最后两个人进了王府临水的一个院落。

“将军,请,”管家推开了这院落里,其中一间房的房门。

上官勇手放在腰间宝剑的剑柄上,迈步走进房间。

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一个满脸憔悴的年轻人抱着一个婴儿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你是?”上官勇在离这年轻人不远的地方站了下来。

年轻人看着上官勇道:“本王白永信。”

上官勇眉头一皱,“你是信王?”

年轻人好笑道:“这个世上已经不存在信王这个封号了吧?”

皇家朝堂的事情,上官勇懂得不多,问信王道:“你有话跟我说?”

信王说:“我说我没有造反你信吗?”

“什么?”上官勇震惊道:“你没造反,圣上还能弄错了造反的事?”

信王笑得身体颤了两颤,“段继承的大军杀进了凤州,我才知道我原来造反了,这话是不是很可笑?”

上官勇看信王的样子也不像疯癫,迟疑了一下后说:“我将你押到京都,你自己跟圣上说去。”

“我活不到京都的。”

“什么?”

“有人想我死,”信王说:“我全家都无法活着走出信王府了。”

上官勇不自觉地就问道:“是谁想你死?”

信王从袍袖里拿出了一本帐册模样的书册,递到了上官勇的面前道:“你看看这个吧。”

上官勇翻开这书册,里面竟是一些人名,还有红章,在人名的下面还有些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数目。

“看得懂吗?”信王问上官勇。

上官勇摇头。

信王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你在朝中的官阶不高,也不是出身世家啊。”

上官勇说:“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信王怀中的婴儿这时发出了几声哼哼声,信王拍了拍这婴儿的后背,声音不无疲惫地对上官勇道:“我下面要告诉你的话,一定会害了你,不过我现在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能传话了,所以我先跟你说一声抱歉。”

“你说,我听着,”上官勇说道:“我忠心为国,有什么可怕的?”

信王便道:“我们都是忠心为国的人,你看看我的下场。好了,我们的时间不多,就长话短说吧,你手里的是一本名册,上面的人都是皇后与太子在军中收卖下的人,还有他们私组军队的数目。”

上官勇的手一抖,将名册掉在了地上。 

41人心难测

这个世上有些事情最好是不要知道,上官勇看着掉在自己脚下的名册,开始后悔自己来到这间屋中,皇家夺嫡的事情岂是他能插手的?

“对不起,”信王看着上官勇的样子有些不忍地说道:“我无意害你。”

上官勇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将名册捡起,毕竟是沙场征战的人,惊慌失措也只是片刻的事情,“你说是皇后娘娘诬陷你谋反,那这场在凤州打的仗你要如何解释?”上官勇问信王道。

“我想上京的,”信王道:“只是我出不了凤州。”

“这么大的凤州就没有能给你带话的人?”

“我若不交出这名册,有谁会信我的话?将军来自边关,不在朝堂的列班之中,我倒是能信将军一次。”

“你没有亲信?”

信王苦笑,“段继承领兵进入凤州之后,我才知道我身边最信任的一个人是皇后的人,我还敢信何亲信?门外的老管家我倒是信他,可是他已经年老,在凤州又人人知道他是我信王府的管家,他同样出不了凤州一步。将军,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记住我的话,人心难测。”

上官勇心里乱成了一团,问信王道:“你把这个东西交给我,是想我做什么?”

信王说:“你找个机会交给圣上吧。”

上官勇说:“你也知道我官阶不高,平日里根本就见不到圣上。”

“那就找个你能相信的人,让他呈上这名册吧。”

“圣上能信吗?”上官勇想着信王要告的两个人,一个是皇后,一个太子,上官勇怎么想都觉得这两人任是谁也告不倒的。

“圣上知道有人在私组军队,王圆就是为这个死的,”信王说道。

上官勇又是一惊,“王圆死了?!”

门外这时传来了庆楠的声音,“大哥,你在这里跟谁说话?乐安侯到了,要见你。”

“记住我的话,”信王小声叮嘱了上官勇一声:“人心难测。”

上官勇踌躇了一下,发狠一般对信王道:“你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信王这下子倒是愣了一下,然后冲上官勇一笑道:“你保不了我的命的,本来我也没想再活着了,多谢将军的好意了。”

“那,”上官勇想着信王之前跟他说信王府所有人的命都保不住,一指信王怀中的婴儿,上官勇问信王道:“这个孩子是王爷你的儿子?”

信王低头看看自己怀中的婴儿,“他是我的幼子,还有七日才满月。”

“那,”上官勇上前一步道:“那我带他走。”

信王抬头望着上官勇,似乎是想看出上官勇的心思来,“你要救他?”

“王爷不想留后?”上官勇问信王道:“乐安侯已经来了,他是皇后的弟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信王摸了摸在他怀中又已熟睡的小儿子。

“王爷!”上官勇催道:“我们没有时间了。”

信王将小婴儿递给了上官勇,“将军你带他走吧,我不强求什么,生死由命吧。”

“那你呢?”

“我去见乐安侯,”信王站起了身,“不过就是一死。这个孩子单名一个英字,如果将军觉得不好,可以替他另取。”

上官勇还想劝信王跟他走,可是看着信王往屋外走去,他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庆楠在门外看见信王走出来了,没看到上官勇,马上就急了,冲着信王问道:“你是什么人?我大哥呢?!”

信王看了庆楠一眼,“我是信王府中的人,正要去前厅。”

“滚开!”庆楠一把推开了信王,冲进了屋去。

“王爷,”管家扶住了信王,“小王爷他…”

信王摇了一下头,让管家不要再问了,“他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我们走吧。”

“那这位将军叫什么?他可信吗?”管家又问。

“本王没问他的姓名,没必要知道的事,何必要问?”

老管家一脸的悲凄,但还是强忍着想放声大哭一场的冲动,扶着信王往前厅去了。

屋子里,庆楠看见上官勇怀里抱着的婴儿,张大了嘴,“大哥,他是谁?”

上官勇想说这是信王的幼子,可是又想到信王说的人心难测,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变成:“这是方才那个管家的孙儿。”

“管家的孙儿?”庆楠说:“那那个男的又是谁?”

“他是信王,”上官勇突然又觉得骗自己兄弟没多大意思,更何况他的这个兄弟又是一个不好骗的。

“信王?”庆楠再看上官勇怀里的婴儿,眯了一下眼,“这个真是管家的儿子?”

“就当他是吧,”上官勇把孩子往庆楠的怀里一塞,“你带他从后门走,我去见乐安侯。”

庆楠说:“我带着他能去哪里?军营也藏不了这么小的孩子啊。”

上官勇也想不出能把这个孩子藏在哪里,军营里倒是有营妓,说这个是哪个营妓生的?

来催上官勇去前厅的人又站在屋外叫了,这一次来的是乐安侯的人,口气着实不客气地道:“上官将军,就算信王府里的金银财宝很多,你也不用这么急着下手吧?”

“我去想办法,”庆楠小声跟上官勇道:“大哥你先去吧,能揍那个混蛋一顿最好。”

“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啊,”上官勇也小声道。

“放心吧,”庆楠点了一下头后,抱紧了怀里的小婴儿。他们都是大老爷们,不会抱孩子,不过这时候也容不得他们会不会了,庆楠抱着孩子身手利落地从后窗翻了出去。

上官勇将名册贴身放好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只是校尉的年轻人,“本将军小歇一会儿,你有什么好叫唤的?”

小校尉真正面对上官勇了,态度不敢太过嚣张了,这帮子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武夫,真惹急了,给他一刀也不是不可能的。

上官勇往前厅走去,一路上就看见隶属于乐安侯项锡的兵卒在一间房一间房的搜查,那仔细劲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房子都拆了才好。

“把所有的书都收走,一本也不准漏下!”有将官大声呼喝手下的兵卒。

上官勇料想这些人是在找名册,心里对信王的话又信了几分,越发觉得贴身藏着的名册烫手了。

这个时候,信王府的前院大厅里,只剩下了信王与乐安侯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

“不想死的太难看,你就把东西交出来,”乐安侯压低了声音对信王道:“你不为难我,我能让你留个后。”

信王只是轻蔑地一笑,“事到如今,我还能信你吗?”

“你就这么想全府的人陪着你一起死?”乐安侯有些气急败坏,他原以为上官勇带兵攻打香安城要费一番力气,等攻下了香安城,攻打信王府还得再费一番力气,没想到信王到这个时候,竟然一心求死,不做任何抵抗了。等乐安侯得到消息,带着自己的人赶过来时,周宜的兵马已经拿下了信王府,并在府里已经搜查了一番,这让乐安侯大有事情要坏的预感。

信王就看着乐安侯气急败坏,他假意答应皇后项氏的要求,好容易把这些人私下里做的勾当都查清了,制成了名册,就差将名册上呈世宗了,没想到皇后先他一步动了手,硬是伙同凤州节度使汪申之谄他造反,拼着鱼死网破,断了他的活路。不过,信王想到拿了名册的那位将军,只要这名册在,项氏皇后以后的日子就不得安生,想到这里,信王跟乐安侯道:“你替本王转告皇后,本王在黄泉路上等着她。”

“你!”乐安侯抬手要打信王。

“我也是皇室中人,是你能打的?”信王却将乐安侯的手一挡,大声说道:“本王就在地下看着你们项氏一族的下场!”

乐安侯正想回嘴,却看见信王的嘴里涌出了大股的黑血,名册还没到手,这个人怎么能死?乐安侯一把扶住了信王,冲厅外大喊:“去找大夫来,快点找个大夫来!”

门被一个女子撞开,看见了信王的样子后,呆愣住了。

“她是什么人?”乐安侯喝问守在厅外的兵卒们。

“王爷!”这女子披头散发,喊了一声王爷后,突然就一头撞在了身前的厅柱上。

外面院中的信王府人看见这女子撞柱自尽,喊着王爷,王妃,一起闹腾了起来。

“杀了!”乐安侯怒喝了一声,他还准备让这些人多活些时日,不过现在看来不必了。

上官勇走进这个偌大的庭院中时,就看见了一地的尸体和在地上汇成了溪流的血。信王府的两百余口人竟然都被乐安侯杀戮殆尽。

“大哥,”有军中的兄弟看见上官勇走进来,忙就走到了上官勇的身边,小声道:“这帮人说动手就动手了,我们没办法拦。信王和王妃在厅里,都自杀了,”这兄弟说到这里,手指着院子里几具孩子的尸体对上官勇道:“他们连这么小的孩子也杀。”

上官勇看了看这几具孩子的尸体,十几年的军旅生涯让上官勇看到这些小孩子的尸体时,心绪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波动。在院中没站上多久的工夫,上官勇看见了一个大夫模样的人从厅里退了出来,看来信王是回天乏术了。

“我们怎么办?”又有几个军中的兄弟走到上官勇的跟前问道。

“我去见乐安侯,你们整队,我们准备撤,”上官勇说着就迈步从院中的这些尸体上跨过,走进了前厅。

信王的尸体这时被乐安侯扔在了地上,而王妃尸体还倒在厅柱下,血混着白花花的脑浆流了一地。

“上官将军去逛了哪里?”乐安侯看见上官勇走进厅来后就问道。

上官勇却说:“信王死了?”

乐安侯说:“本侯也是奉旨行事,圣上要将信王满门抄斩,上官将军是不是还要看一眼圣上的旨意?” 

42臣妻可欺吗?

上官勇这辈子也没看过圣旨长什么样,不过他也不感兴趣,只跟乐安侯说他要回去跟周宜复命。

乐安侯这个时候也不想有外人在信王府呆着,未加思索便让上官勇带着人赶紧走。

上官勇带着先锋营的兵马撒出了信王府,生怕乐安侯对他生疑,上官勇也没敢问乐安侯要怎么处置信王和王妃,世子们的尸体。

“找,”在上官勇走了后,乐安侯命自己的部下道:“注意这府里的秘室和暗格,一张纸也不能落下!”

信王府随后上演的的情景,顿时如同抄家一般。

上官勇回到营中后,就看见庆楠站在辕门前正来回跺着步。

“大哥,”庆楠看见上官勇,忙走上来替上官勇牵住了缰绳。

“事情怎么样?”上官勇问道。

“没事,”庆楠说:“我就是先回来跟大将军报了个信。”

上官勇下了马,小声对庆楠道:“有话等我见过将军后再说。”

庆楠把头点点,乐安侯的人在辕门这里还站着不少位呢。

上官勇进大帐见了周宜,周宜开口便道:“信王人呢?”

上官勇道:“信王自杀了,信王府的人都被乐安侯爷处死了。”

周宜盯着上官勇道:“信王可有跟你说了什么?”

上官勇真想把怀里的名册交给周宜,可是周宜能信吗?万一周大将军也是皇后与太子的人呢?上官勇把头摇了摇,说:“信王只跟乐安侯单独说了话,那个时候末将去搜查信王府了。”

“这就好,”周宜像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会将香安城的战事写成折子,你回趟京都好了,也顺便看看家人。”

“末将遵命,”上官勇现在恨不得马上飞回京都去。

等上官勇出了帐,跟庆楠回到了后营的寝帐,两个人做贼一样,确定了周围无人之后,才凑到一起商量事情。

“我把那孩子交给城里的一个青楼女了,”庆楠开口就跟上官勇说道。

上官勇马上就瞪起了眼睛,“青楼女?”

庆楠说:“这个时候我哪里知道城里的哪户人家能帮我养娃娃?这个青楼女子年纪大了,没什么生意,我拿钱把她包下了,让她先帮忙养着那个娃娃。”

“这个女人可靠?”

“我说那是我的私生子,军中跟人苟且生子是要杀头的,所以请她帮我先养着,等我得空了再去接孩子,顺便为她安排下半生,”庆楠一切都安排妥当地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我看人还挺准的,那个青楼女不像不老实的人。再说,就算乐安侯发现信王府少了个娃娃,谁能想到要去花街搜?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那个娃娃好。”

一个也是白氏皇室的孩子,要被一个青楼女养着,上官勇想着这事就不是滋味,可是庆楠说的对,青楼女的孩子不用上户籍,在花街里藏孩子是现下最稳妥的做法了。

“等乐安侯那帮人走了后,我再想办法把那娃娃弄出来,”庆楠说:“大哥,你要养他?大嫂能同意吗?就说我们是在路上捡的?”

“再说吧,”上官勇说道,怀里还藏着一本要人命的名册,也许那个小娃娃不用他养活,信王的冤屈要是能平反,那个小娃娃还不照样是皇室子弟?

“大哥…”

“这事你就不要问了,”上官勇冲庆楠摆摆手,“我会回京都送信,你在乐安侯走后,记得把那个孩子安排好。”

“行,”庆楠答应地很干脆。

周宜在军帐里给世宗写了一封密折,在这封密折里,周宜跟世宗写道,信王似乎是刻意求死,凤州战事据周宜看来并不像一场平叛之战,信王造反之事,周宜希望世宗再行详查。

这天傍晚,乐安侯还带着人在信王府里掘地三尺搜查“罪证”的时候,上官勇已经带着周宜的密折由凤州香安城动身前往京都了。

乐安侯一夜搜查未果,恼限之下,命人将信王夫妇以及世子的尸体,抬到香安城的闹市上暴尸。想到自己这一回没有完成皇后交待的事情,乐安侯在身边幕僚的提议下,给皇后项氏写了一封信,只说信王在临死时见过太师的二女婿上官勇,两人单独谈话,谈话内容无从得知。这封信由项氏的家奴连夜快马送往京都。

而京都这里,安锦绣无从知道上官勇由白玉关到了香安城,此刻又在从香安城到京都的路上。安锦绣这个时候正忙着安元志去从军的事情,安太师对于安元志要从军的想法一如既往的斥责,放出了狠话来,只要安元志敢去从军,他就再也没有安元志这个儿子。安元志哪里会在乎安太师的这句狠话,与安太师彻底闹翻之后,安元志住进了上官家,只等着安锦绣替他收拾好行李离京了。

安锦绣看自己也劝不住安元志再等几年了,便一边为安元志准备行囊,一边写信给上官勇,请上官勇照看安元志。

安太师漠视了安元志离家的事情,在太师想来,安元志一个庶子,若没他的关照,就算去从军又能混出什么明堂来?他等着这个儿子在外面撞得头破血流后,回家来求他。比起安元志,安太师此时更关心的是太子,世宗如今对太子的态度越来越差,每每提起太子都是喝斥,这让安太师心焦不已,有心帮一帮太子,可是他又不知道世宗猜忌太子的心结在哪里,有心帮忙也是无力。

这天入夜之后,安太师愁坐在书房中,窗外京都城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到了今日还是没有停歇,听着雨声,安太师是越发的心乱。在自己毫无办法的时候,安太师不知道自己的嫡长女安锦颜此时是否还能在东宫安睡。

此时的安锦颜坐在东宫的一间小花厅里,望着坐在她下首处的吉利笑道:“能与吉利公公说一回话可真是不容易。”

吉利堆着一脸的笑容,道:“奴才是什么身份,太子妃娘娘岂是奴才能见的。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就是。”

安锦颜听了吉利的话后一笑,为了让吉利来东宫来一趟,她可是送出了重礼,连太子收在东宫私库里的一尊白玉佛都送了出去,这才请到了这个世宗身边的大红人,“我知道公公事多,父皇那里也离不开公公,”安锦颜对吉利说道:“公公知道我想知道什么,不如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公公说一个答案就可以了。”

吉利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有些为难地对安锦颜道:“太子妃娘娘,这个天下都是圣上的,圣上真的是什么也不缺。奴才也是个笨人,只知道伺候圣上,其他的奴才什么也不知道。”

“公公,太子殿下不会忘了公公的,”安锦颜说道:“人有的时候应该看远一点,富贵要长长久久的享受才行,一时的富贵于公公来说,毫无意义。”

吉利似笑非笑地说道:“太子妃娘娘言重了,圣上最近是喜欢上了一件东西,只是依奴才看,就算是太子殿下孝顺,这样东西也送不到圣上的手里啊。”

安锦颜道:“公公不说,又怎么知道太子殿下办不到呢?”

“圣上看上了一个女人,”吉利说道。

“女人?”这个答案出乎了安锦颜的意料,世宗爱美色天下皆知,喜欢上一个女人不奇怪,奇怪的是什么样的美人是皇帝得不到的?

吉利这时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安锦颜的近前,几乎是耳语地对安锦颜说道:“安府二小姐天香国色,圣上对她可是念念不忘,只可惜安二小姐已经嫁为人妇,臣妻可夺吗?”

安锦颜呆坐在了座位上。

“太子妃娘娘,圣上的御书房那儿还有事,奴才这就告退了,”吉利给安锦颜下跪行了一礼后,退出了小花厅。

“师父,”小太监悟顺一直等在花厅的阶下,见吉利出来了,忙就打着伞迎了上来。

在不面对主子们的时候,吉利永远是阴沉着一张脸,看看自己的这个徒弟,吉利问道:“怎么不去伺候太子殿下?”

悟顺将伞的大半都举到了吉利的头顶,小声道:“太子殿下去了乐宫人那里,不要奴才们跟着。”

“宫人?”

“是,是这次新选入宫的秀女,”悟顺道:“奴才也看见过,美人一个。”

“太子妃娘娘知道?”吉利问道,太子去宠幸一个秀女,太子妃却还在这里为太子的前途谋画,东宫的这对夫妻有点意思。

“知道,”悟顺道:“乐宫人就是太子妃娘娘要进东宫来的。”

“哈,”吉利笑了一声。

悟顺忙问道:“怎么了师父?”

“没事,”吉利说道,看来太子妃安锦颜不是个好相与的女人,吉利这会儿很好奇,知道了世宗喜爱安锦绣后,安锦颜这个做姐姐的会怎么做?送一个已嫁的庶妹入宫,安锦颜做得出这样的事来吗?

“我们娘娘她,”悟顺还要再问。

“闭嘴!”吉利狠了悟顺一声,“我是怎么教你的?多话的奴才一向早死,你是嫌自个儿的命长了?”

悟顺忙就闭了嘴。

“好好的伺候太子殿下,有事要知道跟谁说一声,”吉利拍了拍悟顺的脸,叮嘱了一声。

“奴才明白,”悟顺忙应声道。

出东宫时,吉利回头看了花厅的方向一眼,他等着看安锦颜为了太子能把事情做到什么地步。

坐在花厅里的安锦颜,这会儿已经回过了神来,皇帝看上了安锦绣?安锦颜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会不会是吉利这个太监被哪个皇子收买了,说这种疯话来害她与太子,可是安锦颜又一想,从为安锦绣赐婚到安锦绣儿子的满月宴送礼,世宗对一个从五品的武官这样做,其实是有点过于恩宠了。

安锦绣,太子妃安锦颜平生第一次因为这个庶妹失眠了。 

43母女东宫秘谈

大雨一连又下了三天后才渐渐停歇,久不露头的太阳出现在天空后,京都城终于得以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

秦氏在雨停的这日特意起了一个大早,自从老太君回府之后,她的日子过得不自在,当家久了,突然头上又冒出一个管事的来,任是谁都不会习惯。站在檐下晒着太阳的秦氏想到一会儿要去给老太君请安,就一阵心烦,安锦绣儿子都生下了,这个老太太却还是不回庵堂里去养老,这是想老死在安府里了?

一个管事婆子这时领着一个宫里的嬷嬷一前一后走进了秦氏的院中。

秦氏认识这个嬷嬷,这个是在安锦颜身边伺候的老人,不等这嬷嬷给她行礼,便道:“苏嬷嬷怎么来了?”

“夫人,太子妃娘娘想您了,召您去东宫一趟,”苏嬷嬷毕恭毕敬地对秦氏道:“请您随奴婢走吧。”

一大早的安锦颜要见自己?秦氏不会相信安锦颜这是想她这个当娘的了,难不成这个女儿出事了?想到安锦颜有可能在宫里出了事,秦氏一下子就有些慌神了。

“太师夫人,”苏嬷嬷像是看出了秦氏的惊慌,又跟秦氏强调了一句:“太子妃娘娘是想您了。”

“好,”秦氏理理了自己的发鬓,说:“我这就与你进宫去。”

秦氏回房换了套衣物后,带着贴身伺候的下人,跟着苏嬷嬷急匆匆地走了。安太师和老太君这个时候都还没起,等这两位起身,安太师来给老太君请安,母子俩才知道秦氏被安锦颜召进东宫去了。

老太君让屋里的其他人都退下后,跟安太师说:“我听你说太子现在的处境不好,这个时候你把秦氏这个脑子不中用的给我看好了,别让她再惹出事来!”

香园的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老太君还是没对秦氏消气,这让安太师很无奈,只得道:“儿子知道了。母亲,秦氏一个内宅的妇人,朝堂里的事,她哪里能插的上手?您就放心吧。”

老太君冷哼道:“我们的太子妃娘娘也是自找麻烦,这个时候叫秦氏进宫去,她的这个娘能说出什么话来安慰她?”

“母亲…”

“安锦绣呢?”老太君根本也不听安太师说话,数落完了秦氏又问起了安锦绣,“你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吗?上官勇出去这么长时间,她还老实吗?”

安太师耐着性子对自己的老母亲道:“锦绣也就是在家安生过她的日子,锦绣很安分,母亲就放心吧。”

“放心,我说什么你都让我放心!”老太君突然就冲安太师发了怒,“现在府里有哪一样事情,是能让我放心的?你倒是说出一件来让我听听!”

安太师不开口了,朝中的局势对他们安氏不利,安锦曲的婚事迟迟定不下来,不久前长媳宁氏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害得全府上下又空欢喜了一场,老太君这是憋着一肚子的气要向他发呢。

秦氏坐着车赶到东宫,由苏嬷嬷领着往安锦颜的寝室走时,就听见东宫的西侧偏殿那里有歌乐声。“这是谁这么一大早就弹琴跳舞呢?”秦氏问苏嬷嬷道。

苏嬷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跟秦氏说了一句:“那是东宫里的歌伎在练习。”至于太子此时就在西殿里的话,苏嬷嬷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秦氏说的。

秦氏还想再问什么,就听苏嬷嬷跟她说:“夫人,在宫里还是慎言的好。”

秦氏闭上了嘴,跟着这个老嬷嬷进了安锦颜的寝室,一看安锦颜的样子,秦氏就是一惊。虽然有脂粉的掩盖,但安锦颜的眼下发青,一看就是几夜没有睡好的样子。

苏嬷嬷领了秦氏进寝室后,便带着寝室里的其他宫人退了出去。

“娘娘这是怎么了?”秦氏在寝室里就剩下她和安锦颜后,忙就开口问道:“是宫里出事了?”

安锦颜让秦氏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是出事了,所以我才叫母亲进宫来商量。”

秦氏挨着安锦颜坐下后,小声道:“我在家里也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就是听你大哥在家说过,现在太子的日子不好过,娘娘是为了这事发愁?”

安锦颜一笑,“原来大哥还知道关心我。”

“他跟你的那几个弟弟,还有你父亲哪个不关心娘娘?”秦氏忙道:“都在家里犯愁,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帮娘娘一把,皇家的事,哪里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能插手的?”

安锦颜道:“太子现在的日子是不好过,所以我们准备送圣上一样东西,表一表孝心,只是这个礼不太好送。”

秦氏说:“是什么样的礼?若是圣上喜欢的,太子呈上即可啊。”

“母亲,”安锦颜拍一下秦氏的手背,“圣上喜欢上了一样东西。”

秦氏问:“是什么?”

“他喜欢上了安锦绣。”

安锦颜的一句话唬得秦氏失态地跳了起来,瞪大了双眼看着安锦颜,半天说不出话来。

安锦颜坐在锦榻上,神情自若,等着秦氏自己回过神来。

“娘娘,”好半天后,秦氏才对安锦颜道:“你,你是在跟臣妇,跟我说笑吧?”

安锦颜道:“圣上身边的大太监让人给我带话,说是可以去圣上的御书房内室看一看。我这个做儿媳的,怎么可能能进圣上的御书房内室?所以太子以献新茶为由,进去了一次。太子回来后,跟我说在御书房内室里,书案旁边的墙上挂着一幅绣品。太子将这绣品的样子画了出来,母亲你看看吧,”安锦颜说着,将锦榻小几上的一副卷着的画拿给了秦氏。

秦氏打开画一看,眼前就是一阵发黑,别的绣品她都忘了,也不会忘了这副绣品,这就是毁了安颜曲与相府长公子姻缘的那副月下荷香图。“怎,怎么会?”秦氏站立不住,又跌坐在了安锦颜的身旁。

“这确是安锦绣绣的?”安锦颜问秦氏。

“是,那日是在香园…”秦氏突然就咬牙道:“圣上就是那日在香园看到的这个小蹄子,圣上是在那个时候看上的她?”

“圣上何时看上的安锦绣,我不关心,”安锦颜将画重新又卷了起来,在小几上放好,说:“圣上身边的那个大太监说,圣上时常会望着这绣品长吁短叹,对安锦绣有点相思入骨的意思。”

“安锦绣已经嫁人了啊!”秦氏不相信道:“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再漂亮还能是个宝吗?”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安锦颜说道:“再说我的这个妹妹的确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