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平安跟在小旗身后进了这座叫人闻风丧胆的所在,一行走,一行听前边小旗暗自嘀咕:“实是奇怪,寻常人看到咱们这所在都避之不及,怎有人偏上赶着送上门来。”

成平安听了一身的冷汗,这才后知后觉这里可是那人的地盘,他这么冒冒然的进来那人要是有什么坏心思,说不得…莫不是那人要来一出请君入瓮?

这人自来如此,往往很多事都是自己吓自己,脑补的多了,将自己吓死的也有,成平安就是这样,越想她越觉害怕,不期然的额上汗珠子都滚了下来。

只这会儿他进都进来了,想跑都跑不了,成平安也豁出去了,总归得见见那人问个明白才成。

又走了一段路,小旗带他进了一间很宽敞的房间。

成平安进去打量几眼,见这屋子宽敞归宽敞,却没有丝毫装饰之物,雪洞似的四面墙边都靠了大大的木质书架,上面摆放的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类的书籍,靠北墙处书架下方放了一桌一椅,桌上堆的满满的宗卷再就是笔墨。

除此之外,屋中再没旁的,就从这屋子的摆设上也能瞧出那位指挥使心肠之冷硬无情,成平安见了心下更是不安惊惧。

他深吸一口气平缓一下心情,才走到书架前想要看看都摆的是什么书,就听到屋外有脚步声传来,成平安赶紧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四处转悠。

一时房门被推开,成平安就见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穿着宝蓝色蟒袍,头戴玉冠进得门来。

细细一看,青年容颜倒也俊俏,一张脸肤白唇红,欺霜赛雪,只那脸上冰寒无情之意叫人不敢过于在意他的容貌,看了他只觉心惊胆战,倒将容貌如何放在其次了。

青年进了门冷冷的扫了成平安一眼,径自走到书案后坐在椅上,声音冷清如北风刮过结冰的水面一般:“成公子此来有何贵干?”

成平安心里有些恼怒,不过想到这里是锦衣卫,只能将恼火压下向前走了几步,大声道:“我是知道你来历的,今日想来听你说句实话。”

青年冷冷瞅了成平安一眼:“知道便知道,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你爱如何便如何,请吧。”

呃?

成平安大惊,这心里更不是个滋味。

他心说他自己穿越而来,之后行事战战兢兢不敢透露分毫,就怕被人当妖物给捉拿杀了,可这位指挥使竟然全不当回事,难道他就不怕被庆丰帝猜疑或者直接杀了么?

见青年脸上淡淡的没有丝毫紧张害怕的情绪,成平安又是佩服又是恼怒:“你不怕?”

青年冷笑一声:“怕甚,若单只问这么一句话,我也不多留你了,且去吧。”

这种打发什么无赖人物的样子叫成平安心里更窝火,他一捏拳头大声道:“你可想清楚了,你和我可是同乡,心里应该明白的,咱们这样的来历要是叫人知道了恐得不了好,唯今之计只有咱们紧密合作才能保住性命,也惟有如此,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做出一番功业来。”

那青年便是成怀瑾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是一惊。

原成平安说知道他的来历时,他也只当成平安知道他是成国公的嫡子,也全然没当一回事,这本就不是什么机密大事,知道便知道了吧,他想着,成平安应该是不会说出去的。

要知道,他的身份要是说出去,那成平安是什么?

成怀瑾是成国公的嫡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成平安不过是继子,在世人眼里可没有成国公的血脉,不管怎么说,将来成国公去了,不管是爵位还是财产都该归成怀瑾的,成平安就算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恐怕也会千方百计想要掩盖,哪里肯说出来的。

可听来听去,成平安话里的意思竟然不是这样,莫不是,成平安还有什么旁的不为人知的事。

成怀瑾面上还是淡淡的似没往心里去,心下却已经琢磨着要引着成平安将他的来历秘密全讲出来。

他勾了勾唇:“怎么合作,你且说来我听听。”

成平安登时大喜,还以为自己的话触动了成怀瑾呢,立时放了心,又向前走了几步,几乎是爬在书案上,眼睛对着成怀瑾的眼睛:“我原来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跟我一样的人,直到在护城河边看到你做的那些器械才明白,我说兄弟,你是不是理工男?”

成怀瑾心中登时惊疑起来,不过他城府颇深,倒也没带出来,顺着成平安的话点点头:“确实如此。”

“着啊。”成平安几乎大笑出声:“实话告诉你,我是学医出身,而且还不是正经的大夫,而是法医,虽然说我原来一直想着穿越什么的,倒是看了不少杂书,倒也记下不少东西,就比如说那玻璃的制造之法,人工养殖珍珠等等,可到底不是理工男,好些事情也弄不太明白,大致原理能说得出来,可要细化的话可就…”

他说到这里瞅了一眼成怀瑾,见成怀瑾随着他的话不住点头,还说了一句:“确实如此,玻璃也没什么难制的,最多叫工匠试上几次便成,那人工养殖珍珠的法子倒也没多大的难处。”这心里就更加的敞亮欢喜,伸手拍拍成怀瑾的肩膀:“你这话说的是,想来你也看了不当杂书的,如此,咱们两个合在一处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成平安越说越高兴,不由的幻想起了美好的未来:“我说兄弟,有了你的加入,像什么炼钢之法,还有那些化学试剂可就能弄了,对了,你先帮我设计个自行车吧,咱们也叫这帮子古人看看什么叫现代化。”

这么一句话,倒是叫成怀瑾抓着一个关键点,成平安说古人,什么叫古人,已然作古之人才能称古,那么…

成怀瑾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惊,再也不能保持平静,眼中也带了些惧色,只是稍后他便想起什么来,渐渐平缓下来。

成平安倒是没觉察到他这些变化,径自高兴的在那里嘀咕:“还有好些,好多着呢,我擅长文科,你长于理工,咱们两个双剑合璧定然无往直前。”

成怀瑾捏紧了拳头,安下心神轻声问了一句:“你生于哪一年?”

“公元一九八八年。”成平安笑了笑:“你呢?”

成怀瑾根本不明白这公元一九八八年是什么意思,不过,他接手锦衣卫后刑讯手段倒是学了不少,再加上他本来便比旁人多些心眼,就顺着成平安的话接道:“公元一九八九年。”

“那你比我小。”成平安更加高兴,彻底的认定了成怀瑾的来历和自己一样,又见成怀瑾也没刻意要隐瞒他的样子,便想着成怀瑾应该没有什么害他的心思,也就跟着放了心。

他这一放松,骨子里的那些个性子也就放了出来,干脆将成怀瑾桌上的宗卷扫到一旁,一纵身跳到桌上盘腿坐着,大有和成怀瑾摆龙门阵的架势。

“你得叫我一声哥。”成平安笑道:“不说过来也奇怪,我自认为历史学得好着呢,只这大夏朝从未听说过,想来应该是穿到了架空历史中,不过我瞧着这大夏朝倒是和我看过的史书上宋朝有些仿佛,不过却也有些地方不一样,不过都是千多年前的历史了,总归来都来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句话叫成怀瑾又搞明白一点,这成平安应该是来自一千多年以后,不过,这架空历史又是什么玩意?成怀瑾忍不住皱眉。

“唉!”成平安又拍拍成怀瑾的肩膀:“我说兄弟,你是什么出身来历,原先干什么的?”

他这么一问,倒是将成怀瑾给难住了,一千多年以后是什么样子光凭想可是想不出来的,成怀瑾倒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不过,他心性灵透,稍微一想便也笑了,眼中带着冰冷之意,嘴角勾着笑容道:“我娘死的早,爹早不管我了,我就一个人单过,平常没事就四处走走。”

成平安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你这跟孤儿也差不多啊,不过咱们那里大多都喊爸妈的,你这爹娘,你是不是乡下人?也只有乡下有些地方还喊爹娘的,不过你这样倒也好,反正没什么牵挂的,来都来了,总归比咱们那个时候好多了,你也放心,你爹不管你,你不是还有我这个哥么,以后我照看你。”

一边说话,成平安还一边自认为极有义气的拍了拍胸脯。

第四十三章 相告

“谢了。”

成怀瑾冷着脸扔下两个字,指指案上的宗卷,又指指门口。

成平安一瞧就知这是在赶人,立时急了,蹦到地上就道:“你这人怎么总是冷着一张脸,就好似别人欠你二五八万似的,这样可不成,我是看在同乡的份上劝你一劝,你这样容易得罪人,而且将来怕也讨不到好老婆。”

说到这里,成平安似是想到一件事,立时又变了脸:“你这锦衣卫指挥使是怎么一回子事?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可别告诉我你没看过史书,不晓得素来锦衣卫指挥使是没什么好下场的,就算是没看过史书,可也知道前任指挥使是怎么回事吧,你…可别叫人鸟尽弓藏啊。”

“我心里有数。”

成怀瑾点头应了一声:“只我现在公务繁忙,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成平安又看他两眼,见他已经埋首宗卷之中,就摸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成,以后再说,改明儿我请你喝酒,听说春香楼来了一位大家,哥哥我带你见识一番。”

之后,成平安也不管成怀瑾同意不同意立时就跑了。

他自觉摸透了这位同乡的来历,想着既然大家都挑到了明处,这位同乡想来也不会出手对付他的,这心情就无比舒畅,不由的哼起了小曲。

等成平安走个没影,成怀瑾抬头,冷声吐出两个字:“蠢货。”

可不就是这样么,这成平安瞧着风光无限,好似多机灵似的。其实就是个没脑子的蠢物。

不说朝中那些官员,便是这锦衣卫中的小旗总旗但凡只要不是太傻的都犯不了成平安这样的错误。旁的不说,单只成怀瑾什么事情都没透露。单只顺着他含糊了几句,就把他什么底子都掏了个精光。

成怀瑾很怀疑成平安这样的人如何就能活到如今,且还活得不错?

“来人。”成怀瑾看看桌案,皱了皱眉,朝外喊了一声。

立时就有一个小旗进来,成怀瑾指指桌上的案卷:“将这些搬到我屋内,另外将这屋子好好的洒扫一番。”

那个小旗没一会儿就叫了几个杂役给成怀瑾搬东西,搬完后又带人仔细的洒扫一番。

几个人忙活了一会儿,将那些宗卷搬进一个布致的极精致的屋内。

这屋子挺大。三开间的极阔朗的屋子,只是用着屏风隔成两间,进门处的一间摆了桌椅书案等物,另有许多的古董摆设并字画等物,桌上又摆了各色的果子,布置的很是舒适,没有丁点冷硬的感觉。

绕过屏风里边就是一张宽大的床,床上铺了厚厚的垫子,上面是绣花丝质床单。床上挂了天蓝撒花床帐,用着金钩挂起,另有条案桌椅、各色瓷器珍珠等物,同样看着就叫人感觉舒坦。

却原来。这成怀瑾瞧着面上冷了些,可心却丁点不冷,他也是个懂享受的人。自然不会将屋子弄的那般冷硬,先前见成平安的那间屋子是特特叫人布置出来的。一般见外客都是在那间屋中,也能叫人心存畏惧。只他寻常住的却从来不是那般。

就是他买的房中也布置了那么一间雪洞似的屋子,也是专用来见客的。

自然,这样的事一般的人也不知道,好些人拜见过这成怀瑾之后心里就惧了畏惧之情,只将他当成酷吏一般,这也正是成怀瑾所要的效果。

他这里才搬完东西,便有宫中的小太监来传话,说是庆丰帝寻成怀瑾说话。

成怀瑾收拾一番便进了宫,不多时进了乾清宫,进门便见屋内只庆丰帝一人,伺侯的太监宫人全被庆丰帝打发出去了,成怀瑾几步走近,寻了个凳子坐下,眨了庆丰帝一眼,也不待庆丰帝吩咐,直接拿床上摆的果子啃了起来。

庆丰帝倒也不恼,笑嘻嘻的坐在一旁也拿个果子啃着,一边啃一边问:“那个成平安寻你有什么事?”

见成怀瑾不说话,庆丰帝又问:“莫不是知道你的身世了?”

“蠢货。”成怀瑾放下果子冷冷的看了庆丰帝一眼:“他蠢你也蠢么?”

呃?

庆丰帝被噎了一下,心下虽然有些微恼,可他素知成怀瑾的为人性子,倒也不便发作。成怀瑾有些遗憾的看了那被啃了一半的果子,终是不再拿起,抬头看向庆丰帝:“那个成平安见了护城河边我叫人做的那些木器,竟跑来与我对质,说什么我和他是一个地方来的。”

成怀瑾这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叫庆丰帝思量了许久也不明白。

成怀瑾就知道他不明白,接着解释:“我就顺着他的话探问下去,却原来,他竟是素来我们常说的借尸还魂之人,也是道家常说的夺舍。”

“啊?”庆丰帝惊叫一声竟是坐不住了:“他…竟有这般妖孽,如此一来,这大夏江山怕是…”

“那么个蠢物能成什么事。”成怀瑾不屑的看了庆丰帝一眼:“你是一国之主,江山社稷尽在掌握,怎的如今还这般沉不住气。”

“是,是。”庆丰帝被成怀瑾训的额上有些冒汗:“我…下回注意一些。”

成怀瑾摇了摇头,没有再指责庆丰帝什么,接着道:“且他还不是一般的夺舍,竟是一千多年之后的魂魄也不知道为着什么来了咱们这里,他当我和他是一样的人,害怕我对他不利就寻我问个清楚,却不知这器械又有什么难的,真当咱们这些他眼中的古人就弄不出来,当年先圣还弄出那木牛流马来,又何况这区区挖泥之物。”

说到这里,成怀瑾又看向庆丰帝:“我瞧那成平安不像是什么太有城府的,他骨子里瞧不起咱们这些古人,且不知敬畏,此人可用,却不可大用。”

庆丰帝听到此物心里便如放在油锅上似的总归难受之极,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也是,他这般的性子确不可大用,不过,这人于恪物之事上倒也有些能为,且等着朕再唬着他将他所知的掏干净再做处置。”

说到这里,庆丰帝又有些好奇:“你便没套套他的话,问问千年之后都是什么样子的?”

成怀瑾冷笑一声:“我问那般多做甚,他虽蠢了一些,可也没有蠢的太过,那会儿子心神不宁才被我套了话去,若是说的太多难免露出什么马脚,倒不如不问,陛下岂不知有的时候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成怀瑾起身告退:“我那里事务多的紧,先走了。”

庆丰帝看成怀瑾大摇大摆的出了屋,咬了咬牙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笑了起来。

却说季颂贤第二日起身和伍氏收拾一番便回了金陵城,等到家之后先将行李安置好,伍氏又将孙氏叫来叮嘱一番,叫她命人打扫客房,自己又翻箱倒柜的寻出几匹布来给侄子做衣裳。

而季颂贤一回来就被季缜拽住,兄妹俩个在她房中说了好一会儿话。

季缜先给季颂贤看了好些银票,小声对她说:“妹妹交待我的事情都办好了,那几个庄子因卖的急,价钱上并不多如意,只那些盐引子倒是卖了高价的。”

“盐引子如何卖的高了些?”季颂贤有些不明白了:“咱们这金陵城可没什么大盐商。”

季缜笑笑:“要不怎么说正好呢,咱们这里是没什么大盐商,只我正好想寻人卖了盐引子时,就遇着大盐商武家到金陵办事,他们正好缺些盐引,我这里正好又有,他们要的急,我是不着急的,自然卖了高价的。”

季缜一行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来,季颂贤笑着夸了他几句,叫季缜脸上得色更甚:“妹妹说好了的,我若是与你办成了事便与我细细的做些针线,这话可莫忘了。”

季颂贤起身从妆台上的匣子里拿了个做的极精致的扇套和荷包递给季缜:“这是我在庄子里做的,八兄且先用着,再过几日我再给你做双鞋,再有一些巾帕等物。”

“好极,好极。”季缜拿了那些物件放在手中把玩,见绣活做的极精细,针脚又密实,且上边绣的也都是寓意很好的花样子,那花样子也不像是照着别人的描上去的,却似是季颂贤自己画的,心中不由大喜,不住的夸赞,过了一会儿又殷切嘱咐:“我是不急的,妹妹慢慢去就成,别累着了。”

季颂贤笑着点头,又和季缜说了好些话,季缜看季颂贤脸上明显的有了疲色这才告辞。

季缜一走,季颂贤便先将那些银票清点一番,见足足有近十万两银子,脸上又露出些欣喜的表情,将银票放好了这才上床休息一会儿。

且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时近傍晚,绕梁端了一些素淡的吃食叫她先填填肚子,又说些八卦与她听。

这绕梁也不知怎的,才来的时候老实极了的一个女孩,如今倒素喜探听消息与她说,又很喜爱热闹,只这孩子八卦是八卦了些,自家的事却从来不与人说,嘴严的不行,季颂贤倒也放心的,不然,实不敢再叫她伺侯自己的。

季颂贤一行吃饭一行听绕梁说道:“奴听大太太跟前的雀儿姐姐说先前跟大太太赴宴,听说太后娘家侄女又将她婆家嫂子打了一通,回娘家一通哭诉,叫了恶奴上门,将婆婆一家整个揍了个狠的,弄的她婆家怕的不成,她相公给她跪地求饶这事才算完。”(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没脸没皮

季颂贤将碗中的米饭吃干净,招手叫绕梁坐到近前来:“就是那个被称为金陵悍妇的高家姑娘?”

绕梁笑咪咪点头:“姑娘竟然也晓得她,正是呢,金陵城不知道多少人家提起她来俱都不屑,只她是太后的侄女,高家又护着她,谁又能将她如何,她婆家曹家才苦呢,尤其是她嫂子出身不如她,可不叫她欺负么。”

“这回又是为着什么事呢?”季颂贤早先便听说过这位高姑娘的事,也知道曹家自娶了她之后家宅不宁,不过,素来这内宅之事很难说,自来诸如婆媳还有夫妻之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不能出了什么事只怨一方,不往另一方向上寻原由。

“据说是曹家那位嫂子说了句什么话叫高姑娘给听着了,一气之下便撒起泼来,此时她婆婆又向着她嫂子,高姑娘一怒就打将起来。”绕梁笑呵呵的说着,又问季颂贤:“姑娘素来明理,您与奴说说这些事到底怨谁,奴糊涂着呢。”

季颂贤摇头:“我哪里又明白呢,总归后宅之事难言,咱们也全当听听,莫细究了。”

绕梁笑着点头,一边起身收拾残羹,季颂贤趁此机会寻了块料子又从房中寻了剪了季缜脚样的纸板准备裁鞋。

她才拿了笔画好鞋样拿起剪子要绞布,便见伍氏房中随心过来,季颂贤忙放下剪子问:“随心姐姐怎么过来了,快坐。我叫绕梁泡茶。”

随心笑着摆手:“泡茶便不用了,奴一会儿还回去呢,老夫人有事要奴去做,奴也是抽空来与姑娘说一声,这几天天儿好,老夫人便想着趁时机开始做秋天冬天的鞋,叫各房领了布自己料理,姑娘这里若是布料不凑手的话便叫绕梁去库房中寻摸一些好的。”

季颂贤忙道:“倒不必了,我这里都齐全着呢,随心姐姐还是问问嫂子们缺没缺吧。”

随心听此言起身笑着跟季颂贤告辞。季颂贤这才想及高门大户不缺针线上的人。素来四季的鞋袜都有人早早做好的,并不用自己张罗,可是寻常人家针线活都是要自己做的,这季家自来也是如此。向来夏天无事的时候便将四季的鞋袜张罗出来了。往年这时候原身也都开始做起衣裳和鞋来。今年她一时忘了,竟是没有准备。

等绕梁回来之后季颂贤便带着绕梁开始忙了起来。

先是寻了好些做鞋面的布出来,又弄了好多的粗白布准备糊鞋底子。

她叫绕梁去厨下烧了一锅的糨糊。在院中朝阳的地方清了一块地方铺上木板子,在上面铺了一层白布,又糊了一层糨糊,上面再铺白布压实,又糊糨糊,如此往复,直糊了厚厚的一层布才罢手。

等弄好了这些布她和绕梁都出了一头的汗,两人进屋洗了手脸就开始裁鞋面。

未等裁出鞋面来天都黑了,季颂贤和绕梁将那糊的鞋底移到廊下就去伍氏处吃饭。

正好她过去的时候季亿和季纲几个也都下衙回家,伍氏心情还不错,一直招呼着叫人摆饭。

一家子坐定,季纲对季亿说起一事来:“父亲,今日尚书大人夸奖儿子了,说儿子想的那个整理案宗的法子极好,等到将刑部历年来的案宗整好了他还要向陛下给儿子讨赏呢。”

季亿一听立时乐了,抚着胡子勉励了季纲几句,一指季颂贤:“你得好好谢谢你妹子,若不是你妹子,你如何就想得出这样的好法子。”

说到此处,季亿叹了一声:“为父八子一女里,也独你妹妹最是灵秀,也最肖为父,可惜身为女儿不能出仕啊。”

季颂贤想要捂脸,她自己什么德性自己知道,莫说出仕为官了,便是在小小的后宅之中那般小心也给人给弄死了呢。

季纲也笑道:“父亲说的是,妹妹自来是好的。”

一行说,他一行起身给季颂贤施礼:“大兄谢过九妹,这回大兄沾了妹子的光。”

孙氏也笑道:“谢过妹妹了,等妹妹出嫁的时候,我与你兄长给你添一份厚厚的嫁妆。”

一番话说的季颂贤瞬间脸红,跺脚道:“嫂子素来爱打趣人,这回竟是专拿我开涮,往后甭想我再理会你。”

孙氏笑着给她赔不是,又拽着她指与其他人瞧:“你们瞧妹子害臊了,不过嫂子说的话可丁点不差呢,妹子这模样,这性情才学,还有咱们家的门第,难道还愁没有贵婿不成。”

说的季颂贤脸红如血,只觉心里跳的飞快,脸上也热辣辣的,朝孙氏啐了一口:“嫂子自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不与你说了。”

说话间坐下来只顾扒饭,倒是将季亿和伍氏也逗乐了,季亿赞叹一声:“贤姐儿越发的难为了,这几日还有人打听你呢,说不得咱们家真得准备起来了。”

季颂贤的婚事倒是一直压在伍氏心头,原不管怎么说季颂贤自小和景家订了亲事的,到了岁数便嫁人倒也不愁,只如今景家退了亲,季颂贤也因着成平安名声不是多好,虽然说也不愁嫁,可来提亲的没一个叫伍氏满意的,她就担心起来,今儿季亿说了这话,一时大喜忙问:“是什么人家?可配得上咱们贤姐儿?”

季颂贤一听越说越没个边际,立时起身就要避开,不过孙氏和王氏一同出手将她按住,孙氏在季颂贤耳边小声道:“妹妹且听一听,咱们家没那么些臭规矩,这是妹妹的终身之事,总归得叫你满意的。”

如此,季颂贤才又坐下。

季亿想了想才道:“是我一位同年之子,便是吏部兰侍郎家的小儿子,岁数上倒也与咱们贤姐儿仿佛。我听着性情也不错,旁的倒是不知道,丫头着人打听一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