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安锦颜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只是不愿意相信。

“快,”林章反应过来后,就回身跟巷外的手下喊道:“去找个大夫来!”

这是报应吗?安锦颜昏迷之前,脑海中出现了这个疑问,这是她算计了安锦绣,害死了绣姨娘的报应吗?

安元志和袁义两个人没有直接跑回安府,而是绕了大半个京都城,在这天天黑的时候才回到安府。刚进府门,安元志就听见一个安府的管事跟他说,安锦颜流产了,流出的未成形的胎儿,经大夫看了后,说是个男胎。

“怎么会这样?”安元志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管事的说:“太师也是刚刚回府,让五少爷回来后速去见他。”

袁义有些紧张,怕安太师怀疑到他和安元志的头上。

安元志却还是一脸惊愕地问道:“找我干什么?”

管事的说:“太师要进宫去见圣上,应该是想让五少爷陪着他一起去。”

“老太君人呢?”安元志又问了一句。

管事的道:“老太君已经去东宫了。”

安元志跟袁义往府里走,回头看看袁义僵硬着的脸,便道:“你怕什么?那么多人冲出来要杀她,不多我们两个。你去看我姐夫,回去后就跟我姐说,我姐夫受了点小伤。”

袁义说:“直接瞒着不是更好?”

“你出来这么久都没回去,我姐能相信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安元志小声道:“我陪我父亲进宫去,我姐夫要是醒了,你就陪他说会儿话再走。”

袁义跟安元志在安府第三进的院子里分了手,想着自己回去后还得再骗安锦绣,袁义就脑子发涨。

安元志来到安太师的书房,发现自己的兄长们都在,而安太师坐在书桌后面,长吁短叹,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135谁是凶手?

安元志没有出声安慰自己的父亲,也没有与自己的兄长们说话,他只是站在安太师的面前,面色最多就是有些凝重,连问都没有问安太师这是发生了何事。

“太子妃娘娘…”安太师还道安元志是不知道安锦颜的事。

安元志打断安太师的话道:“方才儿子回府时,已经有管事的跟儿子说了太子妃娘娘的事,是谁这么大胆,敢当街对太子妃行凶?”

安元文道:“你这个时候问父亲这话,父亲能答得上来吗?”

安元志说:“那大少爷你想我说什么?”

“好了,”安太师看自己的儿子们说着话又要吵起来的样子,不耐烦道:“现在是你们吵架的时候吗?元志跟为父进宫去面圣。”

安元志说:“这事圣上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安太师狠拍了一下桌案,道:“这事我们安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跪请圣上为太子妃娘娘主持公道!”

安元志不以为意地道:“有人伤害皇家子嗣,我想父亲就是不去跪请,圣上也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凶犯的。”

“到底不是母亲所生,”安元信在一旁冷道:“你还真是看事情看得清楚。”

安元志看了安元信一眼,“我是小老婆生的,四少爷到今天还不知道吗?”

“你!”安元信想发怒。

安元志说:“怎么?太子妃娘娘出了事,四少爷你要拿我出气?好啊,我们一起去面圣,让圣上说说我们谁对谁错好了。”

面圣?安府的四位嫡出公子都变了脸色,如今连长公子安元文都还在奉旨闭门思过中,他们谁可以进宫去面圣?安元志这是得了好还要卖乖,混蛋之极!

安元文冲自己的三个弟弟摇了摇,“不必说了,小人得志,都是这副模样。”

安元志撇嘴冷笑,对于自己的这四个嫡长哥哥,他是完全看不上。

安太师看这个时候了,五个儿子在他面前还是要斗,气得差点将面前的书桌掀翻。

安元志看向了安太师说:“那我们还要进宫去吗?”

“你穿这身衣服进宫吗?”安太师指着安元志身上的灰布衣道:“你是想让圣上以为为父苛待了你吗?”

安元志的一身血衣是出了府后,才被袁义拉进了一家成家店,买了这一身新衣穿上。看安太师嫌自己的衣服不好,安元志便道:“那我回去换一身衣服好了,其实我们又不是去报喜,有必要穿得光鲜富贵吗?”

“快滚回去换衣!”安太师手指着开着的房门,冲安元志喊了一声。

安元志转身就出去了。

“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父亲你就容他了?”二公子安元礼这时才开口道。

“都给我走!”安太师赶四个儿子走,他现在看到儿子就头疼。

“我们走,”安元文这个时候也不想跟安太师多说什么,跟三个弟弟负气道。

四个儿子都出去后,安太师才泄了全身力气一般瘫坐在了坐椅上。安锦颜这一下失了孩子,下一个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再怀上。究竟是谁对安锦颜有这么大的仇,派了那么多的杀手,当街对安锦颜行凶?安锦绣要是已经入宫当了宠妃,安太师真会怀疑是安锦绣下的手,可是现在,凶手是谁?

另几个皇子?安锦颜怀孕的事被她自己一直瞒到今天,除了他与老太君,还有为安锦颜诊脉的周大夫知道,连太子都被蒙在了鼓里,皇子们是怎么知道的?安太师是越想越头疼,还觉得心惊。

等安元志磨磨蹭蹭地换了套衣服,跟着安太师出了府门的时候,京都城已经是月上三杆的天了。

“你带着袁义去了哪里?”安太师临上轿前,突然又问安元志道。

“我想找仇人去,”安元志说:“可是袁义不让我去闹事,所以就到处转了转。”

安太师一甩袍袖,坐进了轿中。

“起轿!”跟在轿旁的安府管家忙就喊了一声。

安元志翻身上马,这一下的动作,让他的伤口一阵发疼,不过安元志不在乎,只他是回头望了望跟在自己身后的轿子,夜色之下,无人注意到安元志此时脸上冰冷的神情。

安锦绣在庵堂里心神不宁地等了袁义整整一天,终于等到袁义回来的时候,安锦绣感觉自己这漫长的一天等待,总算是看到头了。

“紫鸳去外面看着点,”袁义进了屋后,就跟紫鸳道:“不要让人进来。”

紫鸳看袁义的神情沉重,没多问一句,匆匆走了出去。

安锦绣说:“将军怎么了?”

袁义把上官勇和安元志遇袭,还有上官勇为保护安元志受了箭伤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大夫说将军只要好生休养,就一定会没事。元志少爷也受了伤,不过他能跑能跳,伤势不严重…”

袁义的话在安锦绣听来有点模糊不清,听到上官勇受了伤后,安锦绣就心口发闷地喘不过气来。她就知道上官勇是出事了,不然她不会这一天都坐立不安,心里一直发慌。

袁义说了一会儿的话后,看安锦绣始终不言语,便看着安锦绣道:“主子,将军虽然受了伤,但已经看了大夫,将军不会有事的,主子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安锦绣点了一下头,死死地抿着嘴唇,又沉默了半天后,才跟袁义说:“他伤得真的不重?”

袁义说:“是不重,就是用了麻药,今天不能来看主子了。”

“你没骗我?”

“这种事我怎么敢骗主子?”袁义说:“今天还有一件事,少爷将太子妃腹中的男婴给踢掉了。”

安锦绣说:“你说什么?”

“少爷踢掉了太子妃肚子里的嫡皇孙,”袁义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道。

安锦绣吓得腾地一下从坐椅上站了起来,脸色发白地道:“元志人呢?”害了安锦颜的儿子,那她的弟弟还能活吗?

袁义忙道:“这事除了我没人知道。”

安锦绣发了急,说:“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袁义你快点跟我说说。”

袁义把他跟安元志在马市看到的事,还有他们两个在福渊巷做下的事情跟安锦绣说了一遍。

安锦绣跌坐回了坐椅上,半天才回过神来。仔细想想,上一世里,安锦颜怀上嫡皇孙是在这个时候,那时,安锦绣努力回想了一下,她记得那时是有一伙人当街行剌安锦颜,杀了不少当时护卫安锦颜的人,让安锦颜也受了惊,只是上一世里安锦颜没有流产。

“主子,”袁义观察着安锦绣的神情,道:“少爷说如果太子妃得意了,会对你不利。”

安锦绣指甲掐着手心,问袁义道:“你确定没人发现你们?”

袁义说:“当时街上很乱,少爷和我都蒙了面,应该没人认出我们。”

“你再好好想想,”安锦绣说:“这事不是小事,真没人注意你们吗?”

袁义想了一会儿后,摇头,说:“没有,这一次的剌客人数很多。对了,少爷还扔了一封信在福渊巷里。”

安锦绣说:“他扔了什么信?”

“他冒了信王的名号,说是太子与项氏诬陷信王谋逆,他要为信王报仇,”袁义把安元志用左手写成的信,大概跟安锦绣说了一遍内容。

安锦绣低头想了半天,跟袁义说:“把水搅混没什么不好,只是你们太冒险了,也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主子是说,少爷留信是画蛇添足了?”

安锦绣抚额叹息了一声,说:“也没什么,只要查这案的人不查到你们俩个的头上就行了。”

安锦颜有孕,对于诸皇子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太子有了嫡子,对于注重嫡长有序的白氏皇族来说,就算太子失了圣心,丢了太子之位,太子的嫡长子一样可以被封为太子孙。安锦颜的肚子一直是诸皇子们关注的对象,“安锦颜是回安府找大夫诊脉的吧?”安锦绣问袁义道。

袁义说:“是,是一位周姓大夫为她诊得脉。”

安锦绣冷笑了一声,安锦颜这个蠢女人,以为自己能瞒得住孕事,却不知道她每个月的月事,诸皇子们都派有眼线盯着。这一次趁着安锦颜离宫回安府的机会,命人当街下手,在前世里是大皇子白承舟和二皇子白承路不约而同干下的事情,这一世想来也是这两位皇子下得手。

“主子,你说这事会怎么了结?”袁义问安锦绣道:“安府会受牵连吗?毕竟太子妃是离开安府后出的事。”

“不会有结果的,”安锦绣说:“安锦颜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怎样?”

“那可是嫡长孙啊,”袁义有点不相信地道:“真的会没事?”

安锦绣扭头看向了桌上的灯烛,轻声对袁义道:“没想到元志出手这么狠,把安锦颜的孩子给一脚踹掉了,这个孩子出生了再死,不是更让安锦颜这个女人伤心吗?”

袁义的后背莫名地一阵发寒。

“你明天送些补药去安府,”安锦绣说道:“不要让将军再吃安府给的补品了,还有,尽快让将军离开安府。”

袁义忙问道:“安府有人要害将军?”

“我父亲和那个周老太君不会想让将军活着的,”安锦绣道:“尽快让将军走,抬也要把他抬走。”

袁义说:“那我连夜再进安府,将军的两个兄弟正守着将军,我们三人就可以把将军送走。”

“这样也好,”安锦绣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把里面厚厚一沓银票都取了出来,交给袁义道:“把这个交给将军,”看着袁义把银票收好了,安锦绣又道:“告诉元志,想办法让安锦颜知道,是二皇子白承路害了她的儿子。” 

136臣只有一个姐姐

袁义连夜回到了安府,安府的门人因为这个人是安太师吩咐过,随时可以出入安府的,所以一句寻问的话也没有,就让袁义进了府。

袁义见到上官勇的时候,上官勇已经清醒,只是身上的麻药劲头过去后,伤口正疼得厉害。

“你,”上官勇看见到了袁义,想起来自己这事如果让安锦绣知道了,这事光光想想,上官勇就感觉自己又出了一身的冷汗。

袁义看了看老王和杰子,说:“我家少爷有话想让我单独跟将军说。”

老王和杰子走到了外间去,把内室让给了上官勇和袁义两个人说话。

“夫人已经知道将军受伤的事了,”袁义不等上官勇问他便说道:“白天的时候我就在这里了,将军还记得吗?”

上官勇苦笑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话。”

袁义把安锦绣给的银票和补药一起放到了上官勇的床头,说:“夫人说将军留在安府有危险,让将军连夜走。”

“药我留下,钱你带回去,”上官勇看了看包袱里的补品之后,指着自己没多看一眼的银票对袁义道。

“夫人说这是她和将军的本钱,”袁义来之前,安锦绣就教过他该怎么劝上官勇了,说道:“日后将军用钱的地方多的是,还望将军不要推辞。”

上官勇闭目躺了一会儿后,跟袁义说:“你回去告诉夫人,周宜已经回兵京师了,他来信让我带着元志回去,我离京之前会去再见她一面。”

“那你的伤?”

上官勇说:“我受过比这更重的伤,歇两日就好了,你不要送我出府了,省得招人怀疑,回去吧。”

袁义回头看看紧闭着的内室房门,弯下了身子跟上官勇耳语道:“太子妃今日在街上遇剌流产了,夫人说这些日子京城可能不会太太平,让将军小心。”

“什么人做的?”上官勇吃了一惊后忙问道。

袁义摇摇头说:“我想横竖就是皇室的内斗,老百姓哪有这种胆子?”

安锦绣要瞒着上官勇这是安元志干下的事,有安锦绣自己的打算。上官勇是个注重亲情的人,安元志可以骂,可以怨安府中人,但是如果真的出手伤害,上官勇很可能会看不惯,而安元志面对上官勇的指责,也有可能与上官勇产生隔阂。在这种时候,安锦绣不希望自己关心的这两个男人起纷争,所以当袁义问她要不要告诉上官将军真相的事情,安锦绣本能地决定要隐瞒,

“皇家,”上官勇摇头一笑,说:“可惜了那个孩子。”

袁义想想当时安元志一脚踹下去后的情景,他反正是没为这个胎儿感觉可惜。“那将军就快些离府吧,我在府外等将军。”

“好,”上官勇应道。

袁义先出了府,在安府外的街口等了约两拄香的时间后,等到了上官勇三人。

老太君和安太师这时都不在府里,当家作主的安元文知道上官勇想走之后,也没说一句挽留的话,只是命人送了上官勇一辆马车。

袁义不声不响地跳上了马车,就听车厢里的上官勇道:“我们去城门等着,庆不死他们一定是没来及进城,否则他们一定会来安府找我。”

有了马车,就是在城门下等一宿也不是不可以的事,车上的另外三人都没意见。

袁义一直把上官勇送到了西城门下,才跟上官勇告辞,又回到了安府门前等着安元志。

安府的门人见袁义去了又回,便好奇地问袁义,说:“这位大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袁义说:“我急着见太师,去前边迎他可是没迎到,只能再回来等着。”

门人说:“太师带着五少爷进宫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袁义冲这门人笑了笑,也没跟门人进门房里坐着等,就站在大门外等着。

皇宫里,安太师在世宗的面前好好地哭了一回,求世宗给安锦颜作主,而安元志跪在安太师的身后,就显得很薄情了。嫡姐出了这样的事,他这个弟弟竟然仍是一脸的冷漠,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世宗如今对安锦颜是极端地不喜,吉和已经查出那日见过云妍的就是安锦颜,这个女人对安锦绣可谓是一路都在斩尽杀绝。想到这个女人还联合太子算计自己,世宗今天一直就在打算,自己要用云妍这事将安锦颜休出他们白氏皇族,甚至将安锦颜赐死。

世宗万万没有想到,他想杀了安锦颜,可就在今天,安锦颜被人所害,大庭广众之下流掉了她与太子的嫡子。一口血堵在世宗的心头,咽不下吐不出,活生生要把世宗给憋闷死。

儿媳遇剌流产,他们皇家随后将这儿媳丢弃,这样的事世宗不能做,脸面的事,还是要要的。只是,世宗看着在他面前痛哭的安太师,心下越发的憋气,不耐烦道:“你以为安氏就完全无辜?她怀有了身孕竟然还要跑出宫去,你们安府有什么东西在勾着她?舍不得自己的娘家,那她就不应该出嫁!一辈子老死在你们安家不就得了?!”

“臣有罪!”安太师忙认罪。

“元志留下,你给朕滚!”世宗命安太师道:“这是我皇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教朕该怎么做!”

安太师是连连给世宗磕头。

“滚!”世宗怒喝了一声。

安太师退出了世宗的御书房,虽然挨了世宗一顿骂,但安太师这个时候多少放了点心,世宗没说要逐安锦颜的话,就说明他的长女这会儿太子妃的位置暂时是保住了。

世宗在安太师退出去后,问安元志道:“你姐姐出了事,元志你就不难过?”

安元志梗着脖子,跟世宗说了一句:“难过。”

世宗看安元志的样子,心情突然就有些好转了,说:“你这是难过的样子?”

安元志似乎是愣了一下,面部表情顿时扭曲,想做出一个难过的表情来,可是这会儿再装已经来不及了。

世宗笑了起来,说:“你这小子到底在想什么?”

安元志很委屈地道:“臣都没怎么见过太子妃娘娘,臣就一个姐姐,只可惜已经过世了。”

世宗脸上的笑容一敛,安锦绣这辈子是不可能与安元志再见面了,想到这里,世宗对安元志有了补偿的心思,说:“不认就不认吧,朕也知道他们待你不好。”

安元志给世宗磕头道:“臣谢圣上不怪罪。”

世宗抬一下手,让安元志起来,说:“你身上怎么会有伤?”

安府里有世宗的眼线,安元志知道自己和上官勇受伤的事,这个皇帝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个时候问,就是试探了。安元志委屈道:“臣与姐夫在西城外的山上遇上了一伙人,臣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杀我们。”

世宗说:“你们为什么要去西城外的山里?”

安元志说:“臣和姐夫是出府吃早饭的,然后就遇到了一个人,说我们要想知道城南旧巷大火的实情就跟他走,臣和姐夫都想知道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跟着他走了。”

“那个人是谁?”

“臣和姐夫都不认识,只能看出这个男人的内功深厚,武功很高。谁知道,”安元志说到这里,声音愤恨起来,说道:“谁知道臣和姐夫进了山里的那片松林后,就被人用乱箭射了,他们想杀了臣等!”

世宗道:“那人除了跟你们说城南旧巷,还与你们说了些什么?”

安元志说:“臣就听那伙人说什么斩草除根,说臣的姐夫是余孽,还…”

“还说了什么?”世宗追问道。

“还让臣的姐夫若是不想死,就把东西交出来,姐夫他根本就不知道要交什么东西!”安元志气道:“他们要姐夫好好想想在香安城里做了什么,圣上你说,臣的姐夫不就是带兵攻入了香安城吗?这些人难不成是信王的余党?”

世宗的眉头纠结成了一个疙瘩,但嘴里还是关心安元志道:“你的伤重吗?”

安元志说:“臣只是受了小伤,姐夫他就受了重伤,那伙人差点要了他的命。”

上官勇死了更能称了世宗的心愿,“朕知道了,”世宗对安元志道:“这事朕会命人好好去查,你好生养伤,日后再遇上陌生人与你搭话,要多长一个心眼。退下吧。”

安元志说:“那太子妃娘娘?”

“你不是说你只有一个姐姐吗?”

“臣告退,”安元志跪下给世宗磕了头后,就退了出去。

安太师看到安元志出来后,就说:“圣上与你说了什么?”

安元志说:“圣上让我们回去,还有圣上说我只有一个姐姐。”

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小儿子,安太师是愣了半天的神,只有一个姐姐?那就是安锦绣了?安太师回身看一眼门窗紧闭的御书房,目光复杂,安锦颜虽然以一个儿子的代价保住了太子妃的位置,但在世宗这里失了圣心也是事实,安家的日后只能靠他这一对庶出的子女了吗?

安太师心事重重地与安元志一起回府,下了轿就看见了站在自己轿前的袁义,就说:“你还有事?”

袁义说:“小人这里等候太师多时了。”

安太师看一眼安元志,“你身上有伤还不去休息?”

安元志掉脸就走,连看都没看袁义一眼。

“说吧,什么事?”安太师边往府里走,就边问袁义道。

“主子听说了太子妃的事,”袁义小声跟安太师道:“这才特意让我来问问。”

“这不关她的事,”安太师说:“事不关己就不要去管,让她安心在庵堂里将养身子吧。” 

137进退维谷的滋味

袁义本就不是来找安太师的,看安太师用这种话打发他,便也乐于不再跟安太师废话,行了个礼后就要走。

安太师看袁义要走,想了想后,又道:“你等一下,带些东西走。”

袁义跟安太师到了书房,拿到了安太师让他带给安锦绣的银票。看看这近千两的银票,袁义心想幸好他不是个爱钱贪财的人,否则就这一晚上,经自己过手的这些银票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一种折磨了。

“让你的主子就是圣上去了她那里,也不要多说太子妃的事,”安太师叮嘱袁义道:“她现在毕竟还什么都不是,不可过问皇室的事。”

“是,”袁义说:“奴才知道了。”

安太师这才让袁义走,这个晚上对于安太师来说,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袁义出了府,走到了这条街的街口就被安元志拦下了,开口便是:“我姐又让你来看我姐夫了?”

袁义说:“夫人说老太君和太师会害了将军的性命,所以让我来通知将军连夜离开。还有少爷,夫人把你踹掉了太子妃腹中胎儿的事向将军隐瞒了,让你日后也不要说漏了嘴。”

安元志说:“就让他知道了又能怎样?他还能报官让官府的人来抓我?”

袁义说:“夫人说将军可没少爷你这么狠心,让少爷把今天的事忘了,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那林章呢?”安元志说:“我姐怎么说?”

“夫人说现在还不是报仇的时候。”

安元志踢飞了脚下的一粒石子,说:“那就接着忍呗,反正林章迟早一天得死。”

“夫人让少爷想办法让太子妃知道,害了她腹中胎儿的人是二皇子,”袁义又说:“这事我觉得少爷你要办起来有点难,你能见到太子妃吗?”

“放心吧,流言这东西只要传开了,别看皇宫的墙头那么高,流言一样可以飞过去,”安元志一点也不觉这是难事地道:“只是为什么要把脏水泼到二皇子的身上去?”

“夫人说今天冲出来的那些人只能是皇室的人,二皇子的母妃是沈妃,太子妃挑唆云妍公主去庵堂已经让沈妃对她怀恨在心,如果再扯上二皇子,那么沈妃娘娘一定会出手教训太子妃的,”袁义向安元志转述着安锦绣的话,说:“夫人很厉害。”

安元志没作声,他姐姐不是一般的女人,这一点安元志早就知道了。一般的女人要是落到这种境况里,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也就他的姐姐可以还活着,一心一意谋划报仇的事了。

“我要回去了,”袁义说:“少爷也早点回府去吧。”

袁义走了后,夜晚的街口就只剩下安元志一个人站着了。随意地在街口的一家商铺屋檐下坐下,安元志仰首看着盛夏夜的星空,安元志就在想,今天自己踹出的那一脚要是再重点就好了,怎么就没把安锦颜跟那个胎儿一起踹死呢?“贱人!”安元志望着高远宁静的夜空,心境也没有丝毫的平静,嘴里骂着安锦颜,安元志突然就想到,自己也许该让秦氏知道安锦颜的事。

东宫的太子妃卧房里,安锦颜在老太君的怀里几乎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老太君抱着安锦颜,安慰道:“太子妃娘娘你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

“我没有太多的机会了,”失去了孩子的安锦颜显得很脆弱,似乎往日那个雍容大度的太子妃娘娘是个假象,如今这个脆弱无助的女子才是安锦颜的真面目。

老太君看着这样的安锦颜有些心疼,但一辈子就在安氏当家作主的老妇人,这个时候心里还是清明,对安锦颜说:“这个时候你哭也没用了。”

“我就是难过,”安锦颜哭道:“失了这个孩子,再想有一个孩子谈何容易?”

老太君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来看安锦颜的时候,太子还在偏殿里作画,丝竹乐声,坐在安锦颜的寝室里都能隐约听见。妻子遇剌失了胎儿,当丈夫的却还顾着作画听乐,这样的两个人能算得上夫妻吗?老太君自问,自己当年与安氏当家人安源做夫妻时,夫妻感情也是淡漠,但也绝到不了这种地步。皇家人的感情,当真就是一点也求不得吗?

“我以后该怎么办?”安锦颜求助一般地问老太君道:“我还能怎么办?”

“你有想过凶手是谁吗?”老太君问安锦颜道。

安锦颜摇了摇头,不是她不聪明,而是这宫里,不说诸皇子的母妃娘娘们会对她下手,就是这东宫里,也一样不是今天我害你,就是明天你害我,想害她的人太多了,目标人物一多,安锦颜就完全想不出,今天出手害她的人是谁了。

“你的身边不干净,”老太君说道:“找不出谁是眼线,那就只能把这些人全都换掉。”

“这事太子不一定会答应,”说到太子,安锦颜满是泪痕的脸上神情黯淡,她出了事,太子也只让身边的太监来问了她一声,到现在也没有亲自来看她,这个男人对她终究是无情的。

“他不答应,那我去跪着求他,”老太君豁出去一般说道:“新换的一批人,我让你父亲为你准备,多些我安府的家奴,我也才能放心一些。”

“多谢太君了,”安锦颜向老太君道谢道:“还是太君疼我。”

老太君的脸上现出爱怜的神色来,对安锦颜低声叹道:“你是我安家的嫡长女,我知道你一直过得委屈,只是我们如今谁也回不了头了。”

安锦颜听了老太君这话,突然倒在老太君的怀里又是放声大哭。心中的忐忑,安锦颜不敢完全与老太君说。她现在失了孩子,世宗还不会治她挑唆云妍的罪,但是没有了嫡皇孙傍身,沈妃不会放过她,皇后也未必肯尽全力地护她,这样一来,她日后的日子想必一定艰难。

“锦颜啊,”老太君抱着安锦颜,在安锦颜成为太子妃后,第一次又喊了安锦颜的闺名,“你现在得为自己另找帮手了,我看皇后与太子都靠不住。”

安锦颜的身体一抖,说:“我父亲不帮我了吗?”

“他虽是太师,但是文官,能帮到你多少?”老太君说:“再说他也未必肯一心一意地帮你了。”

“为什么?”安锦颜问道。

“你让他难堪,”老太君说:“安家的男人都要面子,你还不知道你的父亲?再说他现在还有了另一个选择。”

“安锦绣?”安锦颜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个名字。

“这个奴才秧子就是得了圣宠,这一点你不想认也不行,”老太君说道:“因为她,连安元志那小子都入了圣上的眼,而你的弟弟们呢?”

安锦颜一下子从老太君的怀里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神情既愤怒又委屈,“你这是在怪我没有为元文他们求一个好前途?”

老太君说:“这与你无关,是太子到了今天也办法给元文他们一个好前途。本来凭着安氏嫡出公子的身份,元文他们也不愁富贵,可是我们安氏又哪里比得上圣上的金口玉言?安元志没有军功,所以现在只是一个副将,日后他若是在两军阵前立下了功劳,圣上一定不会亏待了他,安氏百年大族,出的第一个将军,竟然是他安元志。”

安锦颜说:“太君,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没听明白?”老太君道:“我是说,安元志的手中日后可是有兵权了,太子和你求的不就是兵权?”

安锦颜想着老太君的话,突然就羞恼了,说:“他是安锦绣的弟弟,何曾当过我的弟弟?”

“如果你与安锦绣姐妹情深,他安元志兵权在手了,就不会不问你这个姐姐!”老太君说:“太子今日之所以敢这么对你,就是因为你再也帮不了他多少了,如果你的身边多了这对姐弟呢?太子还敢坐在那里,抱着别的女人寻欢?!”

安锦颜有那么一瞬间想让老太君滚出去,这个祖母就这样把她的痛楚挑在了明面上,让她感觉自己在老太君的面前就像一个小丑,往日里在家中的那些做派,完全成了自己的自说自话,原来她的祖母什么都知道,只是在看着自己装腔作势地演戏!这对安锦颜来说,完全就是一种羞辱。

“安锦绣是个聪明人,圣上的年纪在那里,她生不出皇子来,所以她要为自己的以后打算,”老太君不是不知道安锦颜的气恼,但这个时候不是她们再彼此说客气话的时候了,“她是恨你,因为你害了她,可她也应该感激你,不是你,她怎么可能攀附上圣上?”

“所以呢?”安锦颜声音干涩地道:“我得低下头去求她?”

“不用去求她,”老太君说:“你只需说她日后进宫之后,你们还是血亲的好姐妹,安锦绣就会懂你的意思。”

“她若是不肯呢?”

“皇宫不是那么好呆的,安锦绣不会不知道,有你这个帮手她求之不得,怎么会拒绝你?”老太君拉着安锦颜的手小声哄劝道:“只要太子成皇,你日后想怎样对她,还不是随你的心愿?就为了你日后成为一国之母的那一天,你暂时向安锦绣低个头又有何不可?”

“她不过是个奴才秧子,”安锦颜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