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的慕轩辕,匆匆包扎好了伤口,肖重华便将他送入宫中见皇帝去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和袭击,简直是太蹊跷了!

等到肖重华回来,已经是深夜,他才有机会细问出事的详情。欧阳暖摇了摇头,没有出声,旁边的红玉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欧阳暖在这个过程中,只是默默的出神小肖重华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在想”.”欧阳暖颇有深意的说:“这伴事情实在是太巧合了!”

“为何有此一说?”肖重华心中深以为然,只是看欧阳暖似乎已经看出了蹊跷之处,才接着问道。

欧阳暖慢慢沉吟道:“我怀疑,此次驿馆失火,是南诏所为,意在破坏和约,搅乱两国局势,他们坐收渔翁之利。”这只是其中一个怀疑,也是比较明显的一个理由。

肖重华会意,点头道:“的确,陛下和高昌皇子同样有此怀疑,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就在高昌人入住驿馆的时间内着火,而且一旦着火就无法扑灭,实在太过蹊跷。可是,还有一重,驿馆防卫森严,京都里有禁卫军的上万人,南诏人再猖檄,怎么可能在这么严密的防卫下潜入驿馆放火,你觉不觉得很奇怪?”

欧阳暖慢慢道:“那陛下是如何处置的呢?”

肖重华笑了笑,道:“陛下将禁卫军的指挥使高将军收押问罪了.若是罪名属实.就是处斩。”

“高将军?这不是太冤枉了吗?”欧阳暖笑道,”禁卫军虽然是拱卫京都,但这火可是从驿馆内部烧起来的,禁卫军最多就是承担一个救火不及的罪名,大不了削职就是了,怎么还要了他的命呢?”

“这件事情问起罪来,总得有个替罪羊。如果最后结论是失火,那么仍需高进这个禁卫军指挥使来担起防务松懈、护卫不周的责任。这也是陛下对两位贵客的交代。不过,你怎么知道是驿馆内部失火?”肖重华惊讶地望着自己的小妻子。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驿馆若是外围失火,旁边的兴业酒楼和红柚招应当是第一个烧起来的,因为这两家的二楼都有无数布蔓,可现在反而是整个驿馆付诸一炬,不是很明显吗?”她想了想,随后道,”这位指挥使是属于哪一派?”

肖重华看着她,眼睛里都是笑意,欧阳暖就知道自己问到了关键之处。肖重华慢慢道:“禁卫军指挥使官阶不高.却是个要职,掌控着上万的禁卫军人马,还掌控着各个城门,京都一旦有事,这上万人马是谁都不可忽视的。应该说.高进是忠于陛下的,而不完全隶属于太子,因为性情耿直,也与太子有诸多争执。此时各派人马,只怕谁都是虎视皖眈,要将此职夺过方才罢休。”

欧阳暖想了想,道:“按照道理说,禁卫军的确应该最先得到消息赶赴现场.为什么等你的人都到了,他们却还没有赶来呢?”

肖重华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想的果然很多;出事之后高进就被关押了起来,我只能从他的副将着手,可惜,一无所获。”

若是高进的消息渠道出了问起,那就证明,有人想要借此机会除掉他“欧阳暖看着肖重华,认真问道:“那么;你要争夺禁卫军指挥权吗?”

肖重华摇了摇头,道:“这个敏感的时机,我和父王都不宜荐人;还不如按定心思,将整件事情调查清楚。”

欧阳暖挑眉:“调查清楚?”这幕后的人,会容许这件事情被查清楚吗?”

肖重华道:“目前陛下着三司牵头,派出老练的官吏查勘火场,因为此事关系到高昌,九皇子已经要求全程参与查案过程。”

想到慕轩辕,欧阳暖摇了摇头,从始至终她就不明白,这个皇子有什么理由放着妹妹不管只顾护着自己,她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情还真是巧,难得董妃约了我去上香,又难得碰上驿馆着火,更难得的是.居然还有大批刺客劫杀,将我们不明不白的卷进去。如今,这位公主可是成了我的救命恩人,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肖重华见欧阳暖三言两语就说清了事情最诡异之处,不由失笑:“你呀.把你的怀疑收好,不要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就是,横竖人家挖了个坑给你,你就好好跳下去,别让人失望。”

欧阳暖点点头,笑道:“不管别人的什么用意,慕红雪救我的确是真的,若不是她.我可能就无法活着回来了。”

肖重华将她揽在怀里,只觉得心头那阵惊痛几乎要让自己丧失呼吸的能力,在听到她遇到险地的那一刻,他狠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愫绪,甚至失去了理智判断情势的能力,好在......她没事。

正在这时候,红玉端了膳食进来,欧阳暖脸上微红,轻轻退出他的怀抱,笑道:“刚才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肚子饿了。”

肖重华却没有丝毫觉得,欧阳暖举起筷子,见他只足含笑望着自己;不由道:“你不饿吗?”

肖重华州才得到下属来报,说欧阳暖遇袭,惊得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现在见到她平安无事就足够了,哪里顾得上肚子饿不饿呢日他笑道:“以前行军作战,连续行军十日不见人烟的时候很多,我是和将士们一道,饿着肚子过来的,就这一顿不吃饭,也不会如何。”

欧阳暖吃了两筷子,突然笑起来,肖重华惊讶地看着她,她咳嗽一声,正色道:“郡王,从今天开始.天下第一美人就住到咱们家来了,你说这样的娇客,怎么办才好?”

肖重华听到她说咱们家三个字.面上已经浮动起笑意,听到后来,脸色却阴沉下来:“不只是她,还有那位九皇子。”

“什么?慕轩辕?这怎么可能?!”

第172章

出乎欧阳暖意料的,慕红雪并不愿意在燕王府养病,第二天就请求另辟地方居住,董妃再三挽留,连燕王都不得不出面劝阻,因为现在谁都知道,香雪公主是为了救欧阳暖而受伤,若是慕红雪真的在受伤后就立刻离开,岂不是显得燕王府极为不近人情?不光是燕王府,就连九皇子也再三劝慰自己的妹妹,并且说如果现在就走了,会影响明郡王妃的名声云云,强行要将慕红雪留了下来。

身为被救的欧阳暖,竟然半点自觉都没有,等到那边已经闹得惊天动地了,她还闲坐在院子里看书。

孙柔宁急匆匆地赶来,看到欧阳暖一边吃翡翠桃酥一边翻书页,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在干什么?”

欧阳暖扬了扬手里的书册,“你没看见吗?”

孙柔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你……外面那么大动静,你还能坐得住?”

欧阳暖拍了拍身上的桃酥屑,道:“动静大吗?”

孙柔宁理所当然地点头:“可不是,香雪公主要掇去别处养伤,董妃娘娘再三挽留呢。”

“哦,”欧阳暖轻轻叹了一声,随即道,“这和我看不看书有什么关系?”

“你一向脑袋那么精明,这是傻了吗?香雪公主不能走,她现在是你的救命恩人,若是你让她走了,别人会怎么看你?会不会以为你刻薄寡恩,对恩人也这样容不下?这一回,我觉得董妃没有做错,如果真的让香雪公主走了,连燕王府也要被人诟病的。”

欧阳暖淡淡笑了一声,道:“是我要她救我了吗?”

“不是——”孙柔宁回想,确是如此,“但她好歹是救了你啊。”

欧阳暖的表情很平常,并没有很感激的模样:“你有没有想过,她在驿馆住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失火?失火就算了,她哪里不好暂避,非要到咱们马车上来?我不怪她将杀手引来就算很好了,还用得着谢谢她的救命之恩吗?”

孙柔宁完全愣住了:“你总不会……怀疑香雪公主是故意的吧?”

故意倒是不会,毕竟慕红雪还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但欧阳暖总觉得那批杀手来的太巧合,巧合到她不得不起疑心。她和肖重华说的是一个可能,而另外一个可能就是,有某些人要借着这场火和这场刺杀,将慕红雪送入燕王府。这个猜测很大胆,在证实之前,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所以欧阳暖并不打算对任何人说。这样一来,慕红雪是否知道真相,就很难说了。若她知道真相却顺水椎丹地进来了,那么她的心思也不得不防备,若是她不知道,那么,就只是一个无辜的牺牲者。

不论是哪种可能,欧阳暖都决定与她保持适当的距离。

“不管怎么说,你也该和我一起去看看。”孙柔宁难得的坚持。

“这是为什么?公主不是决定留下来了吗?”欧阳暖笑道。

孙柔宁一愣,这才发现欧阳暖虽然足不出户,但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早已了若指掌,她道:“你怎么知道她留下来了?我刚才没有说过吧。”

欧阳暖轻笑,目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冷色:“董妃娘娘这样贤良大度,自然不会同意让香雪公主走的。不然这出戏还怎么唱下去?”

孙柔宁面上露出不忍之色:“暖儿,实话实说,我觉得慕红雪不是那种心性复杂的女子,她是真的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同时她也是真的想走,若是装腔作势,也不会弄得伤口都裂开了。”

“伤口裂开了?”欧阳暖不觉略微吃惊,就听到孙柔宁道:“世上有人会为了博取信任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暖儿,我觉得你疑心太重了,你若是不信,和我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欧阳暖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吩咐红玉道:“去取我的披风来。”

欧阳暖的脑海里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串起来,想了一遍又一遍,转眼已经到了香雪公主暂居的芙蓉阁。因为公主身份,不好将一般的院子拨给她居住,董妃持意将燕王府风景最美最雅致的芙蓉阁给了她,这芙蓉阁里面,一年四季都有应景的鲜花盛开,最适合人休养居住。

到了芙蓉阁,丫头已经等在院子外,见到欧阳暖立即上前,孙柔宁道:“伤口恶化的厉害吗?”

丫头恭敬地道:“回禀世子妃,陛下命太医院的院判大人来看诊,就在里头,详细情形奴婢不清楚。”

欧阳暖微微一笑,率先掀开帘子进了屋子,床前,柔美的床幔已经放了下来,一旁自然有丫头捧过大迎枕来,一面伸进慢帐中去,拉出慕红雪的手,轻轻卷起袖口,露出手腕。

董妃满面忧虑地道:“陈院判,您看这可怎么好?昨天伤势还没有大碍,今天怎么就一下子严重了呢?”

陈院判并不回答,伸出手来开始诊脉,过了片刻后皱起眉头道:“想必是擅自挪动过了,这种伤势一定要静养才是啊,百日内都不可以轻易挪动。”

百日内?欧阳暖微微扬起眉头,看来,这位公主是要长久居住在这里了。

董妃急忙说:“是,”略微沉吟间,“这京都里,谁的医术也比不上您,公主的伤势还请您多多费心。”

“这是自然的。”陈院判点点头,过了半刻,他起身和丫头到外屋去写药方。董妃也走了过去,问道:“待会儿还要请大人看一看世子的病呢。”

内室,丫头已经将慢帐收起,慕红雪青丝半散,倚靠在床头,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然而一双妙目含烟,唇色虽然极淡,一颗泪痣更显得柔弱,却仍有番特别的美丽,便是病中西施,也不过如此了。

欧阳暖叹了口气,看看,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天下第一美人,香雪公主当之无愧了。

丫头拿了锦杌,欧阳暖和孙柔宁坐在床边,欧阳暖见屋子里温度不高,便吩咐道:“生了病的人怕冷,多加两个暖炉来。”

“是。”

慕红雪忙笑道:“不必费心了,她们已经很照顾我了。”

欧阳暖注意看着她,却见她目光纯净,一片真诚,不像是作伪。莫非这真的是个单纯的姑娘?可是不管她单纯也好,狡猾也好,都是自己必须防备的人。

虽然如此,欧阳暖心中竟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怜惜,她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若是男子见了,真是要被迷得失了神智。她轻声道:“公主不必烦扰,需要什么随时吩咐一声。你这伤势,也是为了我。”

孙柔宁心中翻了个白眼,刚才还说的信誓旦旦,现在见到真人,还不是被打动了?她现在总算明白,欧阳暖竟然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啊。

慕红雪温柔地笑了笑:“郡王妃快别这样说,那场火突然烧起来,我一时晕了过去,要是我醒着,绝不会让九哥带我去马车那里躲避,那些杀手说不定是冲着我们来的,反倒连累了你们跟着一起受难。”话到此忽然哽住,似乎很是羞赧。

欧阳暖没有想到,慕红雪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看了一旁的孙柔宁一眼,孙柔宁用一哥:你看,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欧阳暖暗暗思付,难道慕红雪真的是无辜被牵连吗?

想到这里,欧阳暖笑一笑,“那些事情交给陛下处置就好,公主不必多想,还是早点把病养好才是最要紧的。陈院判可是圣上面前最好的一位太医了。”说着,脸上的笑容变得十分温和,“这位太医也说了,百日内不能挪动,你也不要总想着离开,先养好伤才能走啊。”

见到欧阳暖也这么说,慕红雪脸上也终于露出丝释然来。

看到她这样的表情,欧阳暖轻轻松了口气,跟慕红雪呆久了,很难不喜欢她,因为这位公主半点架子也没有,还生得这样美丽脱俗,叫人生不出一丝半点的厌恶来。可见,长得好的确是很有优势的。

正在说着,董妃走了进来,看到她们正笑着谈话,便微笑着道:“暖儿你怎么来了?”

这话的意思,她不能来吗?还是在变相说她来晚了?欧阳暖笑道:“公主的伤没有大碍就好,多亏董妃娘娘照顾了,公主正和我说起您呢。”

董妃的笑容很和煦,道:“公主,陈院判刚才再三叮嘱了,你一定要好好养伤,千万不要再提走的事情,就当这燕王府是你的家就是了,你救了暖儿的性命,就是我们燕王府的恩人,若是让你走了,别人会怎么看暖儿,怎么看我们?”

慕红雪的脸皮却很薄,仿佛不太愿意承受这样的大帽子,她看了一眼欧阳暖,笑道:“不,我还要多谢郡王妃呢,若不是你们的马车正好经过,我和九哥说不准要命丧当场了。”

董妃微笑道:“我们也是碰巧了。我还担心公主不习惯这里的生活,现在好了,你和暖儿这样投缘,以后你们多亲近亲近,我也算对得起你母后了。”

听听这话的意思,好像是说慕红雪要嫁进来一样,欧阳暖笑了,笑得很温和,“董妃娘娘说的是,只是高昌国太远,皇后娘娘只怕还不知道公主受伤的事情呢。”

“不,我母后身子不好,这伴事情千万不要让她知道。”慕红雪不假思索地回答。

欧阳暖点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会告知九皇子的。”

“多谢你了郡王妃。”慕红雪露出一个笑容。

这样纯净的笑容,让欧阳暖不禁想起曾经的自己。现在,她是真的觉得,是自己原先怀疑的太多,面对慕红雪,真的很难相信她走一个心机深沉的少女,至少,她此刻对她母后的关怀是出自真心。

这时候,就有个丫头端杯茶上来。丫头生的乖巧,眉目中带着几分的伶俐,规规矩矩地向她们请了安。

孙柔宁说:“这丫头叫百合,董妃娘娘说芙蓉阁里长久无人居住,留下的都是一些打扫的丫头,笨手笨脚的,怕伺候不好公主,所以特地选了四个丫头来照顾。这个百合手脚勤快,样貌也好,公主试试,得用的话,就留在身边。”

欧阳暖一边听孙柔宁说话,一边不自觉的,手按到右肩,摩挲了一会儿,慕红雪轻声道:“明郡王妃昨日也受伤了吗?”

欧阳暖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这样细心,就笑着道:“不是,只是以前的旧伤口,到了冷天的时候就疼的厉害。”她身上的旧患每到冬天都会发作,肖重华从军医那里寻了个治旧伤的方子,擦了几次之后才渐渐好转,更何况,她早已习惯了这伤口,这样隐隐的疼痛,她早就不在意。

慕红雪点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陈院判从世子的院子里回来了,董妃便请陈院判去了外头说话,欧阳暖也起身,向慕红雪道:“公主,你好好歇着,明天我再来看你。”

欧阳暖一站起来,孙柔宁便也站起来,向慕红雪告辞。

走到小花厅,董妃正和陈院判说话,孙柔宁不在意地就要走,欧阳暖却轻声道:“既然事关世子的病情,大嫂也该听一听。”

孙柔宁冷冷地笑了:“那种表面功夫做来干什么?你以为我和她一样吗?”

欧阳暖笑道:“你刚才还劝我来看公主,怎么轮到你就做不到了吗?”

孙柔宁一窒,便点了点头,道:“算你有理,即然这样,就进去听听吧。”说着,率先走了进去。

里面,董妃命人端茶过来,待陈院判喝了一口茶,董妃开口问,“院判大人,世子的病,还能不能治得好?”

欧阳暖和孙柔宁的目光就同时落在了陈院判的身上,他琢磨了片刻才开口,“依我看,世子这病,是先天不足才到这般光景,这些年来想必也少不了调养。”

欧阳暖听着,不由点头,这些日子她亲眼看见,燕王府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什么灵芝人参都往这里送,可是不管肖重君怎么吃,这病也不见有什么太大起色,只不过是好好坏坏,说不准究竟有没有效果。

果然,听见董妃道:“是啊,春夏还好些,只要到了秋冬季节,竟是连床都起不了。”

陈院判点点头,“长期的调养,按说无碍的,眼见就开春了,病情应该是好转才对,偏偏却加重了,我刚才看过平日里用的方子,都是对症下药,我想,如今这样,是世子心绪不宁所造成的。要是能常放宽心,储血养气,这病也就能见好了。”

董妃听了,心里顿时生出一股邪火,碍着陈院判在,却不好作,只沉了脸,“原先我好不容易找到一颗千年灵芝,眼见要除了病根,谁知道……”她看了欧阳暖一眼,叹了口气,似是悲戚,只是眼睛中却夹杂着凉薄,“世子是个聪颖的人,难保不为此伤了心神。”

孙柔宁一听,顿时浮现出一种怒意,刚要开口,却被欧阳暖一把抓住了手臂,欧阳暖微笑道:“陈院判说的是,世子的病最忌劳神,思虑太过是要不得的,心高气盛的人总会有这种病症,反倒像我们这样的寻常人,倒是身体健康得很。”

董妃面上一凉,都笑道:“院判大人,不知您有什么治疗的法子?”

陈院判道:“我重新开药,好好吃上几个月,药虽然重要,养却是根本,一定照我说的方法养身养心,这病也就能好个三成。可若是继续这样忧思过甚,就不敢保证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三成?这就是说,肖重君的病是不可能痊愈的,不过是勉强吊着一口气,能活多久,就要看他的命了。陈院判可是宫中的名医,世代行医,绝不会看错的,他都这样说,肖重君的确是半条命,再看一眼董妃难看的脸色,欧阳暖勾起唇畔,这个后妈做的还真是尽心尽力,那表情,半点都掩饰不住忧伤。

董妃将陈院判送出门,又送上表示感谢的礼物,这才返回来。欧阳暖见她这样尽心尽力,心中的疑惑如同迷雾,一层层更深了。

第三天,欧阳暖去看望慕红雪,对方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不再是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了,说了一会儿,慕红雪吩咐身旁的丫头道:“去把比甲取出来。”

丫头便取了一个托盘来,欧阳暖一看,是一件亮丝绣金比甲,上面绣着梅花的花样,不禁问:“这是——”

慕红雪微笑道:“郡主不要小看这件比甲,”她示意丫头翻开比甲的反面,露出里面的内衬,解释道,“这个比甲是双层的,内层是用我们高昌皇室的持殊材料做成,中间的空层可以放置一些药草或者药膏,若是冬天穿了也比一般的衣裳保暖。你的肩上有旧伤,用这个是最好的。”

欧阳暖一愣,片刻后笑着将东西还给她,“你也受了伤,将来也要用的。”

慕红雪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还有一件,不碍事的,我在燕王府打扰的时间太长,你若是不肯收下,我心中反而过意不去。”

欧阳暖看着慕红雪,不禁在心中想到,慕红雪字字情真意切,并不像是作伪的模样,若非自己真的疑心太重,就是她的段数太高,连自己都一点看不出来端倪。就先阶段看来,她觉得前者的可能更大些。

用过晚膳,肖重华才刚刚进门来,红玉替二人斟上茶来。欧阳暖问道:“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肖重华解了外衣,才道:“我派人调查过,从火场痕迹来看,起火点的确是在馆内,但烧得最旺的却是靠近中心的正房,当初在建驿馆的时候,为了防止走水,就考虑到了应当使用较为坚固的木材,可这一次火势太大,除了高昌的九皇子带着他的人勉强冲出来以外,其他的人惊觉时,整个驿馆便已被大火吞没。”

“那么,是否有人故意纵火呢?”

肖重华点了点头:“从昨天的风向和风势来判断,的确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或许我们该想想,如果是有人故意放火,为什么要将高昌国的九皇子放出来呢?”

欧阳暖陷入沉思:“的确,如果是南诏人做的,既然能够在驿馆内部动手脚,在水源里下点东西,让他们无法逃生,不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吗?何必让他们逃出来呢?”

肖重华笑道:“但这些仅仅是猜测,目前的证据并不能证明是别人故意纵火。而且就算证明了这一点,我国也很难向高昌解释,堂堂的大国,居然连驿馆都保护不好,还被人钻了空子。所以,陛下如今急于将此事压下去,而不愿意深究。”灯烛之下,肖重华眉头微蹙,原本俊雅的面容有些严肃和冷峻。

欧阳暖将事情仔细想了一会儿,只觉得头有点痛,不由得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身份,都是整日里营营碌碌,费心费力,后院和前朝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勾心斗角,争来夺去。”

肖重华默默地摸了摸她的头,表示同情,欧阳暖一把抓住他的手:“怎么我最近觉得,你总是将我当成小孩子一样看待呢?”

肖重华看她,很认真地道:“你本来就比我小。”

欧阳暖失语,的确,她比肖重华要小,而且要小六岁。过了片刻,她才笑道:“蓉郡主倒是比我大,不是更适合做明郡王妃?”

肖重华笑了:“我从来就没打算过要娶她,就专心算计你来着。”

欧阳暖挑起眉头,轻笑道:“可是,如今算计着要进你家门的,可不止一个严花蕊吧。”

肖重华漆黑的眼睛只能倒映出欧阳暖的面容,带了一丝难见的戏谑:“哦,我的暖儿吃醋了吗?”

吃醋?她会吃醋吗?欧阳暖似笑非笑地表情:“我只是好奇,为什么连身患隐疾都挡不住这些人,难不成,还要再来点更到位的理由?”

“什么是更到位的理由?”

“这个么……”欧阳暖轻轻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公主在燕王府养伤,明郡王是不是要去看望?”

“看望?不去。”肖重华很直白地拒绝道,“我很忙。”

欧阳暖早就料到他的回答,慕红雪虽然住进了燕王府,可平日里除了欧阳暖,谁都很难见到忙的脚不沾地的肖重华,就是欧阳暖,也往往是在天黑了才能见到他,而慕红雪本人,也是一心一意养伤,除了董妃和欧阳暖,其他人基本都是不见的。

因为高昌公主住在燕王府养伤,这几日探病的人也是一波接一波,打发这些人,也很需要一些时间,欧阳暖大多也不理会,全都交给孙柔宁,害得她叫苦不迭。

欧阳暖道:“九皇子也要住进府来吗?这,多有不妥当吧。”哪有异国王子住进燕王府的,外人会怎么看?

肖重华显然对此比她更不满意:“他以照顾妹妹为借口,陛下也无法拒绝。不过,他还有两日才进府,到时候若是他在,你尽量回避就是。”

欧阳暖靠在他怀里,奇怪道:“为什么?”

肖重华无语,尽管心中不断地劝自己要大度些,可是一想到又会有一个男人围在自己妻子身边打转,他的心情就很不好,非常不好。他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对欧阳暖身边的动静了若指掌的男人,九皇子看着欧阳暖的眼神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而九皇子对自己的态度也很微妙,说不清究竟是嫉妒还是怨愤,仿佛有一种情绪隐隐压抑着。莫名其妙多个情敌,肖重华实在不知道,这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虽说自家妻子十分美丽,可对于见惯了佳丽的九皇子来说,不至于只见一面就神魂颠倒吧,肖重华心中一直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疏漏之处。

于是他重新调查了九皇子这个人,得到的消息是他曾经流落于市井之中,这让肖重华意外之余又有些明悟。欧阳暖虽然是名门千金,却也曾经出过门,那时候有个把人对她一见钟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这九皇子的眼神,实在让他心里不乐。尤其是,这九皇子马上住进燕王府,三不五时在那个公主的院子里转转,借机会见到暖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肖重华叹口气,低下头:“没事不要到别的院子里去,好好在屋子里呆着。”

欧阳暖将头埋入他的怀抱,“这又是为什么?”

他的声音有点闷:“防止登徒子。”

欧阳暖失笑,抬头道:“你这醋吃的是不是莫名其妙了点?应该是我提醒你,非礼勿视才对。”

肖重华模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当我没见过美女吗?若是仅仅为了一曲舞,一首歌,我就能轻易爱上一个人,那这么多年来,我岂不是早已娶妻了?何苦一直等到你。暖儿,我的心中已经有你,别人再好再美,我喜欢的还是你。”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空间里,一点一点渗透进她的心。

欧阳暖心中涌起满满涨涨的情绪,那是一种让她的心酸到极致,而又软到极致的情绪,说不清是感动,是喜悦还是激动,可是这种情绪却让她无比的幸福。“重华……”她更紧地拥抱住他,然后抬起头,吻住他的唇。通过唇舌的纠缠,将她满腔的情绪传递过去。

肖重华软玉温香抱满怀,不由笑道:“更何况,我发现,我的品味,很是奇怪,就喜欢你这样坏心眼的。”

欧阳暖脸一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堵住了嘴巴。

外人都说明郡王冷酷的没有一丝感情,可在欧阳暖看来,这是名不副实,每当他被她发觉心意后便板起脸来故作冷漠,欧阳暖便笑自己以前居然把他的冷漠当作骄傲,把他时而亲切时而疏远的态度当作反覆无常。

其实,他只是害羞。

这样的性格,也只有自己能够接受吧。

若是自己没有嫁给他,欧阳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就这样冰冷的过一辈子。

虽然肖重华那样说了,欧阳暖却没办法回避九皇子,因为他虽然住在前院,却每天都会跑到慕红雪的屋子里坐一会儿。欧阳暖觉得无可厚非,只是多少要避嫌,所以每次都与他错开时间,然而奇怪的是,不管欧阳暖什么时间去,慕轩辕都能够准时过一刻踏进院子。

如此重复了两次,欧阳暖几乎怀疑慕轩辕是不是故意在这里见自己,可是过后一想,却觉得不太可能,慕轩辕是高昌九皇子,他有什么理由非要见自己不可?她欧阳暖又没有慕红雪那样的绝顶美貌,还是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再一次在慕红雪院子里的走廊撞个正着,慕轩辕的眼睛虽然变得阴沉,抑郁了许多,但还是很年轻的。看到她的一霎那,虽然面部表情没有变化,眼神却在一瞬间绽放出惊喜欢欣,只是勉强压抑着,才没有立刻跑过来和她说话。

欧阳暖被这种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淡淡行了一礼就要走过去。

“明郡王妃,请稍等。”慕轩辕吐出这句话。

欧阳暖回过头,奇怪地看着他。

“明郡王妃,高昌的风景很美,你去过吗?”

“……”欧阳暖愣了愣,略一停顿后回答道,“九皇子说笑了,我生于京都长于京都,从来没有出过大历。”

“那,你愿不愿意去高昌看一看?”不论他如何想要忘记,都忘不掉这张脸,那感恩戴德的感觉已经淡忘,唯留存心中悸动。

“什么?”欧阳暖没想到一个国家的皇子居然说出这种没头没脑让人摸不清的话。

“高昌不但有巍峨的高山,还有漂亮的大海,和大历朝的风貌完全不同。”发现欧阳暖根本没清楚问题,慕轩辕有耐心地重复一遍:“明郡王妃愿意去看看吗?”

他的声音传进耳中,欧阳暖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慕轩辕说的这句话,何止是没头没脑,简直是已经到了无礼的地步,还是说高昌国的礼仪就是如此。

当然不是,慕轩辕平日里刻意很冷静地评量利弊得失,但一跟欧阳暖在一起,他就会意乱情迷到无法思考的程度。

“这是什么意思?”菖蒲警惕地站在欧阳暖之前。

“啊,您误会了,皇子的意思是,欢迎您和明郡王一起到高昌来作客。”慕轩辕旁边的人赶紧道。

欧阳暖微微一笑:“有机会的话,当然乐意前往,先在此多谢皇子盛情了。”

慕轩辕没有回答,他的眼睛离不开那双灿亮如星的眼。她是名门闺秀,已经嫁人……这些总会让慕轩辕小心翼翼地收紧自己的心情,但那种害怕的感觉不变,一种接近危险的感觉、一种接近失控的预感!这些感觉都让慕轩辕感到恐惧。他害怕终有一天,自己会抛弃理智,不顾一切地跳进这场危险的恋情里面。

“好,一言为定。”看着欧阳暖,他微笑着。

所有警告都宣告无效,他觉得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崩落在欧阳暖唇边的那一抹温柔当中。

第173章

燕王府,共分为两部分。前院是燕王处理政务的地方,府前是十来米宽的石板路,四扇的红漆鎏钉大门敞开着。隐隐可以看见巡值的士兵,左右各伫立十来米高的石狮子,看起来威严庄重大气。这次九皇子暂住燕王府,便是被安排在前院住着。后院则是分为东院和西院,东院的百兽堂是燕王居住的地方,百兽堂正后面是燕王妃曾经居住的鸿馨阁,而左边的青莲居,则被僻出来给董妃住着,而燕王的妾室则分散住在小院子里。西院以世子居住的安泰院为中心,东北侧的是贺心堂,规模皆与安泰院相类,东南侧是另外两位公子居住的。东、西两院间有一道宽敞的青石甬道,甬道尽头有一个两扇的红漆门,轻易不会打开。

欧阳暖带着慕红雪看了一圈,笑道:“公主在这里养病,总不能一直憋在屋子里,总要出来走走的。”

半月过去,慕红雪的伤口已经结痂,一直在屋子里憋着,陈院判来看了诊,说是可以适当出来走走,只是不要坐马车,不能颠簸。欧阳暖便带着她在花园里看景色,一边对她介绍整个园子的情形。

慕红雪略带好奇的眼神在园子里的一草一木上流连。

欧阳暖笑道:“还要多谢公主送给我的比甲,很暖和。”她只是随便说说,慕红雪送来的东西,她是不敢轻易动用的,好好地锁在柜子里,生怕被动过什么手脚。

谁知慕红雪道:“这些日子天气热了,那比甲是冬天用的,我改天做个薄的再给你。”

倒是一副真诚的样子,欧阳暖就是一愣,有些不好意思道:“公主的伤势还没痊愈,就不劳烦了。”

慕红雪只是笑道:“我的女红很不好,不,简直可以说是一塌糊涂。送给你的那个比甲也是别人代我绣的,只是宫中的嬷嬷说我的绣工不能见人,特意找来的绣娘帮我做替身,逢年过节或者要送什么礼物,都是她替我做。所以,就算是再做比甲,也是身边的丫头替我,你不必忧心,不会要我亲自动手的。”

这话说的的确是很真,真的不能再真了,欧阳暖从来没听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自爆其短过,尤其还是在自己这个外人的面前,竟然连女红不好要找替身的事情都说出来了,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原本她以为慕红雪是个心机特别深沉的人,如今看来,倒像是很意外。

欧阳暖笑道:“公主不喜欢女红吗?”

慕红雪脸上有点羞窘的样子:“是,我不喜欢那东西,我知道你是京都有名的才女,最擅长书法、琴艺和绣活,我却完全不是,我从小就写字不成,练琴不成,女红也不成……我母后常常望着我叹气了!她不知道给我请了多少位名师,这些都没有进步,母后说身为公主应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我却偏偏只懂了不太入流的唱歌跳舞,她的头发都被我愁白了。”

欧阳暖不由自主就笑了,她的眉宇轻舒,明亮的眼睛迸射着温暖的光芒,神色间有一种温柔的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