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帝城之内,也只能先让管事儿的公公瞒着。这公公唤名安德路,前朝之时不过是个掌灯的,因犯了点儿小事要被乱棍打死。恰巧,被在冷宫外练剑的萧晴瞧见,将之救下,且提拔至如今此等高位。

救命之恩安德路不敢忘,甘愿为薛、萧夫妻两肝脑涂地。皇帝私自出宫的例子前朝不是没有,见陛下态度坚决,他提议道:“不如对外宣称,陛下正研写新国法,故此需要闭关一些时日。”

薛辰逸理了理自己的麒麟铠甲,拿起宝剑时,手上竟有些微颤。若能同阿晴一起驰骋沙场,那是何等豪迈?不同于雪月风花下的温柔,想起当日阿晴夺擂旗、挟皇后,那等飒飒英姿依是盘在他脑中,磨灭不去。

他委实觉得自己是娶了一个前古未有的奇女子,提剑跨马上战场,她是千军万马中一朵嗜血之花;身着丝罗锦绣衣,她是万千娇花中最为艳丽不争的一朵。此生有这一妻,足矣。

“吩咐下去,加紧人手看住建安公主。”他的家人皆在建安,然建安公主在他手中,两者持平,倒也不担心什么。建安王那老家伙,极爱这一闺女,凭借那老家伙的脾性,定会好好待他的家人。“对外便宣称,寡人两月后同建安公主大婚。”

这消息自然是传去给建安王听的,他虽不是个治国之才,却也晓得将后事安排妥当;

安排好朝中事物,薛辰逸连夜赶往青坡大营,趁夜色率领千余铁骑兵奔赴沁阳;一路换马不换人,知道的人只道是薛辰逸舍不得在前线的妻子,连夜派遣了千余铁骑兵前往沁阳,却不知带头的将军,正是他本人。

连日奔波薛辰逸并不觉辛苦,只是他这眼皮儿是越靠近沁阳,跳动地就越发厉害,不知吉凶。他向来不信预兆之事,只道是自个儿没休息好。

过最后一道鼏谷关时,驻关的守将曾是薛辰逸手下的兵,唤名李青。这人在薛辰逸手底下也算勇猛,鼏谷关乃一大关,薛辰逸欣赏这人能力,一年前便提拔了他来守鼏谷关。李青听闻薛辰逸称帝,下面诏令下来时,他还有些错愕。如今见陛下亲临,不胜惊喜,忙去城下迎接;率领守关将士,行跪拜帝王之礼。

薛辰逸几乎是毫无征兆地突然称帝,底下的人虽不反对,却也一时难以改口。还是一如既往将军、将军的叫唤。过了鼏谷关便是沁阳城,打听到前线并无异常,萧晴并未发兵攻城,薛辰逸倒也送了一口气。这才在鼏谷关稍作歇息,在关内摆肉宴犒劳诸位铁骑兵。

连日来,这是他们吃得最为温饱的一顿,烈酒过喉的炽热感,使得人浑身畅快!李青烈酒上头,本市性子豪爽之人,酒一过肚,便实诚地说起话来:“将军,我李某别的不敢说!单说忠心,谁有我对将军忠心?当年将军如此提携莫福将,可他却视将军如敝履,如今他背叛将军,总有一日!我会替将军,杀了他!”

薛辰逸惊愕:“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莫福将受吾命前往沁阳救人,被陈泽抓住,如今生死未卜,何谈叛变一说?”

这会儿子,李青满脸诧异,怒道:“大将军竟不知莫福将叛变之事?前几日,莫福将从沁阳赶来我鼏谷关,好说大家曾兄弟一场,我自是好酒好肉的招待!哪知,那畜牲竟是陈泽派来说服一同叛变的走狗!”

莫副将跟了他许多年,于他亦师亦友。叛变?这是薛辰逸万没想到的结局,亦有些不大相信。

若莫副将叛变为实,又是何时起投靠的陈泽?

薛辰逸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想起萧父在婚宴上暴毙之事。也怪不得查了许久没有线索,若那件事乃莫副将所为,一切便顺理成章了。他眸子一垂,紧抿着嘴唇,眼底闪过一丝寒光,如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这么多年相处,莫副将竟有这种能耐,当真让人心寒。

莫副将是从何时起开始叛变?又是为何要背叛他?这些细节薛辰逸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自认为从未亏待过他。薛辰逸直觉脊梁骨一寒,身边亲信叛变,于他来说无疑不是一个打击;此时思绪乱翻,此刻他只担忧萧晴,若她和自己一样信任莫副将。

后果,不堪设想。

沁阳城外,齐军大营;这会儿已是卯时,天边微亮,营中已燃起炊烟缕缕,兵士们开始燃烟做朝食。阿丙带人从山上归来,一队人骑马回到大营,马蹄子卷起的灰尘落尽正在搭灶煮饭的锅中。

阿丙这回已是饥饿交加,翻身下马,冲着底下士兵问道:“将军的人,可有回来?”

手下士兵替他牵过马,回道:“不曾,只怕没那么快。”

这会儿军中那些老将军们,坐在一个营帐里用食。进食间,拿萧晴只带十人进城当笑话。直道她是妇人之见,他们也做好了将她尸骨送回帝都的准备。杨老将军在薛辰逸手底下敬忠职守,他此生只佩服薛大将军一人,如今薛辰逸称帝,他也洋洋自得,毕竟薛曾虚心请教过他,一直以来拿他当老师看待。

此一战,萧晴不听他劝阻,非得一人前往沁阳;他心中怒意难平,更多的想法是:小小女子,毫不知个天高地厚。待城中传来你战亡消息,我便以主将之名带兵冲入城中,将那些个宵小之辈杀个措手不及!

其它营的将军也十分尊重杨老将军,毕竟被一个女人管制着,脸上无光;若是主将换成杨老将军,那便皆大欢喜了。

阿丙坐在灶头前猛灌了几口水喝,只见有士兵急匆匆去了那些老将军用食的营帐。他放下手中的器皿,眉目一紧,莫不是萧将军在城中出了什么岔子?他忙跟了过去,进入帐中时,正挺那名士兵在给杨老将军通报:“莫副将此时正在门外,身上多处受伤,体力已有不支;我等本想接莫副将进营医治,可萧将军临走时,曾下军令,她不在期间,不许任何人进营,当今帝王也不成。”

杨老将军白花花地眉毛一扬,一拍食案道:“那莫副将定是从沁阳逃出来的!怎能将之挡在营外?快快迎进来!”

那士兵犹豫:“这…萧将军下令在先。”

这时候提萧晴,杨老将军心里自是不舒服,眸子一沉,道:“迂腐!莫副将乃王上身边副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快快迎进来!”

萧晴既下令不让任何人进营,必然是有她的理由。军营中鲜少有人拜访,她下这种命令岂不显得多此一举?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阿丙深知萧晴是个全面具到的人,既然下了这种命令,定然是有所考虑。他忙上千跨了一步,拱手对杨老将军道:“萧将军聪明睿智,面面俱到,她定不会白白顾虑这些。莫副将重伤,我们便派军医在营外给他医治,待将军归来,自有断夺。”

杨老将军脾性极倔,她还有命回来么?这件事,他说来算!“放莫副将进营!”

阿丙拱手跪地:“老将军,不可!若当真除了什么岔子,我等如何同萧将军交代?”这些个老家伙,当真是顽固不化的一群老废物!萧将军在城中拿命拼,他们却在这里吃吃喝喝,违背军令!

毕竟他实权不够,比不上这些老将军德高望重。只好妥协,放莫副将进了营。哪儿知还未到中午,粮仓大火,火势迅猛连烧三营。庆幸的是,萧晴对火灾早有顾虑,是按地形、风势布营。粮仓同重要器械营,皆在军营尾巴上,又因风势向东,只烧了三个营,火便自个儿灭了。

然粮仓之中的粮食也不多,萧晴为防有人有偷袭烧粮仓,扎营那日便将一月的粮食分发给了士兵,由着士兵自个儿保管。当时此举颇受那些老将军反对,先下看来倒是捏了几把汗,不由对萧晴心生几分佩服。

粮仓火势刚灭,营中士兵还未曾反映过来。边听大营外千余骑兵浩荡而来,一时间羽箭漫天,让人措手不及。这时,萧晴在大营边缘留下的精兵便起了抵挡作用,不至于让我方士兵溃不成军,给了他人准备的机会。

一场大火虽损失不大,却让军中人心惶惶,加之突袭,当真是让那些老将军们措手不及。最气愤地莫过于阿丙,早先便竭力阻止杨老将军放虎归营,却不想那几个老东西自以为是的很。

现在倒好,对方果是叛将!

行军打仗,最怕同猪一般的战友共事;好在先前萧晴考虑地面面俱到,不至于让大军崩盘。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这篇文波折太多,索性开了另一篇文缓解。

盗文、丢存稿、丢大纲,让我心灰意冷。。。。还是慢慢填完吧,更新时间不能保证,主更新文。

第52章 困境

萧晴在军营中早有部署,陵军此番偷袭并没有讨到什么便宜;陵军几千铁骑在靠近齐军大营时掉入她一早便设立的陷阱中,但凡营中有异常,戍营外的兵将便会拉动控制木桩陷阱的草绳。

陵军冲刺在前的骑兵连马带人纷纷滚下低坡,齐军便趁势而起,乱箭攻之。

此番偷袭,使得两方元气大伤。萧晴为自己的留下的后招,让齐军的那些老将军们倒吸口了凉气。若不是萧晴早布下防范,怕是齐军大营不保。

阿丙带人清理了被烧的粮仓,清点了一下军中受伤的士兵;见军营中一片狼狈,他不由沉了口气,一双眼睛锐利如刀,手握长剑步入营帐中,怒目圆睁瞪着那些还沉溺在恐慌中的老家伙,声音中夹带着几分讽刺:“诸位老将军,这回可是服了萧将军了?若不是萧将军早有部署,后果如何自不必我多说。”

半日前还意气风发、居功自傲的杨老将军,这会儿却是没了声音;之听他低叹一声,脸上褶皱干如沟壑,一时竟无话可说。

又等了半日,萧晴仍旧未曾回营;阿丙一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得遵从军令守在营中;他坐在营门前镇擦拭兵刃打发时间,却听营外马蹄隆隆,卷起漫天灰尘。

阿丙拔了剑,浑身肌肉紧绷:莫不是陵军再次来袭?

他忙吩咐营中士兵准备迎战,然守在一里开外的兵卫骑马前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马,单膝跪地,嗓音极为尖锐报道:“王上率领铁骑亲临,请诸位将军速来迎驾!”

听见营外有动静,杨老将军再也按捺不住,忙整装待发提剑冲除了营帐;一听是王上亲临,忙招呼手下将士要出营迎接;

阿丙却竭力制止:“老将军这么快便忘记了火烧粮仓之事?萧将军曾吩咐,就算是王上亲临,也不可让他入营!您老才放了一个叛将进营,犯下大错,难不成还要重蹈覆辙?”

那些老将们纷纷没了言语,杨老将军也不再说话,只静等薛辰逸进入营区。

半柱香后,薛辰逸率领千余精锐铁骑抵达营地,却被人拦在营外;他知道昨日军营被袭,好在无甚较大损失。

隔着几层防卫,阿丙对他拱手解释道:“萧将军有令,她不在期间,纵是王上亲临,也不可进营。故此,得委屈王上在营外一里之外扎营。”

薛辰逸眉目一挑,他的阿晴竟有这等气魄?

铁骑将军倒咽不下这口气,他们随王上千里迢迢赶来,竟被一个女人下令阻挡在外?冲着阿丙发怒道:“放肆!这天下是王上得天下,何时轮到她下令阻挡王上!”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萧将军手持虎符,我等听她军令理所应当。”阿丙眼神坚定,对薛辰逸很恭敬:“望王上理解,军令如山,我等不敢违背。不过,将军临走前给我留下一道密令,若她十一个时辰仍未归营,领将便由杨老将军暂时担任。现下已过去八个时辰,王上可再等等。”

杨老将军也赶来迎驾,对着防界限外的薛辰逸道:“如若三个时辰后萧将军仍旧未归,末将便恭迎王上入营。”

话已至此,薛辰逸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定定然道:“那我就在营外等三个时辰!”

触犯王威的恰是他心爱之人,他也不好责怪什么,他只盼六个时辰后,萧晴能平安归来。

沁阳城内,萧晴得知军营被偷袭,眉目一蹙,额前碎发下压了几分阴沉。

以陈泽为首的几员大将,包括刘讯芳在内皆中了她的毒,如无解药,后果可想而知。两军交战,纵她和这一屋子的人有些交情,也不能轻易给他们解药,这是她成事的唯一筹码。

陈泽等人被萧晴困于房中,门外的士兵不敢入内,只是按时派人进来送些食水;得知此次偷袭,陵军未曾讨到什么大便宜,萧晴则松了口气。

她坐在书案上,望着陈泽:“阿泽哥哥,这次你我打个平手;你我签下契约,联手同齐国对付各个诸侯国,届时天下两分,互不侵犯。”

“呸!卑鄙!用这种手段威胁我王兄签订契约!亏得我王兄拿你当亲人!”陈七巧瞪了她一眼。

这位公主性子泼辣,萧晴一早便见识过。这会子任由她泼辣,拔了短剑朝她走过来,将冰凉的剑刃抵在她脸上,声音清冷:“公主若想保住这张美丽的脸,最好不要多说话。”

“萧晴!你伤了我,定出不了沁阳城!”陈七巧情绪起伏极大,只恨中了萧晴的毒浑身无力,否则她非得用长鞭抽开萧晴的皮肉不可!

“小晴儿的提议可以考虑。”刘讯芳踌躇了一会,对陈泽说道。

“军师!难不成你也帮着这女人不成!”陈七巧气得浑身发颤,都这个时候了,他们的军师还向着这个女徒弟不成?

刘讯芳不去理会陈七巧,接着说:“陵王起事之因,是想为子陵王报仇;如今小晴儿也算是替子陵王报了仇,东齐国也已改朝换代,咱们倒不如同小晴儿联手。相比其他诸侯国,陵王兵力最弱,一路取胜不过靠的是谋略和运势。若我们能同齐国联手,剿灭其它诸侯国,届时两家分利享天下,如何不能?”

是这个理儿,萧晴也道:“阿泽哥哥,你我如同亲兄妹,你要权利,我跟夫君只要安乐。其中利弊,你可自己权衡。”

陈七巧见陈泽不语,任性道:“王兄!我才是你亲妹子!体内同流的是父亲的血液,你对待这女人如亲兄妹,你将我置于何地?”

“闭嘴。”陈泽眉头舒展开去,抬头对上萧晴那双慧黠的眸子,点头道:“好,我军愿意跟薛辰逸合作。”

萧晴笑了笑,收了短剑,盘腿在他跟前坐下:“合作之前,你得再应我一件事。”

“何事?”陈泽看着她,

“杀了莫副将。”萧晴豁然起身,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我离开大营之前,已经下过军令,部署严密。你们竟能偷袭成功,必然是有人帮衬着你们。能有此能耐的,怕是只有莫副将了吧?他明面儿上是我夫君亲信,实际上是你的细作。”

陈泽笑而不语,只望着她。

她顿了顿又道:“我父亲,必是他杀的。”

“义父之死的内情我丝毫不知,是莫副将擅作主张。”陈泽望着她,眼神坚定。

莫副将年轻时,命是子陵王所救;在子陵王府落败之时,他便存了复仇的心思。之后联络上陈泽,成为陈泽的细作。

至于萧父之死,也确实是莫副将所为。

“我信你。”她同他也算有青梅竹马情谊,萧平于他有恩,他倒不至于对萧平下杀手。

见所有人都偏向萧晴,陈七巧愤然不服。可在这里,她除了仗着自己是陈泽亲妹外,并没有其它权势。

同他们达成协议后,萧晴给他们服下解药;陈泽下令开城门,迎接齐军。

陈泽设宴款待萧晴,宴席结束后,她带人驾马回营;回营路上会经过沁阳城外最高的山,因她太过于相信陈泽,在山上遭到了陵军偷袭,身下的马忽的嘶鸣一声,翻到在地。

千钧一发之际,萧晴取了剑从马背上跃下;回头一看自己带来的士兵,皆掉下马背,卷入飞扬的尘土之中。

因为脚下不稳,她险些滚下山崖,好在她将剑刺进峭壁中,借力而上,稳稳落在了地上。

山顶风大,吹得萧晴长发翻飞,下裳猎猎作响;她扔了手中剑壳,定定然瞧着眼前将她围住一圈人。

少顷,一道长鞭腾空而来,她灵敏躲过;那条长鞭将她身后的巨石劈开,让她心生余悸;

好险。

不用看便知,这般恶毒不留情的长鞭,是陈七巧。

陈七巧穿一袭战袍,手中握着条长鞭,缓缓走出,她眯了眯狭长的丹凤眼,对着萧晴揶揄道:“怎么?没想到是我?”

“陵军之中,除了你想杀我,还会有谁?”萧晴冷冷看了她一眼。

陈七巧傲慢哼了一声:“萧晴,你迷惑我夫君也罢,现在竟迷惑了我王兄、军师!今日我便杀了你这个祸害!”

说着,她手中的长鞭如火舌般朝萧晴袭去。于此同时,萧晴的人同陈七巧的人厮杀在一起,霎时间,刀光剑影,嘶杀声起。

萧晴侧身躲开,手背一翻,长剑在她手中转了几个花样,她用剑刃缠住陈七巧的长鞭,手腕一震,将长鞭隔得粉碎。

陈七巧咬牙朝她踢来,萧晴抬腿将她踢开一丈距离,使她狠狠落在了巨石上,内脏受力压迫,胸腔一热呕出一口鲜血来。

对方人多势众,萧晴回身之时,自己手下已被尽数绞杀。

她咬牙切齿,双重握住剑柄,双眸血红,纵身一跃,朝陈七巧刺去;她从上落下,将雪亮剑刃直直插入陈七巧心脏。

也正是趁着她杀陈七巧的空挡,余下士兵朝她杀来;她避之不及,右脸被刀刃割了一条长口;

爱美之心人皆有,何况是身为女子的萧晴。

作者有话要说:恢复更新,结尾中。

第53章 变数

萧晴一剑挥斥而出,踏石而起,借着剑气将围攻者逼开一段距离。陈七巧被刺了一剑,还有些气息,这会子心里满是愤怒,从地上翻腾起来。恰巧萧晴手腕一翻,用力将剑朝空中一掷,宝剑在空中打了个璇儿,利落地割破了陈七巧的脖颈。

这会儿子,陈七巧是彻底地,没气儿了。

萧晴觉着自己脸颊火辣辣地疼,抬手,用微微卷起的手指探了探,满手的血液。

她有片刻失神,纵她满腔自信来这一趟,却算漏了陈七巧这一茬。围攻的陵军,不知她是何人,只知道她是陈七巧要杀的人,且也是杀了陈七巧的人。

陈七巧死了,他们不好回去交差,唯有杀了眼前的女人,替陈七巧报仇。

“你们可知,我是谁!”萧晴握紧手中的剑,小心翼翼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渍。

除了心疼自己脸,她这会儿也气极了。

“我是齐国,萧晴!”她不给围攻的一十几人任何反应的机会,抓起陈七巧的尸体朝着他们掷去;围攻的陵军立马慌了神,一时不知是去接陈七巧的尸体,还是继续围剿眼前这个自称“萧晴”的女人。

若对方真是齐国女将,那他们岂不是…犯下大罪?

在这之前,陵王已经同齐国签订盟约。

也正因他们片刻的愣神,萧晴拾了自己马背上的弓箭,拔出六只箭,纵身跳在巨石之上,一弓六箭,飕飕腾入空中;六只箭在空中如灵蛇一般,穿过六名士兵身体,打了个弯,尽数没入其它士兵身体之中。

不过几刹,围剿者被萧晴尽数射杀。

无一幸免。

射完这几箭,双萧晴双腿一软,瘫软在石头上,抬起手背挨了挨脸颊上,冷风一吹,疼痛感更为强烈。她并非铁人,一夜未眠,加之她方才耗费了太多体力,这会儿实在撑不住了。

她拍拍战马,摔倒的马长啸一声,立马站了起来;她十分艰难地翻身上马,整个人靠在马背上,已然无力。

身后传来隆隆马蹄声,尘烟过后,马队稍稍近了些,她才看清,是林铭聪。

一个时辰前,沁阳城设宴款待萧晴,庆贺两军结下盟约。陈七巧负气,并未参加宴席,身为夫君的林铭聪也劝她不住,任由她回了将军府。

萧晴带手下离开沁阳后,林铭从也带人回了将军府;回去他才知晓,陈七巧擅作主张带了支精兵去劫杀萧晴。

林铭聪少年时喜欢萧晴,此后许多年更是以娶萧晴为目标;萧晴虽嫁了薛辰逸,他断也不会无情,不顾她生死;他也来不及上报,带了将军府的兵便朝山上赶。

哪儿知道,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望着一地的尸体,血液染红了黄沙,血腥一片;林铭聪勒住马,翻身下马,踏过尸体,直径走到陈七巧的尸体前。

心中情绪复杂,他抱着妻子的的尸体半晌说不出话,到底是一夜夫妻百夜恩,说无感情,怎可能?

少顷,他蹙眉望了眼马上无甚力气的萧晴,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他将陈七巧缓缓放下,埋下头,手握着腰间的刀柄,不住地发颤。

身后的副将拔了剑要朝萧晴砍去,被他挥手止住。

副将疑惑不解望着他,压抑着怒气,喊了声将军:“将军!纵平时公主刁蛮任性,可她始终是你妻!公主已有两月身孕,你就忍心看着她惨死他人手中,而无动于衷?”

这件事,副将不提,林铭从也是知晓的。可经这一提,就像是刀子似得,捅进林铭聪心里。他终于还是对萧晴拔了剑,眸中包含着怯懦、不忍…

他道:“萧晴,你杀我妻,我可当她是咎由自取;可你屠我子,我断不能纵容你。”

萧晴也是一惊,她没想到陈七巧有了身孕。

她握着剑从马背上溜下来,将剑插进沙土中,问他:“你想报仇?”

她没想过,曾经拿她当妹子的林铭聪,有一天会对她刀剑相向。人的情绪当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分别那般多年,往日的兄妹情分就这般被岁月蹉跎走了?

萧晴又觉着讽刺,她本就是个死过一次的人。可重活一世,仍旧逃脱不了被这些所谓的“情”束缚。

“我并不知她有身孕,她想杀我。”萧晴看着她,一字一顿说道。

林铭聪双眼血红,手中依旧颤抖,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她杀的,毕竟是他妻子,跟他的骨肉。

“林大哥,现天下几分,陵、齐两军达成盟约。陈七巧违背盟约,当诛!”萧晴蹙眉望着他,声音有气无力:“你驰骋沙场这般多年,这点道理,不懂?”

林铭聪的意思他明白,他丢了手中宝刀,测过身去,声音很低:“你走吧。”

萧晴沉了口气,若这个时候跟他动起手来,她胜算极低。她转身牵马,咬牙翻上马背,方才松了口气,右肩猛地一紧,身下的马嘶鸣一声,她整个人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这一箭让她措手不及,她想翻身起来,却没了什么力气。背后被人猛地一踢,整个人滚下了山坡。

一切来得太突然,跌下山崖时,她望见林铭聪那双血红的眸子,失望地阖上了双眸。

女人和男人的区别,便由这场战役体现的淋漓尽致。

萧晴不怪林铭聪无情,只怪自己重生再为女人。

若说再死一次,她有什么舍不得的。

便是表面看似刚毅,实则憨傻的薛辰逸。

薛辰逸为了娶她,牺牲了忠义之名。

她的身子不停的往下坠,耳畔风声刺耳凛冽,割得她脸颊赤辣辣的疼,眸子被风吹得也不大能睁开;恰然见,她靠着意志,拔出了藏在腰部的短刃,用尽力气,胡乱插入陡峭崖缝之中。

刀光火石剑,她往下坠的速度缓了些,好半晌才能睁开眼睛。

在刀刃断裂之时,她手快抓住崖壁上的树根,免了继续下坠的危险。手臂受力,肩部伤口受力撕扯,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今天才知道妇人之仁,到底指的是什么。

她往下抬头望着崖上,又低头望了眼崖下,皆是一片白雾茫茫,看不见天,亦看不见底;她将双脚缠绕在树根之间,倒挂在崖壁上,腾出手,抽了自己结实的腰带;她将短刀刀鞘绑在腰带上,栓了个结实。

萧晴长吁了口气,又将自己衣服撕下一块,咬牙掰断肩部的箭镞,狠劲儿抽出箭杆,点了几个穴道止血,继而十分艰难绑住伤口。

疼,那种钻心的疼似让她回到了重生之前那场绞杀战役中。

因死过一次,她对活的渴望超于常人,不论下面还有多少丈,她也要活着,活着回去见薛辰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