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多,心里会有一点点的不舒服。

可她明白,这些是在所难免的,便是当年的苏玉楼没有娶妾.身边也有两个通房丫头.她纵然心里难受.却也只能忍了.因为那是在她进门之前就已经侍奉了苏玉楼多年的人,她又能如何呢?杀了?卖了?不,当年的她做不出那样的事,现在的她也不会那么蠢。

肖重华坐在桌边.目光灼灼地看着红玉为欧阳暖梳头发,红玉被他那眼神看得手脚都抖了抖,只能耐下心来.用犀角碧玉梳将那散如墨缎的头发慢慢梳通,反手细细挽了髻。然后在发间戴了一枝碧玉棱花双合长暂,仿若一双蝴蝶环绕的样子.十分的灵动。

肖重华突然站起身,进了内室,不过一会儿便捧来一只匣子.放在梳妆台上。欧阳暖一愣,见他认真地望着自己,便伸出手打开一看.顿时很惊讶。这是一支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凤头用金叶制成.其余部位全用细如发丝的金线制成长鳞状的羽毛.上缀各色宝石.凤凰。中衔着长长一串殊玉流苏.最末一颗浑圆的海珠,珠辉璀璨。

“我娘说过,这个要交给我的妻子。”肖重华轻轻咳嗽了一声。

欧阳暖微微笑了,这是燕王妃留给儿媳妇的吧,她亲手拿起来,佩在自己的发上.那颗海珠正好垂在眉宇之间.隐隐光华波动.流转熠熠,衬得乌黑的发髻似要溢出水来。

不再用昨天那样过于浓重的妆容.脸上只是薄施胭脂.脸颊上淡淡的白便成了淡淡的荔红。侧头忽见肖重华在等待,便轻声道:“郡王可以去外厅坐着用茶。”

肖重华盯着她.目光有一丝不悦。

欧阳暖看出了他的情绪变化,不由暗自揣测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却听到他说:“不是应该叫夫君吗?”

红玉掩着唇偷笑,欧阳暖不由自主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肖重华居然会计较这个。轻轻咳嗽了一声.她笑道:“是,夫君。”

这时候,燕王府的蒋妈妈从内室出来,笑容无法掩饰地洋溢在眼角眉梢。她将昨晚铺在床上的白绫收在雕红漆的匣子.屈膝给他们行礼:“恭喜郡王、郡王妃!”

肖重华点了点头。

欧阳暖的脸色红了红,昨夜虽然成了亲.但若是没有这块元帕,她就不能算是名正言顺的郡王妃。

梳妆完毕,简单地用了早膳,蒋妈妈笑着道:“郡王,该去给王爷和董妃问安了。”

欧阳暖面色如常,心中却更加好奇。这位董妃只是个侧妃,说到底身份比过世的燕王妃差远了,可是看蒋妈妈的称呼,却好像十分的敬重她。

出了院子,欧阳暖和肖重华一起.却故意落后他一步,肖重华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看着她,欧阳暖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止步,可是肖重华却拉起她的手.道:“走吧。”

这是一一要并肩而行的意思吗?欧阳暖震了震.没有言语。

一路行来,丫头妈妈们皆是低眉垂首,连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回廊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

刚刚到了大厅.便有一名女子笑着迎上来.笑嘻嘻地站在欧阳暖的面前.还拉起她的手.脆生生道:“你就是弟妹吧,昨日里我也想去新房里看看你.谁知世子身子不爽利,把我也拖累了,还请弟妹不要怪我怠慢才是!”

欧阳暖抬起头,只见到眼前女子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更兼体态纤依合度,肌肤细腻,头上梳成华丽繁复的髻,缀满珠玉.当真是丽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

肖重华面色很平淡:“暖儿,这是世子妃。”

“什么世子妃呀,叫我一声大嫂才显得亲切呢!”女子笑着嗔道。

看来眼前这位美貌女子,就是怀宁侯家的嫡长女孙柔宁,也就是燕王世子的正妻了。

肖重华并不言语,只是看向欧阳暖,欧阳暖向她行礼:“是.大嫂。”

“好好好,这样才对么!来,见过父王和董妃吧。”孙柔宁满脸是笑.拉着欧阳暖走上前去。

燕王似乎身体还没有痊愈,只是体态微斜地坐在椅子上,微微露疲惫之色,他看见欧阳暖就是一愣,迅速看向肖重华。父子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燕王的眼睛迅速地闪过一丝悲伤,却也是转瞬即逝。

“怎么可能.....”;他低低地喃喃自问,那一瞬,像是心底很矛盾。

一旁的董妃恍若不觉,笑吟吟的看着欧阳暖。欧阳暖也不自禁的,特别注意的看着董妃.见她雍容华贵.落落大方.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不禁十分惊讶于她的美丽和年轻.怎样都看不出来.对方已经嫁入燕王府二十多年了。

肖重华和欧阳暖上前给他们问安一一因是第一次,又是新婚的第二天,两人恭敬地给燕王磕了三个头。

燕王点点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话,一旁的董妃面带微笑地将欧阳暖扶起来,然后拿了一个花鸟金丝顶层镂空的锦囊给欧阳暖做见面礼,给人的感觉很亲切、随和:“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我的心意!”

欧阳暖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笑着道谢收了。

孙柔宁只望着欧阳暖笑道:“弟妹这可是陛下赐婚.是真正的金玉良缘啊!”

董妃耳朵上的坠子是猫眼石的.微微一动.就闪烁着变幻莫测的光芒.她也笑道:“这既是皇家的恩典.也是咱们府上的体面。王爷,您说是不是?”

燕王脸上的笑容很淡很淡.他微微转头,似乎有点不愿意看到欧阳暖的脸,冷淡道:“你们坐坐吧,我还有事。”说着.便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道:“重华,你跟我来!”

肖重华深邃如星的眼眸变得复杂,他回头看了一眼欧阳暖.欧阳暖笑着对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心,她一个人能应付这里的场面,肖重华才快步跟了上去。

燕王的心思.欧阳暖看得明白,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异样。

大厅里因为燕王的离开有片刻的沉寂.随即又热闹起来。孙柔宁向欧阳暖引荐原本站在一旁的其他人。

肖重安是董妃所生的儿子.今年只有十三岁,还未得到爵位的册封.他生的面皮白净,一双又圆又长的眼睛。不仅相貌像燕王,举止有礼,进退有度的那股沉稳劲更像。

站在一旁的一个美丽柔美的妇人看着欧阳暖微微含笑,那妇人头上绾了个髻.头上只戴了串莲子米大小的发梳.打扮的很雅致却也很低调.孙柔宁连忙介绍道:“这是曹姨娘。”

欧阳暖点点头.只觉得这位曹氏有一些说不出的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曹姨娘身旁有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子,五官生的很秀美.长得像曹姨娘,欧阳暖知道.这就是燕王的幼子肖重云了.便对他露出友好的笑容。

肖重云看着欧阳暖,漆黑的眼睛像是忐忑不安的小鹿,身子一个劲儿地往曹姨娘身后躲藏。

欧阳暖看着他,突然从他的眉眼之间发现了一丝痕迹.随即看向曹姨娘,电光火石之间,她知道曹姨娘像谁了.看看对方柔和的轮廓,清丽的长相.分明有三分像自己,不,应该说,有三分像林婉清。

孙柔宁左看右看,眨眨眼睛,突然笑道:“这样一看,曹姨娘和弟妹生得有些像呢!”

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怪异.一个郡主和燕王的姨娘生的像.也不知道别,柔宁是故意还是无心的,欧阳暖淡淡一笑:“这也是缘分,大嫂说是不是?

孙柔宁没想到她这样平静,不由一愣,随即笑道:“是。”

这时候.董妃站了起来,笑道:“天气这么好,咱们也别在屋子里闷着,来,暖儿.我带你去园子里看看。..

从始至终.这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提到世子肖重安,仿佛所有人都把他遗忘了。联想到坊间对他的种种猜测,欧阳暖的心底也不由自主升起了一丝更深的疑惑。

燕王府的面积并不大,比起奢华的大公主府,整体风格更古朴,简单。因为天气晴朗,那一阵阵和煦的微风让人心中更加觉得舒坦,董妃带着欧阳暖参观了燕王府的花园,一路说说笑笑,气氛倒也很是融洽。

孙柔宁突然说道:“弟妹,董妃娘娘身上的这块料子,你觉得如何?”

欧阳暖仔细瞧了瞧董妃身上的衣服.笑道:.,是上好的布料.只是我眼拙,看不出是哪家产的布,竟这样好。”

孙柔宁便望着她笑:“不光是董妃娘娘身上的,连王爷身上,我们的身上.燕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用的都是咱们燕王府自已的织造。”

“自己的织造?”欧阳暖微微一愣。

“是呀.董妃娘娘宽和大度.心灵手巧.她看府里头光是衣裳布料每年就要用上万两银子.便在府里头养了蚕.让府里的丫头学着织布、做衣裳.每年省下来的银子全部用来救济困苦的百姓,你是不知道,现在外头不知道多少人叫她观音娘娘呢!”

观音娘娘?欧阳暖笑着望向董妃.对方却连连摆手道:“别听这丫头胡说.王爷一向生活简省,我只是顺着他的心意罢了,至于那些百姓,我也只是想多多为王爷积德造福,祈求他在战场上平安归来。”

这几句话说得真心诚意,欧阳暖相信任何一个人听到都会觉得感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当初被林氏骗得怕了,她对所有人都抱有戒心,尤其是眼前的董妃,高贵,端庄,善良,大度,聪明,有风度,不要说做个侧妃,便要做个王妃.也足够了。人会没有一丝缺点吗?可是今天这样相处.董妃简直就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欧阳暖并没有将这些情绪流露出来,她只是笑笑道:“董妃娘娘真是会为王爷着想.连我听了都很是感动呢!”

“这孩子,真是会说话。”董妃笑道:“走吧,咱们去蚕房看看。”

蚕房在花园东端的一角上,守门的妈妈一看她们过来,立刻跪下来行礼.然后小心翼翼地开了门。里面只有许多潦得很光亮的木架子,木架子上分别堆着许多的木匣子。董妃走过去,打开了一个匣子,对着欧阳暖笑道:“过来看看.这是还不曾孵化出来的蚕子。”

欧阳暖看了一眼,见是米粒大小的黑点,不由得点点头。孙柔宁却站的退后了一步,笑道:“哎呀,我虽然也想要学着董妃娘娘养蚕.可偏偏对这些东西怕得很。”

欧阳暖向她微微一笑,便转头打量整个房间,这些木架子上却搁着许多圆形的矮盘.盘子的大小各各不同.每一个盘子里都挤着一二百条的蚕宝宝,蠕蠕地在滚动,董妃笑道:“我没事就爱来看看,这些孩子先是长到一寸,过一天又长到了一寸半,再接着就长到二寸长。刚开始它们所吃的桑叶都是切得很碎的,而且都是拣的最嫩的,大约再过四五天工夫,它们就要改喂整张的大桑叶了!你说是不是有趣得很!”

就在这时候.一旁站着词候的一个丫头笑道:“娘娘,如今已经有大批的幼蚕已长成了,您要不要看看?”

董妃看向欧阳暖和孙柔宁.孙柔宁一脸要吐的表情.连忙向后退:“不.不,我就不去了,我身子有些不舒服。”

欧阳暖笑道:“娘娘雅兴.我自然相陪。”

董妃便看向孙柔宁道:“既然要去.便一起去吧。”

孙柔宁有些讷讷的.说不出话来.半响方点头答应了。

院子里面摆放着十几担的鲜桑叶.欧阳暖她们走进去的时候,正有丫头们正在一张一张地小心擦洗那桑叶,另外几个丫头便用干净的手巾把已洗好的桑叶擦干.一张张地平放到竹盘中去.蚕宝宝就开始大快朵颐地消灭桑叶。各个盘内的桑叶.多半已仅留一些叶筋了.粗略估计.这里所蓄的蚕大概总在几千条以上.一走进去,便听见一阵阵悉悉沙沙的声音.仿佛是雨点打在枯草上的响声。

“咱们去看看吐丝作茧,这个最有趣了!”董妃兴致勃勃地道,说着.她便向旁边的屋子走过去。欧阳暖跟在后头.孙柔宁却满脸发白.站在院子里止步不前。

欧阳暖回头看她,孙柔宁讪讪地道:“我真的有些怕那些白虫子,你们进去吧。”不只是怕.她听见那些蚕咬桑叶的声音就觉得毛骨悚然。

欧阳暖慢慢勾起唇角,道:“那好.大嫂在外面歇息片刻吧。”

房间里,一个丫头将茧子从匣内摘取下来,便把茧子丢下一锅锅的沸水中去,另外一个丫头便用一把竹制的短帚不停的搅着,搅到有一个茧子上可以抽出一根丝头来了.便停了搅,先把它系在一根细的针上.一面抽,一面搅.一个茧子的丝抽完了,再把第二个茧子的丝接上去.很快就得到一绞一绞的生丝了。

董妃在一旁看得面带微笑.她显然是觉碍这是善举.可是欧阳暖看到.却不由自主皱起眉头。这屋子里的丫头们被那沸腾的水熏得眼睛发红,整张脸都是浮肿的,手上皮都烫破了,红肿发炎甚至流血.只能用布条勉强包扎.这样的场景董妃却能看得津津有味.或许在她看来,她命人在府里养蚕织布是善举.可是在欧阳暖看来.让这些原本并不熟悉这些工作的丫头们来做这个.无疑是一种异常的折磨。

董妃见欧阳暖看得出神,便继续带她去参观,再往里走,就是晒丝的地方,董妃将所有的丝线大致看了一遍.就走向一杆红颜色的丝边去.从最深的一绞起始.很注意地渐次看过去。所有的丫头们早已在地上跪着了,肃静无声的等候她发话,董妃看了一会儿.突然皱起眉头:“你自己来瞧,上面这一绞的颜色既是这样深,第二绞的颜色却又这样淡,颜色太不均衡了!你没有十分留意,所以跳了色了!”

那丫头吓了一跳.连忙跪着磕头。

董妃笑着摆了摆手:“罢了.你这丫头不适合做这工作,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意思是让她回去外头做事吗?欧阳暖看着这一幕心中想到.谁知那丫头却一下子惊得面无人色,颤抖着嘴唇一句话都不会说了.旁边的妈妈们便过来将她搀扶走,她盯着欧阳暖,似乎想要求情却终究没敢开口。

看到这种场景,欧阳暖不由得觉得奇怪,却碍于自己新嫁娘的身份不能多言。

从董妃的蚕房出来.孙柔宁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世子应该醒了,我得去伺候他吃药.今儿就不陪弟妹你了。”

欧阳暖笑道:“大嫂请便就是。”

孙柔宁便笑着向她们告辞,过了一会儿.董妃微微打了个呵欠.似乎有些疲倦的样子,身旁的妈妈立刻道:“娘娘.您该去休息了。”

欧阳暖笑道:“是.今日辛苦您了。”

董妃慈爱地笑了笑,便带着丫头妈妈们走了。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欧阳暖皱起了眉头.菖蒲在一旁笑道:“小姐.这董妃娘娘真是慈和。”

慈和?若她真的是个慈和的人,为什么蚕房那丫头像是见了鬼一样。

欧阳暖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忧虑,这个燕王府里面的人.从高贵大方的董妃,到不曾谋面的世子,再到热情过了头的世子妃,甚至那个柔柔弱弱的曹姨娘,都是说不出的古怪。

她隐隐觉得,自己仿佛走到一团迷雾中来了。

回到荷心堂,肖重华还没有回来.蒋妈妈便笑着要向欧阳暖引荐院子里的人。

欧阳暖在正间坐下,便有小丫头献上茶来。荷心堂管事妈妈杜妈妈向她叩头请安.。中说着:“愿郡王妃如意吉祥。”

欧阳暖看了她一眼.四十上下,容长脸儿,皮肤白净.双目黑亮颇有神采.很是稳重端厚,让人见了就觉得亲近。

接着是院子里的四个一等丫头碧荷、碧瑶、碧烟、碧雨.六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向欧阳暖磕头.一一报名。

欧阳暖缓缓地喝着茶,只默默地不说话。

在下人面前.沉默往往是一种很有效的威慑。果然,他们低眉垂首.连大气也不敢出口又过了一会儿,欧阳暖才含着笑意命他们起来。

蒋妈妈笑道:“原先郡王常年不在府中.院子里只有几个丫头负贵打扫.因为郡王妃要来.董妃娘娘持地吩咐了按照世子妃的份例给您这里添了人手。”

按照世子妃的份例?欧阳暖闻言.微微挑了挑眉,看了蒋妈妈一眼.神情似笑非笑的。蒋妈妈心里一顿,有些摸不着这位新过门的郡王妃的底细.便笑道:“您看是不是不满意?不满意奴婢去换人也是可以的。”

欧阳暖淡淡笑着摇了摇头:“这是董妃娘娘的心意.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她合着青瓷盖碗.也不看他们.只缓缓地说:“进了这个院子.自然就是这院子里的人.我是很好相处的人...大家只要尽心尽力做事就好。 一直没有言语的方毋嫉抬头冷冷地扫视了一眼,说道:“郡王妃宽宏大量.自然是不会与你们计较的,只是,老奴却不是好想与的人,做奴婢最要紧的不是聪明,而是忠心,都明白了吗?”

站在地下的人神色陡地一凛,。中道:“奴婢们明白.必当忠心耿耿侍奉主子。”

欧阳暖笑了笑,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叫了一句”红玉”“红玉便拿了预先准备好的银子分派下去当做赏钱.一屋子丫头妈妈们喏喏谢恩。

葛蒲上前说:“郡王妃今日也累了,还是先歇息吧。”

杜妈妈和蒋妈妈对视一眼.这一次由杜妈妈陪着欧阳暖进入内室。

欧阳暖和言悦色地问她:“杜妈妈是哪里人?在府里头当差多久了?”

杜妈妈有些惶恐道:“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奴婢,在府里有二十多年了。

欧阳暖看她一脸忐忑的模样,笑说:“杜妈妈不必紧张,咱们名分上虽是主仆,可是您是长辈.经得事又多,我心里是很敬你的.将来还要多靠您提点。”

杜妈妈满脸的不安,恭声答道:“郡王妃这样说真是折杀奴婢了,奴婢原先是侍奉燕王妃的.王妃过世后在董妃娘娘那里词候.现在被拨过来管着这院子,有什么吩咐您说就是。”

欧阳暖的笑意越发浓.语气温和:“你是服侍过母妃和董妃的,必然是个稳妥懂事的人,以后院子里的事就有劳你和蒋妈妈料理了。”

杜妈妈面色微微发红,恳切地说:“能侍奉郡王和郡王妃是奴婢的福气.奴婢定当尽心竭力。”

欧阳暖笑了笑,说:“红玉.拿我备好的东西来。”红玉立刻从匣子里取出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又取出一只赤金的红宝石菩子,放进杜妈妈手里。

杜妈妈受宠若惊地谢了,转身走出去找到蒋妈妈.第一句话就是:“这位郡王妃可是个厉害的主儿,咱们可得当心着点儿!”

南方边境灵城

肖天烨终究没能跑出去,他被人强行送回了大帐。

“你闹够了没有!你这样子哪还有一点一个主帅该有的样子!”肖凌风简直气得发狂,脸色全都变了。

肖天烨却听不进半个字,他瞪视着肖凌风,突然双目变得赤红起来,他像疯了一般地冲上前去就将对方推倒在地上,若不是凌霄及时拉住他,他那拳头便要砸在了肖凌风身上,他愤怒地吼道:“是你!是你隐瞒了消息!”

“是我又怎么样?”肖凌风自地上站起来,他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好兄弟,道:“成大事者不可构于小节。你看看你现在这哥模样,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要我如何相信你能够摆脱那个女人的影响,带着外头的那么多人闯出一片天地来!”

“这些统统与我无关!我只要她!”肖天烨悲吼道。

“你!”肖凌风被气得整个身子都不可遏制地抖动着,他实没料到肖天烨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还是我认识的好兄弟吗?!我为了大业连妻子儿子也丢在半路上,任由他们被乱军杀死,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说这大业与你无关!你还是秦王世子吗?!难道你的见识就这般的短小!难道你就没有更大的气魄更大的胸襟!待到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了,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呵.....天下之人无数,但是欧阳暖却只有一个......哈哈哈哈哈——”肖天炸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争权夺利是为了什么?他机关算尽又是为了什么?他只是想要自己能够拥有她.他只是想要好好地守住自己的这一份挚爱而乙...可是到头来.他却终因为权力而失去了她!这是不是本末倒置?这是不是最大的讽刺?如今没了她.他要这权力何用?肖天烨突然冷了下来.冷冷地看着肖凌风道:“我把这统帅让给你,你放我走吧。”

“你——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肖凌风怒地失去了理智,他居然说不要权力,他可知这权力是流了多少人的血才换来的,而他却说他不要!他厉声道:“天烨,大丈夫又岂可被儿女情长所束缚而泯灭大志!要想得到首先就必须失去.只有舍下了小情才能成就天下霸业.你别忘了,咱们的计划全都订好了,南诏马上就是咱们的了,你要半途而废吗?!你要让所有人都跟你一起陪葬吗?”肖凌风气得身体有些不稳起来,狠狠地一拳头捶在了肖天烨的胸口。

肖天烨没有任何地反抗,由着他这一掌下来,只是闷哼地吐了大口的血,脸上却有了淡淡的冷笑。

“不要!”凌霄连忙拉住.心惊道:“世子身子不好!”

“像他这样的废物,咱们迟早会毁在他手里,我倒不如早些了结了他干净!,,肖凌风恨道.多少人的牺牲才换来了今日的局面,他却轻轻松松地说了一句”不要”!他以为就他肖天烨有痛苦吗?他竟一点都不为大局着想.自己这般费煞苦心.为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候,肖天烨猛地趴在一边重重咳了一声,便觉。中一阵腥热,大。的鲜血自他。中喷了出来。

“世子!”凌霄忙上前扶住他,害怕地看着他吐出的血!

“快传大夫来!”肖凌风一见到这种情形,顿时面色大变,南诏的婚事在即,无数人还在等着他,肖天烨可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题外话——————

大家说我对肖天烨太残忍了.可即便是这个结局.我对他也还是很宽厚的.你们都是玻璃心啊.不要着急,看下去就知道了。

正文 129章 突如其来的亲吻

宫里来旨,赏赐了很多贵重的珍宝,燕王府自然要进宫谢恩。 欧阳暖坐着一辆翠盖朱缨八宝车,车旁跟着四个妈妈八个丫鬟,车顶垂下红色的璎珞璎珞底端镶嵌着珍珠,风从车窗吹进,珍珠碰碰撞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悦耳之极。车内的陈设十分的齐全,还设有书案笔砚,处处透着一种雅致。这辆马车原先是燕王妃专用的,现在却给了欧阳暖。

肖重华并未乘马车.而是骑马跟在马车一旁,阳光在他的身上镀上一层金光.这一瞬间的光彩真是无法形容。

红玉掀开车帘,惊呼道:“小姐,快看啊!”

欧阳暖翻过一页手里的书,抬起头却见到外面的酒楼上不知道何时围了不少女子,正向马车这里看来,不应该说她们是在看肖重华。不论是上了年纪的夫人还是未出嫁的小汝占娘,都面露赞叹地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无限倾慕的神情,坐在马车里甚至还能听到女子中发出的赞叹声。

“明都王果真如传说中的那样,连样貌都是俊美异常了!”

“马车里是永安都主吗?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

“你没听说吗,永安郡主生的很美貌呢!那年花灯会蓉郡主不是上景台观灯吗,当真不知道迷了多少少年郎.这永安都主听说和蓉郡主齐名呢,想来差不到哪里去!”

“谁说的,她要真的是漂亮,怎么很少露面?”

“就是,说不定是个丑八怪呢!”

“管她是不是丑八怪,能嫁给明郡王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真羡慕啊....”

欧阳暖笑笑,并不在意。世人多半会被那张脸迷惑;就连如今,太子喜欢的不也是她这张脸吗?可是在她眼里,容貌并没有那么重要。

马车到了皇宫之南的隆盛门,就必须得下车步行;由于此处距离内宫还有很长一段路,所以皇帝特赐了步辇,以示恩遇。但无论怎样的恩遇,过了昌平门就必须下辇步行,而所有的丫鬟妈妈都是进不来的,看着眼前的皇城,金色的琉璃瓦在烈日下熠熠生辉,飞檐几入天际。欧阳暖穿着簿丝的绣鞋,步态严谨,连裙裾浮动都是无声的,举止仪态端庄怡然。到了曲华门,就有两个内监迅速跟了出来,一个在前头引路,一个在后头跟着,肖重华舁就已经熟悉了这条路,并不觉得如何,可是对于欧阳暖来说,她除了上一次来赴宫宴.还不曾单独见过皇帝,心中始终有些微微的紧张。跟着内监穿过回廊。一直到了暖心殿.由于走了好一阵.背心已经微汗。

暖心殿.一个宫女打起帘子让他们入内。肖钦武身上只是一件看似寻常的明黄色常服,欧阳暖和肖重华便向他行礼参拜。

“平身吧.都是自家人。”肖钦武的态度很随和,与当初做太子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

“重华也就罢了.他保的是肖家的江山。至于未安,联还没有谢谢你,在危急时刻为太子保下了一条血脉,你是有功的啊!”

听到有功两个字,欧阳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轻轻道:“陛下,我只是尽力而为,绝不敢当有功二字。”

皇帝笑道:“联是真心夺奖你.就不必自谦了,起来吧。”

欧阳暖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小心翼翼站起身来。

刚过五旬的肖钦武原本正当壮年,可是如今他的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眉眼间甚至还流露出了疲偻之色,可那目光却很是温和。

皇帝又问了不少在路上的情况,欧阳暖一一回答了;肖钦武听得眉头舒展,不禁微微颌首。原先他因为欧阳暖的容貌十分酷似林婉清,所以他才特别的留意她,可现在他却觉得,欧阳暖的眉宇间别有一股从容沉稳;这是在这个年纪的女子中很罕见的。他当然不会想到欧阳暖重生一世,只觉得这个孩子异常的沉稳,心里便对她更加喜欢了三分。

“听说,你送你弟弟去了仓州军营?你这个长婶例是尽职尽责,满京城的官宦子弟都削减脑袋想要进三大营杜个闲职,你例好.居然把弟弟送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就不担心吗?还是你想要让他建功立业?”

欧阳暖斟酌片刻,就抬起了头来:“陛下,我身为长姊,和幼弟自幼互相依靠,虽有祖母,祖母却是年事已高,不能时时照拂.虽有父亲,却终日忙于公务,无暇他顾,我自当竭力促幼弟成才。仓州虽然危险,却是一个真正能够锻炼人的地方.让弟弟去那里,一是让他通晓大义,有家国之念。二是让他锻炼才干,不至于成为整日里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至于建功立业,他若真的凭本事闯出一片天来,自然能够立足,我虽然只是女流之辈,却只会鼓励他敬忠报园,绝不会让他冲着功名利禄而去。”

欧阳暖言谈之间,目光丝毫不曾有任何犹疑,显然字字句句出于真心,肖钦武点点头,笑道:“倒是大实话。”

比起那些饱食终日的勋贵子弟,当然是将少年人送到找场上去历练更好。

欧阳暖说话的时候,肖重华一直微笑着看着她,肖钦武注意到了这一点,笑道:“大公主今日也在宫里,暖儿去拜见一下吧。”

“是。”

“重华.联有事和你商量。”

肖重华看了欧阳暖一眼,欧阳暖向他微微一笑。她总觉得,肖重华似乎把她当成了小孩子,也或许,他在担心她。

肖钦武看在眼中,心中暗笑.。中却道:“魏冉,带明邦王妃去见大公主。”

新帝登基后,宫中更换了大批的太监宫女,如今皇帝身边最信任的是魏太监,他沉声应是,又朝欧阳暖做了一个虚手请的姿势。待到出了暖心殿.他带着欧阳暖一路走到一处明亮的回廊就站住了,却是笑着说道:“如今天气热,明郡王妃您在这儿略站着吹吹风,刚才大公主是在太后宫中,如今只怕已经出来了,却不知道出宫没有,奴才先去看看。”

欧阳暖的眉头微微一皱.魏太监知情识起地道:“您放心,宫里头不会有人敢乱闯的.您安心在这里稍候片刻。”说着,他留下两个宫女在旁边陪着.自己则是带着其他人匆匆走了。

过了片刻.却听见身后两个宫女率先跪了下去”‘太子殿下。”

一双黑底金绣的靴子停留在欧阳暖的面前,朱红色的衣摆,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繁丽精美的图案,色彩缤纷,光芒熠熠。

“平身吧 “声音低沉浑厚.属于年轻男子的声音。

欧阳暖猛地抬头,肖衍站在眼前,一身朱红色的华服让他有神无人能及的贵气.虽然不及肖重华的俊美,但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清贵之气。

欧阳暖强自按捺住心中的凉意,赶紧低头行礼“

肖衍的目光在她脸上微微一转,带起一丝冷笑,对身后的两名宫女道:“你们先下去。”

欧阳暖暗暗诧异,却不动声色,道:“不必了殿下,我还要去拜见大公主,请悲恕罪,我毙走一步。”

肖衍早已洞察她的用心,却含一偻淡薄如霎的微笑并不揭穿,只声音更冷了三分:“还不下去!”

宫女一惊,再也不敢犹豫,迅速退下去了。

欧阳暖的声音有一丝的僵硬:“殿下要千什么?”

肖衍皱起眉头:“我现在能干什么?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的确,她已经嫁人了,对方还能如何呢?按照他的身份,绝不可能做出夺人妻子的事情,传出去他太子的名誉也就彻底毁了!更何况肖重华是真正的肱骨之臣,肖衍怎么可能自断臂膀。

“殿下想说什么?”

肖衍看她一眼,”难得有机会和你单独呆在一起,隔的那么远,怕我吃了你吗?”

每一次他都是咄咄逼人,难得会有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样的肖衍,欧阳暖只觉得心中冒寒气。

肖衍也在看着欧阳暖,准确的说,是如今的明郡王妃,想到这个称呼,他的心头就涌上一阵强烈的排斥,然而欧阳暖身上淡淡的香气沁入他的鼻间,他的心绪一下子安定下来。

“暖儿,你为什么要选择他?肖重华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肖重华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尽管你不是我的正妃,我却会给你最好的东西,连周芷君都比不上你!”

如果肖衍来强硬的,欧阳暖一定会异常反感,可是他这样和颜悦色,几乎说得上是恳切,欧阳暖觉得.自己应该跟他好好谈读。

她想到这里,便抬起眼眸望着他。

阳光在地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觉得她那一双眼睛如水清澈,可以映见世上的万化千端,又染不进一点混浊。肖衍忽然的觉得一股积酿已久的毒忽的在心肺崩裂开,浇在五脏六脏,让他不由陷得更深。

“您是太子,身边美女如云,不说幽雅如兰的太子妃.不说端庄秀丽的表姐,你身边还有无数环肥燕瘦的侍妾,更不要拨大臣们为了讨好您送来的各色美人,其实你并不走喜欢我,只是因为我不肯低头迁就,所以才觉得我持别勺表姐说过,殿下有一方碧玉砚台,以前你从不曾多看它一眼,任由它那么躺在书架上,可是后来有一天,内阁大臣王大人去了您府上,一眼看中了那砚台,求了它去。从那时候开始.您就开始惦记那块砚台;说用别的都不趁手,又用重礼从王大人手上将那碧玉砚台挨了回来。我就像是你拥有的那块砚台,原本对你来说,毫无价值,并不起眼,甚至你不会留意到a可是有一天,别人看中了这块砚台,它不再是唾手可得的东西,成为了别人心爱之物,在你的眼中,这方砚台似乎不一样了,你心里不平衡了,觉得这是我的东西,怎么能变成别人的?”欧阳暖轻言细语,可是宇宇句句皆是在肖衍的心头缓缓滑过,带着一丝引人沉思的意味”,殿下,您能不能回答我,那方碧玉砚台,现在何处?”

肖衍一愣,随即想到,那块砚台在回到他书房后,他发现它和其他的砚台并没有什么不同,便觉得索然无味了,很快便将它丢在一边去了。他看着欧阳暖,突然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欧阳暖继续道:“殿下,你看.这只不过是你一时的想法罢了.并不存在任何特殊的意义,何必为了一时的痛快而花费这么多功夫?何必去做一件一定会让你后悔的事情?过一段对间,你会觉得,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说不定你还会觉得这样执着于我十分可笑了!”

肖衍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便有种自嘲的意味.“说起美貌,你的确是名冠京都,可再过几年,也会衰老下去,总有比你更美貌更出众的女子出现。说起温婉,你这么冷漠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点引人怜爱的模样。可我就是喜欢你.而且不论你说什么.我都喜欢你x看重你,甚至于不顾你已经嫁为人妇,也想尽一切办法想要得到你,你说,若是你在我的心里只是一块现台的重量.我会这样费尽心思吗......”他抬起头,看着她,神情异常的严肃认真,目光坚定专注.形成一种迫人的气势,”你可知道,若不是你月意了陛下的赐婚,我会向他请求,让你和周芷君同享正妃的尊荣。我甚至可以向你许诺,若是将来你先她一步生下儿子,我可以让你成为大历最至高无上的女人。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从未对别的女人说过这种话.也从未如此紧张过一个女人!可是你把这一切都给毁丁,你毁了我的心意.也毁了你自己的前程!”

欧阳暖看着他.轻轻道:“殿下,你高高在上惯了,便以为,但凡你喜欢的东西都不可能不属于你.可是感情不是这样的,不是你喜欢就一定会属于你。我一点都不想成为地位最尊崇的女人,更不想陷于后宫中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如果你真心喜欢过我,就让我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你的身边也有真心关心你,喜欢你的人,最珍贵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如今握在手里的牵福。”

“握在手里的章福?你跟肖重华又能有多少感情,你凭什么说他能够给你幸福?”肖衍冷冷地望着她。

欧阳暖的神情宁静,目光柔和,可是眉宇之间却有一种不能忽视的坚决:“如今我已经是他的妻手,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