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允和白承英这时被一个小太监领着到了千秋殿的台阶下,沈妃出了事,他们也不得不来宫里一趟,沈妃与他们无关,但是世宗的心情他们还是要问的。

白承英看到白承路夫妻二人就跪在水洼里,大半个身子都湿透了,心下有些不忍,给世宗行礼问安之后,就说:“父皇,您还是先让二哥跟二嫂起来吧。”

“是他们不放过朕!”世宗说道:“要跪就让他们两个在这里跪死好了!”

白承允看着白顾路道:“你这又是何必?”

白承路也不抬头,就头触在雨水里,等着世宗给他一个答复。

“你这是在逼父皇吗?”白承允又道:“你忍心让二嫂陪着你一起这么跪着?”

白承允现在越说这样的话,白承路越火大,抬头就冲白承允道:“你闭嘴,我不用你假好心!”

客氏王妃在旁边拉着白承允,都没能拦住白承允的这句话。

白承英说:“二哥,你有话好好说,四哥又没有得罪你。”

白承路道:“你们都是好人,我谢谢两位弟弟的关心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承允说:“二哥,你是不是对我有误会?”

“不敢,”白承路道:“四弟日后有了大出息,我还要指望四弟你高抬贵手呢。”

“爷!”

“二哥!”

客氏王妃和白承英同时开口喊白承路。

白承允则抬头看向了世宗。

世宗隔着雨幕,也看不清四子的样子,他这会儿心里突然又生了疑,齐妃对沈妃下手,能得到好处的人就是白承允,白承允这是把齐家也拉过去了?

“父皇,”白承英这时道:“您还好吗?”

“朕好不好,你们现在还在乎吗?”世宗好笑道:“怎么,今日进宫是来给朕问安的?”

世宗这么一说,白承允跟白承英也不敢站着了,一起跪下道:“儿臣不孝,请父皇治罪!”

“你们都是朕的好儿子啊!”世宗愤怒不已地喊了一声,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手中掌控的感觉,让世宗有些心慌,近而让他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

台阶下跪着的三位皇子听到了世宗的怒声之后,还没怎么样,被安锦绣抱在手上的白承意却吓得大哭了起来。

世宗回头看看在游廊下大哭不止的儿子,神情缓和了一些。

安锦绣在白承意的小脸上亲了几下,小声哄了两句,在白承意不再大哭之后,才将抽抽噎噎地白承意交给了紫鸳,说:“带他去后殿。”

紫鸳也被世宗的那声大喊吓到了,抱着白承意就往后殿跑。

安锦绣冒雨走过前院,走到了世宗的身边,一脸担忧地看着这个在暴怒之中,脸上褪尽血色的帝王。

世宗当着众人的面,牵起安锦绣的手握了一会儿。

安锦绣说:“手这么凉,圣上还是加件衣吧。”

世宗摇了摇头,他这会儿心冷,穿再多的衣服也没用。

“要不让殿下们先回去,”安锦绣又说:“今天看来不是个能好好说话的日子。”

世宗道:“这事你别管了,回后殿看小九儿去。”

安锦绣低头看看自己被世宗握着的手,说是让她走,却又不松开她的手。

白承路这时把世宗拉着安锦绣手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他是烦沈妃,可是看到世宗跟安锦绣相处的样子,再想想沈妃在海棠殿里的样子,白承路就受不了,开口道:“父皇,我母妃年岁大了,比不了安妃娘娘,可是你与母妃的这几十年就真能全当不存在了吗?”

客氏王妃在一旁听到白承路愤怒之下的这句话后,心中就是一片绝望。

安锦绣往世宗的身后站了站,像是想躲避什么。

“没事,”世宗也不讲究当众要避嫌了,抱了安锦绣一下。

安锦绣往台阶下看了一眼。

世宗松开安锦绣之后,转身就冲台阶下的白承路道:“一口一个母妃,沈嫔是你的母妃吗?你把朕置于何地?”

台阶下跪着的三位皇子和客氏王妃就都傻了眼。

“父皇!”白承路惊觉不好,大喊了世宗一声。

世宗却语调飞快地道:“沈嫔身份低下,无法养子,现将二皇子白承路与五皇子白承泽记在倚阑殿齐妃名下,公主云妍记在芳华殿沈妃名下,吉和去请宗亲元老们到御书房,将他们的族谱都改了!”

安锦绣看着在阶下瘫软在雨水中的白承路,对于沈如宁来说贵妃变成嫔,痛苦是痛苦,可是这只能伤到沈妃的皮肉,只有让这个女人名下无儿无女了,沈如宁这个女人才能真正被打在地下,永世不得翻身了。哪怕白承泽日后成皇,他也只能封齐妃为太后,而沈如宁只能是一个太妃,这辈子也别想压到齐妃的头上去,凭着自己如今与齐妃的关系,就算将来天命难改,自己与上官勇也还能有生机在世。

“来人,”世宗命左右道:“带二皇子夫妇去倚阑殿给齐妃磕头。”

“父皇!”白承路惊怒之下,几乎想冲上台阶来跟世宗拼命。

“爷!”客氏王妃这个时候整个身子都扑到了白承路的身上。

“这不公平!”白承路冲世宗喊着:“父皇,我母妃…”

“给朕掌他的嘴!”世宗怒吼了一声。

“爷,”客氏王妃这时跟白承路耳语道:“你信我的话,这样对我们王府所有的人都好,真的,你信我的话!”

“客新妆!”白承路低吼着客氏王妃的名字。

“新妆不会害爷的,”客氏王妃扑在白承路的身上,死也不松手,跟白承路哭道:“这个世上谁都可能害爷,只有新妆不会害爷!”

听了世宗的话,要上来掌白承路嘴的太监看客氏王妃抱着白承路不放,没办法下手了,只能站着再等世宗的吩咐。

“圣上,”安锦绣拉一下世宗的手,冲着世宗摇了摇头。

“滚到倚阑殿去!”世宗冲白承路大声道:“别再让朕看到你!滚!”

455投桃报李

沈妃在海棠殿中再接到世宗的这道,夺走她儿女们的圣旨后,整个人都傻了,神情呆滞,连哭都不知道要怎么哭了。

云妍公主被几个御书房的嬷嬷硬押到了宋妃的芳华殿,云妍公主自是不认命,哭喊挣扎,冲着宋妃叫骂不休。

宋妃素来不喜云妍公主,冷冷地看着在自己面前疯子模样的公主殿下,命左右道:“把她给我按跪下。”

云妍公主还是要挣扎。

“快一点!”宋妃催了一声道。

一个芳华殿的老嬷嬷照着云妍公主的膝弯处踢了一脚。

云妍公主痛叫了一声,双膝被这老嬷嬷踢得弯起,被两个宫人趁势一按,就硬按在了地上。

“记到了我的名下,你日后就是我的女儿了,”宋妃说道。

“谁是你的女儿?!”云妍公主叫道。

“掌嘴,”宋妃道。

还是方才那个老嬷嬷上来,照着云妍公主的脸,声音不响,却力道很重地打了云妍公主两记耳光。

“你敢打我?!”

“再掌嘴。”

老嬷嬷就又打。

几番如此之后,云妍公主终于知道闭嘴了。她的脸本就在挨了白承路重重的一巴掌后,肿起二指多高,这不下十记的耳光挨过之后,云妍公主的这张脸整个都肿了起来,一双大眼睛也成了两道缝。

宋妃手里捧着茶杯道:“沈嫔教不好你,圣上将你交给我,我自然不能再像沈嫔那样娇惯着你,快要出嫁的人了,再这样下去,你只会丢了皇家公主的脸!”

云妍公主被打怕了,不敢再说话,却还是硬撑着在宋妃面前不肯掉下泪来。

“圣上派了五个在御书房当差的教习嬷嬷给你,”宋妃也不看云妍公主,自顾自地说道:“日后,我再听到你不服管教,叫骂粗鄙之言,跟奴才们动手,我一定还是要重重地罚你。”

“公主殿下,”一个教习嬷嬷这时在一旁跟云妍公主说道:“你快给养母请安吧。”

云妍公主梗着脖子不肯磕这个头。

“按着磕,”宋妃说了一句。

两个嬷嬷上来,把云妍公主的脖子往下按,硬压着云妍公主给宋妃磕了三个头。

云妍公主眼泪水在眼框里打转,却还是咬牙不肯让宋妃看到自己掉眼泪的样子。

宋妃看着云妍公主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自己这一次重新被世宗想起,又解了禁足,这里面一定有安锦绣的功劳在。宋妃想着,自己虽然与安锦绣也曾经斗得厉害,但是这一次安锦绣投桃,她总得报李。云妍公主这个安锦绣的仇人落到了自己的手上,让云妍公主没有好日子过,想必安锦绣会乐意接受自己回赠的这个大礼的。

“娘娘,您还有吩咐吗?”教习嬷嬷看云妍公主磕了三个头后,宋妃还是不让云妍公主起身,便开口问道。

“堂堂一个公主,说话走路都不成体统,”宋妃却道:“连跪也跪不好,公主殿下,你面见圣上时,也是这样给圣上下跪请安吗?你这个人被沈嫔教坏了,一点也不知道知足,一点也不感激圣上之前对你宠爱有加的恩德,天天就只知道耍自己的小性子。”

云妍公主被两个嬷嬷按着脖子,没办法抬头去瞪宋妃。

“带她到廊下去,”宋妃说:“今天就先教教她怎么跪,跪不好就不要起身了。”

两个嬷嬷拉着云妍公主就往外走。

云妍公主这时能狠狠地瞪着宋妃了,只是还是不敢开口再骂宋妃。

云妍公主被拖出去之后,一个宋妃的贴身嬷嬷小声跟宋妃道:“娘娘,这位毕竟是公主殿下,您这样做,万一圣上那里怪罪,要如何是好?”

宋妃把手里的茶杯往茶几上一放,笑道:“你当她如今还是金枝玉叶?”

嬷嬷说:“娘娘的意思是?”

“别说她是公主,就算她云妍是皇子殿下,被圣上厌弃之后,她就什么也不是了,”宋妃说道:“你看着吧,圣上最多在她出嫁离宫之前再看她一眼。”

嬷嬷说:“奴婢只怕她记恨娘娘。”

“记恨?”宋妃不在意地道:“她记恨我又能如何?她要嫁的人是安元志,这可是安家的少爷,安家现在一力帮着安妃,我们的这位公主殿下嫁入安府之后,安家能待她多好?我听说安五少爷少年英俊,是前途无量的一个少年将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就凭云妍这样的一个臭脾气,安五少爷能喜欢她?”

嬷嬷叹气道:“奴婢也听说,公主殿下当着安妃娘娘的面,骂过安五少爷不得好死的话。”

“最后还不知道是谁不得好死呢,”宋妃道:“安家可不是什么行善积德的人家。”

一个御书房的教习嬷嬷这时又走进了暖阁里,跟宋妃道:“娘娘,外面天太冷,您看能否给公主殿下加一个炭盆?”

宋妃说:“让她跪舒服了,她能记住今天的教训吗?”

教习嬷嬷忙就应是。

宋妃又说:“芳华殿烧的炭也是要按份例去内廷司领的,去告诉公主殿下,圣上停了她所有的份例,日后她要学着过些节俭的日子了,芳华殿这么多的人,我这个养母不能只顾着她一个人。”

教习嬷嬷领命之后退了出去。

宋妃贴身的嬷嬷说:“娘娘,也不能真让公主殿下的身子垮了啊。”

“半个时辰之后,让她回屋去,”宋妃说:“我看她方才那副拼命的架式,我们的公主殿下身子骨好着呢,肝火也旺,就让她吹吹风,降降火气好了。”

云妍公主跪在暖阁外的走廊下,冻得瑟瑟发抖,这还是她第一次尝到挨冻的滋味,这滋味可真不好受,穿在身上的衣衫全都不起作用,连皮肉包裹之下的骨头都能感觉到寒冷。

教习嬷嬷从暖阁里出来,向云妍公主一字不落地转述了宋妃的话。

云妍公主牙关紧咬,公主的骄傲毕竟是被刻到了骨子里的东西,这骄傲让云妍公主不允许自己去向宋妃求饶,她宁愿等着白承泽回来。她的母妃说过,只要白承泽回来,她们的日子就会变好,云妍公主相信沈妃的这句话。

白承路和客氏王妃被押着去了齐妃的倚阑殿,白承路在客氏王妃又哭又求之下,给齐妃磕了三个头,算是认下了齐妃这个养母,随后就带着客氏王妃负气而去。

齐妃在白承路夫妻俩走了后,就命自己殿中的宫人道:“去千秋殿看看,看看圣上是不是还在那里。”

这宫人忙就领命去了,不一会儿跑回来,跟齐妃说:“娘娘,千秋殿的紫鸳姑姑说,圣上要在安妃娘娘那里用过晚膳再走。”

齐妃只能按耐住心中的不解,等在了倚阑殿里。

千秋殿里,安锦绣喂世宗喝了药,劝道:“出了这样的事,二殿下的心情一定不好,圣上您何必跟他计较呢?”

世宗躺在床榻上,这会儿头疼得说不出话来。

安锦绣伸手替世宗揉着太阳穴,揉了半天,看世宗还是眉头不展,停下手来说:“还是让荣大人来给圣上扎几针吧。”

“嗯,”世宗这会儿疼得受不了,只能答应了安锦绣的话。

安锦绣冲站在一旁的荣双招了招手。

荣双忙上前,先给世宗按了几个穴位,随即就在世宗的太阳穴上扎了一针。

吉和从殿外匆匆走了进来,看见荣双在给世宗针灸,也还是硬着头皮跟世宗说:“圣上,几位宗亲元老大人都到了御书房,您看?”

世宗冲吉和摇了摇手。

吉和说:“圣上,让宗亲元老大人们等着吗?”

世宗抿了抿嘴唇。

荣双道:“吉总管,圣上现在不能说话,您有话一会儿再问吧。”

世宗睁眼看向了安锦绣,将安锦绣的手又握得紧了些。

安锦绣附身到了世宗的身前,耳语道:“圣上是要让宗亲元老大人们,在御书房等着吗?”

世宗握着安锦绣的手摇了摇。

安锦绣想了想,说:“那是让他们按圣上的意思,把改二殿下他们玉碟的事办了?”

世宗这一回没有再摇手了。

安锦绣便看向了吉和,道:“吉和,你去跟宗亲元老大人们说,让他们按圣上的意思,将二殿下,五殿下,还有云妍公主殿下的玉碟改了。”

吉和忙说:“圣上,奴才遵旨,奴才这就去。”

安锦绣看着世宗说:“圣上,这事真就这样了?您不再想想?”

世宗摇了摇手。

“五殿下现在不在京城,就这么改了他的玉碟好吗?”

世宗冲安锦绣眨了一下眼睛。

安锦绣这才看着吉和说:“你去传旨吧。”

吉和往后退了三步,随后就转身快步走了出去,生怕世宗会改了主意一样。

等在御书房的宗亲元老们,听到吉和传的圣旨之后,一片哗然。云妍是个公主,白承路是个除非另七位皇子都死,否则就一定与皇位无缘的人,这两个人众人不怎么在意,只是这里面还关系到白承泽啊。

“圣上现在在哪里?”马上就有宗亲元老问吉和道。

吉和板着一张脸说:“圣上在千秋殿安妃娘娘处。”

“圣上就不来见我们?”

“众位大人这是要抗旨?”吉和问众宗亲元老道。

“你这个奴才…”有宗亲开口要骂。

吉和转身就走了,他不能给这帮人闹着要去见世宗的机会。

荣双花了一个时辰给世宗针灸,撤针之后,世宗的脸色好看了一点,荣双却是出了一身的大汗。

“去御书房看看,”世宗有力气说话之后,就命在一旁伺候着的太监道:“看看他们的事办得如何了。”

安锦绣说:“圣上,要是宗亲元老大人们不同意这件事呢?”

世宗冷道:“不同意就杀,朕现在不怕再多杀几个人。”

456自古烈女怕缠郎

韩约带着一队大内侍卫们进了宗亲元老们呆的御书房偏殿里,也不说话,只是往宗亲元老们的身边一站,将这些皇室老爷们围在了当中。

宗亲元老们看看韩约这帮人拎在手里,出了鞘的刀剑,心中有数了,他们若是还要再说三道四,白旭尧就能要了他们的命。对于一个举兵攻入京都城,靠兵变当上皇帝的人,亲兄弟的命都不在乎,他们这些宗亲元老的命,这个人又怎么会在乎?

韩约站了一会儿后,才道:“各位大人,圣上想知道你们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一位宗亲道:“这个要上太庙,告之白氏先祖后,才能改皇子殿下们的玉碟。”

韩约手往殿门一指,说:“那就由下官送各位大人去太庙,圣上的圣意是,这事今天之内一定要办完了。各位大人请吧。”

宗亲元老们站着还在犹豫的时候,大内侍卫们已经往前走了,刀尖剑刃离着他们是越来越近。

韩约站在一旁冷眼看着,随着苏养直现在被世宗当成了贴身侍卫用了之后,韩约虽然官位还未动,但手中的权是越来越大了。

宗亲元老们只能被大内侍卫们押着,冒着大雨,离开皇宫前往了京都城北的太庙。

世宗在听了吉和来报,说宗亲们已经去了太庙之后,就昏沉沉地在千秋殿的这间偏殿里睡了过去。

“父皇!”白承意被紫鸳抱过来看世宗,看着世宗睡在床上,张嘴就大声喊世宗道。

“嘘,”安锦绣忙把白承意一抱,说:“父皇睡着了,九殿下不要吵到父皇。”

“母妃,”白承意说:“为何天才黑,父皇就要睡觉了?”

“因为父皇累了啊。”

“为什么父皇会累?”

安锦绣看着世宗目光复杂,小声道:“因为江山太重了。”

白承意不明白安锦绣这话的意思,在安锦绣的怀里呆了一会儿后,跟安锦绣说:“承意帮父皇?”

“那也要等九殿下长大啊,”安锦绣笑了起来,摸着白承意的小脑袋说道。

白承意说:“母妃,承意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安锦绣抱着白承意没有说话,就算日后白承意长大成人,她也不想她的这个儿子染指这个这谓的江山。

白承意在安锦绣的怀里又腻歪了一会儿,小孩子到底静不下来,又跟安锦绣说:“母妃,父皇今天教了承意一首鹧什么天哦。”

安锦绣笑道:“什么鹧什么天?是鹧鸪天,小傻瓜。”

“鹧鸪天,”白承意说:“母妃承意背给你听啊。”

世宗睡在床上,半睡半醒之间,听着小儿子跟安锦绣背诗词,偶尔背不出来了,安锦绣就小声教一遍,听着这两个声音,世宗渐渐平静了下来,人过中年之后,娇妻幼子,也是人生的一桩美事不是吗?世宗心中喟叹,除却江山,这母子二人于他而言,亦是不能丢弃的珍宝。

帝宫之外,两位皇子一位公主一日之间变更了玉碟,让祈顺朝野上下俱都愕然,感觉这是皇家要变天之兆,更有五皇子一党个个惊惶不安,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主子被世宗彻底厌弃了,那他们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帝宫之中,还是一如往常的沉寂安静,但暗地里也是暗流涌动,人心不安,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办法做到心如止水。

唯有千秋殿的这间偏殿里,将殿外的这些纷扰都屏蔽在外之后,气氛如同寻常百姓家,平淡却也温馨。

白登在这天宫门快要落锁之时赶到了宫门外,还没来及请见沈妃,就听到了这个让他魂飞天外的消息。“这,这是真的?“他还不相信,问跟自己透露消息的这个御林军道。

这位御林军冲白登摆了摆手,不肯再说了。

白登手里的雨伞一个没拿住,掉在了地上,大雨浇在他的身上,让这个五王府的总管太监相信,他这会儿不是在作梦。

韩约带着人从太庙回来,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身着便装的人站在宫门前,等马到了近前一看,认出这个人是白承泽身边最得用的太监。

白登看到了韩约后,下意识地就要躲。自家主子出的这些事,白登知道一定是京城里的哪位大人物干的,京城里的权贵白登现在是一个也不敢信了,韩约是安锦绣的人,天知道安锦绣是不是就是那个罪魁祸首?这个韩约也说不定就是帮凶!

韩约却假装没看见白登躲闪的动作,下了马,替白登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雨伞,递到白登的手上,说:“我还道是谁呢,这不是白登总管吗?你这是要进宫?”

“不,不是,”白登勉强冲韩约笑道:“只是离开京城久了,来宫门这里看看。”

“哦?”韩约说:“五殿下回京了吗?”

白登目光往旁边看。

韩约就笑,说:“白总管还不知道了吧?五殿下离京之事现在京城里没人不知道了,圣上亲口说出来的,你就不必再替五殿下瞒着了。”

圣上亲口说的?白登吃惊地张大了嘴,他主子明明是奉命秘密前往江南的啊!

“你现在要见宫里的主子,”韩约说:“除了圣上外,你也只能见安妃娘娘了,白总管,你要我替你去千秋殿通报一声吗?”

“不,”白登忙就摇头道:“五殿下还有些日子才能回来,我比五殿下先出发了好些日子呢。”

“这样啊,”韩约说:“那白总管您请吧,我就不与你多说了。”

白登看韩约松口让他走了,转身就跑。

韩约看着白登跑走了,回头再看一眼那个方才站得离白登最近的御林军。

这位御林军吓得不敢抬头。

韩约冷哼了一声,带着自己的手下从小门进了帝宫。

“大人,”有机灵的手下走到了韩约的身后,小声道:“您有吩咐?”

“方才跟白登说话的人,全都赶出去,”韩约道:“天亮之后,不要让我再看到这些人。”

“是,”这个手下忙就往御林军的驻地跑去了。

韩约也没回休息的地方把湿透了的衣服换一下,让手下们回去休息了,自己带了两个人到了千秋殿的殿门外。

守在千秋殿门前的大内侍卫们一看韩约到了,为首的一位忙就迎了上来,说:“大人,你来复命吗?”

“我听说圣上还在千秋殿没有回去,”韩约说:“替我进去通禀一声吧。”

忙就有大内侍卫跑进了千秋殿去。

韩约问自己的这个手下道:“我走了之后,还有人来千秋殿吗?”

“没有了,圣上在里面休息,没人敢来打扰,”韩约的这个手下说:“大人,两位皇子殿下的玉碟真的改了?”

“圣上的圣旨在那里,这还能有假?”韩约说:“你小子不要命了?不该问的不要问,我之前是怎么教你们的?”

这个大内侍卫忙就不敢再说话了。

不会儿,紫鸳站在了殿门里,看着韩约说:“圣上让你进去见他。”

大内侍卫们一看是紫鸳出来带韩约进去,脸上或多或少的都带上了一些要看好戏的神情。

韩约如今也算是天子近臣,宠妃的亲信,本身出身也不差,不知道有多少豪门权贵想把这个王老五变成女婿,只是韩约到了现在也还是巴着千秋殿里的这个紫鸳不放,惹出了不知道多少闲话,有说韩约是情痴的,也有说韩约用心险恶,想借着紫鸳抓着安锦绣的宠信的,韩约对于这些闲话一概不理。

紫鸳看着韩约走到了自己的跟前,小声说:“怎么湿哒哒的就来了?你出去没有穿蓑衣吗?”

韩约说:“你让这帮人看戏吗?我们边走边说。”

紫鸳看看韩约身后的大内侍卫们,噘了噘嘴,一脸不高兴地转身,领着韩约往千秋殿里走。

韩约跟在紫鸳身后走着了,才小声道:“你方才那话是关心我,还是心疼我?”

“别瞎说!”紫鸳回头瞪了韩约一眼。

韩约走得又靠近了紫鸳一些,说:“那你是什么意思?天下着大雨,我身上能不湿吗?”

紫鸳说:“你不会穿蓑衣?”

“出去办差穿蓑衣?”韩约说:“你当我是文官大老爷?”

紫鸳感觉自己再一次在韩约的面前犯蠢了。

韩约看紫鸳不说话了,就说:“所以你还是心疼我了?”

“你能正经点吗?”紫鸳猛地一停步,回头瞪着韩约道。

韩约伸手在紫鸳的背上轻轻推了一下,说:“我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我在你的面前还要正经吗?”

紫鸳飞快地看四周,真怕韩约这句作死的话被人听了去。

自从上一回跟紫鸳在一张床上呆过之后,韩约在紫鸳的面前就彻底不管不顾了,袁义再好也不可能跟紫鸳做成夫妻,韩约现在就记住了一句话,自古烈女怕缠郎,他就死皮赖脸地赖上了这个丫头。

紫鸳望着韩约红脸,韩约一耍无赖,她就拿这人没办法了。

“走啊,”韩约说:“你想让圣上等着我这个小人物?”

紫鸳把头一低,脚步走得飞快,领着韩约往左花园的偏殿走。

韩约到了偏殿门前后,有伺候在殿外的小太监进殿去给韩约通禀。

紫鸳看看顺着韩约的头发流到脸上的雨水,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肠,偷偷递了个手帕子给韩约,说:“把脸擦擦。”

韩约用紫鸳的手帕擦了擦头脸,擦完了也没把这手帕还给紫鸳,揣自己的兜里了,跟紫鸳小声道:“你迟早是我的人!”这话说完之后,韩约满意地看着紫鸳又红了脸,安锦绣每次都会让紫鸳出殿来迎他,光凭这一点,韩约就有这个自信,这个丫头逃不出他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