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谁呀?”董静芬也意识到不对,娘的神情明显受到了很大惊吓。

微微把软帽掀开一条缝,凑过去往外看,顿时也惊得目瞪口呆——

那辆威风凛凛的车子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一向看不起的前未婚夫、陆大傻子陆家宝!

“家宝哥——”

这会儿的陆家宝明显被人用心打理过,身穿一件雨过天青色长袍,平时有些凌乱的头发用了个白玉发箍挽了起来,愈发衬得意气风发、器宇轩昂。

这真是印象里那个不修边幅终日只知闷头劳作的傻子陆家宝吗?

董静芬揉了揉眼睛,终于确信,那人的确是陆家宝无疑!

“娘——”董静芬忽然推了下母亲,颤声道,“您快让马车靠过去,我有话,想对家宝哥说!”

不知为什么,却是直觉,错过这次机会,怕是这辈子,自己和陆家宝都不可能了!

“嗳?”董家娘子愣了下,晕晕乎乎的刚要催着车夫把车子靠过去,马缰绳却一下被人用力拉住。

董家娘子刚要斥骂,却在看清拉着马缰绳的人是谁时,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和陆清源家做了几十年的邻居,虽是多日未见,还是一眼认出,那拉着马缰绳的小子不是旁人,正是陆清源的二小子陆家和。

“无耻下贱的娼妇!”陆家和拼命的攥着拳头,才勉强控制住狠狠的揍车里两个女人的想法。

董静芬正好看过去,正撞上陆家和满是杀气的眼神,吓得顿时一哆嗦。

“人在做天在看!董静芬,你这个贱人竟然还想再算计我大哥!就是不知是你的意思,还是陆家成那个混账王八蛋的意思?!”

陆家和声音并不大,可听到董静芬耳朵里却仿佛响了个炸雷——

完了,自己和陆家成的丑事,陆家宝已经知道了!

不止嫁给陆家成为妻成了泡影,就是陆家宝也绝不会要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25

家宝这会子也是晕晕乎乎的。

因在周英面前拍了胸脯保证过,来年春上,定会帮他先种出两亩草药来,是以,家宝这两日一直在小农庄里忙活着育苗的问题。

藓芽这种草药可是娇贵的很,尽管周英派了五六个军汉在眼前随时听命,家宝却根本不放心把这样重要的活计交给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做些担水耙地之类的粗活罢了。

周英一开始也是有些悬心的,总觉得家宝的年纪太小,寻思着说不好背后另有高手指点,便暗示那些属下多留意些。

可这些时日以来,派出的那些手下,除了家宝兄妹,却委实没见其他人的身影,特别是亲眼见到家宝在暖房中培育出来的藓芽幼苗,周英终于完全相信了,陆家兄妹果然没说谎,他们背后没有高手,真正的农事高手就是那个看起来木讷呆板甚至有些傻乎乎的陆家宝!

这些军营里的人也都是爽快人,知道了家宝真是个有本事的,上至周英下至那些领命来农庄中伺候的军汉,不止全都对家宝刮目相看,言谈举止间也是恭敬的紧。

因前几日金门的战争已然打响,周英就嘱咐家宝,先采摘些藓芽叶子,以备不时之需。

家宝前脚把能摘的藓芽叶子给摘完,后脚军营就来人了。

本来还以为来的是周英,寻思着难不成是金门那边伤亡过重,不然周大人怎么会如此急不可耐?

哪知在外面候着的,除了周英的一个亲随外,余下的竟全是没见过面的陌生人,甚至中间还有一个看起来很跩的被唤作唐公公的人。

家宝心里不由开始打鼓——再怎么孤陋寡闻也明白,听说公公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在皇上面前伺候的!怎么会突然来到自己这么偏僻的小农庄?!

那唐公公明显也是个讲究的,看家宝一身又是泥又是水的,不由得直皱眉头,说是这个样子,可不要冲撞了贵人才好,竟是不由分说指挥着里里外外把家宝拾掇了个干干净净。

家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的这么光鲜过,整个人简直和换了个人似的。

心里不由暗暗纳罕,也不知是怎样不得了的大贵人?而且无端端的,为什么要见自己?待见了停在院外的那辆据说是贵人坐的马车,即便家宝平日里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会儿也是目瞪口呆——

整辆车子的车身竟是全由最为贵重的芙阳乌木做成,甚至车扶手,用的都是是寸木寸金的上好沉香木!

还有套着的那一溜儿油光水滑的八匹马儿,竟是通体雪白,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竟全是世所难觅的宝马良驹。

不过一辆马车,便是贵气逼人!

别说坐了,就是这样站着看一眼,小腿肚子就开始转筋。

家宝被人送上马车,发现车厢里还铺着一条雪白的地毯,自己一脚踏上去,登时留下两个大大的脚印,若不是唐公公拦着,一准儿立就会再跳下来。太过紧张之下,根本就没注意到道旁拉扯的家和几个。

董静芬望着瞬间擦肩而过的马车,忽然捂住嘴绝望的哭了起来。

自己怎么这么命苦,本以为跟了陆家成也算攀了高枝,从此可以做人上人,享受荣华富贵,却没料到会是这般下场;更无法接受的是,绕了这么大一圈,这会儿却发现,自己一向瞧不上眼的傻子未婚夫,却真真是一粒蒙尘的珍珠!

家和也松了手,愣愣的看着那远去的马车,甩手扔了马缰绳,理也不理车中呜呜咽咽传来的细碎哭声,转身往家的方向疾奔而去。

跑进家门,正巧看见扶疏正捧着一盆草忙活,家和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握住扶疏的手腕,语气急促道:

“妹子,你们在农庄上时,是不是认识了什么贵人?”

扶疏受了惊吓,手里的藓芽差点儿打翻,惊得忙紧紧抱住,嗔怪的瞪了一眼家和:

“什么贵人不贵人的!二哥怎么也是如此毛糙!”

这可是雁南托付自己照顾的,好容易这藓芽终于又长了第二枚叶子,要是自己被二哥吓到,失手给摔了,可不要心疼死。

“不是——”家和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太急躁了些,忙松开手,皱眉道,“我方才看见大哥了,大哥坐在一辆会发出香气的马车上——”

说着详细向扶疏描绘了那辆马车的形状和奢华。

“会发出香气的马车?”扶疏一愣。眼前疏忽闪出一个稚弱的身影——

自己所知道的的,会散发出香气又那般奢华的马车,也就阿筝家有一辆。

阿筝全名秦筝,是镇国公秦池的孙子。

即便扶疏自来不关心朝政,却也知道秦家的来历。

秦家祖上是从龙功臣,镇国公秦池更是先皇的嫡亲舅舅,当初先皇能在先先皇众多龙子中脱颖而出、登上皇位,全赖秦家全力拥戴,也因此在朝中说是炙手可热一点儿也不为过。

只是那满门的富贵却是和秦筝无关。

虽同样是秦家子弟,秦筝却是秦府最不被看重的庶子罢了。

想到秦筝,扶疏不禁有些惘然。

到现在,扶疏还清楚的记得初见秦筝时的模样。

那时的秦筝已经是五岁的年纪了,却是身形瘦弱宛如三岁幼童,一双纯良的眼睛里,写满了他那个年龄不该有的畏怯和忧伤…

一眼看到那样一个楚楚可怜的无助娃儿,十岁的扶疏一下心疼的不得了。

记得当时,自己最有成就感的事就是只用了一年不到的功夫,终于把阿筝喂成了个白白胖胖的小肉墩子…

而且阿筝实在是好乖的,无论自己喂他吃什么,从来不晓得拒绝。但凡自己送过去的东西,一定会吃个一干二净,好多次都吃撑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气的自己每次都会骂他,明明吃不下了为什么还硬要往肚子里塞,阿筝却是每次都不说话,即便痛的一头的汗,却还傻乎乎的瞧着自己笑个不停,害的自己愈发内疚不已…

以至于直到上一世自己离世时,阿筝还是那样胖墩墩圆滚滚的身材。

可就是那样胖乎乎的阿筝,却总是在自己有什么需要时第一个跑过来,甚至连擦手的手帕都比青儿递得快,害的青儿老是埋怨阿筝抢了她的差使。

现在想想,阿筝那时替自己做的事情好像太多了,反倒是自己,不过巴巴的送上了那么些吃食,便得了那么贴心的一个好弟弟。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阿筝现在应该也有二十三了吧?

也不知阿筝变成什么样子了?应该已经娶妻生子了吧?

这辈子,可还有再见他一面的机会?

“扶疏,扶疏——”眼见扶疏听了自己的话,忽然就呆在了那里,脸上先是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却渐渐变淡,到最后,化成眼角两滴大大的眼泪,家和一下就慌了手脚,以为是自己方才用力大了,弄疼了扶疏,顿时苦了一张脸,“好妹妹,你别哭了,都是哥哥不好——”

“没事——”扶疏终于回过神来,忙擦了擦眼睛,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眼里进了沙子了——”

嘴里这样说,心口却是一抽一抽的疼,阿筝,大师兄,你们现在哪里,都还好吗?

“快快快,国公爷和大帅已经在里面候着了。”家宝坐的马车刚驶进营中,便有人迎了上来。

“陆公子,快下车吧,咱家跟你说啊,里面的可都是大贵人,你可要小心应对,真有个什么,咱家可也保不了你。”

虽是这么会儿功夫,那唐公公可也看出来了,这陆家宝是个憨厚心实的,便破例多嘱咐了几句。

不是自己多心,实在是这会儿营帐里候着的这两人实在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一位是大齐继楚无伤大帅之后崛起的新一代战神陆天麟;

另一位虽是年纪尚轻,偏是身份却是尊贵的紧,那就是年方二十三岁便承袭了镇国公爵位的秦筝秦公爷。

你说两人身份显赫也就罢了,要命的是,这两人偏偏又是冤家对头!

当初奉旨来边关赐死楚无伤的钦差不是别人,正是秦筝的叔叔秦城。

而彼时,陆天麟正在楚无伤帐下听令,听闻圣旨,上前一拳打断了秦城五根肋骨!

秦家当时气焰正盛,又是皇亲国戚,还是奉旨钦差,从来只有他家欺负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欺负过!自然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恶气,当即奏明先皇,说是陆天麟意图谋反,好在那陆天麟自幼孤儿出身,没有家人可株连,不然,怕也会和楚家一般落得个满门抄斩的悲惨结局。

可饶是如此,也数年功名毁于一旦,被迫逃亡四五年之久。听说他的妻儿也惨死在流亡途中…

皇上这次会派秦公爷做钦差来连州劳军,未尝没有化解两家仇怨的意思,皇上的心思是好的,可自己怎么瞧着,这两人却是根本没有和解的意思啊?

陆帅是赫赫军威,寒着一张脸,瞧着委实吓人的紧;秦公爷本就是个冷心冷面的,那样挺直身板坐着,不言不语的,只唬的自己一会儿工夫就出了一身的白毛汗,要不然,自己怎么会主动请命,去带那位据说是农事高手的陆公子前来。

只是自己长时间在皇上主子面前伺候,什么样难缠的人没见过?也算是“久经沙场”了,可饶是如此,也被大帐里那两位吓得站不住脚,这个陆家宝瞧着更是个嘴笨心实的,可不要惹恼了里面两位煞星才好——

怕是他们俩任一个动了气,或是有所迁怒,处死这陆家宝可也跟碾死个蚂蚁相仿!

自己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里面的事可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这位陆公子只能自求多福了!

作者有话要说:

26

“这位大人——”远远的看到家宝,周英忙迎了上来,陪着笑脸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到那差人手里,“大人一路鞍马劳顿,带路这样的活就交给卑职好了。”

那人接过袋子,掂量了下,顿时眉开眼笑。

——这些莽夫们倒还算是识时务,更重要的是前面那阔大的帅帐,这会儿却更像吓人的阎罗殿!

话说那唐公公倒是个人精,一早就避了出去,自己方才可是一直在后悔,怎么就没想到找个由头躲出去!不然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些大佛打架,搞不好最后很受伤的却会是自己!

现在既然有人愿意代劳,还有银子可拿,自己又何乐而不为。

“好兄弟——”周英谢过那差人,便继续领着家宝往帅帐而去,脸上却是写满了歉意。

都是自己嘴欠,干嘛要提到家宝。

可是当时那般情形,自己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秦公爷也好,陆大帅也罢,打完哈哈后,竟是一起成了锯嘴儿葫芦——

大帅平时虽然也冷些,可也绝不是现在这般,整个人和个冰块儿似的,透着一身的冷厉杀气,就是瞎子也能看出,大帅心情糟糕的很,一个不小心,说不好就会人头落地!

若是别人看了大帅这个样子,早吓得两股战战,说不好吓尿了也不一定,那位秦公爷倒也是个人物,不止没被大帅的威势给吓到,由内而外释放出的冷气更是一点儿也不比大帅少!

好嘛,那帅帐瞬时就成了个天然大冷库!

自己可也真搞不懂了,大帅也就罢了,受过那样的苦,这性子变了些也正常——

这些年,也只有自己知道,大帅过得是什么日子。

说起来大帅和自己可实打实算是过命的交情。当初自己刚戍边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正好被分到大帅帐下听命,好几次,若不是大帅出手相救,自己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记得有一次,是在沙漠里,大帅身边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地上到处都是尸体,自己的腿也断了,看着那漫漫黄沙,想着这一辈子说不好就走不出去了,又疼又怕之下,当时就哭了起来,却被大帅狠狠的骂了一顿,自己才发现,大帅腹部不知什么时候中了一刀,肠子都流出来了,大帅却是愣是咬着牙,把肠子塞了进去,又自己个拿针缝好喽,最后,还带着自己回了军营…

自己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看到铁打的大帅流泪的,却哪里想到,会在五年后,看到大帅泪如雨下的一幕——

说来也是巧了,当初楚帅被赐死后,陆帅也被朝廷通缉,自己倒是升了官,一次领着自己手下兄弟出去时,却在一处断崖下发现了浑身摔得血肉模糊的陆帅,因伤势过重,陆帅一下在床上躺了五六天才醒来,刚一睁开眼,就坚持要离开,无论自己怎么劝都不听。自己没奈何,又实在拗不过他,只得帮他找了匹马。

记得当时陆帅已经根本没法上马,整个人都是趴在马上的,却坚持来到半山腰一处茅草屋里,到了后才发现,那茅草屋早化成了一片灰烬,更听一位老猎人说,亲眼看到一个女子来到这茅屋中又被人追着坠入峡谷…

陆帅当时就昏了过去,昏迷的那几天,陆帅一直不停的流着泪,嘴里一会儿喊“宁儿”,一会儿找他的孩儿,再醒来后,更是发疯一样漫山遍野的寻找…

幸好当时那些追缉大帅的官兵已然离开,不然,自己怕大帅非跑过去,找那些人拼命不可!

一直到一个多月后,自己再见到陆帅,早瘦的不成人形,孱弱的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相仿,却是亲手一点点挖土伐树,直磨得十指血肉模糊,也非要原样搭起一座茅屋来…

自己那会儿才恍然明白,怕是老猎人口中的跳崖女子,就是陆帅的妻子,而且应该还是有孕在身的,却在陆帅受伤后被逼着也跳了崖。陆帅是个孤儿,平日里就最是羡慕别人一家热热闹闹,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个家却那么快就没了,这性情大变,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而好巧不巧,这位秦公爷就是当初那个来赐死楚帅的钦差特使秦城的侄儿,大帅看他不顺眼也是常理之中。

可奇怪的是,那位秦公爷怎么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只是再怎么着,也不能看他们就那样僵持下去不是?那些京城里的贵人老爷们,可是个个都猴精猴精的,一个弄不好,就会在背后使绊子!当初楚帅那么厉害,不是都栽在那样一帮奸臣手里了吗?

自己就想着,好歹别当面撕破脸皮才好。

幸好这之前打听过,这位秦公爷自幼在神农山庄长大,想着应该对农事上心,自己就凑趣说了家宝的事,谁承想,秦公爷立马就开了金口,说让自己把人带过来给他瞧瞧!

这可真是要了老命了!就家宝那个性子,典型的三脚踹不出个屁来!

真是惹怒了秦公爷,说不好,立马就会大祸临头!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

却也不敢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只一叠声的嘱咐道:“好兄弟,待会儿,公爷问什么,你只管答什么就是,你放心,有大帅在,公爷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话虽这样说,心里却是捏着一把汗,以秦筝的身份,真是拿家宝作伐,把怨气撒在家宝身上,怕是大帅也不好阻拦!

幸好家宝向来是个粗线条的,虽是有些胆怯,却也并不十分畏惧。

跟着周英走进帅帐,规规矩矩的跪下磕了头,站起来才注意到,大帐正中有两人相对而坐。

右边那人面如冠玉,眉目英挺,颌下三缕长髯,腰间三尺宝剑,那般威风凛凛的样子自然必是陆帅无疑;

只是看到陆天麟对面那人,家宝却是愣了一下。

实在是那人看着太年轻了些,也长得太过好看了些。

那人瞧着顶多二十许,身材颀长,容貌俊雅,配上那样一袭素白裘衣,整个人瞧着似是玉雪堆出来的一般,偏是那一双黑湛湛的眼眸,却又深不见底,家宝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整个人好像被吸进去了似的,吓得一哆嗦,忙不自在的别看眼。

“叮”的一声响,却是秦筝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碗,旁边的侍从忙递上一条素色的锦帕,帕子右上角有一朵小小不起眼的黄色雏菊。

秦筝的十指白皙修长,虽不过一个简单的接手帕的动作,却偏是优雅至极,特别是抚过那朵淡黄的雏菊时,动作更是轻柔无比,仿如那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家宝的眼睛疏忽落在那朵雏菊上,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松弛了下来——

却是扶疏的帕子上也爱绣这么一朵小黄花。

说起扶疏的女红,因二娘疏于教导,一向是最不济的,偏偏是这种小黄花,绣的很漂亮。

秦筝正好擦完手抬眼,和家宝的眼神碰了个正着,却因了少年那澄澈眼神里纯然的喜悦而微微一怔,竟是摩挲着那朵小黄花淡淡道:

“喜欢?”

家宝平日里反应总是慢半拍的,这会儿却是福至心灵,一下听懂了秦筝话里的意思,忙大力点了下头:

“嗯,喜欢。”

作为一个典型的妹控,凡是妹子喜欢的东西,家宝从来都是不问缘由的一定会喜欢上的。

旁边的周英却听得扶额,这个蠢货,自己刚才怎么嘱咐的,这么快就忘了!这般无礼,秦公爷说不好会立马翻脸。

哪料想秦筝脸上的寒气却是消散了些,脸上神情说不出是眷恋还是伤感:

“嗯,我也,很喜欢。”

出生在那样一个显赫的家庭,却偏有那样一个卑微的身份,在府中的那五年,自己从来没有做对过一件事,也从来没有得到过一句表扬。

却在来到神农山庄后得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大大的赞美…

可其实,自己不过是在纸上画了一朵小小的雏菊罢了,那是缩在墙角歪歪斜斜再单薄不过的一朵菊花,一如卑微到无所适从的自己。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送给了自己眼中的天之骄女姬扶疏——

作为神农家族的唯一传人,这世上有什么好东西是她没见过或者得不到的?

那料想扶疏竟会那样喜悦,仿佛自己给了她什么了不得的宝贝,甚至缠着家里的嬷嬷教她把那朵不起眼的小花给绣了出来。

那一刻,自己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竟会有人会因为自己一个随意的举动而这么开心这么自豪!

扶疏啊,自己生命里仅有的一道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个好日子,给大家拜年了,祝大家春节快乐啊,新的一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27

“你说那须草可以改善土质——”

秦筝的神情明显郑重了不少。

如果说这之前,秦筝根本没把土头土脑的家宝放在心里,可不过交谈片刻,却让秦筝不得不对家宝刮目相看——

与周英更关注眼前的利益不同,秦筝却明显对家宝嘴里“万物相生相克”的说法更感兴趣。

这样的话,也是前世扶疏口里经常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