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麻烦五少爷了,”白柯没等上官勇开口,便说道。

上官勇这会儿只得先往房春城的中军帐那里去了。

“请吧,”安元志手往前指,说:“那是我们的前哨营,那座木台,就是军中的瞭望塔,每日有两班兵卒轮流在上面值守,那个地方是一刻也不能离人的。”

“你讨厌我,”白柯在安元志说完这话后,开口问安元志道:“我以前有见过你吗?”

439坏小孩的贪恋

“没有的事,”安元志一口否认,带着白柯看了前哨营后,又把白柯往粮草营那里带,说:“我与小王爷今天之前从没见过面,我这人说话不好听,是不是说了什么,让小王爷误会了?”

白柯跟在安元志的身后走着,上官勇走了后,白柯的小脸上就是一片清冷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丝清冷,说:“五少爷,好坏我还分的出来。”

“京城那里的消息,小王爷你能知道吗?”安元志突然又问白柯道。

“父王会给我写家信,”白柯说。

“那五殿下的正妃人选已经定下,不日就将大婚之事,小王爷你知道吗?”安元志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白柯道。

白柯看着就是一愣。

安元志一笑道:“看来小王爷是不知道这事了。”

白柯看着安元志,月光下,这个人看着笑容满面,却整个人都很冷,“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白柯问道。

“小王爷虽然出身皇家,”安元志小声道:“不过说起身份来,小王爷与末将一样,都是庶子出身。小王爷,王妃进府之后,你可就要当心了。”

“我要当心什么?”

“先前五殿下一直没有大婚,所以小王爷你可能感觉不到,”安元志说道:“不过等五殿下的嫡子出生之后,小王爷你在五殿下的眼中,不知道还能不能一如今天这样的地位。”

“你,”白柯往后退了一步,道:“你在挑拨我与父王的关系?”

“小王爷富贵与否,与末将的关系不大,末将为何要做挑拨之事?”

“那你,”白柯平日里再老成,也不过是个孩子,被安元志这一说,有些慌神了,“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安元志动作艰难地蹲在了白柯的面前,小声道:“末将也是庶子出身,所以末将知道小王爷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白柯说:“我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小王爷,”安元志认真道:“我姐夫与你投缘,所以有些话,末将觉得应该跟你说。”

白柯讶异道:“上官将军?”

“小王爷,你仔细听好末将的话,”安元志直视着白柯的双眼道:“若是五王妃生下五殿下的嫡子,那小王爷日后不要说为将为帅,就是能否还像今日这样与五殿下父慈子孝,都不好说了。”

白柯咬起了嘴唇。

“末将虽是太师安府的庶子,”安元志说:“但末将到底还能走自己的路,小王爷日后若是太好,王妃怎么能容你?”

白柯抬眼,看向安元志的双眼中透着懊恼。

安元志心头一动,说道:“小王爷是知道五殿下要迎嫁西江康氏女的吧?”

白柯说:“我知道又怎样?”

“小王爷,你来江南真的是看打仗的吗?”

“那我能来干什么?”

“李老元帅虽然归隐,可是一直心系朝堂,看来是末将多此一举了,”安元志对白柯道:“五皇子正妻之事,怕是第一个不高兴的就是李老元帅吧?”

白承泽若是有嫡子之后,白柯的命运会如何,李钟隐想的比安元志的更悲观。他悉心教出的弟子,若是因为庶子身份,日后被王府嫡子压制,无法施展才华,这是李钟隐无法接受的事。

“你父王明明答应过为师,在你成人之前,不考虑嫡子之事,不过现在看来是为师当年太想当然了,你父王迎娶正妻之后,又怎会不让她生下嫡子?嫡庶有别,五王府有了新的小主人后,柯儿,你要如何自处?”

李钟隐在白柯面前说的话,比安元志说的要更直接,让白柯更加寝食难安。

“我是来江南散心的,”白柯说道:“见到上官将军,我的心情能好点。”

“他帮不了你,”安元志低声道:“虽然他与你一直投缘,对你也有辅佐之意,但他最先得听的是五殿下的命令。”

白柯将脚下的雪踩实了,踩成了冰块,冷冷地说了一句:“五少爷多想了,我没有利用上官将军之意。”

安元志心中冷笑,皇室中人,果然个个都不可小瞧,白柯如今才多大?还不满十岁,就已经学着大人玩心机城府了。“你方才与他们父子亲热,是在演戏吗?”安元志问道。

白柯飞快地抬头,道:“上官将军是好人!”

“所以你就跟他演一出稚子天真的戏?”安元志道:“我姐夫真心待你,你这里,”安元志指了指白柯的心口,“你这里又有多少的真心?”

白柯的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突然就手指苍天道:“我白柯若是存着害上官勇之心,天诛地灭,让我此生不得好死!”

“日后若是你父王成皇,”安元志轻轻按下了白柯举起的手,小声道:“你有兵权在手,的确可保你不受嫡皇子的压制,与上官大将军交好,这一步棋你没有走错。”

白柯冷冷地看着安元志,先前在上官勇面前的那种天真烂漫,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了。

安元志心里却突然就有了一种快意,跟白柯道:“其实李老元帅对小王爷是关心则乱,五殿下迎娶了正妻又如何?只要这个女人生不出一儿半女,五王府里,哪位公子能胜过小王爷你?”

“皇爷爷替我父王选的正妻,怎么可能是不能生育之人?”白柯道:“安五少爷,你是在跟我说笑话吗?”

“让女人不能生,只是几包药的事,”安元志说道:“小王爷何必自寻烦恼?”

“你让我去害我的嫡母?”

“嫡母,”安元志笑道:“前面加了一个嫡字,就算不上什么娘亲了。”

“你跟我说这样的话,我大可以杀了你,”白柯冷道。

“小王爷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安元志道:“末将也只是在为小王爷担心。”

“你为我担心?”

“末将可以再告诉小王爷一件事,五殿下现在人可能在东阳,”安元志说道:“这一次他到江南来,办差办得很不顺,小王爷不如去东阳见他,不要问出了什么事,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就行。父子之间,总要多相处,才不会让一个后入府的女人,在你们之间兴风作浪。”

“东阳?”白柯锁着眉头道:“你是说沈家长媳杀婢之事?”

“小王爷也知道此事?”

“事关我五王府,我自然知道。”

“在五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小王爷更应该去尽尽孝心。”

“你为何要帮我?”

安元志慢慢地站起身来,说:“人总要为自己找好后路,希望小王爷日后不要让末将失望。”

白柯跟着安元志又往前走去。

安元志越走越慢,渐渐走到了白柯的身后,他看着白柯的背影,这小孩如今的身量在同龄的孩童中算是高的了,长大成人之后,一定是个挺拔高挑之人。安元志的手按在了刀把上,想着前面这人是白承泽之子,他就按耐不住在自己心里翻滚呼啸的杀意,这个小孩现在只要他挥上一刀就可解决,能让白承泽痛苦之事,他为何不做?大不了,把这个杀人的罪名再推到水匪的头上去,任何事都难免有漏网之鱼的。

刀身从刀鞘里,被安元志慢慢拔出了一小截来,就在安元志心中杀意最浓之时,他与白柯头顶的天空突然响起了一声炸雷。

明明是缀着明月繁星的夜空,太过突然地响起炸雷,再胆大无畏之人也会被吓住。

安元志手一抖,刀又滑回了刀鞘里,脚下大地被这声炸雷震得一颤的同时,安元志腰间的刀也掉在了地上。

白柯先是抬头吃惊地看着天空,心有余悸之时,又听到身后传来响声,忙又回头看,就看见安元志的配刀掉在雪地上。

安元志看看自己腰间只剩下了一半的绳带,跟白柯淡淡地说了一句:“绳断了。”

“这么巧?”白柯说道。

安元志弯腰从雪地上捡起自己的配刀,说:“看来这条绳带用的时间长了,没吓到小王爷吧?”

“小王爷?”上官勇的声音这时从两人身后传来。

“上官将军,”白柯忙朝上官勇跑去。

安元志拎着刀,看着白柯跑远,心里悻悻地想着,这是老天爷要保这个小崽子的命?这种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争权夺位的小崽子,老天爷竟然还要留他?

“怎么回事?”上官勇看着安元志手中的刀问道。

“挂刀的绳带断了,”安元志说:“你与房督师谈完事了?”

上官勇上下打量着白柯。

“上官将军你来的正好,”白柯冲上官勇笑道:“你跟我与五少爷一起去前边看看吧。”

“怎么才走到这里?”上官勇又看向了安元志问道。

“我想让小王爷看仔细些啊,”安元志说:“姐夫你来了,那就还是你陪着小王爷好了。”

倾盆的大雨这时从天而降,老天爷的突然变脸,将方才还在天空的明月繁星一下子全都收起,军营里的篝火在大雨中虽不至于熄灭,但刹时间就黯淡了不少。

“你身上有伤,快回去避雨去!”上官勇高声命安元志道。

安元志又看了一眼白柯,转身往后营那里跑去。

白柯把手遮在头上,正准备跟着上官勇一起跑的时候,身子一轻,被上官勇抱在了手里。

“小王爷,末将带你回去,”上官勇敞开了衣襟,将白柯遮护在了自己的胸前,快步往中军帐走去。

白柯把头靠在上官勇的胸膛上,突然开始担心,如果有一天这个人也跟安元志一样,发现他其实是个坏小孩后,该怎么办?这个人还会再这样护着他吗?白承泽不是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日后还会有正妻嫡子,他师父的弟子也不只他一人,又是个严师,严苛过多,关爱太少,上官勇此刻的怀抱却能替他遮挡着风雨,足以让白柯贪恋这一时的温暖。

440补救之法

白柯在中军帐里,让上官勇陪他说了一夜的话。第二天天亮之后,帐外大雨依旧,白柯却跟上官勇说要走了。

“小王爷接下来要去哪里?”上官勇问道。

白柯笑道:“我回我师父那里去了,上官将军,接下来你要班师回京了吗?”

“江南战事已了,我必须回京去了,”上官勇说:“小王爷何时回去?”

“我父王就快要迎娶正妻进府了,”白柯还是笑道:“等我父王娶正妻之时,我会回京城去。”

上官勇直到此时,才想起来这个从京城那里传来的消息,白承泽要娶正妻,那面前的这个小孩怎么办?想到了安锦绣和安元志昔时在安府里的日子,上官勇就阴沉了脸,庶子的日子怎么会好过?

“上官将军,你送我出营吧,”白柯拉着上官勇的手道。

“小王爷,”上官勇亲手为白柯穿上了蓑衣,教白柯道:“不管将来如何,你先在李老元帅那里学好本事,皇室,官场上的事我不好说,不过只要你有本事,在军中就一定能闯出一番天地的。”

“那等我从军的时候,上官将军会帮我吗?”

上官勇想说,等你长大,我可能早已卸甲归田了,但看着白柯这双像极了安锦绣的眼睛,上官勇又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来,只得道:“到时候,我自当为小王爷效犬马之劳。”

“我记下上官将军的话了,”白柯拉着上官勇的手,往中军帐外走去。

白柯的四个护卫这时站在帐外,看到白柯出来,一起冲白柯行礼道:“小主人。”

“免礼,”白柯说了一声。

上官勇看帐外的地,积雪被雨水这一冲,简直就成了一个烂泥潭,他伸手就想抱白柯。

白柯这一会儿却摇头拒绝了上官勇的好意,道:“上官将军,路总要我自己走的。”

上官勇听了白柯的话后,愣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小王爷可不是他能照顾一辈子的人。

安元志这时慢慢走了过来,看到穿着蓑衣的白柯后,便躬身行了一礼,道:“小王爷要冒雨离开吗?”

“军中事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各位,”白柯踩着雪水化成的泥潭往军营外走着,路过安元志的身边时,目光幽深地看了安元志一眼。

安元志嘴角上挑,给了白柯一个看不出意味来的笑容。

一行人送白柯五人出了辕门,白柯上了一个护卫骑着的马,跟上官勇道:“等平宁醒来后,代我跟他说声对不起,日后我回京后,会去找他。”

上官勇冲白柯拱手道:“末将记下了,小王爷一路上多保重。”

五人四骑在大雨中,离开了卫**驻扎在江边的军营。

等身后的军营已经看不见了时,带着白柯的护卫问白柯道:“小主人,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白柯冷道:“去东阳城。”

护卫把马头往东一拨,几个人往东阳打马加鞭而去。

安元志站在辕门口,看着白柯走了后,问上官勇道:“姐夫,小王爷他们离了我们这里,接下来要去哪里?”

上官勇转身回营道:“他要回李老元帅那里去了。”

安元志低头撇了撇嘴,小崽子满嘴的谎话,不过想想白柯那张清冷的小脸,被他那样撺掇着,白承泽的五王府日后一定鸡犬不宁,他已经等不及看到,那个康氏女被白柯害了后,白承泽会是一张什么脸了。

“你找谁?”就在安元志跟着上官勇往辕门里走时,听到了身后有兵卒的喝斥声,他转过身一看,一个全身湿透,落汤鸡一样的小男孩站在了辕门外面。

上官勇这时也停步转身,看着这个男孩道:“你是何人?”

男孩听了上官勇的问,身子往后缩了缩,随后就给安元志跪下了,喊了安元志一声:“大爷。”

安元志一听这男孩的声音,就骂了一句:“娘的!”

上官勇说:“你认识他?”

“他就是你儿子救下的那个范舟,”安元志没好气地道。

上官勇打量一下跪在地上的这个男孩,看着这男孩瘦得身无二两肉的小身板,上官勇就皱眉,说:“不是送你回乡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范舟额头触着地道:“小人是来给小少爷当玩具的。”

安元志忙就开口道:“姐夫,这就是我们的说笑,哪里有拿人当玩具的?范舟,既已查明你是无辜之人,你就跟你的哥哥姐姐一起好生过日子去吧。”

“我答应过小少爷,”范舟说道。

“那个小屁孩儿,能知道什么事?”安元志往范舟的跟前走了几步,说:“你快回去吧。”

范舟抬头看向安元志,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的,白里透着青色,看着有些吓人。

安元志看看这男孩的脸,道:“你是不是病了?”

范舟两眼一翻,歪倒在安元志的面前,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安元志,他不止是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把他带进来,让大夫看看吧,”上官勇说道。

安元志说:“我们要收下他?”

“你负责看着他吧,”上官勇说:“等他醒来后再说。”

安元志只得命人将范舟抬进了军营里,觉得自己这两天跟孩子犯冲,来了一个白柯让他堵心了一夜,这会儿又来了一个范舟磨他。

房春城这时带着人走到了辕门这里找上官勇,看看站在辕门这里的人,小声跟上官勇道:“柯小王爷回去了?”

“刚走,”上官勇把房春城往自己的中军帐里让,道:“他本就是私服前来,不见将军,还望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房春城走进了上官勇的中军帐后,就笑道:“卫朝,你将五殿下困在林家大宅里,这会儿又对他府中的小王爷照顾有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上官勇用手搓了搓脸,道:“我与五殿下有隙,不过与柯小王爷在京城之时就认识,大人之间的事何必牵连上小孩子?”

“那他日后要是帮着他的父王对付你,你要如何是好?”房春城问道。

“这事发生了之后再说吧,”上官勇心里也没底地道:“小王爷现在还小,不至于此刻就与我作对。”

房春城不知道该说上官勇什么好,说这个人老好人吧,这个人杀起人来也不眨眼,说这人铁石心肠吧,这人心软的时候也多。

“我明日就准备回京了,”上官勇说道:“不知道将军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房春城道:“你拿下兴城的吉王府之后,我又派人去看了一下,把白笑野和他儿孙们的尸体又都看了一遍,昨天我派去的人来跟我复命,我想你得见见我的这个手下。”

“那他人现在何在?”上官勇忙问道,听房春城这么一说,他就知道白笑野之事可能出了意外了。

“来啊,”房春城冲帐外喊了一声。

一个幕僚模样的中年人应声走进了帐中,进来就冲上官勇一躬身道:“学生见过上官大将军。”

“把事跟上官大将军说了吧,”房春城道。

幕僚便道:“大将军,学生去了吉王府的停尸房,白笑野的儿孙里,少了一人。”

安元志那时候从淮州也给上官勇传过消息,说是白笑野的儿孙里逃了一人,只是上官勇命人去兴城周围的十里八乡都查过了,并没有找到吉王府的逃脱之人。这会儿听了这幕僚的话后,便道:“你能肯定?”

“他两年之前,还是白笑野身边的门客,”房春城道:“吉王府之事,他比我们这里的任何人都要清楚。”

“少了何人?”上官勇问这幕僚道。

“少了白笑野的一个庶子,名叫白嶂。”

“白幛,”上官勇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道:“你能画出他的画相吗?”

“卫朝,”房春城说:“这个时候你就是把他的画相贴出去了,这个白幛还能在江南这里等着你去抓他吗?”

“那将军的意思是?”

幕僚从袖口里拿出一纸画相,送到了上官勇面前的桌案上。

房春城冲幕僚一挥手,道:“你退下。”

幕僚没敢多话,退了下去。

上官勇打开画相,画上的人是个年轻的公子,相貌英俊,带着一股书生气。

房春城道:“兴王之事,你也要给圣上一个交待。”

“兴王爷是被水匪所杀,”上官勇放下了手中的画相,道:“这个我已经写了折子呈给圣上了。”

“是兴王庇护了这个白嶂,”房春城道:“这样一来,你就更不用为兴王之死负责了。”

这可是房春城为自己着想了,上官勇点头道:“将军说的是,白笑野之妻林氏就是藏身于兴王府,兴王与吉王勾结之事,本就证据确凿。只是,这个白幛要怎么办?”

“他要是识相,就一辈子隐姓埋名,若是想找你报仇,那你正好将他捉拿归案,”房春城说:“他要寻死,你就成全他。”

上官勇手指在白幛的画相上敲了敲,抬头看向房春城道:“此次剿灭江南水匪,我幸得将军的大力帮忙,若无房督师,这一次我一定会铩羽而归,所以回京之后,我会向圣上为将军请头功的。”

这正是房春城想要的东西,听上官勇这么痛快的答应了,房春城冲上官勇笑着一拱手道:“我替江南水师的众儿郞,多谢卫朝了。”

“将军客气了,”上官勇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安锦绣想过与江南的清贵人家交好,为他们日后安好退路,现在江南官场中人被自己得罪光了,江南清贵第一家的林家更是被他灭了门,与房春城这个江南水师总督交好,也不失是一个补救的办法。

441谈婚

上官勇的卫**次日之后,从龙头岛旁的江岸上拔营起寨。

江两岸的百姓看卫**要班师回朝了,忙扶老携幼地前来相送,当地一直隐身不见的官府,这一次也终于是露了面。众人抬着香案,捧着江南一带特有的甜米酒,敲锣打鼓,一直将卫**送出了十里地,才在上官勇的再三拜谢之下,停下了脚步。

此时江中江水暴涨,龙头岛一役后的水匪尸体,被暴涨的江水冲向下流,只是尸体数目有数万之多,被江水冲入一处引水灌溉的河道中,结果尸体堆积,足足高出这处河道几尺之高。当地官府无奈,召集当地的农人,用铁钩,钉耙将尸体堆入江中,近千人不眠不休,用了两天两夜,才将这数万尸体清进江中。

上官勇经此一役,在江南的名声毁誉参半,有人还是骂他屠夫,称其血洗江南,屠刀之下不辨忠奸,也有百姓对他感恩戴德,称上官勇为为民除害的青天。

上官勇对这些并不在意,写了一封报胜的捷报,命人星夜送往京城,他自己带着卫**,在回京的路上,特意绕了一小段路,到了淮州城下。

淮州的官员要入军营见上官勇,被上官勇以行武之人不问政事为由婉拒,只安元志出军营,与淮州守备李延峰见了一面。

上官勇在这天夜里,在李延峰的安排下,便装进了淮州城,由安元志陪着,到了安书泉的府上。

安书泉带着全家人在大门前迎候上官勇的到来,为了不引人注意,没敢大摆宴席,请当地的名伶歌舞助兴,只是在府中摆了一桌家宴。

在安书泉与上官勇喝了三杯酒之后,上官睿便开口说起了他们交给安书泉处理的银两。上官勇对于这种生意事完全不感兴趣,但这时候也只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听上官睿和安书泉说这些钱生钱的事。

安元志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闷头吃着菜。

上官睿在一旁看了安元志半天,开口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说,”安元志说道:“我对这事不大懂。”

安书泉苦笑道:“安家的家训,从商最末,元志怕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生意场的事吧?”

“我若不是从军,日后多半也是从商,”安元志忙道:“二叔,从商也没什么不好,这世上的那些官还不是爱钱?谁又比谁高贵?”

“商家与官门如何能相比?”安书泉摇头道:“我这一府中的人,日后还想脱了这身铜臭衣呢。”

“铜臭?”上官勇这时笑了起来,道:“二叔可能不知道,当年我为了养家,天天在为钱财之事发愁,巴不得自己是个腰缠万贯的财主,钱在卫朝闻来,可是香的。”

上官勇的话让席间的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安书泉又举杯敬上官勇酒。要想让自己的子孙日后脱离商户子弟的身份,指望安家是指望不上的,这个愿意喊自己一声二叔的上官大将军,在安书泉的眼里就是唯一的救星了。

上官勇一杯酒下肚之后,看了看安大公子安元深,道:“令公子阿业日后若是有志从军,我可以帮他一二。”

安元深先是一愣,随后就是惊喜了,道:“大将军此话当真?”

安元志笑道:“堂哥,我姐夫说话一向算话的。”

安元深和安书泉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是大喜过望。商户子就是从军,因为身份低,很难在军中谋得什么好的职位,没有好职位,就难以立功,从军之人立不了战功,就算在沙场上妄送了性命,也无法改变自己出自商户的身份。现在上官勇一口应承,日后会照抚阿业,等于是提前许了阿业一个脱离商籍的承诺。

“大将军,”安元深起身就拜倒在上官勇的面前,道:“小人多谢将军大恩。”

上官勇忙起身去扶。

安书泉却道:“大将军,元深的这三个头你应该受了。”

安元志这时起身,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把安元深扶了起来,笑道:“二叔,堂哥,你们这是做什么?都是一家人还用的着这么客气吗?话先说明白,我姐夫愿意帮忙,可是也要看阿业自己争不争气。”

“他若不争气,那就是这小子没有这个命,”安书泉道:“阿业日后的生死都与大将军无关。”

安元深被安元志按坐到了椅子上,看着样子还是被上官勇的这个承诺震得回不神来。

安元志这时看看桌上摆着的酒,跟安书泉道:“二叔,我现在喝不了酒,你却还摆这么多的好酒馋我。”

安书泉看着安元志道:“你这一次遇险,你父亲连着给我来了三封信,还派了不少人下江南来找你。”

“我这人命大,”安元志重又坐下后,说:“所以二叔也不必为我担心。”

上官睿这时看了看自己的兄长,看上官勇脸上没有不耐烦的神情,便又与安书泉说起了生意之事。

夜到三更之后,安府里的这场家宴才散了席。

上官勇带着上官睿和安元志这天就住在了安府的客房里,安书泉也带着长子到书房议事。

安元志回到客房之后,就往床上一瘫,说:“还是小睿子享福,我们在营帐里挨冻,你小子在这里睡着软床热被窝。”

上官睿拉开一床被子盖在了安元志的身上,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安元志说:“我死不了,你花钱买白登那个奴才的命,这事怎么样了?”

“白登瞎了一只眼,”上官睿道:“不过人被白承泽救下了。”

“白承泽进东阳城了?”

上官勇这时才道:“老戚那里来了消息,说是发现有四殿下的人到了江南。”

“四殿下?”安元志吁了一口气,道:“那戚大哥就能回来了。”

“我已经命他带兵来与我们汇合了,”上官勇道:“四殿下的人也来了江南,我想我们还是尽快抽身的好。”

安元志看着上官勇道:“难怪姐夫你这么急着要走,这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上官勇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你还是把身子养好,其他的事,你暂时不用问了。”

上官睿道:“五殿下到了东阳,能救的了沈家吗?”

安元志和上官勇都是皱眉,戚武子拖住了白承泽的手脚几日,沈家要是还能在白承泽的运作下化险为夷,那这就是沈家的运势太高,别人害不了了。

“我们能做的事都做了,”上官睿这时从桌上拿了几本帐,交到了上官勇的手上,说:“这是二老爷给我的帐本,我已经对过了,没有错处。”

安元志看着上官睿道:“你在这里,就只是为了谈生意算帐吗?”

上官睿说:“怎么什么事里都有你?”

安元志一笑,说:“我还不能说话了?”

上官勇看着帐本上的数字犯着晕,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后,抬起头来说:“又出什么事了?”

上官睿没有什么扭捏,跟上官勇道:“大哥,我看上了这府里的小姐。”

“什么?”上官勇听了上官睿的话,一时脑子转不过来。

“我二叔的独女,闺名锦瑟,”安元志道:“与安锦曲同岁,要不是被兴王世子纠缠,一定已经嫁人生子了,小睿子恐怕见了她不止一次两次了吧?”

“胡说八道,”上官睿忙道:“我怎么能做坏小姐名节的事?”

“就见过那一次面,她就把你的魂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