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抹着眼泪,端着盆出去了。

安元志吐了一口血后,不再像前边那样吐血不止了,而是呼吸粗重地喘息了几声。

上官勇说:“好点了没有?”

安元志轻轻嗯了一声。

上官勇这才把安元志翻过了身来,让安元志面对了自己。

安元志这会儿虚弱不堪,眼晴里甚至逼出了些眼泪来。

上官勇伸手替安元志把两只眼睛擦了擦。

安元志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很丢脸,想从上官勇的腿上滚到床上去。

“人疼狠了,是会流眼泪的,”上官勇把安元志按住了,说:“别动,这样躺着舒服一些,是不是还难受?”

安元志摇一下头。

“那就休息,”上官勇说:“荣双给你熬药去了,有他在,你不会有事的。”

“不是安元文,”安元志抓住了上官勇的手。

上官勇低头看着安元志,将手按在了安元志的胃上,轻轻替安元志揉着,说:“不是安元文,你确定?”

“他是想毒死我,”安元志说:“可是毒被我的人换了。”

“可你还是中毒了,”上官勇沉声道:“安府里还有谁想你死?”

“他们都想,都想我死吧?”安元志说这话的时候,竟然笑了起来。

上官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安元志,手上又被安元志眼中流出的液体沾湿之后,上官勇跟屋里的花林几个人道:“你们先出去。”

安元志在花林几个人退出去后,笑得更大声了,然后就又是呕吐,脸涨得通红,吐出了些混着血的胃液。

等袁义再从宫里赶来的时候,安元志才被上官勇放平到了床上,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荣双又给安元志把了一次脉,松了口气道:“没事了。”

袁义忙道:“真的?”

荣双点了点头,然后说:“依我看,这毒毒性很强,是能穿肠的毒药,不过五少爷应该是只沾了一点这毒物,所以性命无忧。”

穿肠的毒药,看来这个下毒的人是希望安元志死了。

上官勇跟荣双道:“既然元志这里无事了,还请大人回宫跟太后娘娘回禀一声。”

“好吧,”荣双应声之后,没有再在驸马府久留,当即就带着人回宫去了。

荣双走了之后,上官勇才跟袁义道:“元志说不是安元文,安元文的毒被元志的人换掉了。”

“那是谁?”袁义马上就问道。

“你也回宫一趟,”上官勇道:“这也不可能是太师做下的事,你去跟她说一声吧。”

袁义又看了一眼,睡在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安元志。

“我在这里守着他,”上官勇说:“你让她放心。”

袁义匆匆离了驸马府,骑马也往帝宫走了。

上官勇坐在安元志的床榻上想了想,叫了老六子进屋,道:“你去安府,把元志的事跟太师禀告。”

老六子说:“万一太师就是凶手呢?”

上官勇摇了摇头,安太师还指望着安元志让安家更上层楼呢,他怎么可能下手杀安元志?“不会是太师,”上官勇跟老六子道:“你速去安府吧。”

老六子只得领了命,也是看了安元志一眼后,才跑了出去。

袁义这时骑马走在回宫的路上,突然就停马回头张望了一下。

一个打更人,打着四更天的更声,喊着小心火烛,从袁义的身边走了过去。

袁义看着这个打更人走远,打马往前,走到街前的十字路口后,突然就回马冲到了离十字路口最近的一个巷口前。

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躲闪不及,被袁义堵了一个正着。

袁义打量这人一眼,他以前从未见过这个人,袁义也不问这黑衣人话,从马上飞身下来,直接就跟这黑衣人交上了手。

黑衣人跟袁义交手之后,发现自己不是袁义的对手,虚晃了袁义一招后,这人就想走。

袁义追着这黑衣人到了巷尾,听见身后风声不对,忙一侧身。

黑衣人本已经飞身而起,准备要翻墙而过了,一支短箭从身后射进了他的后心。

袁义没看这黑衣人的死活,一个翻身便转身往巷外追去。

刚刚从袁义身边走过的打更人,正喊着小心火烛时,被人从身后狠狠地踹了一脚。打更人手里的锣一下子掉在了地上,不过他人却还是站着没倒,直接一个纵身往前就跑出去十几米远。

“你们是什么人?”袁义从这打更人的头顶掠过,挡住了这人的去路,开口问道。

打更人知道自己行迹败露,也不跟袁义说话,身形一转,往街左跑去。

袁义不可能让人从自己的眼前跑走,纵身一跃,追在了这打更人的身后,挥拳就打。

打更人的武艺比方才那个黑衣人要高一些,只是比起袁义还是差了不少。眼看着自己逃脱无望,再想想袁义的身份,和自己落在这人手上会遭的罪,打更人甚至没有再多想,只咬合了一下牙齿,随即就倒地,身体抽搐了一下,便气绝身亡了。

袁义蹲下身掰开这人的嘴看了看,这人的口腔已经是乌黑色了,显然是服毒自尽的。袁义起身后又踹了这人的尸体一脚,自己跟自己怄气,怎么就慢了一步,让这人死了呢?

“你说什么?”在袁义守着尸体生闷气的时候,安太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老六子,失了常态。

老六子没好气道:“少爷中毒了,就是在安府中的。”

安太师想站起来,只是双腿发软,手撑着书桌案,他也没能站起身来。“我,我儿现在,现在如何了?”没法站立之后,安太师便只能又结巴着问老六子。

老六子说:“荣双大人给少爷看过了,说少爷幸亏中毒不深,所以捡回了一条命。”

“是什么毒?”

“荣大人说是能穿肠的毒药,”老六子说:“太师,少爷一直在吐血。”

安太师把今天家宴上的事想了想,随后便怒声冲书房门外道:“把安元文给我带过来!”

老六子忙就道:“少爷说不是他。”

“等等,”安太师又冲门外说了一声,跟老六子道:“这是元志亲口说的?”

“是,”老六子把头点了点。

安元志不是会卫护安元文的人,所以安元志说不是安元文,那凶手就一定不是安元文,这个凶手是谁?

老六子可不管这会儿安太师在想些什么,说道:“太师,卫国公爷这会就在少爷府上。”

安太师手撑着桌案,这一回他站起了身来,冲门外道:“备轿。”

大管家在外面答应了一声,跑走了。

老六子说:“太师是去看少爷吗?”

安太师竟是冲老六子一拱手。

老六子可不敢受安太师的这个礼,忙就躲开了。

安太师道:“我儿一定是受了你不少的照顾,多谢了。”

老六子看着安太师发傻,他是一点也弄不明白这些大人物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想事情的,这个时候要不去看安元志,要不把凶手抓出来,这位太师大人跟他说客气话是要干什么?

“我会先进宫一趟,”安太师跟老六子说:“你先回去,跟元志说,我出宫之后即去看他。”

安元志虽说不会死,可也少了半条命,这位当爹的却要先进宫?老六子想骂,忍了这个冲动后,嘴歪了歪,胡乱给安太师行了一礼后,老六子就告退了。在安府门前上马之后,老六子还冲安府的大门唾了一口,这会儿他对安府是一百一千个看不上。

安太师坐上轿子往帝宫赶的时候,袁义已经回到了千秋殿。

“能看出那两个是谁的人吗?”安锦绣问袁义。

袁义说:“我把两个死人都带回来了,放在了韩约那里,是不是可以让韦大人查一下?”

安锦绣把头点点,又问道:“是元志亲口说不是安元文的?”

“少爷说安元文要下的毒被他的人换掉了,”袁义说道:“安府里还有谁想少爷死?”

安锦绣的面色泛冷,跟袁义道:“你让袁章出宫一趟,宣齐子阡进宫来。”

“什么?”这话题转得太快,让袁义一下子转不过来。

安锦绣小声道:“荣双跟我说了,元志这个样子一日之后没办法带兵出征。”

“所以你让齐子阡去?”

“齐子阡一直想带兵离京,”安锦绣道:“我信他打仗的本事,让他去吧。”

袁义想想都替安元志不值,说:“那少爷那里?”

“他不能打仗,我怎么让他去?”安锦绣无奈道:“白笑原还能按兵不动,等着他养好身子吗?”

“他会气死的,”袁义小声嘟囔了一句。

安锦绣坐在木榻上,抬头看袁义,她这一抬头,让袁义发现她的双眼微微有些充血了。

“又哭过了?”袁义忙就问道。

“没有,”安锦绣摇头道:“现在不是我哭的时候。”

1092情义无用

袁义伸手想摸一下安锦绣充血的眼睛,手伸出来了,看安锦绣微微把身子往后仰,袁义一下子便又警醒了过来,收回了手,跟安锦绣说:“我让袁章宣齐子阡去,你别用手去揉眼睛。”

安锦绣低低地嗯了一声。

袁义走出小花厅后,安锦绣没揉眼睛,而是抬手按住了发疼的心口。

袁章听了袁义的吩咐后,转身要走时,守着殿门的一个太监跑了来,跟袁义禀道:“袁总管,太师来了,想求见主子。”

袁义拍一下袁章的肩膀,道:“你去办差。”

袁章哎了一声,拔腿先跑了。

袁义转身又进了小花厅。

安锦绣看见袁义后,把按着心口的手又放下了,说:“袁章去了?”

袁义点一下头,说:“太师来了,想见你。”

安锦绣自嘲地一笑,道:“带他进来。”

袁义一脸不放心地看着安锦绣。

“没事,”安锦绣跟袁义笑道:“我还能杀了当朝太师不成?”

袁义也看不出安锦绣这话句的真假来,但也只能说:“我去带太师进来。”

安太师在宫门外看见袁义后,就小声问道:“太后娘娘还好吗?”

袁义领着安太师往宫门里走,说:“主子一切安好。”

袁义这个样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跟自己多话,安太师很识趣地闭了嘴。

小花厅里烛光明亮,却只安锦绣坐着的坐榻旁,灯架上的蜡烛全都熄着,厅中光亮,主人却偏偏坐在了一片黑暗中。

“下官见过太后娘娘,”安太师进屋之后,就给安锦绣行礼。

“免礼吧,”安锦绣招手让安太师坐下。

袁义守在了小花厅的门前,专心听着厅里的说话声,直到有雨点飘到了他的脸上,袁义这个一向对外界环境变化极其敏锐的人,才发现天不知道时候又开始下雨了。

安太师在坐椅上坐了一会儿,才跟安锦绣道:“元志无事。”

“这个我知道,”安锦绣冷道:“元志若是出了事,安府的人现在应该都下狱了。”

“锦绣,”安太师没被安锦绣的这句话吓住,而是说道:“元文并没有得手,想害元志的未必就是安家人。”

“那凶手是谁?”安锦绣道:“白承泽是想元志死,不过凭着太师的本事,先皇安在安府里的眼线都被你除去了,你会容白承泽的人在安府里生根吗?”

“太后娘娘,这事…”

“辩解的话就不要说了,”安锦绣打断了安太师的话,道:“元志死了,我就会看重安元文他们,毕竟安家是我的母族,离开了安家的扶持,我这个女人就一定没有办法活了,所以就算我再伤心,再难过,为了我自己,我也得忍了这口气。太师,你说凶手是不是就打的这个算盘?”

安太师又是半晌无言,最后道:“元志毕竟还活着。”

“所以呢?”安锦绣冷笑道:“我就得把这口气再忍过去?”

“那你想怎么做?”安太师问安锦绣道,这个时候多说无益,只问一个结果吧。

“这事情,让元志看着办,”安锦绣道。

一听安锦绣这话,安太师终于坐不住了,从坐椅上站了起来。安锦绣做事一向深思熟虑,得失会算得很清楚,可安元志不一样啊,这个儿子这会儿说不定一门心思想杀安府满门呢!

安锦绣坐在黑暗中,声音冰冷地道:“你觉得一个能一肩挑起安府未来的元志,应该是什么样的?”

“锦,锦绣?”

“太师退下吧,”安锦绣道:“看元志的决定吧。”

安太师道:“若是他要杀了安府上下呢?”

“若是这个时候他要杀安家上下,那太师对他就不用再指望什么了,”安锦绣说道:“元志没办法成才,安家日后也就没什么可看的了,是死是活能有多重要?”

安太师睁大了眼睛,竭力想看清黑暗之中的安锦绣,此刻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元志对安家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的,”安锦绣这时却又压低了声音,声调很伤感地跟安太师道:“你毕竟是他的父亲,他每次闹得凶,最后还不是回到家中?这次不管元志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怪他,是安家逼他的。”

安太师低叹道:“锦绣,我也是你的父亲。”

“是吗?”安锦绣道:“安家的二小姐早就死了。”

安太师望着面前的女儿,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只好像是一个黑影。女儿,安太师在心里再想想这两个字,他承认,在很多时候,他想不起来这是他的女儿。

“权势,”安锦绣幽幽地跟安太师道:“太师,你熟读经史,你告诉我,自古以来,权臣得善终者有几人?”

安太师沉默不语。

“日后元志变成何种人,你都不要后悔才好,”安锦绣道。

“我没有生过害他的心思,”安太师开口道。

“哈,”安锦绣笑了一声,“是谁跟他说天道无情,是以万物为刍狗的?你让他做过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无情无义才能逐鹿天下,这不就是你一直在教元志的东西吗?”

安太师再一次哑口无言了。

“退下吧,”安锦绣道:“你也不要怪我无情,坐在我的这个位置上,情义于我更是无用的东西。”

安太师站着就踉跄了一下。

“袁义,”安锦绣冲厅外喊了一声。

袁义从门外走了进来,不用安锦绣吩咐,就跟安太师道:“太师,请吧。”

安太师还是看着安锦绣。

袁义伸手拉住了安太师,将人直接就拽着走了。

安太师出了小花厅后,才发现天又下雨了。

袁义说:“太师,奴才送您出宫。”

安太师回头看,袁义侧走了几步,站在了小花厅的门前,将安太师的视线挡住了,道:“太师,少爷出事之后,他的府外有人盯梢,奴才发现了两人,只可惜奴才没有抓到活口。”

安太师道:“两个人?”

“尸体就在韩大人那儿,”袁义说:“太师是不是去看一下,看这两人是不是你安府的人?”

安太师往走廊外走去,跟袁义道:“不可能是安府的人,要不是老六子跑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元志出了事。”

“既然主子让少爷看着办,”袁义小声道:“那太师不如就去问问少爷的意思吧。”

安太师的脚步一顿,扭头看袁义。

袁义如同在说平常事一般地道:“主子不怕死人。”

安太师接着往院门走去,雨点落在身上,安太师也没觉得冷,他正面对着的事,才是真正能让他遍体生寒的根源。

宫门前,大管家看安太师淋着雨走出来了,忙打着伞迎上前,一边给安太师打伞,一边问道:“太师,下面要去哪里?”

是回府,还是去安元志的驸马府?安太师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道:“回府。”

大管家答应了一声,伺候安太师上了轿。

等安太师一行人回到安府门前的时候,有太监站在小花厅中跟安锦绣禀告道:“太后娘娘,太师一行人回了安府。”

“退下吧,”袁义让这太监退下。

“回安府,”安锦绣拍下坐榻的扶手,“母子亲情这东西,他倒是没能放下!”

袁义站在一旁没说话。

安太师在安府门前下了轿,就看见安元礼从府门里跑了出来,跑到了他的跟前,道:“父亲,大哥他…”

“你回房休息,”安太师这会儿不想听安元文的事,跟次子道:“与你无关的事,就不要管,最好问都不要问。”

安元礼呆立在雨中。

安太师进了府后,径直就去了老太君的院子。

有老太君身边的丫鬟站在院门前迎安太师,看见安太师带人过来了,忙给安太师行礼道:“太师,老太君正在堂屋等您。”

安太师走进了亮着灯的堂屋里,老太君歪坐在一张坐榻上,身上穿着的却是一件新衣。

“我以为你会去看元志,”老太君看了走到自己跟前的儿子一眼,说道。

安太师道:“母亲还是去庵堂吧。”

老太君的眼皮抖动了一下。

安太师说:“儿子护住母亲的本事还是有的。”

“二丫头想要我的命?”老太君问道。

安太师道:“母亲,儿子的二丫头早就死了。”

“元志没了,元文他们才能出头,”老太君低声道:“没有了安家,二丫头又能有多大的作为?”

“母亲,”安太师事到如今只能跟老太君承认道:“太后娘娘走到今天,没有靠过我们安家什么。”

老太君一下子便坐起身来,盯着安太师道:“不靠着安家,她靠着谁?她是安家的女儿!”

安太师长叹了一声,道:“母亲,帝宫,朝堂与府院后宅如何一样?您,您不懂啊。”

老太君瞪视了安太师良久,最后颓然地又歪倒在了坐榻上。

“儿子这就吩咐人准备,”安太师道:“母亲去庵堂好生安养,府中事就不要过问了。”

“早知今日,”老太君喃喃道:“我该在那个阿绣进府的第一日就除掉她,安锦绣挡了锦颜的前路,安元志挡了我四个嫡孙的前程,你要我如何甘心?”

1093横死者不入祖坟

“你怎么能对元志下手?”安太师忍了又忍,还是把这个话问了出来。

老太君没有回答安太师的问话。

“元志死了,二丫头还怎么容得下安家?”安太师小声道:“

“杀了安家满门?”老太君冷哼一声道:“把自己的母族杀了?那她还当什么太后?”

“我已经说过了,锦绣,唉,算了,”安太师最终放弃了跟老太君解释,安锦绣不是没有安家就活不下去的事儿,“母亲,无才之人,就算出生再好,到了最后争不过别人,只能怪自己啊。”

“元文才是安家的嫡长!”老太君的声音突然就又严厉了起来,跟安太师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做?让元文出府另过?让安元志当安家的下一任家主?他是奴才生的,奴才啊!”

安太师看着情绪激动的老太君,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劝慰,可是安太师说出口的话却是:“母亲,你做下这事,是不是因为我让元志入了祠堂?”

老太君突然就不说话了,就这么怒视着自己的儿子。

“嫡庶,”安太师摇头道:“元文三岁起,我就给他请了最好的老师,再大一些,我亲自带着他读书,元志从小儿子就没有管过他,秦氏跟您有样学样,不让他读书,就让他跟着阿绣在后宅里自生自灭。如今元志封了侯,元文还是原地踏步,这里面有他们自己的命数,可是母亲,让元文上沙场,他能为自己挣下军功来吗?你让元志去工部,他还是可以一步步爬上来,元文拿什么跟元志比?”

“没有安锦绣,安元志能封侯?”老太君好像听了一个篇幅有点长的笑话,看着安太师冷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弃了元文了。”

“安锦绣想怎么处置我?”老太君问道。

“母亲不用担心这个了,”安太师没有把安锦绣的决定告诉老太君,只是跟老太君道:“母亲去了庵堂后,日子也许能过得舒心一点。”

老太君遗憾道:“安元志怎么会没有死?”

“母亲,”安太师无奈道:“元志也是儿子的血脉啊。”

“混帐东西!”老太君怒道:“元文他们就不是你的血脉了?元信已经被毁了,你还想元文他们也死吗?”

这场母子间的谈话注定是没办法再谈下去了,安太师只能道:“母亲在这里等一下,儿子让下人们收拾行李。”

老太君歪在坐榻上翻了一个身,拿背对着安太师了。

“母亲,你就是再恨,父亲的那个女人也还是跟他葬在了一起,”安太师跟老太君低声道:“你心中有恨,儿子明白,你把书泉他们压了一辈子,可你不能这么对儿子的儿女啊。母亲,儿子自认不是宠妾灭妻之人,阿绣也不是…”

“你闭嘴!”老太君突然就坐起身来,冲安太师低喝了一声,脸上是被儿子戳到痛处后的恼羞成怒。

安太师道:“母你差点就毁了安家。”

“让你的那对奴子秧子来杀我好了,”老太君冷道:“我等着他们。”

安太师塌了肩膀,转身慢慢往堂屋外走去。

老太君一直看着安太师的背影,却没有开口再喊儿子一声。

安太师走出了堂屋后,就吩咐伺候老太君的丫鬟婆子道:“太君要去家庵,你们去收拾行李。”

丫鬟婆子们应声之后,忙着去给老太君收拾行李了。

几个被安锦绣派来看着老太君的宫嬷嬷却还是站着没动,默不作声地看着安太师。

安太师跟这几个宫嬷嬷道:“此事我会去跟太后娘娘请旨的。”

一个嬷嬷说:“太师,此事您还是先去跟太后娘娘请旨的好,太后娘娘之前让老太君在佛堂修佛,如今老太君能在安府里走动,这已经是太后娘娘的恩典了。”

安太师看着这几个宫嬷嬷就在想,自己就是把这几个人处理掉,事情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

一个婆子这时端了一碗燕窝进了堂屋,跟歪在坐榻上的老太君道:“老太君,燕窝已经熬好了,您现在就用一些吗?”

老太君面朝里歪在坐榻上,没有理会这婆子。

婆子说:“老太君,您不能跟自己的身子怄气啊。”

老太君还是没反应。

婆子往坐榻前又走了几步,老太君安安稳稳地歪躺在坐榻上,可是这婆子在这一刻就是感觉不对劲。一手端着燕窝,婆子大着胆子,用空着的手推了一下老太君。

老太君的身子被婆子推得动了动,但还是没有反应。

婆子这下子慌了神,把老太君的身子使劲地一扳,看清老太君这会儿的样子后,这婆子尖声惊叫了起来,手里的燕窝也掉在了地上。

安太师在门外还没走呢,听见堂屋里婆子惊叫,忙就转身又进了堂屋。

婆子跪在坐榻下面,已经叫不出声来了。

烛火的光晕之下,老太君的口鼻处都有出血,双目圆睁着,呼吸已经断了。

安太师呆怔地站在坐榻前,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何事。

婆子高举着双手,让安太师看自己手里抓着的小口青瓷药瓶。

“自尽?”安太师看着老太君的尸体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自尽?”横死者不入祖坟,在安府后宅当了一辈家的人,怎么会自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