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泽在想明白这一点后,心里的第一反应不是恼怒,而是庆幸,这种心情随后吓住了白承泽。事情没有按照他的计划来走,他竟然还庆幸?然后白承泽想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对人好真的会成为一种习惯,偏偏他白承泽是个能狠下心肠,却又不容易改变习惯的人。

“王爷,”白登的声音从书房门外传了进来,混在哗哗的雨声里,让白承泽听得不大真切。

白登等了一会儿,看书房里没动静后,又抬高了嗓门,小心翼翼地对着书房门喊了一声:“王爷?”

“说,”白承泽这一次回应了白登一句。

白登说:“王爷,逸郡王来了,您看?”

逸郡王这三个字,让白承泽坐直了身体,跟白登道:“进来。”

白登忙推门走了进来。

“他是怎么来的?”白承泽看着白登问道。

白登说:“郡王爷一个人来的,穿着便服,奴才一开始都没认出他来。”

“带他去书房,”白承泽道:“就说我在小王爷的书房,一会儿就去见他。”

“是,”白登忙应了白承泽一声后,退了出去。

逸郡王白祯,老逸亲王的四世嫡孙,到了白祯这一代,亲王爵递降成了郡王爵。逸王府一家,在宗亲里一向不出声,不出头,代代守着皇陵,说是职责重大,可是试想一下,一个个已逝的帝王能给活人多大的富贵?所以守着皇陵的逸亲王一脉,没人会看轻,可也没人会看重。

白祯听到白登说,白承泽在白柯的书房里时,开口就道:“不是说小王爷病重,被太后娘娘留在宫中了吗?”

白登苦哈哈地笑着,跟白祯小声道:“是啊,这是太后娘娘的恩典,只是我家王爷还是伤心。刚刚王爷进宫想去看小王爷一眼,都没能看成。”

白祯看了白登一眼,没说话,但脸色沉了沉。

“郡王爷,我家王爷现在心情一直不好,”白登边给白祯上茶,边又道:“身子也不如以前好了。”

1116疯女人

白祯没搭白登的腔,端起热茶喝了一口,一张脸阴沉着,生人勿近。

白登不敢再多言了,给白祯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白承泽走进自己这间书房的时候,看见的还是一个周身都笼着生人勿近气势的白祯

白祯看见白承泽后,站起了身来,给白承泽行了一礼,说:“白祯见过王爷。”

白承泽忙上前一步,握住了白祯的手,小声道:“你这么多礼做什么?”

白祯直起腰身,打量了白承泽一眼,白承泽的气色看起来是不好,“你病了?”白祯问道。

“你还是这样,”白承泽笑了一笑,让白祯坐,道:“说话直来直去,我二哥…”说出二哥这个称谓之后,白承泽脸上的笑容一敛。

白祯的心里也不好受。当年他是白承路的伴读,世宗不待见宗亲,所以他这个宗亲之子,在京城的日子一直过得提心吊胆,就生怕自己哪日惹了世宗不高兴,害了自己,也害了逸王府全府。那时候若不是白承路护住,白祯相信自己一定熬不过,那个时不时就能听到哪个宗亲被下旨处死的日子。

白承泽没再急着说话,随手端起茶几上的热茶喝了一口。

“二殿下的尸体找到了吗?”半晌之后,白祯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摇一下头。

白祯说:“那小王爷们呢?我听说二王妃下落不明,她应该还活着吧?”

白承泽放下了茶杯,力道似乎有些失控,茶杯撞在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

白祯看着白承泽,喉咙被什么东西掐住了一般,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我二嫂还活着,”白承泽深吸了一口气后,跟白祯道:“只是我二哥的子女们,”白承泽冲白祯摇了摇头。

白祯看着白承泽摇头,沉默了半天,最后小声道:“都死了?”

“是啊,”白承泽说:“他们想办法送白榕走的,只是白榕出城之后就遇上了韩约,榕儿没能逃走,护送他的侍卫们也无人生还。”

“白榕,”白祯低声道:“二殿下最小的儿子。”

白承泽这一次只点了点头。

“断子绝孙,”白祯边说边摇头道:“二殿下没有夺嫡之心,最后还是这样的下场。”

“是我害了他,”白承泽这一次很痛快地就承认了是自己害的白承路。

白祯看着白承泽道:“二王妃现在在哪里?”

白承泽说:“就在我的府上。”

“我想去看看她,”白祯说道。

白承泽黯然道:“她病了,你,你还是不要去看她了。”

白祯忙就问道:“什么病?”

“一家人都没了,”白承泽叹道:“她一个女人如何受得住?她是被太后从宫里赶出来的,若不是我的手下发现了她,也许我也见不到她了。”

“我想见她,”白祯跟白承泽坚持道。

白承泽看着还是犹豫。

白祯站起身道:“不是我不信王爷,我只是想亲眼见二王妃一面。”

白承泽看白祯如此坚持,这才站起了身来,跟白祯道:“那你跟我来吧。”

客氏王妃住的地方,是那时康春浅住的桃枝园,贤王府里最偏僻不过的一处庭院。

白祯刚走进院门,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尖叫声,没有言语,就是尖叫,动物一般。白祯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停了脚步。

白承泽却没有停步,似是已经习惯了一般,往院中走去。

白祯只得紧随在白承泽的身后。

白承泽到了一间房前停下,跟白祯说:“我二嫂就在里面。”

白祯没有进屋,透过半开着的门,看见客氏王妃那一刻,白祯就僵硬了身体,不知道要如何迈步行走了。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客氏王妃的样子,还是超出了逸郡王爷的想像。

“她失了神智,”白承泽跟白祯解释了一句。

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赤脚,裹着一床被单缩在墙角里,不停尖叫着的女人,不是疯了又能是什么?

“我找大夫给她看过了,”白承泽小声说道:“药吃了不少,可是没什么用,我没见她好起来过。”

白祯看着眼前的这个疯女人,试图再回想一下自己原先记得的客氏王妃的样子,发现两者根本就对不上号,这不应该是同一个人。

一个婆子手里端着药,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看见白承泽后,马上就要下跪。

白承泽把手挥了挥,道:“不用行礼了,你忙你的。”

这婆子端着药进了屋中,在客氏王妃的跟前蹲下身,小声道:“王妃,喝药吧。”

客氏王妃还是尖叫,对这婆子熟视无睹。

几个丫鬟婆子一起上前,按住了客氏王妃,让这婆子给客氏王妃喂药。

被人按住身体之后,客氏王妃大力的扭动着身体,叫出来的声音更加尖锐高亢,这声音几乎能撕裂人们的耳膜。

“她,”白祯往后退了一步。

“没办法,”白承泽却只是愁道:“不按着她,就这药就喂不进嘴里去。”

嘴里被灌了一口药后,客氏王妃大叫了一声:“安锦绣!”

婆子没有停手,客氏王妃也没有停止高声叫喊安锦绣这个名字,神情凶狠,如同在叫骂。

“安锦绣是谁?”白祯问道。

白承泽小声道:“太后娘娘的姓名。”

没有人知道,被逼疯之后的客氏王妃为什么会经常叫喊安锦绣这三个字,是因为是这个女人下手让她家破人亡,所以她恨她,还是发现能把自己从白承泽手里解救出去的人只有安锦绣,所以她这是在求救,这个就是白承泽也想不明白。不过白承泽倒是乐意让客氏王妃这样叫喊下去,让所有听到这叫声的人都能知道,安锦绣是害客氏王妃至此的人。

进了贤王府之后,一直表现冷静的白祯,听着客氏王妃疯狂叫喊着安锦绣这个名字,一拳砸在了门框上。

巨大的声响让客氏王妃的叫喊声更加疯狂,这个失了神智的女人挣脱了丫鬟婆子们的手,在地上打滚,哭喊,甚至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我们走吧,”白承泽转了身,跟白祯道:“这里的人会好好照顾她的。”

白祯快步走进了雨中,一把推开要为他打伞的下人,没等白承泽,便跑了出去。

“王爷?”白登被白祯的这个举动弄得有些无措,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慢慢走下了台阶,抬手接了些雨水在手心里。

白登跑上前,替白承泽打伞。

“让他静一静吧,”白承泽边往院外走,边道:“他跟我二哥在人前不显,不过他是我二哥的知交好友,他受不了这个。”

白登说:“那郡王爷这是去哪儿了?”

“找个地方哭一场,”白承泽说道:“我若是他,我就这么干。”

白祯是真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跪在地上,大哭了一场。白承路几乎没有跟他说过皇子夺嫡的事,但白祯听父辈们说过,夺嫡是如何的胜王败寇,是如何的冷酷无情,如何的凶险异常,可主角们没有一个是白祯认识的人,所以那只是故事。这一次主角成了自己认识的人,自己的好友,白祯才发现,当故事变成了现实,这是一件多么的让人无法接受,直到崩溃的事情。

“听到的事情,如何能有亲眼目睹来的强烈?”白承泽在回书房的路上,跟白登道:“听到我二哥死讯的时候,他一定没有现在这样的伤心。”

白登把手里的伞整个撑在白承泽的头顶上,他这会儿不但身上冷,心里也有点发冷。朋友都能为白承路的死伤心落泪,可他没有见过自己的主人为兄长掉过一滴眼泪。

白承泽在书房里等了白祯能有快半个时辰,白祯才浑身滴着水的回来了。

“先去洗个澡吧,”白承泽体贴地道:“受了凉就不好了。”

白祯没说什么,跟着白登下去洗澡换了一身衣服,再坐在白承泽面前的时候,这位逸郡王恢复了常态。

白承泽看着白祯把一杯热茶喝下肚了,才开口道:“你就不问问我找你何事?”

白祯说:“王爷要说自然会说。”

“其实你心中有数,”白承泽道:“你肯来见我,这就代表,你愿意出力了?”

白祯把空茶杯拢在手心里,小声道:“王爷想让我在皇陵动手吗?”

皇帝要送先皇的灵柩入陵,这是祖宗的规矩,在白祯想来,白承泽找自己,无非就是看中了自己带兵守着皇陵的便利。

白承泽却摇了摇头,道:“你能想到的事,安氏也一样想的到。”

白祯说:“安氏还能不顾祖宗礼法,不让圣上去送先皇灵柩不成?”

白承泽说:“这个她不会,只是你手上的那些兵将,比起上官勇手上的卫**如何?”

白祯顿时就哑口无言了。

白承泽看着白祯道:“上官勇一定会护卫圣上去皇陵的。”

“那谁守京城?”白祯说。

“京城四营,”白承泽说道:“有三营在安氏的手上,还有一营在安书界的手上,有这四营人马,护卫京城足够了。”

“那王爷找我何事?”白祯问白承泽道:“怎么想,我也帮不了王爷你什么。光在兵马人数上,我就不是上官勇的对手。”

1117这就是夺嫡

“我没打算在皇陵动手,”白承泽跟白祯说道:“安氏一定会有准备,就像你说的,光在兵马人数上,你就不可能是上官勇的对手。”

白祯说:“那王爷的意思是?”

“我想安氏要安排好圣上去皇陵的事宜,至少要用上半月或者一月的时间,”白承泽道:“这时间,足够你把手上的兵调出皇陵了。”

白祯大吃了一惊,微微瞪了眼睛看着白承泽道:“你让我把兵调出皇陵?这怎么可以?”

白承泽小声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白祯在椅子如坐针毡,最后跟白承泽道:“我听说柯小王爷是李钟隐的弟子,安氏现在将小王爷扣在了宫中,所以,所以李老元帅那里,你没办法动用他的人马了?”

白承泽知道就知道白祯不是个糊涂人,从接到自己的那封秘信后,这人就一定把事情方方面面都想好,弄不好,连守陵的那支军,这个人都已经布置好了。

白祯等在那里,他不是个糊涂人,同时也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在白承泽没有给他一个回话之前,他不会再说第二句话。

“李钟隐只是一个引安氏分兵的诱饵,”白承泽说道:“安氏现在一定认为,我想借着李钟隐在军中的根基与人脉,在洛城那里起兵。”

白祯道:“安氏上当了?”

“她想杀柯儿,就说明她上当了,”白承泽低声道:“她想逼反李钟隐,把老元帅从暗地里,逼到明面上,这样她就好直接派兵剿杀,连同我在内,把我们这些人,一网打尽。”

白祯沉吟了一下,道:“李老元帅在军中的人,安氏能一网打尽?她知道谁是老元帅的人?”

“这个你不用替她担心,”白承泽笑道:“军中谁是李老元帅的人,她应该已经清楚了。其实我若不安排几个李老元帅的人去洛城,安氏也不会相信我要依仗李老元帅的。”

白祯说:“所以李老元帅不会反?”

白承泽说:“他会反。”

“因为柯小王爷?”

“这个逸郡王你就不用操心了,”白承泽看着白祯笑道:“我有办法。”

“李老元帅反了,对祈顺江山来说,不是什么好事,”白祯说道:“王爷,战火一起,生灵涂炭,您想好了吗?”

“李钟隐还没有涂炭生灵的本事,”白承泽道:“安氏手上的兵马对付他,根本就是不在话下。”

白祯皱眉道:“你这是在让李钟隐去赴死吗?”

“求富贵当然要付出代价,”白承泽说道:“若是我这里进展顺利,他只要在洛城多撑些时日,那他日后就是从龙之臣。”

“若是撑不过?”

“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白祯突然冲白承泽笑了笑,他觉得白承路对他的这个弟弟有一句话说的很正确,白承泽是个无情的人。这个人还真的是无情,说一个人,不,说一个家族的生死,说的跟见面打招呼,问声好一样。

白承泽看着白祯脸上出现飞快,消失也飞快的笑容,说:“你不是李钟隐,我没有保住我二哥,对你,我会尽力保全的。”

“尽力?”白祯道:“那也就是说,我们逸王府也有可能会死?”

白承泽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这间书房,似是想让白祯仔细看看他的这间书房一般,跟白祯说道:“我也可能会死,跟我二哥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白祯的面部神经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两下。

“安氏若是失败,那她,浔阳安氏,元夕上官氏,太后一党的家族,官员都会死,”白承泽跟白祯小声说道:“反过来也一样,我若失败,贤王府上下,我门下的官员,那些世族大家无人可逃过这个死劫。”

白祯听完了白承泽的这句话后,过了很久才把头点了点,说:“这就是夺嫡。”

白承泽一笑,道:“我二哥跟你说过?”

白祯又把头摇了摇,说:“他不会跟我说这些事,二殿下不是争强好胜的人。不是为了王爷,二殿下也不会被安氏视为眼中钉。”

“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在魏太妃生辰那日起兵,”白承泽说道:“云霄关的事,我可以跟你解释。”

“云霄关,”白祯说道:“我听到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

白承泽说:“那逸郡王你信哪一种?”

“我不知道,”白祯说道:“我也没兴趣知道,问王爷,问上官勇,我都不可能问出什么来。”

白承泽说:“这种事只能看你相信谁。”

白祯心说,我也不信你白承泽。

“你来我这里,是因为我二哥,”白承泽很有自知之明地道:“你若不愿帮我,那我就当你今日没有来过。”

白祯说:“二王妃你准备怎么办?”

“我会找地方让她安养此生,”白承泽说道:“不管怎么样,她是二哥的正妻,我与她之前关系再不睦,她也是我二哥喜欢的女人。”

“王爷你有多大的把握?”白祯又问道。

“五成,”白承泽伸右手,竖着五根手指,冲白祯比划了一个五字。

白祯倒吸了一口气。

“安氏是个很厉害的女人,”白承泽道:“在她的手上,能有五成,已经是很大的胜算了。”

白祯分辨不出白承泽这话里,有没有夸大其词的成分,道:“安氏不过是个女人。”

“垂帘听政的女人,”白承泽说道:“周孝忠刚刚被她赶出了朝堂,周相是我父皇很依重的朝臣,门下弟子也不少,如今被一队白虎大营的兵马看在相府里,说不定哪天就会人头落地。一代相国,下场也不过如此。”

“你跟我说安氏厉害,是想吓唬我?”白祯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摇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只有五成的胜算。”

白祯盯着自己对面的书架看,白承泽若是让他在皇陵动手,他心里还有些底气,毕竟他和他手下的那支军队,熟悉皇陵那里的山势水情,那里是他的地盘,就算是失败,他也知道可以从哪里逃走。可是现在白承泽让他把军队带出皇陵,问题一下子又变成了选择题,他到底要不要陪白承泽赌这个只有五成的胜算?

白承泽将茶几上煮沸了水的水壶拿起,往空有茶叶的茶杯里一倒,水将茶叶冲泡地从杯底浮起的同时,水蒸气也氤氲了白承泽的脸,让这个本就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更加的温文了。神情平静,专心冲泡茶水的白承泽,真的能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

白祯回过神的时候,白承泽已经送了一杯新泡的茶到了他的面前,白祯低头看看浅碧色的茶水,问白承泽道:“王爷你想我把部下们派到哪里去?”

“我不能让二殿下白死,”白祯看向了白承泽道:“我是二殿下伴读的事,现在无人提及,不过我也不可能在安氏的手下得到重用,也许到了最后,守皇陵的差事都轮不到我们逸王府了。”

白承泽说:“那你这是为了我二哥,也为了富贵?”

“我要不现在就去宫里,把王爷要趁圣上送先皇入陵寝时作乱的事,告诉安氏,”白祯说道:“要不我就只能跟随王爷你赌一回。王爷,从你跟我说,要我把军队调出皇陵的时候起,你就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了。”

白承泽笑了笑,道:“你可以进宫,安氏会因此重谢你。”

白祯问:“那王爷你会放过我吗?”

“安氏现在不想让江山遍地烽火,所以她就算知道了我的打算,她也不会杀我,”白承泽说道:“我再想办法就是。”

白祯垂下眼眸,低声道:“我不会与安氏为伍的。”

白祯做出自己的选择之后,白承泽便说道:“我们就在京城动手。”

“我麾下兵马有两万人,”白祯说道:“说起来不少,可是王爷,京城四营,任一营的兵马都比我部的兵马多,在京城,光靠我这两万兵马,你能做什么?”

“劫杀,”白承泽道。

“好,”白祯说:“劫杀不用太多人,可是王爷,京城外多了两万人马,你要怎么瞒过安氏的眼睛?只怕我们还没有动手,我与我的两万兵马,就已经死在安氏的手上了。”

“你手上没有两万兵马,”白承泽说道。

“你得除去那些你信不过的将官和兵卒,”白承泽看着白祯道:“逸郡王,你能带到京城来的人,最后不过一万人。”

“那那一万人?”

“死人的嘴才是最可靠的。”

一举杀掉一万兵将?白祯手里的茶杯几乎无法平平稳稳地端在手中。

“朱雀大营的主将庆楠为了杀我,放火烧了三塔寺的不少佛堂和禅房,”白承泽没去看白祯微微发抖的手,跟白祯道:“三塔寺一定得重修了,你的人会是重修那寺庙的工匠,寺中的僧人,一万人,那座寺庙足够你们藏身。”

白祯说:“寺中的僧人能为我们守口如瓶?”

“我的手下在那寺中已经出家多年了,”白承泽说道:“他们会想办法,为郡王你,还有你的部下们准备好藏身事宜的。”

1118我为鱼肉

什么叫要准备藏身事宜?这个问题白祯不愿去想,跟白承泽道:“兵马上路,沿途一定有安氏的眼线,我们如何到三塔寺,又不被安氏发现?”

“商队,”白承泽说道:“京城每日这么多的商队来了又走,南来北往,扮作商队最容易掩人耳目。安氏就是有心提防,她也不能断了京城人的营生。”

“我的人到了三塔寺,之后呢?”白祯又问。

“之后?”白承泽看着白祯,很宽容地一笑,似乎在说,我原谅你的冒失。

白祯说:“我问错话了?”

白承泽说:“先把你的部下们带到三塔寺后,我们再作打算吧。”

白祯马上就道:“这种事还能再作打算?王爷,您总要让我心中有数才行。”

“去皇陵的路不是只有一条,”白承泽道:“现在我还不如道安氏会选哪一条路走,我如何打算?”

白祯无话要说了,喝完白承泽亲手为他泡的茶,起身就要告辞。

白承泽道:“再等一下吧,你进了我的王府,安氏那边就算还不知道你是谁,但你已经被她盯上了。”

白祯说:“我进府时,你的府外没有人。”

今日这样的大雨天气,无事的人不会出来淋雨玩,所以大街上的行人相对稀少,到贤王府这里就是门可罗雀了。

白承泽笑道:“眼线不会站在明处给你看的。”

白祯有些着急了,“这样我还走不了了?”

“过一会儿,我让白登送你出去,”白承泽说:“你自己路上要小心。”

白祯又坐了下来,把头点了点

“吃些东西吧,”白承泽说着话,把白登叫进书房里,让白登去给白祯准备些吃的来。

白登领命退下之后,白祯跟白承泽坐在书房里,该说的话都说完了,白祯觉得自己找不到什么话题跟白承泽说了,他也没兴趣跟白承泽缅怀白承路。想了一会儿后,白祯才又开口跟白承泽道:“小王爷的事,王爷你要怎么办?”

“他不会有事,”白承泽听到白祯问白柯之后,脸上笑容的温度降了几分,低声说道。

白柯进宫之后,李定轩几个人跟着白登出城绕了一圈,随后听到贤王府的一个侍卫来报,说白柯出事,太后要对贤王府下手的骇人消息,一行人正准备绕道往洛城跑的时候,又听到白柯被太后留在宫中养病的消息,几个人又跟着白登回到贤王府。这一来一去,让李定轩几个人在贤王府里寝食难安,听说白承泽回来了,几个人想去求见,却又听说王府来了客,几个人就只能在李定轩暂住的屋子里干等着。

白承泽让白祯安心用饭,自己走到了李定轩住着的客房门前。

李定轩几个看白承泽自己过来了,忙都起身相迎。

白承泽让几个人都坐,开口就跟李定轩道:“柯儿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李定轩怒道:“太后想干什么?她想要杀小王爷?”

白承泽摇头长叹了一声,道:“我为鱼肉啊。”

这就是躺着任杀任剐的意思吗?

李定轩几人原本就心急火燎了,这下子更是坐不住了。

“你们速回洛城去,”白承泽感叹过后,又道:“只要柯儿无事,还望老元帅多多忍耐。”

李定坤说:“太后是要关小师弟一辈子?”

白承泽摇头道:“本王进宫之后没有见到柯儿,他的生死,现在…”

白承泽看着像是伤心难过之下没办法把话说完,李定轩等人则是心直接就凉了。

兄弟几个都看李定轩,等着李定轩拿主意。

“王爷只是让我们忍耐?”李定轩问白承泽道。

白承泽说:“你们如今在我这里也不安全了,还是回到洛城比较好。”

李定轩盯着白承泽看了片刻,道:“王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等,”白承泽只给了李定轩一个字。

李定坤这时说:“王爷急着让我们走,是不是太后那里已经有动作了。”

白承泽没有答话,只是道:“诸位现在走最好。”

白承泽话说的不紧迫,可话意让人感觉情况危急。

李定轩起身给白承泽行了一礼,跟兄弟几个道:“我们走。”

“我不能送你们,”白承泽坐在椅子上,看着李定轩几个人道:“一路小心。”

李定轩几人无心说话,都只冲白承泽点了点头。

与李定轩几个人话别之后,白承泽再走回自己书房的时候,白祯已经用过了饭,由白登伺候着洗脸擦手。

“饭菜的味道如何?”白承泽问白祯道。

“王爷今日不去上朝?”白祯却问白承泽道。

“我这会儿病了,”白承泽说:“再说,我就是上朝也做不了什么,不如不去。”

李定轩七人冒着大雨从一扇小门离了贤王府,打马往南门跑去。一直到他们顺利出了南城门,上了南去的官道,几个人提着的心才往下落了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