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跟将军的事呢?”袁义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我在安家当小姐的时候,见过五殿下,”安锦绣这才跟袁义说道:“所以五殿下是知道我是谁的,他要是去跟圣上说我与将军的事,只会害了他自己。”

472忐忑

袁义听了安锦绣的话后摇头,想不明白。

安锦绣只得又跟袁义道:“他拿我与将军的事去跟圣上说,又没证据,在这种时候,圣上只会认为他拉拢将军不成,才去诬告将军的。”

“这种时候,”袁义说:“现在是什么时候?”

安锦绣小声道:“圣上的身子骨不好了。”

“他不是已经病了很久了吗?”

“不是那种不好,”安锦绣说道。

袁义半天没说话。

“你坐下吧,”安锦绣看袁义神情慌张,只得先让袁义坐下。世宗毕竟是一国之君,别说是袁义了,就是她听荣双说这话时,心里也不说出是个什么滋味。

袁义坐下后,又缓了一会儿才说:“那将军其实不必杀那些人的?”

“杀不杀都一样,”安锦绣说:“将军不杀他们,白承泽也一定会杀,真等到白承泽动手,怕是林家就一个子嗣也留不下来了吧?”

袁义惊得一跳。

“将军不让你说?”安锦绣望着袁义一笑。

袁义想瞒,只是当着安锦绣的面他又感觉自己瞒不住。

“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了,”安锦绣道:“他一定放过了林家的什么人。”

“主子,”袁义说:“将军不想让你知道,这事你知道了也没好处。”

“万一日后白承泽成皇,追查起此事,我不知情,就不怕被你们牵连了?”安锦绣问道。

袁义“哎”了一声,说:“主子,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好了。”

“现在不跟白承泽作对,对我们有好处,”安锦绣转了话题道:“将军他们什么时候回京?”

袁义说:“明天一早,方才在御书房,圣上让四殿下明日陪他一起出城去接将军他们。”

“嗯,”安锦绣打量了袁义几眼,说:“看你的样子没怎么变,我心里就好受点了。这几趟京城江南的跑,辛苦你了。”

袁义能听出安锦绣这是让他去休息的意思,可是袁义还是得坐在安锦绣的跟前,跟安锦绣说:“还有少爷的事。”

安锦绣说:“你不是说他的伤差不多好了吗?”

袁义叹气,把范红桥跟栖乌村的事,又跟安锦绣说了一遍。

安锦绣听了后,脸色变了几变,许久无言,最后说:“那元志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看着还好,”袁义说:“只是我能看出来,他不开心。”

前世里,安元志是听从了安太师的安排,娶了一个六品京官的嫡女,那个女子长什么样子安锦绣没有看过,只是听说与安元志还算夫妻和睦,怎么到了今世,安元志能遇上了这个范红桥?一村的人都为着安元志死了,这种债要怎么还?什么样的杀手能这么狠心?一村的人啊!脑子里一阵胡思乱想之后,安锦绣跟袁义说:“元志该怎么办?”

袁义看安锦绣的脸色突然之间就变得苍白,忙就扶住了安锦绣说:“主子,你别急啊,你不能再出事了!”

安锦绣身子无力地靠坐在了坐榻上,跟袁义说:“这次你们在江南还出了什么事,都跟我说说吧。”

袁义把江南的事,包括上官勇给上官睿定下了安锦瑟的事,都跟安锦绣说了一遍。

安锦绣静静地听着,中间未发一言。

紫鸳往花厅的门前跑了几次了,袁义进去都快两个时辰了,这眼看着都快半夜了,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两个人知不知道饿。

安锦绣听完了袁义话后,将坐榻小几上的点心推到了袁义的跟前,说:“你吃一点吧,”

袁义拿了块糕点在手里,跟安锦绣说:“主子,这次在江南,我们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对了还是错了?安锦绣叹道:“袁义,还得辛苦你去替我办一件事。”

袁义开口就道:“去杀了白承泽?”

安锦绣忙坐直了身子,跟袁义摇头道:“现在怎么能去杀皇子?你不要命了?”

袁义有些失望地道:“那主子要做什么?”

安锦绣看袁义的样子,不禁好笑道:“你还真想去杀白承泽?”

袁义说:“我去总比少爷去好。”

“都别想这个心思了,”安锦绣说:“现在不是时候。”

现在不是时候,那就是以后能杀?袁义想着安锦绣的话,只是这个问他没问出口,跟安锦绣道:“主子,你要我做什么?”

安锦绣说:“白承泽在江南的时候派了人回京来求救,这个人被圣上关在了宫外,现在白承泽很快就要回来了,这个人不能再留了。”

袁义说:“这个人现在被关在哪里?”

安锦绣身子前倾,凑到了袁义的耳边耳语了一个地址,说:“这是大内侍卫们在宫外的一处暗牢。”

袁义说:“主子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吗?”

安锦绣摇头,说:“我没见过。”

袁义这下子为难了,说:“我不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这要怎么杀?把那暗牢里的人都杀了?”

“大内侍卫的暗牢能关几个人?”安锦绣笑了起来,说“能被关在那里面的人,都不是一般的犯人,我想这个时候那里面也许就只关着这一个人吧。”

袁义起身道:“那我这就去。”

“那座宅院一定有不少的大内侍卫看管着,你一个人进去不行,”安锦绣道:“得找人帮你。”

袁义说:“找韩约?”

安锦绣说:“韩约若是这次帮了你,成了大内侍卫们的家贼,他还怎么当他的大内侍卫副统领?”

袁义说:“那找谁?庆楠?”

安锦绣还是摇头,小声跟袁义道:“要嫁与五殿下当正妻的西江康氏女已经到了京城,就住在西城的驿馆里,你去那里闹点动静出来,把康府的人和五王府的人都引到暗牢去,等他们与大内侍卫闹起来了,你再进去。”

袁义的双眼一亮,说:“这样一来,这人应该又是五殿下杀的了?”

“你自己要小心,”安锦绣道:“这种旁人一看就是五殿下做的事,圣上不会相信的,只是这样一来,这水就可以更浑了,将军的日子才会更好过一点。”

袁义点头,又拿了几块点心在手上后,也没走门,开了一扇窗,跳了出去。

安锦绣这才把小几上的灯烛剔得亮了一些。

紫鸳在门外看花厅里的灯光好像变亮了,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主子?”

“进来吧,”安锦绣应了一声。

紫鸳推门走了进来,看见袁义不在,就问:“袁大哥人呢?”

“我让他去休息了,”安锦绣说:“九殿下呢?奶娘带着他睡了?”

“嗯,”紫鸳走到了坐榻前,说:“主子,你今天傍晚那会儿吓到九殿下了。”

“我不能让他拿人命不当回事,”安锦绣说道:“我是个坏人就算了,总不能让他变得跟我一样。”

“主子你说什么呢?”紫鸳忙道:“你什么时候成坏人了?”

安锦绣冲紫鸳摆了摆手,她刚刚让袁义去取一个人的性命,她这样的人算什么好人?只是,安锦绣的双眼眯了眯,这个人活着,就是世宗手上能治上官勇死罪的把柄,这样的把柄不能留。这个人杀早了也不行,这样会让世宗怀疑上官勇在京城也养出了躲在暗处的势力,这样上官勇别说封侯了,就是能不能从江南活着回来都成问题,只有等到这个时候杀,水本就浑浊,再搅之后,泥沙一起浮上来,这才能让世宗对谁都生疑,最后就大家都安全。

“主子,”紫鸳推了安锦绣一把,说:“你最近怎么常常发呆呢?”

安锦绣看向了紫鸳,说:“你累了,就去休息吧。”

紫鸳想说自己要等袁义回来,可是看看安锦绣的脸色,在烛光的映衬下还是冰冷,紫鸳又不敢开口了,替安锦绣开了两扇窗通风之后,走了出去。

安锦绣看了一会儿烛火,又看看窗外,如今再在世宗的身上谋算什么,她的心情就会变得沉重和忐忑不安,安锦绣有些害怕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思,明知道这会儿心软,会害了自己和上官勇,却偏偏克制不住这种心情。

这会儿的御书房里,吉和跑出了内室,叫守在外面的荣双道:“荣大人,您就别睡了,快来看看圣上吧!”

荣双睡得迷迷糊糊地被吉和摇醒,睁开眼后还怔忪了一会儿。

“哎呀,我的荣大人!”吉和急道:“您倒是快点动啊!”

荣双突然就从坐椅上跳了起来,顾不上跟吉和说话,就跑进了内室里去。

世宗这会儿躺在床榻上,双腿抽筋,他自己按了半天也没用,疼出了一身的大汗。

荣双跑到了床榻前,一看世宗手抱着腿的样子,便知道世宗这是抽筋了,忙问世宗道:“圣上,是双腿都难受吗?”

世宗不肯示弱于人,咬着牙不肯出声,只是冲荣双点了点头。

荣双忙就喊自己的两个弟子过来,三个人一起替世宗按摩双腿,一边又吩咐吉和去备热水来。

世宗躺在床上,身上的力气都被他用来忍疼了,身体是一动也动不了,木头人一样,任由身边的几个人为了他一阵忙活。

荣双看着世宗疤痕遍布,血管突起的双腿。自从被项氏皇后伤了之后,世宗就很少走动,在御书房里都是让人抬着,也就是去千秋殿,能抱抱白承意,跟安锦绣在花园里散一会儿步,这样的走动完全无法阻止世宗双腿肌肉的萎缩。世宗的双腿现在已经变得很细,这种频繁的抽筋,就是世宗再一次无法行走的前兆了。

吉和打了热水来,在荣双的吩咐下,替世宗擦着身上的汗。

半个时辰之后,荣双的双手都没力气了后,世宗才开口道:“好了,不用再按了。”

473长命百岁

这一夜,京都城天空阴沉,乌云堆积在这座城的上空,却没能生成雨,所以这一夜的京都城寒风冷冽,却又闷得让人心生烦燥之感。

苏养直在天亮之时赶到了宫里,一反常态的神情焦急,让人一看便知,这是又出事了。

吉和看到苏养直跑来求见世宗,不愿意替苏养直去跟世宗通传,把苏养直堵在御书房的门前,小声说:“苏大人,圣上天快亮的时候才服药睡下了,现在一个时辰都还没睡到呢。”

苏养直说:“此事事关重大,吉大总管你不去通传,之后圣上要是怪罪,可是由吉大总管你一人承担了。”

吉和说:“又出事了?”

苏养直说:“这事我不好跟你说。”

吉和心里冷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御书房。

世宗睡得正足之时,被吉和叫醒,眼都不睁,就带着怒声道:“你们就看不得朕快活吗?!”

吉和忙道:“奴才该死,圣上,苏大人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要跟您禀报。”

“他不知道朕在休息?”

“奴才跟他说了,可是苏大人一定要见圣上,说是有要事。”

世宗大力地揉了揉眼睛。

吉和看世宗揉眼睛,马上就紧张道:“圣上,您的眼睛又不舒服了?”

世宗说:“让苏养直进来。”

吉和应声退出去叫苏养直了。

世宗揉过眼睛后,再睁开眼,帐顶金丝绣成的双龙戏珠图,他还是看不清楚。世宗闭上眼睛,心里想着我这是要瞎了?随即世宗就笑了起来,感觉自己要瞎了,他这会儿却一点紧张之感都没有,这是真的死到临头,把什么都看开了吗?

苏养直被吉和领了进来,跪在地上先给世宗行礼。

“平身吧,”世宗躺在床上道:“有什么急事,非要赶在这个时候见朕?”

苏养直起身道:“圣上,臣有要事,想单独禀报圣上。”

世宗说:“吉和带着人退下。”

吉和冲在内室里的太监宫人招一下手,带着这些人退了出去。

“人都走了?”世宗等了一会儿后,问苏养直道。

苏养直不明白明明睁眼看看就能知道的事情,世宗怎么还要问他,但还是跟世宗恭敬道:“是,圣上,吉和他们都退下去了。”

“那你说吧,”世宗道:“又出了什么事了?”

苏养直说:“圣上,五殿下派回京来的那个侍卫,昨天晚上被人杀了。”

世宗在床上猛地一侧身,面对了苏养直,冷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苏养直忙又跪下道:“圣上,臣该死!昨天晚上,五王府的人和康府的人一起冲到了暗牢那里,说有人放火烧了康小姐的嫁妆,他们一路追着贼人到了暗牢外,看守暗牢的人跟他们发生了打斗。等臣带着人赶到的时候,暗牢里的那个侍卫已经被杀了。”

“康小姐,”世宗道:“哪个康小姐?”

苏养直说:“回圣上的话,这个康小姐就是西江康氏的嫡次女,奉旨上京来与五殿下完婚的。”

“西江康氏,”世宗念着这个名号,突然就发起怒来,说:“谁给他们的胆子?!”

苏养直忙道:“圣上息怒,现在五王府与康府的人都被臣抓了,等候圣上发落。”

“杀了!”世宗想都不想地道:“他们当朕的京都城是什么地方?!”

苏养直嘴里应着臣遵旨,身体却还是跪着不动。把五王府和康府的那些人都杀了?康府给那位准王妃备下的嫁妆,的确是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这事世宗还得给康府的人一个交待呢!

世宗躺在床上,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快似一声,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之后,世宗才渐渐平静了下来,跟苏养直道:“你去康氏女那里看过了?”

苏养直道:“臣去看过了,康府为小姐备下的嫁妆是被人烧了,而且那把火的火势不小,把康小姐的嫁妆都烧光了。”

“那个康氏女怎么样了?”世宗又问。

苏养直说:“臣与康小姐隔帘说了几句话,康小姐倒是还好,不见惊慌,还让臣不要着急。”

苏养直的本意是想让世宗知道,这个康小姐不愧是大家闺秀,处变不惊,行为得当,世宗为白承泽选了一个好王妃。只是这会儿这话听在世宗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味了,“她不慌?是事先知道了吧?”世宗说道,一脸的讥讽之色。

苏养直愣了一下,然后说:“圣上,您怀疑这事是五殿下所为?”

“不是他还能是谁?!”世宗几乎是吼叫着问苏养直道。

苏养直又不敢开口了,他跟随世宗多年,知道这个时候,旁人说什么都没用,只能让世宗自己冷静下来。

世宗躺在床上喘息急促,突然又神情冰冷地看着苏养直道:“老五怎么会知道那处暗牢的位置的?”

苏养直没想到世宗会又疑到了他的身上,吓得头往地上重重地一磕,险些就磕出血来,跟世宗道:“圣上,臣从来没有跟外人说过那处地方啊!圣上明鉴,就是臣的妻儿也不知道那处宅院是暗牢啊!”

世宗冷冷地看着苏养直,半天也不说话。

苏养直就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吉和的声音从内室门外,带着小心意味地传了进来,说:“圣上,四殿下到了。”

白承允的声音随即传了进来,说:“父皇,礼部的人已经在南城外准备好了,儿臣是来请父皇动身的。”

世宗这才想起,今天是卫**得胜回朝的日子,他得去南城外为这支王师接风洗尘的。

“父皇,”白承允说:“各部官员已经等到宫外了。”

世宗躺在床上揉着眼睛,这会儿他不想动弹,也不想见人,这会儿他就想一觉睡过去,远离面前的这一切才好。

世宗迟迟不说话,床前的苏养直就得跪着,门外的白承允和吉和就得等着。

“不应该是老五做下的,”半晌之后,苏养直听到了世宗在床榻上喃喃自语,苏养直的心蓦地就是一松,只要被疑之人不是白承泽,那他卖主的嫌疑就小了不少。

世宗慢慢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跟苏养直道:“你平身吧,让吉和进来伺候。”

苏养直慌忙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前喊门外的吉和进来伺候。

吉和听到苏养直的喊后,忙就带着十来个太监宫人走了进来。

世宗看一眼跟着吉和进内室来的白承允道:“你再去礼部一趟,让他们拟旨,大将军上官勇再立战功,于国功劳显赫,封侯爵,就名卫国侯吧。”

白承允忙应了一声儿臣遵旨后,就匆匆退了出去。

世宗又跟吉和道:“你去一趟千秋殿,跟安妃说,今日卫**凯旋,让她跟朕一起出城去迎这支王师。”

吉和忙也领旨,退了出去。

苏养直连听了世宗的两道圣旨,垂首站在一旁,只当这会儿自己是个聋子,什么也没听见。

安锦绣在千秋殿里,刚与袁义说完了话,催袁义去休息,吉和就跑了来。

“圣上要带主子去南城外?”袁义听了吉和的话后,就紧张起来,这是白承泽已经动手,世宗带着安锦绣出城去试探上官勇吗?

吉和说“是啊,娘娘,这可是圣上的大恩典。”

安锦绣只是一笑。在世宗后宫的女人里,进了这个宫门再能出去的,除了她安锦绣也没有第二个了,更何况这还是去迎凯旋的军队。不对,安锦绣又想,好像项氏皇后跟着世宗出了几回宫。这个时候,我想这事做什么?安锦绣又在心中自问道,这是没事可干了吗?

“大哥,”袁义看安锦绣坐着不动,便以为安锦绣也是紧张了,便跟吉和说:“娘娘要梳洗,您在外面稍等片刻吧。”

吉和也不知道安锦绣这会儿是怎么了,袁义开口了,他也不好再在安锦绣的寝室里呆下去,给安锦绣行了一礼后,就退了出去。

“主子,”袁义在吉和退出去之后,急声问安锦绣道:“是不是圣上知道了?”

安锦绣抬头看向了袁义,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说:“他知道什么了?”

袁义说:“他怎么想起来带主子你去接将军呢?”

安锦绣这才发觉袁义在紧张了,忙道:“你放心,白承泽还没到京城呢。”

袁义说:“那圣上是什么意思?”

“元志也在军中啊,”安锦绣小声道:“我在宫里见不到元志,元志也不可能再到后宫里来了,在城外看他一眼,也算是了了我一个心愿吧。”

袁义呆了一呆,说:“那,那圣上这是好意?”

安锦绣站起了身,说:“是啊,让紫鸳进来帮我一下吧。”

袁义站着愣了一会儿神,看着安锦绣坐到梳妆台前了,才转身走了出去。

世宗梳洗之后,荣双给他送了一碗参汤上来。

“你怕朕会晕在半路上?”世宗问荣双道。

荣双为世宗把了脉,说:“圣上,这种事让四殿下他们去做就可以了,您现在最好卧床静养。臣新想了一个方子,还想着为圣上敷腿呢。”

“让朕躺在床上等死?”世宗几口喝了参汤后,小声问荣双道。

荣双忙就跪下了,说:“圣上一定长命百岁。”

“起来吧,”世宗把空了的参汤碗往托盘里一扔,说:“你是个大夫,这种话你自己信吗?长命百岁,我白氏哪个皇帝能长命百岁的?”

世宗冲荣又摆了摆手,说:“你现在也婆婆妈妈的了,朕不是怕死之人,不过要朕躺在床上等死,那不如直接给朕来上一刀。”

荣双不敢说话了。

世宗看看自己身着的明黄龙袍,突然就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不知道日后会便宜了哪个小子啊。”

474城楼之上,华盖之下

卫**得胜归来的消息,在京都城传开之后,很多百姓也携家带口地到了南城门外。

锣鼓宣天之中,上官勇马到了京都南城下,世宗不等上官勇下马,就往上官勇这里走了过来。

上官勇翻身下马,跪倒在地,给世宗行礼道:“末将上官勇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官勇这一跪,到了南城下的卫**一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这声音盖过了锣鼓的喧嚣声,余声尚且还能在天地之间盘旋,久久不散。

世宗看着成片跪倒在自己脚下的兵将们,听着这些人冲着自己山呼万岁,疲惫的心头还是升起了一股自豪之感,这是他手中的王师啊。

白承允这时冲着乐手们抬了一下手,锣鼓声顿时就停了下来。

上官勇跪在地上跟世宗道:“圣上,末将不辱圣命,此去江南平定白笑野之叛,剿灭江南水匪诸大等一干贼人,”上官勇说着,将放在他身旁的一个黑漆木盒打开,举过了头顶,呈到了世宗的面前。

木盒里用白石灰保存着白笑野的头颅。

世宗看着这个曾经在江南,拥兵自重,称霸一方的亲王。白笑野已经死去多时,只是这会儿还是面目如生,左半边的脸上稍有一点被火烧过的痕迹,两眼用细钱缝起了,嘴却还是张着,一副狰狞的模样。“他的双眼缝起来了,是没办法让他合眼吗?”世宗问上官勇道。

上官勇道:“是,圣上,白笑野的尸体被火烧过,臣发现他时,他的尸体已经烧焦,只是头部还算完好。”

“死不瞑目,”世宗冷笑了一声,从木盒中拎起了白笑野的人头,冲南城外的众人道:“这就是叛朕,叛国的下场!”

南城外的官员百姓们一起跪倒在地,由白承允带着高喊:“圣上英明!”

世宗随手就将白笑野的人头扔到了脚下,道:“叛君之臣,就应尸骨无存!”

众人又一声高呼称颂世宗之语。

世宗抬手冲众人摇了一下,弯腰扶起了跪在他面前的上官勇,跟众人道:“都平身吧。”

上官勇起身之后,便往后退了几步。

“承允,”世宗也不回头,背对着白承允道:“你过来宣旨。”

白承允从传旨太监的手中接过了圣旨,双手捧着走到了众卫**的面前。

上官勇刚站起来,这会儿又要跪下。

白承允看看跪在地上的上官勇,展开圣旨,高声宣读了起来。

卫**中的一众武夫们,听着由礼部的书生们写成的圣旨,通篇的之乎者也,听得这些武夫们头昏脑涨,听不大明白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过白承允最后的话他们听明白了,他们的大哥,大将军,成了卫国侯!

世宗一直在看着站在军阵最前排的这些个卫**将领们,看这些人在听到上官勇被封侯之后,个个面露了喜色,没有一个是面露不忿,或者嫉妒之色的。这些将领中,有跟着上官勇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也有当初从京都四营,还有云霄铁骑,周家军中并入的将领。世宗的目光不让人察觉地沉了沉,看来上官勇对于这支卫**的掌控,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

白承允宣读完圣旨后,跟上官勇道:“卫国侯爷,接旨吧。”

上官勇冲着世宗三叩首谢恩之后,双手接过了白承允送到他手上的圣旨。多少人一生沙场厮杀,不过就是觅封侯,只是上官勇如今手里捧着这道封侯的圣旨,心里却没有半点欣喜之情,功名利禄,他要的东西早已不是这些了。

“你们还不恭喜你们的大将军?”世宗看上官勇起身,笑着冲卫**们道。

“末将恭喜侯爷!”

“小的们恭喜侯爷!”

兵将们一起出声恭喜上官勇,两种称谓混在一起,听起来却是分外的和谐。

上官勇冲着自己的部下们拱手一礼,大声道:“上官卫朝多谢各位此次江南之战的鼎力相助。”

兵将们听了上官勇的话后,知道这也许只是上官勇的客套话,但还是有不少人红了眼框,感动了一把。

世宗走上前,拍着上官勇的肩膀朗声大笑道:“好啊,这才是上将军的风范!来啊,拿酒来!”

吉和带着十几个太监和近百的御林军,捧着庆功的烈酒走到了前边来。

“给将士们都满上!”世宗大声下令道。

白承允这时走到了世宗和上官勇的跟前,小声道:“父皇,您今天还是不要喝酒了。”

上官勇听白承允这么说了,忙也道:“圣上,龙体要紧。”

“无事,”世宗冲白承允摆了摆手,跟上官勇道:“卫朝带兵离京之时,朕说过,卫**得胜归朝之时,朕要与你和三军痛饮庆功酒,君无戏言,”世宗说着从吉和捧着的托盘里,拿起了一杯酒,道:“朕先干为敬!”

世宗一仰脖,一口便饮尽了这杯酒。

上官勇忙也从托盘里拿起一杯酒,一口饮下,这酒由口入喉之后,就一直辣到了心口,当真是宫中所藏中,最烈的白酒了。

白承允也拿起酒杯,他不是个善饮之人,只抿了这酒一口,就被辣得受不了。可是这会儿世宗站在面前,白承允只能一咬牙,硬是把这杯酒灌进了嘴里。

世宗这时递了第二杯酒给上官勇。

上官勇躬身接过这杯酒后,转身冲卫**们道:“这杯酒敬埋骨江南,不还故土的兄弟们!”

三军一起举杯。

上官勇面朝南方,将这杯酒洒在了地上。

三军跟着上官勇的动作,洒一杯庆功酒祭他们战死在江南的兄弟。

烈酒辛辣又带着一丝米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世宗又递给了上官勇第三杯酒。

上官勇还是躬身接过之后,高举酒杯,跟三军道:“这杯敬各位,我上官卫朝先干为敬!”说完,上官勇一口饮尽了这第三杯酒。

三军将士在上官勇冲他们亮了杯底之后,才都一口饮下杯中的烈酒。

“把酒坛子拿给他们,”世宗看着兴致很高地大声下令道:“既是得胜王师,朕今日就让你们喝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