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季颂贤两辈子活了这么些年竟是没这样痛快的玩耍过。

伍氏年纪到底大了,只说腿脚有些不便就不去了,叫季颂贤自己玩好。

季颂贤便跟脱了绳子的风筝一般自在之极,跟着那几个和她年纪仿佛的庄户女儿又带着绕梁先在山脚下采了一捧野花装到竹篮中,走了一段路,那几个姑娘便要挖野菜。

季颂贤原不知她们挖那些草做甚,后来听绕梁说这是野菜,弄回去做小菜吃很可口,也就起了心思,随着挖了好些个。

一时她又看到一只肥肥的兔子打眼前跑过,不由一叹:“若是能捉只兔子回去烤了吃倒也不错。”

她才叹完,那只兔子竟然傻乎乎的撞到树上,一头就碰死在季颂贤跟前。

其中一个叫小草的庄稼女儿过去伸手提了兔子赞了一声:“到底是相府千金,您才说要吃兔子肉,兔子自己就送肉过来了。”

就这一句话说的一行人纷纷笑了起来,季颂贤摆手:“谁会宰杀,咱们且在这儿架了火烤肉吃。”

那名叫豆子的姑娘立时道:“奴便会,正好奴带了刀的,姑娘等一会儿就得。”

她提了兔子去寻了水源宰杀,季颂贤便和其他几个姑娘又挖了几棵野菜,小草性子最是活泼不过的,指着不远处一只野鸡推季颂贤:“九姑娘,您最是有福不过的,您再说一句话,说不得咱们还能烤野鸡吃呢。”

季颂贤这会儿子心情极好,倒也有心思和她们玩闹,立时道:“说不得呢,且等着我说上一句。”

她回头看着绕梁直笑:“你说你家姑娘我要说句什么话野鸡才能跟那只傻兔子一样呢。”

绕梁捂着嘴偷笑:“奴从来只听过守株待兔的,可未听说过什么守株待鸡。”

季颂贤大乐,起身坐到刚才兔子撞死的那棵树边道:“本姑娘我今儿就守株待鸡了怎的,说不得就有那傻野鸡硬往这边撞过来呢。”

她一行说话,一行捡了几颗石子扔着玩,不想一颗石子扔的高了,刚巧就有一只笨蛋傻鸡偏生就飞了过来,叫那石子一打,直直跌到季颂贤怀里。

绕梁跟小草几个拍着膝盖大笑,小草指着季颂贤一边揉肚子一边道:“到底是有福的,这不,真真守株待到了一只笨鸡。”

季颂贤小心的抓住野鸡的两只翅膀:“我正想弄些野鸡毛做些小玩意,它偏生就赶了过来,若是不拔它的毛也有些过意不去的。”

拔了几根鸡毛,季颂贤将野鸡交给小草,叫她拿给豆子去收拾好了一会儿大伙烤了吃。

这边豆子将杀好的兔子与野鸡弄了过来,另外几个姑娘已经架好了火,直接将兔与鸡放到火上烤着。

总归季颂贤不懂这些个,也自认手艺没这些生长在山野的姑娘们好,便和绕梁去采些蘑菇,想着晚间亲手给伍氏做些野鸡蘑菇汤喝。

等到那几个姑娘将肉烤好,季颂贤采了许多蘑菇回来,闻着烤肉的香气揉揉肚子:“我怕是能吃进去半只鸡呢。”

绕梁也点头:“实是太香了。”

几个人围坐着,豆子拿刀将肉都分割下来,一人面前摆了几块,都是姑娘家的,便是再豪放吃起东西来也是很有几分矜持的,吃了好一会儿一行人才将一只兔子和一只鸡解决完,小草说家中喂了狗,要将吃剩下的骨头带回家喂狗,豆子便拿了个布袋子给她装了笑道:“且带回去,等你家小黑下了小狗崽记得给我留一只。”

季颂贤一听立时惊了,拦了小草道:“且慢,你家养的狗是不是有了小狗?”

小草笑着:“嗯,小黑怀了小狗崽,我就想给它多弄些好吃的,叫他养的壮壮的,人常说狗多吃骨头壮实,我就想总归这骨头留在这里还得招虫蚁,不如拿回去给小黑。”

季颂贤赶紧摇头:“这不成…”

“九姑娘?”豆子十分不解:“这骨头九姑娘有用么?若是您要我们…”

季颂贤知道两个人误会了,赶紧解释:“我并不是要骨头的意思,只是这鸡骨头寻常的狗吃起来无事,可是怀胎的狗万不可吃的,吃了之后会溶胎,小狗崽就没了…”

“真的?”小草吓了一跳,赶紧将布袋拿出来,将里头的骨头全倒了:“我可不敢给它吃了。”

季颂贤笑笑:“我也是听人提起的,总归还是小心为妙。”

小草一迭的点头:“是极,是极,小心些好,小心些好。”

几个人继续往高处走,季颂贤又采了些野果子,在小草几个人的指点下又弄了些柳条编了一个小小的花篮。

等到天色将黑的时候一群姑娘说说笑笑的下得山来,季颂贤和绕梁一人提着竹篮和花篮,一人背着个大大的竹篓归家。

伍氏早已等的急了,才要派人去寻就见季颂贤进门,立时笑着起身:“我的儿,这一下午玩的可累着了?”

季颂贤一笑:“不累,我和绕梁采了许多野花野菜,又弄了些果子给娘亲尝尝。”

说着话,季颂贤就拽着伍氏看她这一下午的收获,看那花篮子里插的满满的各色野花,伍氏赶紧叫随心去拿了个美人瓶插上,那些还鲜灵灵的野菜绕梁叫伍氏看过之后就送到厨房准备炒了或者做汤吃,各种野果子洗净了放到蓝边白瓷盘中摆在桌上。

最后,季颂贤将那竹篮中的蘑菇倒出来给伍氏瞧。

伍氏一行瞧一行笑:“我的儿,你记性倒是好,只与你说过一两次便能记住哪些蘑菇是能吃的,哪些是有毒的,瞧这采的…”

“咦?”伍氏看到篮子里的一样东西时立时惊了,拿起来左右看了好半晌才敢确定:“这是灵芝?”

季颂贤也惊的站了起来:“我不记得采灵芝啊,怎的篮子里偏就有了这个?”

说话间,她接过那东西看了看更加的惊异:“这是百年灵芝,这…怎么就偏到了我篮子里了?”

实在是奇巧的紧呢,她就光记得采蘑菇了,这灵芝是几时来的?

季颂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先前她运气是不错,可是,不管是财宝还是那些书籍地契之类的都得去挖去捡,可今儿这运气太好了吧,什么都没做偏就好些东西愣往她这里撞过来。

正好绕梁进来,一听季颂贤这句话立时就笑了:“太太,我们姑娘时运好着呢,您是不知道…”

绕梁就将今儿在山上季颂贤说想吃兔子肉,就偏有肥肥的兔子撞到树上撞死叫她们白捡个便宜,一时说笑想要只野鸡,就偏有野鸡掉到她怀里,这会儿子采个蘑菇,竟不知道什么时候采了颗百年灵芝,这运气真真不是一般的好。

伍氏和随心顺意三人几乎都听傻了去,过了许久伍氏才叹一声:“我儿是有大福气的。”

说完就赶紧叮嘱三个丫头出去不许胡说,谁也不许透露季颂贤的事情,否则便将她们卖到黑煤窑上去,叫她们给那些挖煤的做媳妇。

吓的三人立时白了脸,赶紧诅咒发誓绝不透露半句。

季颂贤赶紧笑着过去:“娘莫唬她们了,看把三位姐姐小脸都吓白了,今儿姐姐们也都辛苦了,一会儿且拿些钱去弄些吃食,想吃什么自己弄些什么吃,不用伺侯我和娘亲吃饭了。”

绕梁三人立时就笑了,得了季颂贤赏的钱告退出去寻摸好吃食了。

等这三个走了伍氏笑着一点季颂贤的额头:“猴啊猴儿,你怎么就学的这样精乖,跟你娘亲我一个做白脸一个唱红脸呢,这好人都叫你做了去。”

季颂贤依在伍氏身上撒娇:“谁叫娘亲疼我呢,若是旁人我可不敢。”

一时说的伍氏脸上乐开了花,季颂贤撒了一会儿娇后道:“这灵芝就留着吧,爹和娘的年纪大了,不定几时用得上呢,这些蘑菇我拿到厨房去与娘亲做些汤喝,保管最鲜美不过的。”

却说成平安这几天一直想着冯蓉蓉,一时是冯蓉蓉强作笑颜,一时又是她哭的泪人儿似的,心里怎么都不能安生,便叫人打听荣威侯府的事。

没过两日便得了信儿,只说冯蓉蓉从玲珑阁得的首饰被荣威侯府的嫡姑娘抢了去,冯蓉蓉去要不但没要着,反而被她嫡母给罚了。

成平安听了信儿之后就更加心疼冯蓉蓉,只道冯蓉蓉身在火坑之中,他必然得挽救出来,一时想着冯蓉蓉对她也是有意的,便请人去荣威侯府提亲,想抬冯蓉蓉为妾。

第三十八章 胡思乱想

却说这日成平安得了信儿,荣威侯府已然答应冯蓉蓉与他为妾,只是,荣威侯府老夫人却提出要拿回冯颂贤的嫁妆。

成平安倒也不缺钱,他只记得冯颂贤嫁他的时候带的嫁妆确实丰厚,只是虽然丰厚,成平安也没放在眼里。

他如今开着许多的买卖,又有商队里通南北,每日里赚的银子海了去了,又哪里会瞧得上冯颂贤那点子东西,原他没有发还嫁妆也不过是没想到而已,只如今荣威侯府这做法明显就是在拿冯蓉蓉换嫁妆,大约是在他们眼里一个庶女根本不如银子重要,成平安有些瞧不上荣威侯府。

另外便是当年冯颂贤嫁他的时候荣威侯府上下也不同意,以至于成平安到现在都记着仇呢,他是打定了主意的,不管如何等冯蓉蓉进了门,他就想法子断了和荣威侯府的牵连。

成平安痛快的答应将嫁妆发还,叫来玲珑只嘱咐她收拾一番交还荣威侯府,哪知道玲珑面带难色犹豫了好久才道:“爷,无奶奶的嫁妆怕是…怕是…”

“怕是如何?”成平安看玲珑这样迟疑就有些怒意,脸上也带了出来。

玲珑一咬牙:“怕是凑不齐全的,这些年爷抬举小青叫她管着外边的商铺买卖,又叫红拂帮着料理家事,她们俩一时得了意便时常挤况先奶奶,叫,叫我们姑娘不只想买东西拿不到咱们府里的银子,好好的一个嫡妻正室连该得的份例银子都时常被克扣,我们姑娘没法子只得拿着嫁妆银子花用,这几年花的银子也不少,又为着过日子将好些东西都变卖了,如今又哪里凑得出来呢。”

成平安听的大惊,一时变了脸色:“怎会如此?冯氏可是我明媒正娶的?我怕她苛待你们才叫小青和红拂管家…”

玲珑低下头去,心中暗暗得意,只是眼中却有泪水滚落下来:“爷怎不想想以我们姑娘的出身名份进了府里不能管家反倒被丫头管着是什么滋味,旁的人一瞧我们姑娘不得爷敬重,自然可着劲的作贱,那两个也是如此,时常穿金戴银的在我们姑娘跟前炫耀,奴也为着姑娘打抱不平,原想跟爷说的,可姑娘不叫奴说,只说不愿意叫爷为难。”

玲珑这一番话说的成平安心中大痛,同时也是大怒,骂道:“这两个贱人,我便是再看重她们,也没的越过正房奶奶的道理,她们竟然敢背着我如此行事,怕是…”

成平安心说,怪道冯氏后来与他越发的离心了,怕是这两个贱人搞出来的事,说不得她们不只苛待冯氏,还兼挑拨离间呢,恐冯氏便是被这两个东西给作贱死的。

成平安此时犯了所有男人几乎都要犯的错误,也有着几乎所有男人都有的心态,那便是出了事不从自身找原因,都将错误推在旁人的身上,他却也不想想,要不是他允准,小青和红拂又怎敢如此,要不是他没给冯颂贤管家之权,冯颂贤的日子又怎么这样难过。

“爷,如今荣威侯府要嫁妆咱们拿不出来可要如何,这传出去对爷的名声可不好,没的叫人说国公府还贪媳妇的嫁妆银子呢。”

玲珑低低垂着头一行哭一行说。

她心中却是暗暗的欢喜得意,她这一番话不只将小青和红拂这两个和她一直不对付的丫头给坑了一把,且还在成平安面前得了许多的好感,玲珑深知成平安是念旧之人,冯颂贤活着的时候成平安虽也不是很喜欢她,然则如今人死了,成平安就时常念及冯颂贤的好处来,玲珑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借着死人的由头来打击敌手,又给自己弄好处。

她早眼馋小青管着的那支商队,也想抓些银子在手,不过小青很早便伺侯成平安,比玲珑在成平安心中的份量要重的多,玲珑一时不好下手,正好成平安提及冯颂贤的嫁妆银子,玲珑这才有了主意,借事挑拨意图将小青手中的商队拿到自己手中握住。

果然,她也不过拨挑这么几句,成平安不只相信了,反而生了小青和红拂的气,玲珑见了更是痛哭失声。

成平安安抚住玲珑叫过管家问了一些事情,又叫了冯颂贤早先的陪房来过问一番,确实冯颂贤好长时间都被克扣过份例,也有丫头见过冯颂贤拿嫁妆出去当银子用。

成平安这心里的火就如何都按压不住。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苛待自己的妻子,他原还想过叫他所有的女人都能幸福美满,也一直以为他后院的女人都温柔和顺亲如姐妹,可如今一件血淋淋的现实剥开给他看,成平安大受打击,又是满腔义愤。

他叫来玲珑嘱咐一声:“照冯氏嫁妆单子上准备,缺了什么去拿银子补上,备好之后叫人送去荣威侯府。”

玲珑心下高兴,大声应了一声便去忙碌。

成平安一时又想处置小青和红拂,可想及这两个人自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便在身旁伺侯,自来温存小意,对他又恭敬仰慕,若真处置了还有些舍不得。

一时心里郁闷不已,就骑马出去转悠。

不知不觉的,成平安骑着马出了城,看着夏天初至,绿树红花的美景不由的心胸了也开阔了些,心中郁气消散不少。

他过了护城河,回头去望却是很吃了一惊,同时,心中惧意大起。

原来,那护城河边立了好些的木质机器,成平安仔细一瞧原理竟然和现代的挖掘机差不了多少,只是简单一些,操作也不如挖掘机方便,可在大夏朝整出这种玩意来的可不是一般人。

成平安一时就想多了,纵马过去问一个在旁边指挥挖泥的匠人:“这…这机器是谁造出来的?”

那匠人看了成平安一眼倒是认出来了,赶紧过来请安见礼,成平安跳下马去又仔细观察,笑了笑道:“这机器倒是颇为精巧,若是再改改,能用到很多方面,不过这样也不错,倒省了许多人力物力。”

匠人也笑:“公子说的是极,往年要挖这些淤泥不晓得要多少人费多大的劲,如今有了这木器俺们真真省了老大的劲了。”

成平安又问:“你可知这是谁造出来的?”

匠人朗笑:“说是工部弄出来的,不过俺先前见锦衣卫指挥使过来给改了几处地方,想来,说不得是他老人家想出来的,说起来,这位指挥使倒也奇怪的紧,旁人都说他最是阴毒的,可俺瞧着他虽性子冷了些,可最是面硬心软的,待俺们这些匠人也好的紧…”

成平安也顾不得听那匠人夸赞谁,心里只剩一句话了,锦衣卫指挥使,指挥使…

他悚然而惊,这指挥使不就是先前去墓园挖他嫡母墓的那人,那人武艺倒是极高的,一脚就将他踹的老远。

说起来,成平安对自己的身手也有几分自信的,只在那个人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他又思量着庆丰帝对这位指挥使很是看重,莫不是…莫不是这个人也和他一样是穿越来的?若不然,又怎么解释他能造出这等奇巧之物?

成平安越想越是慌乱,一时也顾不得和那个匠人说话,跳上马就走。

他因六神无主心慌意乱,骑马的时候也没了什么分寸,转瞬入了城,不想一时不察竟然将一个抱孩子的妇人撞倒,撞的那妇人将怀中所抱三四孩小儿脱手而出,成平安看见赶紧跳下马道歉,将妇人扶起,又将哭泣的孩子抱住送到妇人怀里陪笑道:“这里不远处有家医馆,不如这位夫人带贵公子去诊治诊治,若有什么,成某人照价赔偿。”

那妇人也不知道为何脸上有些不好,一直在躲避成平安,抱着孩子离成平安远远的道:“不必,不必,奴家没什么的。”

说完话,抱着孩子就要走。

成平安赶紧拦了:“还是去瞧瞧的好,成某不是不讲理的人,即是撞着了人自然该担的责任都得担。”

妇人见躲不开就有几分怒意,抬头看着成平安怒斥一声:“你这公子好不晓理,我都说无事了还拦我做甚,我家里事忙,你赶紧让开。”

成平安被骂了虽然心里不舒服,不过想到到底是他不对便也没说什么让了道给那妇人。

他一边心里嘀咕那妇人不识好人心,一边骑上马想着哪时候寻个时间找那指挥使试探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也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成平安倒没怎么往心里去,可是,这一切落到不远处一个人眼中却瞧出什么来了。

这日季颂贤坐车回金陵城欲买些绣线且帮伍氏捎些城中的各式点心,刚进城门就看到成平安打马而过,季颂贤不想理会这人,便叫吴叔远远的躲开。

之后季颂贤看到成平安撞人,那妇人一言一行都透着几分别扭,而且那孩子虽然在哭,可是有气无力的,明显的被饿过且好似喂了药的。

季颂贤一时心中大惊,想到某种可能性,立时叫吴叔追上那妇人。

第三十九章 拐子

就见那妇人不一会儿就抱着孩子出了城,季颂贤心知有异,就叫吴叔跟紧了,不一时过了护城河,眼见那妇人越走路越是僻静,再走一时马车就要过不得路了,季颂贤便也不管什么,立时叫吴叔去将那妇人拿了好生询问。

只吴叔才从车上跳下来还未跟去,就被一人给擒了。

那人提着吴叔到了季颂贤的车窗边轻声道:“季娘子好心,只是却有些心急了,我瞧那妇人应该是去寻接头人的,不若再跟一时,若是能找到她的同伙说不得救出多少孩子来呢。”

季颂贤一想也是,遂笑道:“我是跟不得的,即然指挥使大人瞧见了,我们便撤了,指挥使大人要如何我也是管不得的。”

说完,季颂贤果然叫吴叔驾车离开。

成怀瑾站在原处瞧了季颂贤所坐的马车两眼,不知怎的,眼中竟然有了几分笑意。

转瞬,他目光转为厉色,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急奔出去,没过一会儿便悄无声息的又跟上那个妇人。

妇人进了一个小树林,左拐右拐的到了一间木屋前,木屋的门打开,却见里头出来一个壮年汉子,那汉子下着滚裆裤,上身精赤着,一眼看过去显的极壮实的。

成怀瑾隐在一旁的树上将妇人和那汉子的模样记在心中,又见妇人将孩子交过去,汉子扔给她一个钱袋子,妇人笑着收下,眉花眼花的离开,成怀瑾也就不管那妇人,专只盯着汉子。

那汉子骂骂咧咧一阵,将孩子提着又朝林中走去,成怀瑾小心跟上,约摸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就见不远处又露出一座小木屋,汉子推开木屋的门,立时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骚臭之气喷涌而出。

成怀瑾眼力非凡,在树上已经清楚的瞧见屋中情形,却见屋中或坐或躺或站了许多小孩子,大的约摸四五岁的样子,小的连路都不会走,这一屋子的孩子由两个汉子和一个妇人守着,妇人显见的不耐烦,凡有哭泣的孩子上去就是一针扎到肉里,竟将一屋子孩子整的个个都不敢言语。

且这些孩子中小的吃喝拉撒不能自理,三人也不去管,尿了拉了全都在裤子里,弄的一屋子的味道极难闻。

成怀瑾又见几个小的被折磨的几乎奄奄一息,若是再不去管怕用不了几日便没了,心下将这几个拐子已经恨透了。

若说几日前成怀瑾或者看到这情形还不会如何,只前几日他按照季颂贤所言去了宋氏留与他的那个院中,寻到宋氏留给他的许多东西还有一封信。

看完信,成怀瑾才知宋氏对他有多心疼挂念,一腔慈母之情有多深重。

他本是冷情之人,可看到那封信还是动了真情的。

信中开头便道出宋氏为何将成怀瑾送走,只说当初他是活不成的,正好宋氏和他师傅有些交情,便请了来瞧,却不想成怀瑾是胎里带的毒,出生之后又被下过一次慢性毒药,宋氏知道之后险些昏倒,私底下下了大力气去查,却完全没有想到想要成怀瑾命的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成国公。

成国公容不得成怀瑾,宋氏又安敢将成怀瑾留在府中,只得哀求他师傅将成怀瑾带走,并和他师傅约定在成怀瑾没有长大成人,没有过人的才能和自保手段之前绝不告诉他身世,更不叫他回金陵,这些年,宋氏如何的相念成怀瑾可都为了他的安全连封信也没捎过。

成怀瑾的师傅也是个信人,直到成怀瑾学了许多本事而庆丰帝又慢慢掌控朝纲时才告诉他他的出身来历,又放成怀瑾回家探母,哪里知道,他自小没享过亲母疼爱,本想回家母子团聚,不料竟是天人永隔。

依着成怀瑾的脾气性子因并没有见过宋氏,对宋氏也没有什么印象,原是并不很悲切的,但在瞧见宋氏的信后,心底还是有些感触,这时候他正念着宋氏那腔慈母情怀之时,又如何能看得下这些拐子拐带旁人家的孩子以致人家骨肉分离。

眼见得那个汉子提着孩子进去将孩子扔在角落里就和另外几个人大吃大喝,又商谈着晚间如何将这些孩子运走贩卖出去,成怀瑾自然忍不下去,一忽从树上飘落下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绕到屋后,从后门进去趁着几个拐子吃喝之时一掌一个拍晕过去,又寻了绳子将他们绑好,之后便从怀中摸出信讯烟来点头放出去。

成怀瑾一直等了约摸半个多时辰锦衣卫的人陆续赶到,一个千户带了许多总旗小旗将这间小屋团团围住听侯吩咐。

当成怀瑾将锦衣卫千户陆鸣进得屋时,陆鸣看着屋中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立时大哭起来,抱着便不肯撒手。

成怀瑾不明所以,还是一个小旗小声解释道:“这怕是陆千户姐姐家的孩子,前儿陆娘子的儿子没了,陆娘子遍寻不着已经起不得炕了,陆千户心里急的什么似的,这些天也疯了似的找寻,不想竟是被指挥使大人寻着了。”

果然,陆千户抱了孩子过来跟成怀瑾道谢,又叫孩子跪下给成怀瑾嗑头,口中道:“大人的大恩大德陆某一家谨记在心,以后大人但有事只管吩咐,陆某无有不从。”

成怀瑾弯腰将陆鸣扶起,又叫那些小旗总旗将这些孩子带出去送到衙门寻找亲生父母,再去问问金陵城都有谁家丢了孩子寻不到的,或者审问这些拐子能得到什么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