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怒

梁希宜一路走来,不时有丫鬟奴才给她让路后又频频看她,外院发生的事情好像一阵风传到国公府各个角落,许多人想看梁希宜的笑话呢。大夫人秦氏听说她已经有所反应,觉得暂时不去管,否则怕惹来一身腥。夏云的举动太出乎她的意料,若说她背后没人连她自个都不太相信。

梁希宜特意换了一套淡蓝色服侍,披着大红色袄袍,绸缎似的发丝被盘在脑后,眉眼间留下几根青丝,她特意抹厚胭脂让脸色看起来更加端庄大气,一路上昂头目光直视的模样被外人看到,以为是哪位大户人家少爷新娶进门的管家娘子。

梁希宜仔细反思这些日来,自个是否疏忽什么,否则为什么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夏云一个大房姨娘丫鬟故意直接和她较劲,到底是为了对付她的胞弟,还是要试探她身后站着的定国公爷。

“主子,到了。”

梁希宜扬着下巴,清明的目光看向了坐在地上哽咽流泪的夏云,告诉夏墨:“你守在外面看着点来人,素悠和我进去便好,她是老太太的人,与其让他人乱说不如大家都清楚的知道。”

夏墨点了下头,心里却佩服起来自家三姑娘,她也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回到偌大的国公府不说长辈应该护着点,就单独面对一群婆子的刁难,如今依然可以保持淡然不乱的气势是非常难得的。这事要是落在二夫人身上,就变成了一顿胡闹最后就算艰难取胜也落了一身的骚气。

“三姑娘来了。”王妈妈迎面笑着走来,指着地面的夏云道:“不懂事的丫头把姑娘惊动了。”

梁希宜扬起唇角,笑容如同清风般明朗,一时让众人猜不出她的心思:“王妈妈辛苦了,你且在一旁看着,至于这地上的瓷碗,我想应该已经证实是厨房的物品了吧。”

王妈妈脸颊通红,尴尬的点了下头。其实她最初发现那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物件时,就打算收手,可是夏云不干,将事情一下子闹大,想让全府人知道她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梁希宜看向夏云,淡淡的启口:“你这是要闹什么,王妈妈不小心碰到了你,发现包裹里的物件,就算误会什么也极其正常。更何况她似乎没说什么,你就开始大吼大喊据说还道出我的名字,指着我有意寻你麻烦,可是心里对我存有不满?”

夏云一愣,自嘲的笑道:“三姑娘好口舌,明明是您对我不喜欢我那里敢对主子不满。”

“你也知道自个不过是个奴才?”梁希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转过身看向一旁的素悠,扬起手啪的一声扇了她一个嘴巴。素悠顿时傻眼,眼眶发红不明所以的盯着梁希宜。

“可是觉得痛。”梁希宜木然的说。

“嗯。”素悠垂下眼眸,恭敬道。

“可是会不满。”

素悠微微一怔,急忙摇头,道:“不会,主子做的事情奴才必须受着。”

“很好,不过你本来就该受,可知为什么。”

素悠想了一下,她不愧是老太太的大丫鬟,片刻间就想出无数挨打的理由,道:“昨日姑娘让小的去打听事情,我明明一个时辰就完事,却又去了其他院子很晚才归。夜间亥时,夏墨说姑娘宽衣了,我却依然告诉她求见姑娘而不是等候姑娘召见,实在没有道理。”

“既然看的这么清楚,就罚你三个月月例吧。”梁希宜转过头,叫道:“王妈妈!”

王妈妈待命似的立刻站出来,三姑娘连老太太丫鬟面子都不给,更何况她一个办差事失职的人?

“把夏云的嘴巴用棉布堵住,我实在受不了她的声音。”

王妈妈的脸面成了紫茄子,她应该早就堵住夏云的嘴巴,居然让主子提醒了。

梁希宜的视线像是一道锐利的长枪,戳在夏云身上,道:“我之所以过来不是因为你多重要,而是我知道你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我将事情闹大,虽然原因我暂时想不明白,但是我愿意成全你。我已经令人关起蓝姨娘的大丫鬟素昇,她承认蓝姨娘确实有说过,将大老爷送她的瓷器拿出去典当,但是你故意让墨婵听到这事,还做出偷拿东西的样子让王妈妈抓住,现在却装成被我欺负的模样,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夏云的嘴巴被堵上后变得支支吾吾,梁希宜继续说道:“估计你定不会承认此事,我也从未想过从你这里知道什么,但是你以下犯上口出狂言,根据家里的规矩要罚掌嘴,王妈妈你来实施。”

王妈妈站在夏云眼前抡开袖子狠狠的甩起了手,一时间整个小院子里变得异常安静,清晰响亮的巴掌声响彻在天空里,直到鲜红色的血液顺着夏云口中的棉布留了出来,梁希宜才示意王妈妈住手,她冲着夏云,淡淡的说:“你就是个奴才,我今个乐意让人抽你就抽你,日后你最好记得别在我面前讲什么委屈宁可也要之词,如果有什么不高兴这府里别的不敢说有就是墙多,你现在就可以去撞!”

“三姑娘息怒。”素悠急忙在一旁劝着,这要是真闹出人命到时候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撞啊!不是委屈,不是说宁可不要命也不能被诬陷吗?”

夏云流着泪,闭了下眼睛,站起身就要冲西墙撞去。梁希宜大吼一句:“谁也别拦她!”

夏云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她的右手突然捂住肚子站着想了一会,然后回过神,目光莫名的看着梁希宜笑了起来,因为嘴里的东西使得她悲伤的笑声中带了几分诡异。夏墨忽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慌乱的趴在梁希宜耳边,小声道:“蓝姨娘死了。”

梁希宜微微一怔,问道:“怎么死的?”

夏墨担忧的看着主子,生怕此事牵连到梁希宜身上,毕竟大房死了个庶子,现在连孩子亲娘都不在了,就算此事背后是大房自个人设计的,都抵不上两条人命有说服力。更何况,眼前素云看起来被三姑娘整治的着实凄惨,真闹到老太太那里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据说看起来像是中毒,也可能是自杀。”

“自杀?呵呵。”梁希宜不屑的撇了下嘴角,她曾经在镇国公府里经历最多的就是庶子和姨娘的惨死。既然选择了一条没有底线尊严的姨娘之路,那么就要面对这种选择带来的结局。她不同情他们,这世上谁又活的容易了?

梁希宜冷冷的看向众人,扬声道:“夏云谋害蓝姨娘后偷走白瓷潜逃,给我抓起来!”

众人愣了一会立刻有所行动,捆起夏云,刚才三姑娘说了身为奴才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么三姑娘说夏云谋害主子那就是谋害主子。

“送到徐管事那里,给我彻底的清查!”梁希宜不再去看夏云怨恨的视线,整理好衣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离开现场,一路上不时有人回头看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小院里发生的风波虚虚实实谁都看不清楚,最终夏云毒死蓝姨娘偷走房里白瓷,被三姑娘抓了的这一说法占据上风。毕竟刚刚回府的梁希宜,没必要故意为难大房姨娘的丫鬟,所以那些说三姑娘针对夏云的传言渐渐被风吹散,当时在场的几个人记住了梁希宜不容置疑的决断,选择一起沉默起来。

反正就算她们跳出来,说其他事情也不会有人相信,三姑娘说的清楚,奴才就是奴才,主子让你干什么你都要受着,连老太太身边的素悠都不敢反抗其他人谁敢去找三姑娘麻烦?

夏墨一边为主子庆幸,又发现梁希宜表情似乎并不轻松,奇怪道:“主子可是不舒服?”

梁希宜摇了下头,道:“让丁管事再帮我查下夏云这个人,小十去了府里没有彻查,这种时候蓝姨娘绝对不会自杀,但凡可以接触她吃食的人就那么几个,夏云和素昇都有嫌疑,而且我有些怀疑,此时让蓝姨娘死的原因,莫非是她自个发现什么又或者有人怕我真弄死夏云吗?”

夏墨点了下头,暗道对方真是不了解三姑娘的性情。梁希宜可是典型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她还记得在东华山,三姑娘第一次接触庄子上的租户时,有个私拿银钱的婆子糊弄姑娘,梁希宜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直接送官,并且割了她两个儿子的差事,有人将此事闹到老太爷那里,老太爷象征性的说三姑娘不管如何处罚府里奴才但是不要和官府扯上关系,三姑娘当时认错态度极好,转脸就将婆子夫君家两个兄弟的职位全部取缔,那家人的长辈顿时慌了,不用姑娘说话自个回家教训闹事的人,同时暗中给姑娘递话一定会好好管家自家媳妇,至于差事没了就没了,绝对不放她再在姑娘面前出现。后来,再也没有人敢梁希宜面前说一句谎话,所以当初墨婵塞给她银钱的事情,她都是直接告诉三姑娘的。

夏墨只道三姑娘这人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拧主儿,却不知道梁希宜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对任何事情无所畏惧,如果不是定国公爷和二夫人徐氏待她真心不错,她不会为了他们做到如此。

大夫人秦氏把王妈妈叫来大房,仔细问个清楚,小王妈妈思前想后,选择性的糊弄道:“据说是夏云故意让三姑娘的丫鬟,误会闹出了这么一出。但是小的听那夏云哭喊,当真是句句直指三姑娘,若不是清楚三姑娘刚刚回府,我都要好奇夏云是不是和三姑娘有什么过节呢。”

大秦氏摸着手里的佛珠,道:“你确定是夏云针对三姑娘,不是二房故意为难夏云吗?”

小王妈妈假装思索了片刻,她哪里敢给三姑娘扎针?当时在场的就那么几个人,她索性装傻道:“奴婢觉得这几日看着,三姑娘行事极其有规矩,不像是要针对谁的样子,再说人但凡做事都需要利益关系,奴婢实在想不去三姑娘针对夏云,能有什么好处呢,倒是把自个的名声赔上了。”

大秦怔了一会,现在的结果虽然是夏云犯错,但是府里都知道三姑娘厉害,这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结局不应该是女孩子希望得到的吧?可是夏云若是故意针对三姑娘,到底有何目的?她的脑子好像变成一团浆糊疼了起来,索性挥手遣王妈妈离开。

大秦氏思前想后决定跑一趟德尚堂,夏云如今在国公爷那里关着,她不好上前去问,总要老太太出面才好,别再夏云也死了成什么事情?这对于大房和三姑娘的名声来说都不太好吧?

香园的东厢房内,夏墨看着疲倦的梁希宜道:“睡会吧,姑娘。”

梁希宜点了点头,躺在炕上,道:“夏墨,你觉得夏云会不会死?”

夏墨一怔,说:“刚才主子逼她她都没敢撞墙,可见是个怕死的。”

梁希宜唇角微微扬起,轻声说:“她绝对不会死的,你且看着吧,这个丫头有点本事,我倒是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后又如何让自个脱身。”

夏墨诧异的看着梁希宜,她的脸颊白净,睫毛长长的附在眼皮上,不一会就没了动静。她轻轻的掖了掖粱希宜的被子,不由得感叹起来,几年不曾回来这定国公府怎么变得和狼坛虎穴一般,主子近来情绪必然是太紧张了,这么轻易的就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外出

(上)

蓝姨娘的死表面上并未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她不过是大房姨娘,若是需要有人出头那也是大秦氏的事情,可是大秦氏本来就不待见大老爷身边的莺莺燕燕,在众人的沉默下,她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将此事回应给了老太太,待日后大老爷若是问起也好撇清楚自个的关系。

这事儿可不是她不想管,而是老太太都没说话呢她哪里好伸头?谁知道老祖宗心里怎么想的。她已然失去了夫君的宠爱,便更要仰仗长辈过日子了。

梁希宜觉得奇怪的一点,至今为止家里的三个老爷,谁也不曾对后院发生的事情表达意见,若说她爹和三老爷不表态是正常的话,那么大老爷死了小妾没了儿子的主儿,为什么淡定如常?

眼看着梁希宜回到府里已经一个多月,二夫人徐氏埋怨大房秦氏分配给女儿的差事太累,没时间出门,秦氏想到老太太都未对三姑娘略显强硬的做法做出反应,可见是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老太爷的意思,所以才没动手吧。至少从侧面反映出三姑娘确实受老太爷重视,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她决定带二姑娘梁希榴,三姑娘梁希宜还有四姑娘梁希宛前往娘家串亲戚。

秦氏有自己的小算盘,她娘家如今有两个外甥年满十五六,正好和梁希宜年龄匹配,若是她帮二房徐氏解决了三姑娘的婚嫁问题,到时候再多搭上些嫁妆给娘家,岂不是在过继二房儿子方面会更稳妥一些。秦氏想的清楚,她这把年岁不太可能继续生养,那么后半辈子寻找继子的最根本原因是,这个男孩必须可以照顾她两个女儿,若是梁希宜入住秦家,那么她就有了拿捏住二房老四的筹码,府里一直疯传三姑娘的身子不好是因为四少爷的缘故,只要她管住了梁希宜,那么就牵制住了二房老四,想到此处,她决定回娘家好好和嫂嫂们商量一下。

梁希宜一睁眼就觉得右眼狂跳,她这几日管家管的身心疲惫,不由得怀念起上辈子的生活。清流陈氏一族,和定国公府比起来简直是太有规矩了,别说丫鬟婆子不敢随意糊弄主子,就是大声回话都会被母亲斥责,重则直接卖了了事,绝对不留煽风点火之人。不像定国公府,十个丫头里五个是亲戚,一堆家生子,能够安排一个妈妈处事的位置偏要设三四个婆子,导致这些人闲来没事除了打牙祭喝酒就是八卦主子!

梁希宜也不是没有管理过公府之家,当年她嫁入镇国公府当了十几年世子夫人,可是那时候身份同现在不同,是正儿八经的管家娘子,处置人不用缩手缩脚。可是现在她不过是协助管家,办事情既要让老太太满意,又不能让秦氏挑出错事,还要注意自个尚未婚嫁的名声,真真辛苦死啦!改日一定要同祖父吐吐口水,帮她相看亲事的时候一定要找普通人家,最好还是家里的小儿子之类的,这样她才好仰仗国公府的背景努力轻松过日子。

“三姑娘,三房四姑娘的丫鬟过来问话,说他们家姑娘今个穿粉色问姑娘穿什么,若是姑娘想穿粉色的她就换穿蓝色。”夏墨和夏忧整理着她的包裹,拿出几套服侍供她挑选。

“我穿蓝色吧,省的她还要换,其实就算穿一样也无所谓吧。”梁希宜诧异的看着他们。

夏墨笑嘻嘻的,眨着眼睛道:“大房李嬷嬷特意叮嘱奴婢们好生伺候主子更衣呢。”

夏忧脸颊微红,梁希宜瞬间明了里面的潜意思,莫非大夫人打算将他们其中的谁介绍给娘家人?不过这是她第一次在京城妇人们的面前露面,应该打扮的庄重点,才好让祖父帮她说个好人家,虽然重活一世,但是梁希宜从未有过不嫁娶这样离今叛道的想法。

一个女人在婆家可以做的事情,往往比当个待嫁姑娘被允许的多一些,而且她爹又极不靠谱。她还是在祖父在世的时候把自己嫁出去比较稳妥,要不然以后被她爹卖了她又能说什么?

前世里她也见过那些自以为强人的女子,他们或是在外面经商或是打着自力更生的心愿,但是最后不是孤老一生,晚年还要把一生为之奋斗的产业白送给兄长侄子,又或者在中年时候撑不住,嫁给其他人做妾或者继室,名下产业依然归男子所有,这便是当今世道的法例。

女子出嫁时可以带走娘亲的嫁妆,但是不能继承家中产业。除非你选择成为守灶女,然后为家里招婿生子。但凡有点本事的男子谁愿意做上门女婿?于是他们不但要养着没本事的男人,还要帮招婿来的男子养妾室姨娘,岂不是吃饱了没事撑的还嫌自个不够累呀!

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这般不公平,所以梁希宜决定守住自个的心,嫁个不错的老实人家,起初忍忍生个孩子,然后就为对方广纳美妾自个过自个的日子便好。像大房秦氏虽然没儿子不是照样地位不容动摇?老太太老太爷怜惜她,秦氏又有娘家不是大老爷想休便可以休的。

想到此处,梁希宜变得分外配合,她洗了个奶浴浑身香扑扑的,抹上上好的胭脂,任由夏忧帮她将发丝一缕缕缠绕起来做了个高挽的发髻。夏墨忍不住在旁边暗笑,他们家小姐真是好直白,听说要带出去给贵妇们相看竟是如此认真做起准备,三姑娘连这个都是有规划的,还有什么不是按照规矩来!

(下)

梁希宜穿着得体后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离开香园,走到府外的时候,姐姐梁希榴和妹妹梁希宛已然在马车旁边站了一会。他们笑着冲她招了招手,三个人挤上车坐了下来。

今个梁希榴装扮中规中矩,秦氏大姑娘和她娘家的表亲已经定下婚事,所以二丫头不会再说给秦家,此次回外祖母家,梁希榴更多是给两个妹妹做陪衬,所以不曾做太多修饰省的喧宾夺主。

梁希宛身着淡粉色长裙,裙面上绣着大朵兰花,她的发髻微微向右偏着一点,脑后落下了散落的青丝,鲜艳的妆容衬托的她整个人肤白如玉,有如夏日里河水中碧叶连天的青莲,虽然优雅又不失少女浑然天成的清秀纯洁,相较之下,梁希宜则显得稳重过足,少了些许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浪漫。

因为马车空间有限,梁希榴打发走了两个丫鬟,独独留下大房的素果在旁边伺候。三个姐妹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梁希榴简单介绍着:“我外祖父是国子监祭酒,外祖母曾在尚德公主身边做伴读,嫡亲的姨母有三个,叔叔有四个虽然品级不高都在朝为官。”

梁希宜仔细聆听,秦氏家族类似于陈氏的前身,若是再发展几个朝代或许会成为文职重臣。

国子监祭酒只是从四品,却掌管本朝最高学府国子监的大学之法与教学考试,影响着众多学子命运从而备受世人敬仰,声望极高。客观来说,秦家是个不错的婆家人选,只要她自个行事不出错,长辈们为了名声也不会过多苛责,秦氏又是她大伯母两家总不会彻底撕破脸皮,那么接下来就要看哪位少爷适合他了。

梁希宜想到此处,不由得暗笑起来,她重活一世脸皮怎么变得这么厚了?

马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抵达了秦府。秦家几代人不曾出过大学问者,但是历代为官者众多倒也形成一股清流势力,定国公大老爷面对无嫡子的妻子秦氏,不管心中如何厌烦都不曾表现出一丁点,因为他如今的闲差便是秦氏在吏部的嫡亲兄长协助得来的。

秦家的大老爷二老爷和四老爷都是嫡出,庶出三老爷外放为官是七品县令。大老爷和秦家老太爷性格相似,在翰林院编书,二老爷去年刚刚升为正三品吏部右侍郎在秦家属于品阶最高者,所以秦老爷堂兄夫人许氏表亲礼部侍郎王大人的妻子,才会和秦氏定下儿女亲家。否则对于这些有点实权又自命清高的家族,是不乐意同勋贵结亲。秦氏如今想说给三丫的便是大老爷家十五岁的四公子和二老爷家十六岁的二公子。

几个姑娘戴好帽纱,坐上小轿直接去了后院给秦家老太太请安。秦氏是秦老太太嫡亲小女儿,从小娇生惯养,若不是当时夫君说秦家底蕴太浅,不如和某个勋贵结亲增加姻亲关系的话,她才舍不得让闺女嫁入国公府内,后来又发生了小秦氏的事情,眼看着对方生了两个男孩,不管如何施压都不可能让定国公府处置了小秦氏,她索性治死了小秦氏娘亲。

秦老太太这辈子最郁闷的事情,就是让庶女偷了嫡女的丈夫还没办法弄死对方,所以在对待秦氏很多事情的抉择上,都略有偏向。因为秦氏率先送过书信,简单介绍了下三姑娘梁希宜,她打算好好相看一下,若是这姑娘不错倒是可以考虑给娶进来做媳妇,同时为女儿在国公府平添一份助力。最重要的是如今女儿就缺子嗣,二定国公二房什么都没有就是儿子人口多。

梁希宜小心翼翼的进入后堂,仿佛回到了那日初回国公府的感觉,一屋子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的姑娘们,为首的老太太一头银发,被众人奉承簇拥着满脸笑意,冲着他们说道:“快让我看看哪个是刚从山里回来的三丫头,据说厉害的很呢。”

梁希宜微微一怔,不曾想刚进门就被点名急忙的走了出来,恭敬道:“见过老太太。”

一时间周围的杂声顿时少了许多,有的捂着嘴角,有的挑着眉眼,若有所思的盯着站在堂内气质淡定自如,脸颊白皙中微微泛着几分红晕的淡蓝色长裙少女,定国公府三姑娘梁希宜。

作者有话要说:

☆、相看

梁希宜感觉到无数灼热的目光落到自个身上,饶是她两世为人都有些不自在的瞬间红了脸颊。

秦氏主动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大笑道:“娘亲,这便是我和您提及过的三丫头,虽说只帮我管理了一个多月公府事物,却完全让下面的丫鬟婆子变得服服帖帖,比起当年我刚和您学习管家时,不知道强了多少。右手边的是我们家老四丫头,梁希宛,如今也帮我持家呢。”

老太太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梁希宛的时候不由得一亮,真是个漂亮水灵的丫头呀,不过十三岁年华,却生花容月貌皮肤白皙的宛若霜雪,尤其是那纤瘦的柳腰,再过几年不知道会出落成何等模样。

她本是对梁希宛有些好奇,小小年纪就可以帮秦氏理家,又生的模样极好倒是可以考虑介绍给那些老姐妹们,看看哪家的哥儿尚未找到合适的姑娘。不过老太太转念想起这姑娘的父母是谁,立刻失去了原本的兴致。

定国公府三老爷贪恋春香楼头牌的事情,惹怒圣君被革职反省,他老丈人督察员四品佥都御使李文修,不顾及情面弹劾他的折子更成为京城热门事件,谁敢轻易取他们家的姑娘?但凡姻亲之间是结两姓之好,要有多大的仇恨才可以闹成如此样子!或许有些家族看在姑娘本身,和公府门面上不介意此事,他们秦家可不想招惹相关麻烦。

梁希宛似乎感觉到了老太太眼底的惋惜,心里若有所失。她清楚自个的婚事不会比三姐姐好说多少,父亲没眼见的整日情情爱爱,母亲为了她和幼弟在公府忍辱偷生,外祖父怕别人说他身为言官不做则,大义灭亲的弹劾她爹,种种事情纠结在一起,就等于她在婚事上没有挑选的余地。还好定国公府是老太太做主,大伯母不会不管他们,否则靠着她不成事的爹和软弱的娘,她能寻得什么好亲事!

想到此处,梁希宛看向了被人群围住的梁希宜,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目光。三姐姐走时候明明又瘦又小,怎么养了几年身子回来就成了温婉大气的女子。虽然二伯父和她爹名声都不太好,但是三姐姐却有彪悍的亲娘和祖父的偏爱,她肯定会有更好的选择,所以……

梁希宛攥了攥拳头,在婚事上她不会做出一点谦让,她厌烦透了国公府里丫鬟婆子们,人前唯唯诺诺,人后讽刺她娘的生活,她一定要嫁个好人家,然后让所有人对三房的事情闭嘴。

“听说你在东华山住了四五年,这么小被拘在山里可会觉得没意思?”秦府大老爷夫人满脸笑意的盯着梁希宜,轻声询问道。

梁希宜望着她慈眉善目的样子心生好感,道:“不觉得日子乏味,我祖父年岁已高,总是吃的很少,为了让他老人家多吃一些,我研究了几个适合老年人吃的菜谱。平日里清晨,给祖父请安后会带着祖父走一会,然后为祖父安排膳食,催促他保持午睡的习惯,晚上还要算账,东华山周边基本都是国公府的产业,祖父怕我在山里荒废了,从几年前就开始让嬷嬷带着我学习管理庄子上产业。”

大夫人点了点头,道:“定国公年轻时曾以一手好字闻名京城,不知道你可学的他几分精髓?”

粱希宜微微一怔,低下头谦虚的说:“怕是连皮毛都不敢自称学到,闲暇时候倒是侍候祖父写字画画,我在旁边看着偶尔临摹几下,却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天分。”她想起秦家大老爷性子淡雅目前为皇上编书,怕是他的儿子也是这种性格大夫人才会有此一问。

“三丫头害羞呢不敢承认,老太爷可是亲自教养她五年之久,自然是习得一手好字。”秦氏搂着梁希宜的肩膀笑道,生怕把她的优点说不尽似的。

梁希宜尴尬的站在人群里被簇拥起来,秦家嫂子们仿佛说好了似的七问八问亲热极了,搞的梁希宜这个脸皮厚的人,都快受不了不停的看向秦氏求助,过了好久,老太太似乎觉得信息采集够了,便吩咐秦家大房的四姑娘和二房五姑娘六姑娘陪着她和梁希宛去偏厅玩耍。所谓玩耍不过是女孩子谈论琴棋书画,外加京城出名的戏班子。

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们没有什么过多接触外面的机会,平日里有个什么热闹场合府上都会请来戏子唱戏,所以姑娘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近来特别出名的一场戏,

。梁希宜上辈子也喜欢听戏却不曾知道这场戏,于是词穷起来。

秦家五姑娘笑话她,说:“希宜莫非没听过这处戏吗?”

秦家三姑娘脸颊微红的捏着她,说:“你小点声,我听说宫里有话不再让沈家班演这处戏了!”

“这处戏很有名吗?编者何人,沈家班……”好吧,梁希宜承认自个是农村丫头进城了。

梁希宛拉着她的手,笑着解围道:“沈家班是三年前突然出名的戏班子,后台就是胭脂楼的沈兰若,编者据说也是她,不过好多人都怀疑另有其人呢,沈兰若好歹二十岁了,若是早能编出那么多引人入胜的本子不至于现在才出名。”

梁希宜略显沉重的垂下眼眸,上一世京城胭脂最出名的是沈家,不曾听说他们家组过戏班子,还编出什么名剧。后来沈家因为给李若安送了个庶女,她是曾和她家家主沈兰香打过交道的,她好像是有个女儿叫沈蓝若,却不曾如此出名,怎么她重活后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了吗?她目前没有和沈家有过任何接触,不太可能因为她重生的缘故吧。

“那处戏讲了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不过有人说它过多的抬高府里奴才的地位,不符合当下风气被言官参了一本,如今已经停演。沈兰若倒是有骨气,说是会写出更多体现人应该追寻爱情平等的好戏让大家欣赏呢。”

梁希宜瞪大了眼睛,言官们已经闲到和戏子较劲,忍不住问道:“到底有何让上面不满了?”

秦家三姑娘嘴巴附在了她的耳朵上,小心翼翼的说:“戏里的男主人公宝哥哥反抗父母定下的婚事出家了,还说女儿们生而平等,不应该有贵贱之分,虽然内容吸引人却着实又让人觉得荒诞,这世上父母之约媒人之言本是本分之事,被这处戏一演倒成了阻碍爱情的手段。”

秦家五姑娘撅着嘴巴,反驳道:“我倒是觉得它说的没错,既然是选择相伴一生的人,为什么不和自个认为是对的人在一起呢?”

秦家六急忙按住了她的嘴巴,小声道:“你疯了,要是让娘听到了又要罚你。”

“我哪里疯了,难道身为女儿家就要让男人挑吗?我们就没有一点选择的权利?”

梁希宜望着秦家老五淡定的表情不由得觉得世道风气何时变得如此大胆了?

秦家老五发现她的吃惊,忽的挽住梁希宜的手臂,声音几近可闻提醒道:“梁希宜,你瞧见没你和希宛正对着的那个屏风?”

梁希宜微微一愣,不由得向远处的屏风看了过去,上面是一副黄河水的图案,不过,等等,她突然发现屏风后面有影子从侧面漏了出来,不由得脸颊通红,看着梁希宛结巴道:“你快转过来背对着那头,那个屏风后面好像有人!”

梁希宛的脖子通红,皮肤好像紫茄子,她僵硬的转过身背对过去只听见啪的一声,一个穿着淡黄色小袄的男孩被谁踹出来,撞了下屏风跌了个大马趴。

屏风摇晃了一下应声而倒,后面正捂着肚子笑着的两个少年映入眼帘。

秦家三姑娘皱着眉头,道:“二哥四弟,你们怎么可以拉着小六躲在屏风后面还欺负他!”

秦家二少爷和四少爷见被人发现倒也变得不再扭捏,他二人在同年龄的男孩里还算斯斯文文,玉树临风之辈。两位少爷恭敬的同梁希宜和梁希宛问过好后,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梁希宛身上。

梁希宛今日抹了粉色的胭脂,又穿着粉色系的服饰显得整个人面若桃花,纤纤玉立在微风之中,着实对英俊少年郎有极大的杀伤力。

梁希宜皱着眉头,她对眼前两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少年郎不感兴趣。她总是不由自主的用长辈的眼光审视众人,真是太辛苦了,可是她毕竟真过了那么多年的岁月,哪里可能对这群毛头小子产生感情?因为丫鬟们在厅外服侍,无人搭理的秦家六少爷还在地面上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