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嫂子唏嘘道:“你不知为了生他王妃受了多少苦,世子爷只比郡主小一岁。据太医说,就为了世子一个,至少夭了王妃二十年寿命。”

商琴会意,心知这是靖王妃连死两个儿子,没等才生下毓秀郡主的身子保养好,又生了华三思的缘故,叹道:“这可真真是巧了,毓秀郡主不爱花红柳绿、金银珠翠,偏我是做那一行买卖的。”

“哪一行?你也会做买卖?”乔嫂子问。

“嫂子看我头上戴的,都是我自己画的。后儿个我也替嫂子画一个,叫翠环阁打出来,送到嫂子门上。今儿个带了一个过来,娘亲交代说要送给王妃,可我又见到王妃,就送给嫂子吧。”

“使不得使不得。好巧的手,竟然会这个,难怪我看你这打扮这样好。”乔嫂子细细去看商琴头上的海棠簪子,嘴里赞叹不绝,手上接过商琴递来的鹤鹿同春鎏金簪子,因白得人送的东西喜笑颜开,“这哪里使得?若你一定送来,千万叫人送后门上我家里去,不然不知要生出多少事。”

“好。”商琴靠在乔嫂子身上,仰头冲乔嫂子一笑,认定这媳妇在靖王府里必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然嘴碎又爱躲懒又贪心,怎能一身打扮十分体面又能跟毓秀郡主、世子爷都说上两句话。

乔嫂子携着商琴的手,笑道:“你既然是做这买卖的,我教给你一个巧宗。别去王妃、郡主面前碰一鼻子灰,过两天跟着我去替王妃给隔壁定南老太妃请安,你跟着我同去。太妃虽年纪大了,但她精神头足的很,打扮得比王妃还鲜亮,又爱送小辈这些东西。你过去了,好好跟老人家说说好话。她喜欢了,日后再要那些东西,都只管跟你要。”

“嫂子跟定南太妃相熟?贸然上门,未免太冒失了。”商琴听乔嫂子轻飘飘的话,疑心她是有意装大头,定南老太妃夫君尚在,儿子孝顺、孙子出息,与太后一对老妯娌又十分和气,怎会是一个媳妇子想领着人见就能见到的?

乔嫂子笑道:“你放心,我自有道理。我虽是这府上的人,根子却在定南府上,我爹娘都在那边呢。老太妃早几年就不管事,她素日里见的不是谁家的闺秀,都是有名的绣娘、女先生,从早到晚取乐罢了。”

商琴闻言笑了,“多谢嫂子,若不是嫂子太年轻,我当真想认嫂子做干娘。”

乔嫂子拍手笑道:“我还年轻?老婆子一个了,家里小子都比你大几岁。”说话间,拉着商琴上前,“到了。”

商琴一路费心费力揣测乔嫂子在靖王府的身份,也不曾留心向两边看,此时听她一声到了,抬头就如进了画中,只见两边廊下水流如瀑,前方云烟雾绕,香气熏人,一处嶙峋山石凭空出现在游廊之中,山石之上,精心栽培了盘子大血红灵芝数枚,山石之下,是一间屋子大的水潭,水潭边,依旧用栏杆围着。再往西边,便是一间紧连着游廊的二层亭子,亭子四面开窗,大抵是今日谁选了这处吃酒,此时亭子里已经摆上了桌椅。

“看,在那。”乔嫂子伸出水葱一样的手指过去。

商琴手撑在围栏上,看见那浮在碧水之中磨盘一样大的龟壳,吓了一跳,惊叹道:“竟然有这样大的乌龟?这样大的该成精了,它怎没随着云雾飞走?”

“说是神龟,你以为它当真神了?”乔嫂子是躲懒躲出窍门的人,身子靠在栏杆上,将商琴提着的篮子接过来,挑一颗樱桃吃了,“若它当真是神龟,何至于被人抓住?”

话音才落,忽地听到动静,竟是从山石后面过来的,忙令商琴噤声,听出声音是毓秀郡主的,心知毓秀郡主比华三思难缠,便赶紧拉了商琴向亭子里躲去。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这狗东西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竟然肖想我,还想求太后指婚!”毓秀郡主的声音里满是愤怒。

另一个道声音却是男子的,“郡主,你我二人青梅竹马,我待你如何,你心里明白。你在马上的事,除了我,谁肯信?”

“我就知道是你这狗东西有意散播那些话,你以为我嫁不出去,就会下嫁与你?”

“既然你认定是我散播的,那我也就只能认了。”

屋子里,商琴听毓秀郡主话里满是愤怒,那男子的话又无赖无耻的很,越发不敢出去了,忽地又听哎呦一声,有人喊救命。

乔嫂子心慌了,唯恐闹出什么事,忙赶出去。商琴只得跟着出去,过去了,二人双双傻住,看见的却是毓秀郡主作势将另一个人向水潭里推,听声音毓秀郡主是十分愤怒,但看二人的姿势,此时那十五六岁的少年仰着身子倒在栏杆上,两只手抓着毓秀郡主的手抵在自己胸膛,毓秀郡主伸着双手瞪着眼睛去推,嘴角却带着笑。

乔嫂子是有夫之妇,商琴是再生之人,二人一眼看过去,便知她们误会了,毓秀郡主在跟那少年打情骂俏。

“郡主,闹出人命可不好!这乌龟是吃肉的。”商琴忙去拉毓秀郡主。

乔嫂子也忙嘴里喊着饶他一命,与商琴合力去拉扯毓秀郡主。

毓秀郡主因马上的事故心里颇有些自卑,于是强撑着做出跋扈模样,但她终归是妙龄少女,焉能全然无情,只能借着跋扈与倾慕之人打闹,以此试探他的真心,颇有些幼稚地以为就算他是虚情假意,也不丢自己的脸。此时被人撞见,尴尬不已,被那二人拉开,作势啐了一口,骂道:“还不滚!”

“小的这就滚,多谢郡主不杀之恩。”那分明做了贵公子装扮的人嘴里自称小的,作揖再三,才顺着游廊走,走开不远,又折回来,“郡主,理亲王的新欢过来了。赶紧叫我躲一躲。”

这水潭边四面游廊相通,毓秀郡主一时心急,伸手胡乱向亭子后边的游廊指去,又怕那人迷路,赶紧地拉了那人向亭子里走。

商琴、乔嫂子不明就里,忙快步跟上。

待进了亭子里,来不及关窗,四人贴着墙躲着。

商琴抱着膝盖,偷偷去看那此时拉着毓秀郡主手的少年,心道这人是谁家的?理亲王的新欢又不知是哪个。

那少年见地上有个篮子,弯腰爬了两步够到,送到毓秀郡主手边。

毓秀郡主醒悟过来,瞪他一眼,又瞪向商琴、乔嫂子,听外头有动静,就将那少年手上松子抢了去。

“雪公子,那日一别,再见竟是如隔三秋。”

“多谢谢五爷厚爱,雪艳无才无德,担不起。”

“你莫妄自菲薄,有道是造化弄人,你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竟然落到这般地步,实在是暴殄天物。”

“哼,”一声自嘲的笑后,“谢五爷太抬举我了。我这一生算是废了,除了奉承他人,再没有出路。”

“雪公子,你才华高得很,我见你无意间写下的诗句已经十分了得,若你有意从良……”

“从良?!”

“是在下唐突了,原不该用这两个字。”

“罢了罢了,我今生是再没有翻身的余地了,除非遇见救苦救难的菩萨,能叫理亲王放手……可惜,菩萨就算是显灵,我也见不着她。况且理亲王终归对我有恩,权当做报恩吧,就这么着一辈子伺候在他身边。”

“雪公子万万不可,就算报恩,也不独这一条路。你放心,我定会替你筹谋,定要叫你无拘无束!”

“谢五爷何必给我这心灰意冷之人一线希望,我可再受不得……唔……”

29山雨欲来

恰这会子雨小了,外头声音听着清楚得很,乔嫂子当机立断地伸手捂住商琴的耳朵;商琴虽早有预料,却也没准备听这声音,当即傻住;坐在毓秀郡主身边的少年方才肆意胡闹,此时面红耳赤却强撑着做出懵懂不解的模样;毓秀郡主见惯了少年厚颜无耻的模样,此时看他也十分窘迫,不由地捂着嘴闷笑。

许久,外头响起一声响亮的巴掌声,随后雪艳凄厉道:“原当你与旁人不同!你怎可这般羞辱与我!”

“是我一时情难自禁,雪公子要打要骂,我都随了你。”

……

“跪下做什么?你可是谢家五爷,跪我,没得折了我的寿命。你起来,若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饶了你。”

“慢说一件,就算一百件我也答应。”

“我这有道题目,限你五日内做出文章,送到我手上。也叫我这人人都可作践的人做一回考官,若是你在我手上得了状元……”

“如何?”

“我便依你一件事,只是这文章只能由你来做,不能告诉旁人,若你请人捉刀,又或者请教了尚书老爷,那就算不得你的能耐了。”

“你放心,不用问旁人,只三日,我便能做出文章。题目在哪?”

“你随我来,我告诉你,你记在心里便好。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你我之间……”

……

许久,外头没有声音了,坐在毓秀郡主身边的少年试探着向外看,见廊下雪艳、谢弘宗渐渐走远,于是咳嗽一声,故作从容道:“今日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做打情骂俏了。”

“你也要挨巴掌,下跪不成?”毓秀郡主冷声道,想起谢弘宗挨巴掌、下跪之前做了什么事,又红了脸,转而对乔娘子要挟道:“你若敢出去胡说……”

乔娘子忙赌咒发誓道:“郡主放心,我绝不会胡说。”

“还有你……”毓秀郡主转向商琴。

商琴茫然地看向那少年,“出去说什么?”

那少年笑道:“你放心,她年纪小,未必懂这个。”随后盘腿坐在地上,拿了樱桃来吃,“正经读书的都是假道学,这两个调情之中不忘做文章,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不成?只是那戏子撺掇谢家少爷做文章,还不许旁人看见……啧啧,必定有阴谋。”

毓秀郡主冷笑道:“你也知道什么是阴谋,快走吧,若叫父王、母妃知道你偷偷摸摸地进来了,定要打折你的腿……”

“……大抵那个雪艳知道今年春闱的题目呢?”商琴抱着膝盖,此时毓秀郡主还有那少年没站起来,她也不好站起来,薛燕卿最善的就是科举考试,他的题目,想来就是春闱的题目,难不成他要栽赃谢弘宗一个舞弊?

“他怎会知道?就连皇上都还没拟出题目呢。”少年看向商琴。

商琴笑道:“世上多少事,你以为不能的,都有可能。比如我听公子说要求太后指婚,又与郡主青梅竹马,又躲着理亲王、靖郡王……公子当是太后外甥孙儿,是温家公子。”

那少年姓温名延棋,听商琴这般说,便托着脸探头问:“那你再说一说,我求太后指婚的旨意,可能下来?”

毓秀郡主心里一紧,骂道:“你又问她,你当她是神算不成?”

“……只怕不成。”商琴偷偷觑了眼毓秀郡主。

温延棋击掌道:“你也这样说,他也这样说,看来我果然该听他的,早早地寻了由子打消太后指婚的念头。”

毓秀郡主心里说不出的失望,强撑着冷笑道:“太后有那念头也是你捯饬出来的,如今你又说……”一气之下起身要走。

温延棋忙拉住毓秀郡主的手,嗔道:“你急什么,坐下听我说清楚。”

“我去门口替郡主看着。”乔嫂子识趣地向外去。

毓秀郡主脸上微微发白,咬着嘴唇笃定温延棋先求太后指婚,又反悔,必定是那指婚的事从来就没有,不过是编出谎话来骗她,心里恼火,却想看他还能编出什么谎话来。

“才刚在平清王爷家,我见到一个曾跟你说过极有几分怪才的人,他姓傅,名字十分有意思,叫惊鸿。他也说若是我此时去求太后指婚,太后定然会将灵国公的女儿指给我。”温延棋说完,才看向商琴:“傅惊鸿跟在王爷们身边,知道这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你又是谁家的姑娘?”

“我姓商,是谢家管家的女儿。”商琴抱着膝盖,心里一叹,傅惊鸿、薛燕卿,竟然都跟在王爷身边了,看样子薛燕卿是借着那令人不齿的路子跟在理亲王身边的,傅惊鸿不知凭借的又是什么。

“可是商韬?”温延棋问。

“是。”商琴答。

温延棋笑道:“那就难怪了,商韬很有些才干见识,只可惜被谢家束缚住了。”

“哼。”毓秀郡主大抵是见温延棋跟商琴说话说得热闹,哼了一声,以将温延棋的目光吸引过去。

温延棋果然对毓秀郡主道:“皇上总共有七个儿子,两个还小,五个已经大了。你也知道太后自来跟皇上母子同心,一样偏爱你三叔叔平清王爷。朝廷里催着立太子的折子一年多似一年,拥护谁的都有,其中拥护平清王爷的最多。在这当口求太后赐婚,太后怎肯叫你我二人如愿以偿。若是这样,岂不是叫旁人以为她站在你父王这边?太后是必定不会表明立场的,只会挑了其他人家的姑娘指给我。你父王、理亲王也不喜欢我们温家,温家坏过他们多少事。等回去了,我就借口被雷劈了,卧病不起,请和尚道士说我这三年不能议亲。”

毓秀郡主咬着嘴唇,嗔道:“谁跟你如愿以偿?被雷劈了?这话谁信,还不如说是从马上跌下来呢。”

温延棋拉着毓秀君主的手笑道:“是是,那就从马上跌下来吧。等哪一日我背信弃义了,再叫雷劈我。”

乔嫂子进来道:“王爷领着几位老爷过来了。”

“快走,从这走。”毓秀郡主熟门熟路地带着温延棋、商琴、乔嫂子从亭子后边门走,乔嫂子不忘提了篮子,赶紧地顺着游廊躲出去。

出去了,温延棋顾不得再说,又怕被人看见,披上大氅,借着大雨,便跟着毓秀郡主安排好的人出去。

毓秀郡主患得患失一会子,扭头又看向乔嫂子、商琴,“嫂子去母亲那,就说我要鹿舌、鹿筋、獐子肉,跟商姑娘一起烤着吃。嫂子去说,也免得母亲又以为嫂子偷懒。将炭火安置在我院子后头的小亭子里,别叫其他姑娘过来,怪吵的。”

“是。”乔嫂子转身去了。

“你跟我来。”毓秀郡主有些尴尬地说道,一路上咬着嘴唇不言语,半天见雨又大了,才道:“想来你心里十分瞧不起我了。”

“……郡主多心了。”商琴回忆不起自己情窦初开时是不是也这么喜怒无常、患得患失,细细回想,自己就不曾情窦初开过。

“你别狡辩,我知道……”毓秀郡主瞪大眼睛。

商琴笑道:“你真多心了,又不关我什么事,我费那个心做什么。比起郡主,我更爱关心乔嫂子呢。”

毓秀郡主冷笑道:“那可不,今日来的人不多,却也算不得少。你不跟太太、奶奶、姑娘们说话,挤在乔家媳妇身边,可不更关心她?”

“这就是了,郡主何必处处与人针锋相对,未必所有人都将郡主的事放在心上。我今日来是要卖头面首饰的,除了钻营这个,旁的我一概不管。”商琴忽地想起自己放在碧阑那边的匣子,又记起商大姑的交代,问毓秀郡主:“郡主可要买些钗钿?我这里有卖。”

“呸,你以为看见那混账,我就会被你要挟,食言而肥!”有道是说嘴打嘴,毓秀郡主早年因在马上破了处子血,日日听靖王妃、奶娘念叨着她日后如何,便生出反心,赌咒发誓不嫁人。乃至于情窦初开后,将自己逼到这骑虎难下的局面中,若是太后、皇上指婚,她大可以说不得不嫁,不得不如何如何,如今上头没发话,下面叫她自己个出尔反尔又将脂粉钗环用上,岂不叫人笑话她?

“人生一次,何苦为难自己,跟自己闹别扭。郡主以为不施脂粉是为了自己个的骄傲、尊严,实际上,在旁人眼中不过是茶余饭后的玩笑,原与他们不甚相干,若太在意他们,岂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合该将他们也看成一个笑话,想理他们,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反反复复叫他们一时为你喜,一时为你忧;不爱理他们,便我行我素,如此他们反而将你看做与众不同之人。”商琴慢悠悠地说,说完,依稀觉得不对劲,半天才想起来这是秦淮河上一个好心的姐妹开导她的话,也不知那一位姐妹如今身在何方。

毓秀郡主神色一松,不觉笑了,看商琴比自己还矮一头,心里想起一句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便将商琴看成了靠卖东西养家之人,劝说自己就当施舍米钱了,“谁跟你你呀我呀的,你当真是个做买卖的人,竟然为了卖我东西无所不用其极,罢了,将你的东西拿来,若好就挑两样。”眸子微动,又觉自己鲁莽了,眼下委实不是跟温延棋议亲的时候,可见自己只是跟男儿一样精通骑射罢了,眼界依旧不宽广。

“哎。”商琴笑了,等见毓秀郡主的丫鬟过来,便口中喊着姐姐,求那丫头去领碧阑过来,然后慢慢思量着推荐给毓秀郡主什么首饰好。

毓秀郡主看商琴果然只在意她的买卖,压根对自己这郡主的□不感兴趣,一放了心,二因无人关注又生出左性子,拿手指点了点商琴的额头,别扭地问:“你说,若是太后执意将那什么灵国公的女儿指给姓温的,会怎么样?”

“那灵国公家的姑娘就倒大霉了,温公子又不喜欢她。温公子又没那能耐退亲,成就的可不就是一段孽缘。”

毓秀郡主听这话心里得意,却为灵国公家的姑娘一叹。

30考场舞弊

商琴原就不是多管闲事能跟人交心的人,等碧阑过来了,任凭毓秀郡主如何怀着一颗别扭的春心指望着商琴多多提起温延棋,商琴只管推荐自己画的簪子、钗子。

毓秀郡主憋了一肚子无明业火,又无从发泄,只能懒散地拿着铁叉去拨弄铁丝网上的鹿舌、狍子肉、獐子肉,听商琴说哪个好,便淡淡地看一眼,说一句要了。

碧阑虽不明就里,但也不是糊涂人,看毓秀郡主忍耐的神色,还有时不时岔开话题的模样,心里猜到毓秀郡主不想跟商琴提买买的事,给商琴使了个眼色,却不见商琴搭理。

“回头叫乔嫂子领着你去母妃那领定金。”毓秀郡主捡了一盘子肉推到商琴跟前。

商琴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跟乔嫂子去见王妃,然后就该回去了。告辞了,下会子有好的,我再来拜访郡主。”说罢,便叫碧阑收拾东西,因做成了买卖满脸兴奋地要去跟翠环阁家封太太说去。

“哎?罢了,去吧。”毓秀郡主挥了挥手,见商琴无心听自己诉说心事,一番踌躇,也觉商琴不过是个乍然相逢之人,自己虽喜欢她说的话,但还不到跟她剖心置腹的地步;往日那日朝夕相伴的小姐妹不就是背着她,将她马上的事故说出去了嘛。

商琴领着碧阑匆匆向外去,出了毓秀郡主院子,见华三思过来,便立在一边。

华三思此次目不斜视地就进去了,等他进去,商琴主仆又向外走,被乔嫂子迎上,商琴揽着乔嫂子的手,一路说笑,见了商大姑、封太太,将那与靖王府管家媳妇商议定金的事交给封太太,闲坐一会,便跟商大姑先回家去。

回了商家外宅,商娘子早听说商琴淋了雨,她不信靖王府会好好地弄热水、姜汤给商琴,又弄了一大桶热水,亲自看着商琴泡了,又叫她在自己房里床上裹着被子慢慢喝姜汤。

商大姑笑道:“到底我这婆子没姑娘家金贵,一样淋过雨的,一碗姜汤就将我打发了。”

商娘子悻悻地笑道:“我知道你身子骨硬朗。”

商大姑笑道:“行了行了,今日琴儿是有功之人,就好好伺候着她吧。毓秀郡主那么个不爱脂粉的人被她说服买了不少钗环,可见素日里说琴儿不爱说话是错的,该说话的时候,她一句也错不了。”

商琴讪讪地一笑,碧阑纳闷道:“我就奇怪了,毓秀郡主看模样有些闷闷不乐,怎地她还有心从姑娘手上选簪子?”

商大姑道:“这必是她自己个破了自己立的规矩,脸上挂不住,说来,还是我们琴儿的东西好。”

说话间,商娘子门外丫头千红出声道:“老爷回来了。”

商琴将手上碗递给碧阑,穿着一身杏红衣裤从床上起来,跟商大姑、商娘子去明间里迎。

商韬进来,见商琴、商大姑也在,先道:“你们几时回来的?听说去的时候车轱辘坏了?”看商琴一身单衣,料到她才起来,只当她病了,于是伸手去试探她额头。

“是,幸亏有个叫傅振鹏的小兄弟相助。”商大姑笑道。

商琴略想了想,虽说谢家该死,但若连累了商韬委实不好,便道:“爹爹,今日在靖王府听到一样好笑的事。有个叫雪艳的小戏子哄着谢五爷给他下跪,还要谢五爷谁也不告诉地做出他限定题目的文章。”

商韬蹙眉道:“靖王府怎会这般没规矩,你见着谢五爷还有戏子了?”

“不是,是靖王府里一个姓乔的嫂子疼我,想叫我看看靖王府里养着的神龟,就领着我去了。”商琴见商韬湿了半边前襟,暗道商韬匆忙回家,有什么要事?

商韬颇有些不以为然道:“定是五爷跟那戏子胡闹,没什么要紧。尚书叫我去高迟一趟,明日就走。”

“怎会这样急?”商娘子才拿了衣裳给商韬换,“就算是收拾行李,也不当这样急。”

商韬道:“早先派去的人找到卧佛了,尚书怕有人使坏,叫我过去看着,再请几个老人算一算湖水引出去了,佛像会不会崩坏,毕竟早先那佛像一边靠山,一边是靠水撑着的。”

“……谢尚书好细腻的心思。”商琴由衷地称赞,谢蕴这般心思细腻,是个好官才好,偏偏是个被皇上倚重的大贪官。心里明白薛燕卿的手段,于是走到商韬身边,低声道:“爹爹,可想到法子离开谢家没有?”

商韬一怔,见商娘子、商大姑都看他,叹道:“哪能那么容易,如今我又领了要紧的差事,越发离不开了。”

“爹爹,不如……悄悄地见见惊鸿哥哥、振鹏哥哥。他们想来如今不知在哪个王爷面前有两分体面……”商琴虽不想见傅惊鸿,但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不是她使性子的时候。

商韬笑道:“那两个小兄弟竟有这样的体面?如今是来不及了,等我回来再说,况且,你说是哪个王爷,王爷多的是,谁知道是哪一个?听我的,这些大人的事莫管,只管玩你的吧。”

“看着人是从平清王府里出来的。”商大姑忙道。

商韬笑道:“正好我办的是平清王府的差,等回来有了功,再求平清王爷吧。”

商琴思量一番,如商韬所说只能等他回来再计较,于是也不好再说那些捕风捉影的话,赶紧地领着商大姑去阆苑里歇息。

第二日一早,商韬就匆匆忙忙地去了,商大姑借口商阐、商释温书,这外宅里就商娘子、商琴两个,留下跟商娘子娘儿两作伴。

索性谢大奶奶、谢璎珞操心着冉瑞成的世子之位,无暇再搅扰商娘子,商琴便一门心思地经营起她那买卖,大抵是众人都听说毓秀郡主见了她画的簪子便动心了,各家的姑娘、太太、奶奶纷纷下帖子请商琴过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