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大姑打定主意对外说商琴这“买卖”只是玩儿,将帖子筛选一番,只拣出几家门户高的叫商琴去,待过半月,商琴给乔嫂子送了一副头面,果然乔嫂子叫人捎话来说某日某时她要去定南王府给老太妃请安,叫商琴那时去乔家找她。

商琴去了定南王府,跟定南老太妃说了半日的话,虽老太妃不大喜欢她的性子,但却委实喜欢她的手艺。如此一来,商琴的“买卖”当真做得有些模样了,因是与翠环阁封家合伙,封家太太送了男女一对管事来商家外宅,叫这二人专门帮着两家传递消息。

商琴日日忙着描画头面首饰,又要忙着跟翠环阁的老师傅正儿八经地学习,一时间也将雪艳叫谢弘宗做文章的事抛在了脑后,全然没留意今年春闱皇上点了谢蕴做主考官。直到一日,谢连城买了一升瓜子带过来分给碧阑她们,碧阑玩笑道:“连六哥有闲钱买这零嘴给我们了?”

谢连城笑道:“老爷被点成今次春闺主考,多少人上门递条子呢,老爷高兴,夸我字有进益,就赏给我两粒金瓜子。”

碧阑、朱轩、还有紫阁拉着谢连城在暖阁里坐下,打听什么是递条子。

商琴坐在摆满各色珠子的榻上,正拿一颗玻璃珠子对着窗子看色泽,听到“主考”二字,眼皮子跳动两下,与早先雪艳叫谢弘宗写文章的事这么一联系,心下一跳,雪艳竟是要栽赃谢蕴一个考场舞弊罪名?这罪名可大可小,若是皇上开恩,便是连降几级,若是皇上追究到底,谢蕴一家老小就要喋血菜市口了——这还罢了,若连累商家可不好。听谢连城嘴里说的“递条子”,可见谢家原就不清白,再加上这事,越发说不清了。

谢家罪有应得,可万万连累不得商家。

“琴姐姐,你怎么啦?”谢连城看商琴怔忪,试探着拿瓜子丢她。

商琴躲开,笑道:“眼睛累着了。”掐算了一下时间,“如今过去这么些时日了,早该放榜了吧?”

谢连城笑道:“今年古怪的很,论理早六七天就该放榜了,如今还没消息。”

商琴冲谢连城招手,叫他坐在自己身边,嘱咐道:“这几天老实规矩一些,早先有金瓜子拿,如今犯了事,就要挨板子了。”

“这是为什么?”谢连城纳闷道。

“傻子,你爷爷是主考官,他监考后,上头扣着不放榜,可不就是你家出事了。”碧阑嗑着瓜子幸灾乐祸道。

谢连城猛地睁大眼睛,随后摇头晃脑地握了一把瓜子带着壳在嘴里嚼,“出什么事都有高个子顶着,老爷是尚书,他还能对付不过去?”

话音才落,就见白鹅不知怎地窜进屋子里来,谢连城连滚带爬地躲在商琴身后。

史妈妈进来,对商琴笑道:“姑娘,一个姓傅的公子还有一位姓温的公子来了,太太见过了,叫你去见见。”

“好。”商琴将手上玻璃珠子放下,见谢连城伸手去拿,就拍他的手,“你也来,见见人家正经的公子是什么模样。”

“哼。”谢连城歪着嘴,不敢不跟着。

商琴、谢连城去了前院厅上,便见傅振鹏与温延棋二人嘀嘀咕咕。

温延棋看见商琴,便笑了:“果然是高人辈出,竟然被你料中了。今科的卷子出来,文章大致仿佛的足足有三四篇,其他文章看似文采飞扬,请了翰林院、国子监的老先生们来看,都说这文章不像是临场做出来的。一查,果然这写文章之人粗鄙不堪,再一审,这文章是他提前背下默写出来的。凌郡王奉命再查,竟然查出陛下才拟定题目封存,谢家五爷就在外跟戏子们炫耀之时将题目抖出来。方才一群书生商议着要去贡院外闹事呢。”

谢连城傻呆呆地问商琴:“琴姐姐,我们家果然出事了?”

“他是谢家的?”傅振鹏打量着谢连城,他并不知道商琴原是谢家女儿,又打量了商琴一番,见她如今肤色白净、面容沉静美好,便笑了,“若不是有人说这个是你,我当真记不得你了。小妹……”

“振鹏哥哥,这小妹二字不能叫了。”商琴道。

“为何?”傅振鹏不解。

“穆家小哥来了,他……”商琴当着温延棋的面,字斟句酌地想法子说清楚。

“原来是这个,你放心,我们知道。惊鸿出京替王爷办差去了,你放心,谢家的事绝不会牵累到你们商家。”傅振鹏终于说了句叫商琴安心的话。

温延棋听不懂这其中的曲曲折折,只拍头道:“原来你们是相识,亏得我兴冲冲地领着你来见识高人。罢罢,我还要回去装瘫子,就不久留了。”说话间,却是塞了一个匣子给商琴,“你偷偷拿给那个人吧,她别扭着,心却是善的。”

商琴心道若是毓秀郡主不心善,她跟乔嫂子两个早没命了,“我知道了,只是这私相授受的事,我不想……”

“你与郡主不是朋友吗?”温延棋疑惑了,“若不是朋友,她那性子哪里肯在你手上买东西?”

商琴道:“温公子抬举我了,我哪里能是郡主的朋友。”

“就算我求你了。”温延棋鞠躬道。

“小妹、琴妹妹,你帮一帮温公子吧。虽是私相授受,但他们二人又不是逢场作戏,就当成全他们的姻缘吧。”傅振鹏微笑道。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商琴将匣子递给碧阑,转头不见了谢连城,问碧阑:“连六呢?”

碧阑也才留意谢连城不在了,“大抵是问明白他家要出事,就赶紧走了

31乱由内生

谢连城到底是小孩,经不住事,出了事头一样就是想回家,原本想回家跟谢太太说的,才来到谢太太门前,便听有人喊“老爷要打死五爷!太太赶紧去看看!”

屋子里的谢太太、谢大奶奶等人慌慌张张地冲出来向前院谢蕴书房去。

谢连城只看见谢三奶奶、谢璎珞等一群人的身影一闪而过,立时反应过来这是谢家人也知道了,赶紧小跑着跟上。

到了前院,便听到一阵狼哭鬼嚎,此时谢蕴书房的帘子早被扯下来,远远看见一屋子的人跪下,还有一个趴在条凳上的人后背上满是血,只听屋子里闷响一声,随后就听谢蕴喊:“换根棍子来!”

“老爷,不能再打,再打就当真将他打死了!”谢太太跪求。

谢大奶奶也忙求道:“老爷千万手下留情!一根棍子已经打折了,弘宗的身子骨还不知伤成什么样了。”

“留情?咱们一家上下都要被这孽障坑死了!”谢蕴进考场前才刚刚知道题目,不想一早谢弘宗就拿了题目出去显摆,这叫他有嘴也说不清楚,只能回来拷打谢弘宗。

谢弘宗早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气了,谢太太泪流满面道:“要打死他,也要有个罪名,老爷好歹说一说到底是什么罪名!”

谢蕴冷笑道:“我不说,这事就算过去了,若我说了,谁也得不了好。等我将他打个半死,再带着他去平清王府上求平清王跟凌郡王求求情!”

谢太太错愕道:“这样严重?莫不是这混账哪里得罪了凌郡王?”

谢三奶奶见谢太太护着谢弘宗,微微撇嘴,又见谢连城挤过来,便瞪了他一眼。

谢连城缩了头,想起方才温延棋的话,忙道:“老爷,有书生商议着去贡院外闹事。”

谢蕴才接过一条门栓,正狠狠用力地在谢弘宗臀上抽打,听了这话,脸上涨红地问谢连城:“你从哪里听来的?”

谢连城不敢说是从商琴那边,随口撒谎:“我在大街上走,听他们说……”

“父亲,赶紧叫人赶去,此事万万不能闹大!”谢弘嗣开口,不等再问,便领人出去。

“这事,怎么跟贡院、书生有关系?”谢二爷开口问。

谢连城脱口道:“听说陛下才拟出题目封存,五叔就在外显摆抖出题目来。”

谢太太头脑一懵,考场舞弊四个字跳入心中,手脚都软了,哭道:“他素来老实,怎会知道题目,难不成是巧合?”

“巧合?”谢蕴见谢连城说破了,又信以为真地以为满京城人都知道了,此时不再是打了谢弘宗到凌郡王面前说句谢弘宗糊涂就能了了的事,于是不再遮掩,冷笑不停,“你叫我去皇上面前说巧合?他是我儿子,我又是主考,巧合二字就能堵了悠悠众口?”

谢太太握着帕子掩面哭,伸手向谢弘宗身上拍去,骂道:“你这混账倒是开口说,你从哪里得来的题目。”

谢弘宗自从结识雪艳后,便将学问丢在一旁,对春闱一事也不甚关心,压根不知今年的题目是什么,虽被谢蕴拷打、被谢太太追问,满心委屈却依旧不知他们问的是什么。

“父亲,老五这事给咱们家招祸,父亲累了,儿子替你来打。”谢二爷接过谢蕴手上的门栓,用力地向谢弘宗腰上打去,“你倒是说,你到底从哪里知道的?”

谢弘宗痛的昏过去又醒过来,哭不出声,哀哀地看向谢太太。

谢太太冲谢蕴求情道:“老爷,兴许弘宗当真是被人冤枉……”

谢蕴深吸一口气,冷笑道:“往日里商韬提过这狗东西爱与戏子胡闹,好男风。我只当他是在玩笑,并不过问,万万没想到这混账东西竟然是巴不得我早死的!”

谢太太哭道:“旁的我还信,这个我万万不信,定是商韬他……”

“哼,你不信?我素日在外忙着养家糊口,只叫你教养几个儿女罢了,这都你做不好?”谢蕴此时正在气头上,哪里容得人狡辩。

“老爷,兴许是往日里跟五爷玩笑的戏子有问题?”商略早被人请来了,此时站在人堆后头看。

谢蕴问谢弘宗:“你素日里跟哪个戏子一起做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事?”

谢弘宗耷拉着头不言语。

“给我打!”谢蕴狰狞着脸道。

谢二爷得了话,不去打谢弘宗腿,又一棍子打在谢弘宗腰上,因扭了手,又将门栓递给谢三爷,谢三爷、谢四爷一人打了两棍子,谢弘宗闷哼一声,终于昏厥过去。

“老五!老五!”谢太太看谢弘宗晕了,愤恨地瞪了眼谢二爷,身子晃了晃,也晕了过去。

“父亲,接下来怎么办?”谢二爷心里冷笑,暗道谢家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谢太太还以为有机会报复他不成?

“带着你五弟,去平清王府。”谢蕴一下子老了许多,他行事谨慎缜密,却不想会遇到这般祸事。

商略见谢蕴先出去了,忙先叫人用软轿抬着谢弘宗跟上,又对谢大奶奶交代道:“奶奶们好生照料太太,关了门户,老爷没回来前,谁家捎来信也不能回,谁也不许乱派人出去捎信。家里的大小门也要关上,谁敢胡说直接打死。”

谢大奶奶素来跟谢弘宗要好,谢弘宗的未婚妻又是她的表妹,可这会子一家都被谢弘宗连累了,哪里还会去关心谢弘宗的死活,也不提给谢弘宗请大夫上药的话,对商略道:“你赶紧跟过去,有了什么消息,赶紧捎回来。”

商略忙答应了一声,才跟着谢蕴的轿子出了谢家,便又听人来回说:“谢大爷去了贡院外,他还没说话,就有人打着咱们谢家的幌子打人,还装着谢家人说什么苏州出了乱子、梁溪决了堤的事都没人敢提,如今这小小乱子算得了什么。”

谢蕴险些吐出一口热血,颤抖着手,隔着窗子对商略道:“你莫跟着我,这事必定是安南伯那老混账干的!告诉他,最好就此收手,不然,有我的苦果就有他的苦酒!”

商略忙答应了是,此时也顾不得去想安南伯是不是始作俑者,便向安南伯家去。

谢蕴领着谢弘宗,先去了平清王门前,叫人传话进去,半日,只有平清王妃叫人传话说平清王去凌王府了。

谢蕴赶紧又领着谢弘宗向凌王府去,路上听人说谢弘宗只怕不好了,也顾不得去过问,到了凌王府上,却见凌王府门厅里出来一个姓傅的年轻清客。

傅振鹏见谢蕴急匆匆来,便道:“久仰谢尚书大名,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谢蕴着急道:“请问傅先生,王爷可在?谢某有一事要说与凌王爷。”

“不巧的很,王爷进宫了。”

谢蕴堆笑道:“傅先生,不知王爷进宫所为何事?平清王爷可在?”

“实不相瞒,为的是谢尚书的事。谢尚书赶紧回家等着吧,两位王爷为难着呢,思量了一夜,才下定决心将此事上达天听。”傅振鹏一心想看谢蕴惊慌失措模样,不想谢蕴老奸巨猾,脸色虽有些苍白,却还镇定的很。

“多谢傅先生,不知傅先生还听到什么话没有?”谢蕴堆笑,将袖子里准备好的礼单送上。

傅振鹏不肯接,忽地见有人进来,那人却是傅惊鸿,便对傅惊鸿道:“惊鸿,你来见见谢尚书。”

谢蕴扭头,看见的却是个长身而立、一身靛蓝衣裳的男子。

傅惊鸿指着门外道:“外头一顶轿子里有人哼哼唧唧,只怕不好了。”

“那是犬子。”谢蕴惭愧地道。

“出什么事了?”傅惊鸿蹙眉。

傅振鹏道:“你离京后,谢尚书被钦点为今科主考,他家五爷糊涂,那边没考试,他就将试题玩笑一样泄露出去。”

“原来如此,这算不得什么事,值当急成这样。”傅惊鸿轻笑道,方才问话不过是做个样子,他紧赶着回京,半路上遇见了温延棋的小厮,早从那边知道了。

“这算不得什么事?”傅振鹏呆住,谢弘宗能知道题目,必定是谢蕴泄露的,谢蕴要担了大罪名。

谢蕴忙躬身作揖:“可是惊鸿先生有什么高见?”

“高见是有,只是轻易不能告诉谢尚书,须得告诉王爷一声才行。我才回京,许多事要等着交托,不能一一告诉谢尚书了。”傅惊鸿微微一抱拳,转身就去了。

“他是……”谢蕴因傅惊鸿这一举动,一头雾水地看向傅振鹏。

傅振鹏笑道:“这是我兄弟傅惊鸿,他虽算不得绝顶聪明,却十分了得。在金陵时就有个怪才的名称,专替人解决疑难之事,原本我们在金陵耿家当差。四年前凌郡王还不曾封王,随着平清王爷去金陵办差,遇到些许难事,耿家老爷就向凌郡王举荐了他。谢尚书莫看他肚子里文墨不多,他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谢蕴点了点头,只当傅振鹏、傅惊鸿二人联手骗他,随即又觉凌郡王不是收留一群鸡鸣狗盗之人的人,忙对傅振鹏道:“我且回家去写请罪折子,还请两位傅先生多多劝说劝说凌王爷。”

“是、是。”

谢蕴抹了下脸,抹到一层冷汗,不由地打了个哆嗦,赶紧赶回家去。才回了家,去看谢弘宗,就见谢弘宗气息奄奄,竟像是快要咽气的人,赶紧叫人将谢弘宗送回房中,又催着人去请太医,又叫人将上好的金疮药拿来。

谢太太扶着谢大奶奶过来哭哭啼啼地来看,也不敢问谢蕴外头的事,忽地看见谢弘宗睁开眼,忙围上去。

“……雪艳……雪艳……”谢弘宗迷迷糊糊地喊。

谢蕴冷笑道:“这混账,竟然在这会子惦记女人!”

“父亲,不是女人,是个戏子,父亲大寿的时候那戏子过来唱了《一捧雪》,商韬看见,说了老五两句,老五反而跟母亲告状,母亲还……”谢二爷口舌伶俐地告状,见谢太太瞪他,微微撇嘴。

“这作死的畜生!”谢蕴冷笑,“眼看就是太后大寿,竟然弄出这种事来!”

“老爷,你莫听老二胡说。”谢太太忙道。

谢蕴冷笑道:“我说怎地家里的老人们跟我们谢家越来越客套,原来竟是你这种不辨是非的妇人从中作梗!”

谢太太羞愧不已,恨不得将谢二爷弄死。

“老爷,太医来了。”谢大奶奶低声提醒。

谢蕴恰又听谢弘宗喊雪艳,将雪艳这名字与《一捧雪》连在一处,虽不曾见过雪艳,却也料定定是雪艳捣鬼,冷笑道:“将太太送走,没我的话,谁都不许来看。请太医给他看一看,告诉太医,不必太过尽心,他若死了才好,若不死……”

“老爷,老五吐血了。”谢大奶奶忙用帕子掩住口鼻,看谢弘宗面如金纸,心知谢弘宗寿命快尽了。

“快,快请太医。”谢蕴原只当谢弘宗的伤外头看着厉害,实际上不碍,于是赌气咒骂,此时顾不得再生气,赶紧叫太医来看。

太医伸手给谢弘宗把脉,又看了他身上伤口,摇头叹道:“五爷肾脏破了,老臣无能,救不得他。”

谢蕴茫然,怔怔道:“老夫只打了他臀股,怎会伤了内脏?”

“定是老二打的那两下,我知道他黑心的很!我的儿!”谢太太趴在谢弘宗身上嚎啕大哭。

谢二爷忙跪下:“母亲万万不能说这话,我才打了他几下?看父亲太用力,我才接过来轻轻地打,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若说打,就连母亲也动手打了……”

“五爷要说什么?”太医看谢弘宗张嘴,忙示意谢太太噤声。

谢弘宗趴在床上用力将头抬起来,忽地歪着嘴角笑了一下,睁着眼就去了。

32怪力乱神

“我的儿呀!”谢太太扑在床上痛哭不已。

谢大奶奶等人一边拿帕子擦眼泪、安慰谢太太,一边咒骂谢弘宗好死不死,非要连累了他们。

谢蕴瘫坐在椅子上,原本只是想打谢弘宗两下,告诉平清王、凌郡王他已经教训过谢弘宗了,不想谢弘宗就这么死了,“死无对证……”

谢弘嗣等人心里想的也是这四个字。

“老爷,老五的身后事……”谢大奶奶泪眼婆娑地问。

“先停着,别动。”谢蕴扶着椅子站起来,见谢二爷、谢三爷扶他,将这两人推开,便领着谢弘嗣向外去,先回了自己书房,病急乱投医地对谢弘嗣道:“去,赶紧备了厚礼,去请凌郡王府傅惊鸿先生给拿个主意。”

谢弘嗣道:“谁是傅惊鸿?”

“废话少说,快去快回。”谢蕴心烦意乱道。

“是。”谢弘嗣不再多问,出去一遭,迅速回来,对谢蕴道:“父亲,那姓傅的古怪的很,他叫咱们搜一搜老五的字纸。”

“他原话是什么?”谢蕴问。

“傅惊鸿说,老五做文章乃是为了取悦戏子,老五若是出口成章的人,如今早有功名了,据此可见,老五肚子里墨水有限。他若诚心哄戏子开心,定会暗自研究文章,既然是研究,想来草稿底稿多的是。他说咱们家是,门下的小厮、丫头们都不敢胡乱扔弃纸张。皇上封存题目不过过了三日,三日里老五做文章需要花去两日,时间早已不够,便是文章宣扬开,料想知道的也没几个人,有能耐背下文章的更是屈指可数,何至于考场里出现那么多雷同舞弊试卷。此事定有蹊跷,翻一翻老五的字纸就知道了。”

谢蕴闻言,舒展开眉头,对谢弘嗣道:“领着人,将老五内外书房还有院子里都搜一搜,凡是带字的东西都拿过来,一一搜检。”

“是。”谢弘嗣领命亲自过去,带着人翻箱倒柜,将所有有字的东西收拢了几个箱子,又问了丫头、小厮,将他们平日收集去剪鞋样子、卷铜钱的废纸都要来,全部抬到谢蕴面前。

谢蕴道:“搜,所有应试文章,还有新近老五做的文章都拿来我看。”

“……父亲,姓傅的话未必管用,何必去翻老五箱子,弄得我们做贼心虚一样……”谢弘嗣不解。

谢蕴冷笑,见商略来了,便对商略道:“你来回他。”

商略忙道:“大爷,有道是知己知彼,老爷是要看看五爷是否当真与此事无关。分辨清楚了,才好有下一步动作。”

谢弘嗣忙点头称是,一边听商略回谢蕴“安南伯辩白说此次的事与他不相干,若是老爷强赖在他身上,他也没法子。到时候替老爷求情的折子他也会送上去。”一边将翻出来的可疑文章摆出来,忽地在几册书中发现十几张稿纸,果然做的就是今次科举的文章,于是心如死灰地忙将那几张稿纸递给谢蕴,又将新近谢弘宗做的文章一一传上。

谢蕴眯着眼看,商略站在谢蕴身后,忽地指着纸张道:“老爷,您瞧瞧这纸边角上的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