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勇和三军将士一起谢恩。

世宗拍拍上官勇的肩膀,又冲军阵中喊:“元志呢?怎么不出来见朕?”

站在军阵第二排的安元志,听到世宗喊了,应声走了出来,看着步履很稳地走到了世宗的跟前,跪下道:“末将安元志,见过圣上!”

“你这小子,”世宗笑着双手扶起了安元志,说:“这一回你大难不死,就没有什么想跟朕说的?”

安元志笑嘻嘻地道:“这一定是圣上保佑的末将,不然末将怎么能掉到江里去了,还能活着回来?”

“你听听这个臭小子的话,”世宗跟白承允道:“也是个会拍马屁的!”

白承允笑望着安元志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听说,你这一次伤得很重。”

“没事了,”安元志说:“四殿下,末将现在能走能跳,就是骑马也没问题了。”

世宗说:“是吗?你跳几下让朕看看。”

安元志说:“在这里蹦蹦跳跳不好吧?”

安元志回头看看自己身后的人,说:“圣上,末将好歹也是一个副将军呢。”

世宗笑了起来,说:“你这是还怕丢脸?朕的话你敢不听?”

上官勇道:“元志,不要胡闹!”

安元志冲着上官勇打了一个眼色,然后看着无意地往上官勇的跟前一站,说:“圣上,您就赏末将这个脸面吧,末将进宫谢恩的时候,再跳几下给圣上看,好不好?”

世宗道:“谢恩?朕要你谢什么恩?”

安元志说:“末将这一次也立了战功啊,圣上,你封赏的时候,不能忘了末将啊。”

世宗问白承允道:“你看过这么明目张胆跟朕要封赏的人吗?”

白承允笑着摇头,道:“元志这也是孩子脾性不改,都要大婚的人了,怎么还是像个孩子?”

世宗大笑起来,对于安元志他的确是很看重,也很喜欢。

安元志挠了挠头,当着世宗的面蹦跳了几下,说:“圣上您看,末将的伤真没事了。”

白承允说:“回城之后,还是要让太医看看。”

世宗点头道:“嗯,老四这话说的对,年轻时候的伤不在意,到老了就能成顽疾,不能不在乎。”

安元志把脸一挂,不堪其苦地说:“那末将不是又要喝药了?”

世宗和白承允听了安元志的话后,都笑了起来,这么大的一个人了,还怕喝药?

安元志在这边缠着世宗和白承允说话逗乐的时候,上官勇退到了一旁站下,经安元志暗示之后,他悄悄抬头,往城楼上望去。

高有三丈的城楼之上,旌旗招展,守城的兵将盔明甲亮,站在寒风中岿然不动。城门正上方的垛口后面,一顶苏绣鎏金的华盖之下,一袭淡紫色的裙角在城楼冷冽的北风之中飞舞。

上官勇往后又退了几步,想更清楚地看清城楼上的这个人,只是那顶华盖撑得太低,将这紫衣女子遮得严实,除了那袭裙角,上官勇什么也看不见。

“卫朝,”白承允这时一手拿着一杯酒,走到了上官勇的面前,说道:“说起来,我还没有与你喝过一次酒。”

上官勇忙双手接过了白承允右手拿着的酒杯,道:“末将身份卑微,四殿下的酒宴,末将哪有资格去?”

白承允笑道:“如今卫朝今非昔比,卫国侯爷,我敬你一杯。”

上官勇忙道不敢,跟白承允碰一下酒杯,仰头饮酒之时,目光还是在那袭裙角上流连不去。看不到脸庞,但上官勇就是知道,城楼之上,华盖之下的女子是安锦绣。

475旧时衣冠

安锦绣一早就站在了城楼之上,三军阵中,她一开始没有找到上官勇的身影,正心急之时,突然看见上官勇跃马挎刀出了军阵,到了城楼之下,安锦绣霎时间便呆愣住。她呆呆地看着上官勇下马,看着这个人当众被世宗封侯,饮下庆功酒,洒酒祭英灵,与世宗、白承允说笑,最后抬头看向自己这里。

安锦绣想走出华盖,让这个只能在安元志的掩护下,偷眼看向城楼的人看到她。安锦绣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这会儿上着上好的妆容,正是颜容最好时,只是这会儿华盖低垂,让她就是有着最好的容颜,也无法去为悦己者容。

城楼下传来了安元志的笑声,若不是听袁义说了范红桥的事,安锦绣光听这笑声,会以为自己的弟弟这会儿正是少年得意之时,再也不会想到,这一次远去江南,安元志会永失所爱。

“娘娘,”站在安锦绣身后的袁章,这时递了一块手帕给安锦绣。

安锦绣经袁章提醒之后,才发觉自己这会儿脸上有泪。

“娘娘,五少爷看着真的没事了,”袁章不知内情,跟安锦绣说道。

“是啊,”安锦绣说道。再一次把目光落到上官勇的身上,她突然又惊觉上官勇今日穿着的战袍,还是那年新婚夜后,她亲手为他整理过的战袍,数年的时光似乎转眼即过,这会儿的上官勇,身着旧时的衣冠,两鬓却斑白。当年的上官将军风华正茂,如今城楼之下的卫国侯爷仍是正值壮年,却满面的风霜,早生了华发。

安锦绣脸上的眼泪被风吹干之后,又有新泪覆上旧痕。

城楼之下的上官勇,与白承允饮了一杯酒后,就再也没有抬头看过城楼。就算知道安锦绣就在城楼之上,他也没有办法去多眼她几眼,一举一动都在世宗的眼皮之下,方才的那几眼就已经是冒险,他不能将安锦绣置于险境。

世宗与安元志说完话后,又看向了上官勇,见上官勇只是站在那里恭恭敬敬地跟白承允说话。世宗回头又看了一眼城楼之上的人,看到的也只是华盖低垂。

安元志这时道:“圣上,城楼上的娘娘是谁?”

世宗道:“你怎么知道城楼上的是一位娘娘?”

安元志说:“那是宫里的伞盖啊,虽然看不到人,不过那一定是宫里的哪位娘娘吧?”

“知道你聪明,”世宗笑道:“那是千秋殿的安妃。”

安元志忙就看着是不敢再往城楼上看了,压低了声音跟世宗道:“圣上,能不能当末将方才什么也没有说过?”

世宗也小声道:“怎么?你怕安妃?”

安元志回头往朝臣那里看了看,说:“末将想起来了,不能在圣上面前多嘴的,末将不懂规矩,圣上就饶末将这一回吧。”

世宗故意把脸一沉,说:“你也知道你不懂规矩?”

安元志讨好地冲世宗拱了拱手,说:“圣上,末将身上还有伤呢,您不能看着末将伤上加伤吧?圣上也说了,这时候的伤不养好,等末将老了就会成顽疾啊。”

“你这小子!”世宗的手指在安元志的脑袋上钉了一下,笑骂道:“你倒是会找话,真当朕不舍得治你的罪?”

安元志在世宗的面前又跳了两下,说:“圣上怎么会跟末将一般见识呢?”

世宗对安元志的亲昵之举,都被后面的朝臣们看在了眼里,安太师心中高兴,只是同样在场的安元文,安元礼兄弟两人就处境尴尬了。他们都是安府嫡出,现在被一个原本庶出的安元志压在了头上,这样的事情,只会让人笑话他们安府这一代的公子嫡不庶。

安元志不会在意两位嫡兄长的处境,这会儿小声跟世宗道:“圣上,末将这一次在江南虽然遇剌受伤,但末将也杀了不少水匪,功过相抵,末将被水匪剌伤之事,以后能不能都不要再提了?”

世宗原本想再笑骂安元志几句,但一阵晕眩突然袭来,让世宗的眼前就是一暗,身边的声音也一下子离他很远。

安元志发觉世宗不对劲,忙就一把扶住了世宗,张嘴就要喊太医。

世宗却强稳着心神,抓住了安元志扶着他的手,小声道:“不要惊动旁人,你扶着朕站一会儿。”

安元志手扶着世宗,眼睛却看向了自己的腰间,看到自己腰间原本挎刀的地方这会儿空空如也,这才想起来,方才过来见世宗之时,有大内侍卫把他的配刀拿走了。“妈的,”安元志在心中骂了一声。

白承允离着世宗原本就不远,看到安元志伸手扶住世宗之后,忙就跟上官勇一起走了过来。

“四殿下,”安元志看到白承允过来,忙就小声道:“圣上可能是因为方才喝了酒,这会儿不太舒服了。”

白承允低声喊了世宗一声:“父皇?”

世宗冲白承允摇了摇手,这会儿他的头更加晕眩的厉害,连脚下的地都感觉在晃悠。

上官勇这时道:“今天的庆功酒太烈性了,末将这会儿也感觉不胜酒力了。”

“你会不胜酒力?”世宗一笑,上官勇这个武夫现在也知道要顾全君王的颜面了。

白承允上前一步,替代了安元志,扶着世宗道:“父皇,还是早些回宫吧。”

世宗勉强一笑道:“看来不听太医的话是真不行啊,原来朕如今是真不胜酒力了。卫朝,朕在东鹤殿为你们摆下了庆功宴,有朕在你们这些武夫不能尽欢,就让老四代朕陪你们吧。”

上官勇与安元志一起道:“末将谢圣上赐宴。”

“回宫!”世宗扭头,也不知道是要跟谁说话,大喊了一声。

吉和听到世宗的喊声后,忙就命车驾行到世宗的跟前去。

上官勇和安元志跪下,恭送世宗。

白承允和吉和一边一个,扶着世宗上了銮舆。

上官勇在世宗上銮舆之时,再抬头看城楼上,苏绣鎏金的华盖,和华盖之下的安锦绣已经不在了。

众臣和百姓在世宗的銮舆车驾进了城门之后,才纷纷从地上起身。臣子们跟着世宗的车驾往城内走去,世宗今日为了出城亲迎上官勇等人,罢了这一日的早朝,所以臣子们接下来,或去宫中的东鹤殿陪宴,或是去各自的衙门办差。百姓们则各自散去,亲眼看到了凯旋之师,也见到了卫国侯爷,百姓们是不枉此行了。

上官勇让卫**回扎在京都城外的军营去,他自己带着安元志,还有十几名卫**中的高阶将领进城,去帝宫中专为武将得胜还朝设庆功宴的东鹤殿赴宴。

安锦绣这会儿陪着世宗坐在銮舆里,用手帕替世宗擦着头上不停冒出的冷汗。

世宗道:“不碍事,你不用担心。”

“臣妾看到您喝酒了,”安锦绣声音焦急地道:“您现在怎么能喝酒呢?”

世宗一笑,道:“朕想喝就喝了,在宫里被荣双管着,朕都快忘记美酒的滋味了。”

“圣上啊!”安锦绣冲世宗小声叫道:“荣大人说的是好话!”

“好了,好了,”世宗说:“如今你也想管着朕了?”

安锦绣拿了水杯又喂世宗喝水,说:“臣妾哪敢管圣上?圣上等身子骨养好了后,再喝酒也不迟啊,那时候圣上想喝多少就喝多少,荣大人敢说圣上一句吗?”

“是啊,”世宗喝了水后道:“等身子养好了后,再喝也不迟。”

“以后就不要喝了吧,”安锦绣劝世宗道。

世宗睁眼看看安锦绣,笑道:“哪有那么多的机会能让朕喝酒?王师凯旋的事天天都会有?”

安锦绣又拿手帕替世宗擦了擦嘴角。

世宗说:“看到元志了?”

“嗯,”安锦绣说:“看到了,能跑能跳的,看来袁义没骗臣妾,这小子真的没事了。”

“一会儿朕再让向远清去给他看看,”世宗说:“朕看你这个弟弟是个没数的人。”

“元志又犯错了?”安锦绣问世宗道。

“唉,算了,”世宗摆摆手,“少年人有些少年心性不是坏事,有朕在,谁敢说他的不是。”

“让圣上操心了,”安锦绣低声道:“臣妾对不起圣上。”

“你替朕生养儿子,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朕的?”世宗复又闭上了眼睛,说:“朕不用你伺候了,难得能出来一趟,看看车外的风景吧。锦绣,你还记得京都城的样子了吗?”

安锦绣道:“臣妾在这里长大,再多年不见,臣妾也能记得京都城的样子。”

“等你老了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圣上不看几眼外面的风景?”安锦绣换了块手帕,接着轻轻地为世宗拭着汗。

圣上睁眼看看銮舆外,道:“还不就是这个样子?冬日里的京都城,没什么看头。”

“圣上也是多日未出宫门了,”安锦绣说:“这会儿看着京都的街道,陌生吗?”

“朕少年时,去过祈顺很多的城池,”世宗道:“都是四方的城墙,护城河环绕,城中是街道,人家,都差不多的样子。”

安锦绣说:“臣妾除了京都城,没有去过其他的地方,圣上去过那么多的地方,有印象最深的城吗?”

印象最深的城?世宗握着安锦绣的一只手,在銮舆上闭上了眼睛。

安锦绣也不再说话,替世宗拭着汗,一眼也没有往车外望去。

直到车驾到了宫门前,白承允在銮舆外面恭请世宗下车了,世宗才睁开眼睛看向了安锦绣。

安锦绣说:“圣上,宫门到了,臣妾扶您下去吧。”

世宗却道:“锦绣,在朕心中最难忘的城是云霄关。”

476臣女

安锦绣听了世宗的话后,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就了然的轻笑道:“云霄关?臣妾明白了,那是圣上少年时征战沙场的地方。”

世宗拍了拍安锦绣的手背,冲銮舆外道:“吉和进来。”

吉和应声上了銮舆,一脸为难地看着世宗。

世宗说:“出事了?京都城里又死了什么人?”

吉和说:“圣上,康家的小姐这会儿正等在宫门外。”

世宗舒展了没一会儿工夫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说:“她来干什么?”

安锦绣说:“什么康家小姐?”

世宗道:“就是要嫁与五殿下的那个康氏女。”

安锦绣奇怪道:“五殿下还没回京呢,她能为了什么事来见圣上?”

吉和看世宗不说话,便跟安锦绣道:“娘娘,昨天夜里有人在驿馆放火,把康府为小姐备下的嫁妆烧了一个干净,康小姐应该是为这事来的。”

安锦绣看向了世宗,一脸惊吓地说:“怎么会出这种事?想偷东西,把东西拿走就是,怎么能放火呢?康小姐伤着了没有?”

世宗冲安锦绣摇头,说:“你还为她担心?”

安锦绣说:“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遇上这种事还不被吓坏了?臣妾怎么能不担心她?”

“与你不相干的人,你管她做什么?”世宗神情冷漠道。

“她,”安锦绣看着有点被世宗的话伤到了,说:“她不是皇家的儿媳吗?怎么就跟臣妾不相干了?”

世宗只得搂了安锦绣一下,说:“她一个王妃,不配你担心她。”

安锦绣这才脸色缓和了下来,说:“那可是五殿下的正妻啊。”

世宗说:“你还担心老五?”

安锦绣忙又摇头,说:“那是齐妃娘娘要担心的事了。”

“傻丫头,”看安锦绣又发了慌的样子后,世宗笑了起来,“天天操心这些不相干的事。”

“那康小姐这事怎么办呢?”安锦绣说:“让康府再为她备一份嫁妆?”

吉和要是没见识过安锦绣的手段,这会儿也会相信安锦绣是个傻丫头了,现在康府要担心的不是再备一份嫁妆,而是要担心到底是谁,一把火烧了嫡次小姐的嫁妆啊。

世宗跟吉和道:“让她去找大理寺。”

吉和说:“圣上,守宫门的御林军已经跟康小姐这么说了,可是康小姐还是要见圣上,她,她不肯走啊。”

安锦绣说:“康小姐还没与五殿下成婚,怎么能先见自己的公公,吉和,你去再劝劝她。”

吉和苦着脸说:“娘娘,奴才方才已经这样劝过她了,可是康小姐说,说,”吉和说到这里,结巴了。

世宗道:“有话就走,你要让朕等你不成?”

安锦绣赶紧伸手替世宗顺气,道:“您别生气。”

吉和说:“圣上,康小姐说她要见的是圣上,是一国之君。”

“混帐!”世宗骂了一声。

吉和打量一眼世宗的脸色。

安锦绣说:“她要见一国之君做什么?要抓那个放火的凶手,让她去大理寺啊,这事不是大理寺管吗?再不行,”安锦绣想了想,说:“让她去找刑部。”

世宗噗得一声,笑出了声来,说:“你又说的什么傻话,刑部是管着刑官们的地方,不是接案审案的地方。”

安锦绣的脸一红,说:“吉和你还不快去?”

吉和看一眼安锦绣,安锦绣嘴上是这么说的,看神情却是让他把话说完的样子,于是吉和跟世宗道:“圣上,苏大人昨天抓了不少康府的人,奴才猜康小姐可能是为这事来的。”

安锦绣道:“哪个苏大人?”

吉和说:“是苏养直大人。”

安锦绣一脸不解地看向了世宗,说:“这事跟大内还有关?”

“康府的人昨天追这个放火贼追到了大内在宫外的暗牢,”世宗也不瞒安锦绣,低声道:“这件事一点也不简单。”

“暗牢?”安锦绣想的事却完全跟世宗不在一条线上,说:“这是什么东西?宫里不是有慎刑司吗?”

世宗望着安锦绣叹气,道:“朕跟你就说不清。”

安锦绣撇撇嘴,说:“圣上从来也不跟臣妾说这些,臣妾怎么能知道?”

“朕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世宗又敲安锦绣的脑门。

安锦绣也不敢躲,挨了世宗这一下后,有点委屈地道:“那现在要怎么办?哪有圣上见臣女的事啊?”

“让她给朕滚,”世宗跟吉和道。

“奴才遵旨,”吉和应着声就要走。

安锦绣却说:“还是让齐妃娘娘见她一面吧,毕竟是要嫁到皇家的人,外面这么多的臣子在,吉和去这么一说,康小姐还有什么脸面了?”

吉和又看向了世宗,道:“圣上?”

世宗一路歇过来,感觉身子刚好一点,这会儿头又犯了晕眩,冷汗一下子就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安锦绣忙又替世宗擦汗,声带怒气地道:“这个康小姐还真是不听劝!”

世宗忍着疼说:“方才还为她说话,这会儿又恼她了?”

“不是她在那里胡搅蛮缠,圣上怎么会又不舒服了?”安锦绣气道:“一个没出阁的姑娘怎么这大的胆子,敢跑到宫门这里来求见圣上?!”

世宗又搂了搂安锦绣,安锦绣这种为着他而变幻喜怒的举动,看着幼稚,却让世宗很受用。

“让她走,”安锦绣被世宗搂在怀里了,还是冲着吉和道。

“让齐妃见见她吧,”安锦绣看着怒气冲冲之后,世宗反倒能冷静了,跟吉和道:“命人带她去倚阑殿。”

“这不是让她称心了?”安锦绣还是怒道。

“都说了是个跟你不相干的人,”世宗在安锦绣的面前,就是身子不舒服,也有耐心,劝安锦绣道:“你跟她计较什么?你也去倚阑殿,这个康氏女不懂规矩,就让你这个安妃娘娘去教训她,好不好?”

“臣妾才不想见她,”安锦绣嘀咕了一声。

“听话,”世宗说:“吉和扶朕下去,你命你殿中的哪个宫人带她进后宫吧。”世宗的决定,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已经变了几个了。

吉和上前来,伸手扶住世宗,嘴里道:“圣上小心,奴才扶您下去。”

安锦绣也从座位上起身,在后面扶着世宗,一直看着世宗下了銮舆。

世宗下了銮舆后,就坐上了步辇,手往宫门里指了指。

安锦绣一直坐在銮舆里,等到朝臣将军们都跟随世宗进宫之后,才冲外面道:“去把那个康氏女带到倚阑殿去。”

忙就有千秋殿的宫人在銮舆外应声道:“奴婢遵命。”

安锦绣自己走下了銮舆,这时的宫门前只有她千秋殿的这一行人站着了,上官勇早就已经进了宫门,想必一定是往东鹤殿去了。安锦绣看着又空旷了的宫门前的空地,叹了一口气。

康氏女这个时候已经被千秋殿的宫人领着往小门那里走了,不经意地扭头,正好让她看见从銮舆上走下来的安锦绣。

“这就是千秋殿安妃。”

康氏女看到安锦绣后,在心中念了一句。世宗带安妃去南城门外迎卫**的事,朝野上下都已经知道了,是以康氏女能肯定自己这会儿看到这个女子就是安锦绣。安锦绣这会儿身着紫裙,虽是御寒之服,却因为剪裁得当,还是勾勒出了玲珑曼妙的身材,头上没有戴多少的首饰,几只珠钗,一只步摇,衬着如画容颜,就足以彰显这个宠妃的富贵荣华了。

“走啊,”千秋殿的宫人回头催康氏女道。方才安锦绣在銮舆里大声骂康氏女的话,离着銮舆近的人都听到了,这个宫人就是其中之一,自家主子不喜欢的人,这个宫人自然也不会给康氏女什么好脸色看。

康氏女忙低头,跟着宫人往小门那里走。

这宫人却又看了眼跟在康氏女身后的康府婢女们,说:“你们也想进宫?”

康氏女忙道:“她们是伺候我的婢女。”

“康小姐,这个奴婢知道,”这宫人说:“只是圣上让小姐进宫已经是恩典,这些奴婢又算是什么东西?宫门可不是她们能进的。”

康氏女受了宫人的辱,也不见生气,回头跟自己的奴婢们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康府婢女们一起应是。

“请吧,”宫人这才又带着康氏女往前走。

康氏女边走,边扭头看安锦绣那里,就看见安锦绣此时已经坐上步辇,太监,宫人,还有大内侍卫们护卫着,一行人往侧宫门那里走了。

等宫人带着康氏女,走到供宫人太监们出入帝宫的小门前,看着这扇隐在暗处,又窄又小,还比不康府供下人们进出的后门,康氏女的心里有了一股屈辱之感。她是要做五王妃的人,怎么能让她走宫人太监走的小门?

“你走快一点,”千秋殿的这个宫人进了小门之后,还催康氏女:“小姐这是想奴才要个步辇来给小姐坐吗?”

“不用,”康氏女忙道。

宫人笑了笑,说:“您也没这个资格坐啊。”

康氏女冲这个宫人和和气气地一笑,道:“我会走得快一些,请姐姐带路吧。”

宫人说:“进了宫后,小姐不要到处乱看,也不要说话,只跟着奴婢走就好,千万不要坏了宫里的规矩,娘娘们若是怪罪下来,小姐面上难看,也让奴婢难做。”

康氏女忙道:“我知道了,多谢姐姐提醒。”

宫人连着气了康氏女几回,都没能气到这个康氏女,自己反倒是沮丧了,没再回头看康氏女一眼,也不管康氏女能不能跟上她的脚步,带着康氏女快步往齐妃的倚阑殿走去。

477娇颜新妆

齐妃先听到白承泽未迎娶过门的王妃要到她这里来,还摸不着头脑,按理说这两人还没有拜堂成亲,这个康氏女再怎么,也不应该这个时候跑到倚阑殿来给她请安吧。正纳闷时,宫人又跑来报,说安锦绣到了。齐妃忙又带着人,出殿来迎安锦绣。

安锦绣步辇到了倚阑殿,脸上神情不悦地看了看倚阑殿的殿门,说:“康家的那个小姐还没到?”

齐妃拉着安锦绣进殿,边走就边小声道:“这个康氏女惹到你了?”

安锦绣说:“没有。”

齐妃说:“就你现在的这副样子,说没有,是要骗鬼吗?”

“这个康氏女,”安锦绣摇头道:“我不知道要说她什么好。”

“我也想问呢,”齐妃说:“她怎么会来见我?”

安锦绣被齐妃拉着往倚阑殿里的暖阁走,一边就跟齐妃把康氏女站在宫门外,非要求见世宗的事说了一遍。

齐妃听了安锦绣的话后,脸色阴沉着说:“哟,这个康氏女这么大的架子,圣上不见她还不行了?”

“她可是西江康氏女啊,”安锦绣道:“康氏也算是大族,她的祖父康文语还是圣上的老师,这个女孩儿精贵着呢。”

“康文语都死多少年了,康家还要摆这种帝师的谱?”齐妃不屑地道:“一个小女孩,还没嫁进皇家呢,就想见圣上?她当皇家是她康府?”

安锦绣在暖阁里坐下了,看齐妃咬牙切齿的样子,反而又笑了,说:“我看圣上被她弄得头疼,心里才有些气,你这会儿人还没见呢,就已经在气了?值当吗?”

齐妃看看安锦绣坐的位置,说:“你坐副坐做什么?”

安锦绣说:“你就坐下吧,你才是她正经的婆婆,一会儿人来了,她还得给你磕头呢。”

“我这会儿都成婆婆了?”齐妃有些后知后觉地问安锦绣道。

安锦绣好笑道:“你是五殿下的养母,你不是五王妃的婆婆,谁是?沈嫔吗?”

齐妃坐在了暖阁里的正坐上,跟安锦绣说:“好好的,你跟我提那个女人做什么?”

“圣上的意思,是让你把她打发了,”安锦绣跟齐妃道:“你一会儿哄哄她。”

齐妃听了安锦绣的话后就不乐意,道:“我一个贵妃,去哄她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姑娘?帝师门里出来的女孩子就了不起了?”

“她是要做五王妃的人,”安锦绣突然又有点不耐烦了,说:“你日后说不定还得指望她照顾呢,一会儿不要为难人家。”

“我这是为你好,”安锦绣说:“再不喜欢,也得藏在心里。”

齐妃看看安锦绣,说:“就跟你一样?”

安锦绣说:“我怎么了?”

齐妃冲着安锦绣摇头,“你一天到晚做好人,就不累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要跟个下臣之女赔什么笑脸?一会儿你不要说话,我对付她,我还对付不了一个没出阁的小丫头?”

安锦绣还要劝,倚阑殿的宫人来报:“娘娘,安妃娘娘,康小姐到了。”

“叫…”

“请她进来,”安锦绣抢在齐妃前面说道。

齐妃只得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