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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月看着于有清高高瘦瘦的身影,思绪不由得飘散开来,于有清家里的成分比自己家里还差,是地主。解放前,月亮湾的茶园有一半都是于家的,虽然他爷爷并非是那种为非作歹的恶霸,但是大地主这个身份已经足以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了。他们家便成了月亮湾地位最低的一家,招工、升学这些好事全然都轮不上他们。

所以尽管于有清十分聪明,但也只能跟她一样,念了初中就没法再升学。于有清的姐姐于有芬是她三哥的同学,长得很漂亮,赵明朗曾经还和她谈过恋爱。有一次一个厂子来村里招工,于有芬的条件刚好符合,赵金云说只要于有芬肯陪他睡,就推荐于有芬去,于有芬鬼迷了心窍,听信了赵金云的话。结果赵金云占了便宜,于有芬也未被招去,还怀了身孕,她悲愤交加,觉得实在太过丢人,便投河自尽了,幸亏被人救了。于有芬的大哥于有义知道这件事,怒不可遏,将赵金云揍了个半死。

于有芬堕了胎,在家乡待不下去,和她大哥一起跑到新疆去了。于有清参加了77年高考,考上了大学,怀恨在心的赵金云卡着于有清的档案和户口关系不给转,于有清转不了户口和档案,就上不了学,他甚至还跑到学校去帮忙,也未能成功。于有清愤恨难抑,将赵金云打得半死,甚至连腿都打折了,自己连夜逃到新疆,投奔他哥姐去了。

于有清兄妹几个背井离乡多年,边疆苦寒,环境艰苦,于有清三十来岁的时候,死于一场雪崩,永生没有回归故里。

那个年代,没有户口档案和介绍信,出门寸步难行,更别提上学和参加工作了,薄薄的一张纸,甚至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赵金云这样的败类,手里握着一点权利,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姑娘,阻断了多少人的前程,操控了多少人的命运。

赵明月看着跟自己一般大小的于有清,十几岁的青涩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瘦得跟豆芽儿似的,家庭成分的压迫,使得这个聪慧的少年沉默寡言。如果早知道那些艰难险阻,全都能规避,他们的命运是不是可以发展到另一个方向?

赵明月浇好水的时候,于有清还在挑第四担水,两个大木桶将他单薄的脊背压得都弓了起来。赵明月轻叹了口气:“有清,我浇好水了,先走了啊。”

于有清有点受宠若惊:“诶,好。”两人虽然是同学,也是一个村的,也算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但是十几岁的少男男女都是情窦初开、懂得男女有别的年纪,像赵明月这种坦然叫对方名字打招呼的非常少见,起码于有清就不敢亲昵地叫赵明月的名字,要叫也是带了姓的叫。

回到家里,父亲兄长都在准备去队里登记上工了。这个年代,农民跟工人一样上班,早上六点多出门干一小时的活,收工回来吃饭,上午出工三小时,下午也是三小时,干完这几个小时,就可以休息了。

说起来其实是很清闲的,毕竟农村真正忙的时候只有那么一段时间,出工的时候,人到了就好,至于干多少活,全凭个人的自觉了。所以一些偷奸耍滑的人,每天都是在磨洋工,背个锄头下了地,队长来的时候就干两下,没人监督的时候,就跟一群打嗝放屁,到点就走人,典型的出工不出力。

尽管知道是磨洋工,这种情况还是得去啊,不去就没有工分,没有工分就没钱没粮。

不是农忙时节,赵明月就不用下地,她每天的工作是去生产队的席场编席子。编席子的材料是芦苇,苇杆被揭苇手用刀子破成厚薄均匀的苇片子,人们再将苇片子编织成苇席,苇席的作用很多,可以铺床、晒粮食、做遮雨棚等。

干这活的都是女人:家庭主妇、年轻媳妇和未出嫁的姑娘们。三个女人一台戏,他们这儿干活的就不只三个女人了,三十个还有多的,所以总是非常热闹的。

赵明月去记分员那儿登记完,看见已经有几个姑娘小媳妇在忙活了,已经在干活的于有芬冲她打招手:“明月,过来我旁边,一起说话。”

一个小媳妇看着赵明月说:“明月你昨晚怎么没去看电影,我昨上午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人可是等了你老半天啊。”这个小媳妇是罗五婶家的侄媳妇,叫成美来,隔壁成家村嫁来的,跟成永刚是同村的。

赵明月想了想,记不起来有那回事了,便歉意地笑笑:“昨天去打柴的时候摔了一跤,脚有点痛,就没去了。”

成美来惊讶地看着她:“摔了啊?不严重吧?”

赵明月摇摇头:“今天好多了,没事。”

成美来说:“你还真是勤快,还自己跑去打柴,让你哥去啊。小岗山多远呀,七八里地呢,挑几十斤的柴,我都觉得累,你一个读书人,没干惯重活,怎么一样受得了啊。”

另一个媳妇笑着说:“照我说,明月就该好好在家养着,别跟我们一样,弄得黑不溜秋、五大三粗的,到时候找个好婆家,这些粗活就都不用干了。”

这要放在以前,赵明月指定羞红了脸,但是今天她只是大大方方地笑一笑:“现在新社会了,妇女都解放了,哪有不干活的道理,谁来养活我们呀。政府不是说了嘛,妇女能顶半天边。”

成美来拍着手笑道:“你们瞅瞅,明月这丫头的嘴皮子越来越利索了,将来有得她的冤家受的。”

一起干活的小媳妇嘻嘻附和:“明月长这么漂亮,又有文化,哪个冤家都乐意啊。”

赵明月知道,女人们在一起嘛,不就是聊这些家长里短的事,说些凑趣逗乐的话,没出嫁的姑娘总是已婚妇女调侃的对象,她也不见怪,走到于有芬身边去干活了。

成美来就笑道:“你们俩姑嫂又凑到一起去了。”

于有芬脸上飞起了红云:“美来嫂子别开玩笑了。”她和赵明朗的恋情并未公开,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给人发现的。

于有芬家里条件比赵明月家里更差,虽然她家人口不多,只有兄妹三个,都是成年的全劳力。但是这个年代,劳力多并不占任何优势,劳力多,就意味着吃得也多。队里分的粮食大头都是按人头分的,小头才按劳力分,像于家这样的情况,分得的粮食完全不够吃,每年都要吃大半年的红薯才能扛过来。

他们家成分低,家里又穷,于有芬的大哥于有义虽然一表人才,但是二十七岁了还没说上亲。这要放在以后,二十七岁还正年轻呢,着什么急啊,但是这个年代,二十七就意味着是大龄青年、超级剩男了。赵明月记得就是这一年年底,于有芬出事之后,就跟着她大哥于有义离开家乡,兄妹俩跑到新疆去谋生去了,后来于有清也去了。于家就只剩下了两位老人,老年又遭遇丧子之痛,晚景相当凄凉。

于有芬是个很文静懂事的姑娘,手脚麻利、干活利索,话很少,大约从小就被父母训诫言多必失,加上那样的家庭成分,也活泼不起来。赵明月一直以为三哥会娶于有芬的,结果赵金云横插了那么一脚,酿成了那么大的悲剧,差点连命都丢了。

于有芬本人固然有些虚荣,不够自爱,但是她这样的出身,恐怕比谁都想改变命运吧,这个年代,只要跳出农门,全家人的命运都会跟着改变,她太急功近利了。结果她没能改变命运,还被命运狠狠地愚弄了。

那赵金云简直是死不足惜,赵明月恨恨地想,这一次,一定要阻止这个悲剧的发生,赵金云这样的跳梁小丑,已经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

第8章 心痒

干活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席场里一片欢腾。苇片在赵明月手上不断地跳跃着,她的身后出现了一张洁白的苇席。她一边忙活,一边听大家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东家长西家短的,旁边的于有芬也十分默契地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干活。

汪秋兰和几个年轻的姑娘媳妇在另一边说昨天晚上的电影,讲得眉飞色舞,唾沫飞溅。要说这汪秋兰,光看脸蛋也有几分姿色,但是个子很矮,心眼也小,嫉妒心相当强,嘴角那颗绿豆大小的黑痣将这个人的阴险和碎嘴表露得一览无遗。

赵明月冷淡地看了一眼汪秋兰,上辈子带来的仇恨不可能完全消失于无踪,但是现在那些事她都还没干过,赵明月不至于去报复她,但是憎恶和疏远那是不可避免的。

大家正干着活呢,干部就下来检查工作了,赵金云穿着一件蓝色的确卡布料的中山装,胸前口袋里插着一支笔,双手背在背后,一路走一路看过来,领导派头十足。走到赵明月和于有芬身边,还特意多停留了几分钟,看她们忙了一阵子,突然说:“明月、有芬,你们俩下了工,来大队办公室找我。”

赵明月和于有芬对视一眼,不明所以,赵明月问:“主任,什么事啊?”

赵金云说:“有事找你们帮忙。”至于是什么忙,就不肯说了,踱着方步一摇一摆地出去了。

大家都听见了赵金云要找赵明月和于有芬,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这时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说:“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啊,连主任都要来找帮忙。”

赵明月回头一看,说这话的不是汪秋兰是谁,她冷冷地看了汪秋兰一眼,那眼神令汪秋兰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低下头去干自己的活去了。

散了工,于有芬跟赵明月说:“我们现在去吗,明月?”

赵明月说:“先不去,先回家吃饭,晚点找我哥陪我们一起去。”赵金云这老东西,最会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假公济私了。她记忆中并没有赵金云找过自己帮忙的回忆,但是这个老色鬼现在找她们帮忙,就不能不提防一点。

于有芬有些胆小怕事,平生最怕领导干部,她犹豫了一下说:“要不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吧,主任说不定在等我们呢。”

赵明月拉住于有芬的胳膊,撒娇道:“有芬姐,我都饿死了,我要先回去吃饭。他叫了我们一起去的,要是你一个人先去了,那我岂不是成逃兵了?”

于有芬看着赵明月:“好吧,那我也回去吃饭。吃了饭我来找你。”

“好,吃了饭我去找你。”赵明月告别于有芬回家去了。

赵金云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然后找理由吃年轻姑娘的豆腐,占人的便宜呗。

赵明月回去吃饭,胡年春已经将饭菜都准备好了,早上吃的是白米饭,一天中伙食最好的一顿。胡年春看见赵明月,叹了口气,轻声说:“成家那个小伙子据说特别中意你,什么条件都由你开,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赵明月摇摇头,不说话,金山银山也别想她答应。

正在一旁吃早饭的赵明朗说:“妈,我妹她不乐意,你还强迫她干什么。”

胡年春小声地嘀咕:“我就是觉得那家条件还不错,想让明月慎重考虑一下。”

赵明月笑着说:“妈,我已经慎重考虑过了,真是不用再想了,我绝对不会后悔的。”

“那行吧,我找罗五媳妇说去。”胡年春轻叹了口气,然后去喂猪去了。

赵明月对赵明朗说:“三哥,今天早上赵金云找我和有芬姐,让我们去大队找他。”

赵明朗皱起眉头:“这老色鬼搞什么鬼?”又自知失言,赶紧小声对妹妹说,“明月,我跟你说啊,你一定要小心提防赵金云这老东西,千万别和他单独呆一块儿,这人很危险。”

赵明月看着赵明朗:“那他找我们去,怎么办?”

赵明朗拍着胸脯说:“我陪你们一块儿去。”

兄妹俩一放下碗筷,便去找于有芬,正巧于有芬也过来找他们,在路上遇上了,三人折向大队办公室。当着赵明月的面,赵明朗和于有芬两个人倒是一句话都没有,于有芬挽着赵明月的胳膊:“你说主任找我们有什么事?”

“不知道,去了就知道了。”赵明月说。

他们赶到大队办公室的时候,赵金云正准备锁门离开,赵明月说:“主任,我们来了,有什么事吗?”

赵金云面上一喜,回头看见站在两个姑娘身后的赵明朗,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怎么才来,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赵明朗说:“主任要是有事去忙,那就先去忙吧,我们下次再来吧。”

赵金云说:“我又没找你,你来做什么?”

赵明朗脸色顿时就变了,赵明月笑道:“我听说主任找我们帮忙,想着我三哥文化水平比我还高,又是男人,力气大一点,没准也能帮得上忙。”

赵金云不说话了,他重新打开门,指着墙角的一个桶子说:“村里那些标语都褪色了,想找两个人来重新刷一遍,想着你们两个人平时表现还不错,就叫了你们过来。”

赵明朗赶紧说:“这活交给我来就正合适,上次的标语也都是我刷的。有些地方比较高,她们姑娘家反而刷不到。”

赵明月笑眯眯的:“那这事就交给我们三个了吧,我三哥刷,我们给他打下手。”

赵金云气不打一处出,摆摆手:“行吧,赶紧拎走,今天之内将所有的标语都要重新刷完,抓紧时间。”

赵明朗将石灰桶和刷子都拿出来,赵金云板着脸将门锁上了:“刷完了记得将桶子和刷子还回来。”

赵明朗看他走了,冲赵明月和于有芬笑一笑:“走吧,先回去找队长记工去,免得说我们旷工。”

他们刚出了大队的院门,就碰上沈旭跃和几个知青从外面回来,沈旭跃看见他们三个:“你们做什么呢?”

赵明月看着沈旭跃,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洁白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一副沉稳干练的样子,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心想,虽然很土,不过真帅。

赵明朗说:“沈书记,主任让我们几个去刷标语呢。”

沈旭跃看了一眼赵明朗手里的石灰桶,又看看拿着刷子的赵明月,赵明月头发编成了两个粗黑的麻花辫,一个在身前一个在背后,发端用米黄色的毛线系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蝴蝶结被赵明月的鼻息吹动着,微微颤动,沈旭跃只觉得心上似乎被那个毛线蝴蝶结掠过,有点痒痒的。他收回心神:“赵主任说的?不是说明天才开始刷么?那你们去吧。”

赵明朗点点头:“好,那我们走了。”

沈旭跃叫住赵明月:“赵明月。”

赵明月回过头来看着他,沈旭跃说:“你要的书过两天就有了,到时候你再过来一趟。”

赵明月笑得贝齿微露:“好,谢谢沈书记。”

刷标语的活儿并不重,赵明朗负责刷字,于有芬负责提石灰桶,赵明月则负责搬凳子。有些标语刷得高,要踩在板凳上才能够得着,三个人配合默契。

赵明朗一边忙活,一边跟于有芬和赵明月小声地嘱咐:“以后赵金云找你们,千万别一个人去,一定要找个伴一起。”

于有芬显然也是听说过赵金云的事,边点头:“好。”

赵明月爽快地答应着:“我知道了,哥,今天不就叫了你一起来吗。”

赵明朗赞赏道:“就要这么干。”

三个人刷一整个村子的标语,起码有二三十条,任务还是挺繁重的。忙到中午,大家都收了工,赵明月三个人还在刷大队办公室墙壁上的标语,这里的标语字体大,刷起来非常费劲,而且石灰浆也快没了,三人准备刷完石灰浆,就回去吃饭,下午再和了石灰浆明天继续刷。

沈旭跃拿着一个铝制饭盒从外面进来,他已经在食堂吃了午饭回来了,看见他们三人还在忙,站住了:“你们怎么还没下工?”

赵明月说:“还没有,还剩一点石灰水,等刷完了再回去。”

沈旭跃看了一下:“先放在那里吧,一会儿叫几个人帮忙把这院子里的标语刷了,你们回去吃饭吧。”

赵明月顿了一下,看着沈旭跃:“那就谢谢沈书记了,我们先回去了。”

赵明月回到家的时候,只有父亲赵顺生在家,他看见儿女回来,将烟袋在门槛上磕了磕:“回来了,吃饭吧。”

赵明月问:“爹你吃了吗,我妈呢?”

赵顺生说:“我也还没吃,等你们回来吃。你妈去你大哥罗五家了。”

赵明月顿了一下,看样子母亲是和罗五婶说自己的事去了。赵明月去洗手,看见赵明朗对着洗脸盆往里瞅,瞅了半天,也不洗脸。赵明月笑道:“三哥你看什么呢?”

赵明朗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看我脸上哪里有石灰。”

赵明月笑道:“你头发上也有石灰浆,干脆洗个头洗个脸吧。”

赵明朗耳朵有些发红:“算了,还是别洗了,下午还要刷呢。”

“下午刷了下午再洗,就浪费点水,又不浪费别的。”赵明月心里偷乐,她哥是恋爱中的人,比较注意形象,生怕自己在于有芬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赵明朗说:“那我洗洗吧,一会儿去挑担水回来。”

第9章 计划

胡年春已经回来了,站在大门口和赵顺生小声地说话,赵明月知道他们肯定是在说自己的事,父母大概觉得很可惜,成永刚条件那么好,哪个姑娘不愿意嫁过去啊,偏生自己还要拒绝。要不是自己重活了一世,也会觉得成永刚条件很好,这也是她上辈子同意嫁过去的原因。

她将四个人的饭都盛出来,放在桌上:“爹,妈,吃饭了。”

胡年春看着女儿,轻叹了口气:“吃饭吧。”过了一会儿,胡年春又说,“明月,我已经去让罗五婶把那事给推了。”

赵明月点点头:“好。”

胡年春一边吃饭,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明月啊,你想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家?”

赵明月抬头看着母亲,过了一会儿垂下眼帘:“我也不知道。”

赵明朗洗完头脸,头发上还滴着水,走过来,端上自己的饭碗:“妈,你但什么心,我妹将来指定要嫁到城里去的。”

赵明月嗔他:“瞎说八道。”她现在压根都没想过嫁人这回事。

一直不说话的赵顺生说:“明月,这事呢,咱们还是务实一点好。城里人什么的,咱们就别瞎想了,省得期望越高,失望越大,这种事情不是咱们想就能的,还是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你年纪说小也不小了,有合适的,咱们就都留意一下,先见见,觉得合适呢,那就先处着。”赵顺生这话说得很实在,他一向是个很务实的人。

赵明月经历过上辈子那段叫人失望透顶的婚姻,对婚姻这东西,还真没什么期待的:“爹,我真的不着急,这个事咱暂时就不提了吧,也不用麻烦别人帮我留意了。我自己心里有打算。”她上辈子没念过多少书,总觉得是种遗憾,这辈子有机会重来,一定要弥补这个遗憾,至于婚姻,那就都随缘吧,不强求,没有男人也不是活不下去。

胡年春和赵顺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摇摇头,自己女儿年纪不大,主意还真不小。

赵明月兄妹俩吃完饭,也没怎么休息,就赶紧跑去刷标语去了,这天上午才刷了十来条,下午还有十好几条呢,不抓紧时间,今天的任务就完不成了。

他们跑到大队大院,于有芬还没来,沈旭跃已经和一个知青在刷最后一条标语了,沈旭跃拿着刷子亲自在刷。赵明朗赶紧跑过去:“沈书记,我们来了,这事交给我们吧,谢谢你们。”

沈旭跃拿着石灰刷,回头看了一眼赵家兄妹,也不收手,说:“没几个字了,我来就可以。”

赵明月就站在一旁看沈旭跃刷标语,他刷的正是知青宿舍前面那一排“农村是一片广阔的天地”,正是因为这样一句话,无数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将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奉献在了全国各地的村野。这一段历史,是这一代人最刻骨铭心的记忆。日后沈旭跃他们回忆起这段岁月来,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沈旭跃的个子很高,农村生活将他的身体锻炼得还算强壮,在这个吃饭都只能勉强饱的年代,他能有这样的体魄,也还算是不错了。他举着蘸满石灰浆的刷子,挥舞着孔武有力的胳膊,用力一挥,笔画就到底了,跟赵明朗按原字填充石灰浆不同,他是自己重新写那几个字,虽然跟原来的字并不能百分百重合,但不可否认,他的字要更漂亮一些。

赵明月和赵明朗看得都不由得暗暗佩服。沈旭跃写完最后一个字,画上句号,将刷子递给赵明朗:“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吧。”

“谢谢沈书记帮忙,你的字写得真漂亮。”赵明朗接过沈旭跃的刷子,由衷地感慨说。

沈旭跃笑一笑:“乱写,见笑了。”

赵明月也说:“是真的写得很好看。”

沈旭跃看了一眼赵明月,笑得微微有些赧颜:“过奖。”

赵明月低头看了一下石灰桶里的石灰浆,居然已经重新拌了一桶:“沈书记已经帮我们拌好石灰浆了,太谢谢了。”

沈旭跃点点头:“不客气,我走了。”说着伸手轻挥了一下,转身和同伴离开了,走的时候,步伐非常轻快。

赵明朗说:“没想到沈书记人还挺好的。”以前他总觉得知青们都挺清高的,都抱着团,只愿意跟他们内部人打交道,不屑于和村里人为伍的。

赵明月看着沈旭跃颀长的背影,点了下头。

第二天一早,赵明月去席场上工的时候,发现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然后低下头交头接耳,汪秋兰更是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那眼神中尽是嫉恨和不满。

赵明月跟大家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走到于有芬身边去干活。于有芬压低了声音说:“他们刚刚在说你连解放军都不愿意嫁,是真的吗?”

赵明月看了一眼成美来,估计她从罗五婶那儿听到了什么,把这事跟大家伙说了,然后大家都在议论自己呢。“没有的事,哪来什么解放军,别听她们瞎说。”

赵明月心气高,这是大家伙都认定了的事,现在连解放军都看不上,肯定是想嫁到城里去吃国家粮。漂亮的姑娘本来就极容易引人嫉妒,尤其是这个漂亮姑娘还心高气傲的话,那就更让人觉得面目可憎了,越漂亮越让人觉得可恶。

赵明月也没心思去管那个,她现在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胆小怕事的赵明月了,这点流言蜚语怕什么,她又不是为别人而活的。

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是想赚钱,再就是能学习,好赶上明年的高考。虽然她只念过初中,但她的成绩一直很好,七七年的高考非常简单,她自学一年高中课程,去参加高考,考大学的希望还是有的。

这个年头,赚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做生意属于投机倒把,要被割资本主义尾巴,人们避犹不及,所以赚钱这个念头只能暂时按下。当然,也不是不能赚钱,但都只能赚点小钱,比如卖几个自家的鸡蛋、几把自家种的小菜,要么就去做手艺,比如裁缝、泥瓦匠或者补锅匠等,这些都是人们生活必须的,是不会禁止的。

但是这些小手艺赚的钱也不多,比如一个裁缝,做一天衣服,工钱是两块钱,要交一块钱到生产队,自己还得出二毛五的线头钱,干一天活,只能赚七毛五分钱,另外加可在主人家吃一顿饭。但就算是这样,也比在队上上工强,队上上工一天最多只有五毛钱的收入。这种小钱要赚到什么时候才能发家啊,赵明月也不着急,马上就要改革开放,到时候商机无限,简直可以说是遍地黄金,还怕赚不到钱吗。

这天中午下工的时候,赵明月走得比较晚,她从席场出来,碰上沈旭跃和两个知青扛着锄头从外面回来,沈旭跃看了一眼赵明月,站住了:“你要的书我已经帮你借到了,你跟我去拿吧。”

赵明月高兴起来:“好,谢谢沈书记。”

跟沈旭跃一起的两个男知青看了一眼赵明月,然后拍着沈旭跃的肩说:“原来这两天到处跑,是为了帮人的忙呢。”

沈旭跃咳咳了两声:“轻点轻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赵明月。

赵明月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到了大队院子,赵明月站住了:“沈书记,我在这里等你吧。”

沈旭跃点头:“好,我马上来。”说着赶紧跑回宿舍去了。

赵明月站在院子里的香樟树下,看着知青的宿舍,她听见从屋子里传来知青们喧闹的声音,估计是有人在取笑沈旭跃。

不多时,沈旭跃拿着一叠书过来了,走到赵明月面前:“我上次忘记问你想要文科的书还是理科的书了,我只借到了文科的课本,有没有关系?”

赵明月摇摇头:“没关系,文科也可以。谢谢沈书记。”伸手将书接了过来。

沈旭跃看着赵明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了:“你怎么想看高中课本?”

赵明月抬眼看着沈旭跃,勾起嘴角:“觉得将来可能用得着,学一点知识总是没错的,平时闲着也是闲着。沈书记上过高中吗?”

沈旭跃点点头:“上过,我上学早,68年高中毕业,一毕业就下乡来了。”

那就是老三届了,赵明月说:“以后要是我学到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请教沈书记吗?”

“可以,只要我有空。”

赵明月朝他弯了一下腰:“那就太谢谢沈书记了。”

沈旭跃轻摆手:“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