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子明显是已经动了肝火。

秦菁不置可否,苏晋阳的眼里结了刀子死死的盯着她,但见她自始至终面色平静没有半分波澜,却在最后尘埃落定之时唇角隐约浮现出若有似无的一点笑意。

就是这一点冷若冰雪般的笑容如一条毒蛇般迅速攀上心头吞没了苏晋阳惯有的风度,让他不经大脑由心而发的狠狠的吐出一句话来。

“荣安长公主,你定要记着自己今日所为,千万不要后悔!”讽刺的意味极其明显。

荣安长公主?江山易主之后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而过了今天,她从云端跌入泥沼之后他就会变成辅佐新帝登基的有功之臣,从此以后云泥之别。

她当众给了他这样的侮辱,秦菁知道苏晋阳这是在威胁她。

可她就算是死他也断然不会多看她一眼,即便是她还占着他妻子的名分,还指望日后他会护着她么?

可是苏晋阳,既然拉下了我,你还想要就这样的平步青云——

我告诉你,不可能!

秦菁并不理会他的挑衅,只是眸光一敛再对秦洛凌厉说道,“既然再非皇亲他也没有资格再随意的出入宫门,现在你为本宫做第三件事,将他官降三级贬出京城。”

说话间她的眉目间凝结一抹瘆人的寒气,实打实却是一副命令的语气,咄咄逼人。

朝臣之中引发一阵骚动,这一回秦洛是真的被逼急了,霍的拂袖起身,怒声说道,“皇姐,前面两件是家事臣弟都能答应你,但提携贬谪官员事关朝政,苏爱卿无过,只怕不能随着皇姐的喜怒来办。”

帝王的架子,他端起来倒是水到渠成毫不生疏。

“无过是吗?”秦菁丝毫不曾理会他眼中喷薄的怒意随意的抬了抬手,晴云忙把托盘上的那道折子递给她。

秦菁居高临下手臂一抖将那本折子展开在秦洛面前,目光却是犀利的扫过殿中众人道,“太史令大人何在?”

太史令已经年迈,而且任职四十年间都是太平盛世,他还是头一次经历朝堂之上江山易主这种剑拔弩张的场面,本来心里就已经甚是惶恐,此时被秦菁声色俱厉的点名叫到,竟然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应道,“老臣在!”

秦菁只淡淡扫他一眼,清声问道,“先帝十七年陈州大旱,朝廷拨银一百万两命鲁国公长子为督察御史前往赈灾,此事你可还记得?”

她的目色平静不透波澜,说话间目光似是无意识的瞄了跟前的秦洛一眼。

秦洛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殿中情形,朝臣面面相觑,显然也并不知道秦菁这样一个突兀的开端后面意味着什么,只有苏晋阳的眉心已经拧成了疙瘩,心里如堕火海被灼烧的厉害。

鲁国公是苏晋阳的外祖!

秦洛眉心一跳,虽然完全摸不着她话中头绪但隐隐却有了种即将被人算计到的预感。

而可笑的是他明明有了这种觉悟,但在满朝文武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把秦菁拉下去。

太史令一头雾水混混沌沌的抬头去看秦菁,但见她眉宇间煞气很重一片清冷,心里一惊赶紧又伏倒在地颤声道,“老臣记得。”他抖得厉害,顿了片刻才攒足了力气继续说道,“那一年灾情极重,陈州境内整整七个月滴雨未降,农户们接连两季颗粒无收,但是地方官员为了彰显政绩却迟迟不肯上报灾情,后来事情败露先帝大为震怒,连坐了陈州任上大小官员共计三十七人,并且开国库拨银百万、米粮两百万石,提携了当时的左副都御使许云山大人为左都御史前去主持赈灾事宜。后来还上折子报过一次,说是途经与陈州毗邻的立岷州境内遭遇歹人抢银,好在有惊无险,从鲁国公营中急调的军士斩杀了那些歹人,又夺了回来,因为此事,先帝还特意嘉奖了鲁国公府。”

太史令年岁虽高头脑却是极为清楚,秦菁对他的陈述极为满意,点头又道,“当年为鲁国公派兵击杀的歹人共有多少人太史令大人可还记得?”

太史令皱了下眉,随即笃定说道,“如果老臣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两百零四人。”

“错了!”秦菁不以为然摇头,纠正道,“应该是两千九百四十二人!”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太史令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公主殿下莫要玩笑,接近三千人都能编成一支队伍了,哪里会生出那么多的歹人来?”

“如果——”秦菁不为所动,眸光流转冷酷说道,“我说被杀的那些所谓歹人其实只是从陈州逃荒出来的饥民呢?”

苏晋阳,这一条欺君大罪压下来,我看你还如何翻身!

------题外话------

渣驸马:(冷眼)一日夫妻百日恩,离婚协议书都签了为毛还要揭伦家的老底?

某岚:看我纯洁的眼神,揭你老底的是你前妇,不是我,你表来找我~

PS:据说人品跟人气都是一种很玄的东西,今天首推,加更一章,有妹纸说太慢热了,其实瓦奏素不甘心咱家闺女死前这么憋屈,一定要先绝地反击一把再挂掉~大家表着急,很快滴O(n_n)O~

第15章 罪状

“这——这——”太史令大惊失色,一脸的不可置信。

“皇姐!”秦洛拍案,冷嗤一声道,“朕虽然敬你,你也不要信口开河!鲁国公是三朝元老,怎会做出这种事情?”

“鲁国公的人品本宫信得过,他当然不会做下这种大逆不道之事。”秦菁微微一笑,竟像是对鲁国公真有些赞许之意,只是眸底怎么看都透着一股清冷的寒气,她猛地抬眸看向殿中的苏晋阳,铿然怒道,“那是因为时年还是大内禁军统领的苏将军告假三日秘密前往陈州,并且蒙骗鲁国公,假借屠戮歹人之名诓骗鲁国公调兵,事后又欺上瞒下向父皇谎报功绩,以此提升鲁国公府的威望。”

鲁国公出身将门,战功赫赫,为当朝三公之首,若说只是为了诛杀几个歹人来提声望——

尽管秦菁言之凿凿,但这话秦洛压根却是不信的。

他轻蔑的扯了下嘴角下意识去人堆里寻找苏晋阳的身影,却在触及他沉如死灰的面色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苏晋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诡异目光,他的眼眸微微低垂,神色不太容易分辨,额上青筋却是跳跃的十分明显,藏在袖子底下的拳头也紧紧捏着,整个人像是一根绷紧的弓弦,带了很浓厚的煞气。

他那样子一眼看去像是怒到极致,却连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更像是心虚。

秦洛的心里顿时又敲起鼓来,而秦菁却是寸步不让已经发难厉声道,“大理寺卿,给本宫站出来!”

大理寺卿季良琛是个胆小怕事的文弱书生,三年前由他的授业恩师左丞相司空南举荐,因为司空南同蓝太妃的父亲世昌伯是故交老友,秦菁起初并不同意,但是无奈他们却以更换帝师的条件做胁迫,为了不让那些居心叵测之辈近宣儿的身,最终秦菁也只得妥协。

可是这个人就是个软骨头,简直懦弱到骨子里,根本不堪大用,秦菁一直都很反感,此时便故意做大了声势斥他。

眼见着新登位的皇帝陛下被这位公主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季良琛胆怯,赶紧往右跨出一步伏倒在地,大声道,“臣在!”

秦菁大袖一挥把手里的折子重重的甩到他头上,道,“当年种种在这道折子上都写的很清楚,我朝的律法你最明白不过,你给本宫看看,就苏将军当年所为,依律应当如何处置?”

辅佐他登位的有功之臣转眼之间就便成了欺上瞒下胆大枉为的奸佞,这无疑是当众在打他的脸,秦洛的脸色铁青,一语不发。

季良琛趴在地砖上翻折子,趁着擦汗的空当偷偷抬眼去看秦菁,这位公主身上的杀气太重,他不由的胆战心惊,忙又垂下头去。

长公主的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折子上所述种种也条理分明没有丝毫破绽,可傻子都看得出来眼下皇帝陛下跟苏将军是一伙的,这种得罪人的事他干不习惯,不多时他身上官服已经被冷汗浸透,却是战战兢兢迟迟不敢吭声。

“怎么样?”秦菁耐心告罄,追问道,“季大人可有结论?”

“依律——最重当可处以极刑!”季良琛一惊,脱口回道,随即又发现自己失言赶紧嗫嚅着又补充,“可毕竟此事还没有经过查证,臣也不敢妄断,或许——”

“辛苦季大人了!”秦菁朗声截断他的话,示意晴云下去取回那份奏章,又转手递给秦洛道,“从事情的起因经过到人证物折子上头证均有罗列,皇弟你信不过本宫大可以交代大理寺去核实查证。”

说到查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法子他多得是,女人的目光终是短浅。

秦洛的心再度收回肚子里,刚要开口,一道低哑阴沉的男声却是抢了他的话茬。

“不用查了!”苏晋阳冷不防突然开口说道,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再度集中到他身上,但见他脸色沉郁目光幽暗,却是语气无比坚定,清楚说道,“长公主所言非虚,句句属实!”

当年他紧急告假赶往陈州是真,后来不忍鲁国公府百年的威名毁于一旦,强压着鲁国公没让他把请罪的折子递上去欺君罔上也是真的,而事实上当初真正诓骗鲁国公调兵屠戮灾民的人却是他的舅舅许云山。

当年许云山押解大批钱粮前往陈州,沿路刚好跟一队从灾区迁徙出来的灾民狭路相逢,那些饥民饿极了也顾不得许多,见他随行的车队运送了大批粮食不由分说就上去抢食。

饥饿之下人会变成野兽,三千灾民都红了眼,生生的把负责护送的官兵打杀了好些,场面一时失控极为混乱。

许云山到底是个文官,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时就吓傻了,说是有歹人劫粮惊慌失措的派人去请鲁国公的队伍镇压。

丢失那么数额的一笔粮饷,足够整个鲁国公府担着的了,鲁国公也是一时乱了方寸才欠下思量,当即指挥五千精兵前往镇压,而等事情压下去之后他自己也惊呆了。

而苏晋阳得知消息日夜兼程的赶过去也是晚了一步,当时鲁国公心灰意冷正准备陈书给景帝请罪,苏晋阳不忍他年老无依甚至受牢狱之苦,权衡之下果断毁了他请罪的奏折,劝服他为了鲁国公府的百年声望一不做二不休瞒下了这件事,并且下狠手湮灭了所有证据。

在这件事上苏晋阳虽然只是个善后的,手上却也沾了血,秦菁并不觉得这算冤枉了他。

“这条罪状坐实,将他削官收监都不为过,”她道,紧跟着眉梢一挑看向秦洛微微一笑,“只是本宫觉得皇上必定感怀鲁国公精忠报国的一片赤胆忠心,把苏将军连降三级以作小惩大诫也便罢了。”

秦洛真心被她这个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伤着了,几乎是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暴戾情绪,他的目光忽的收冷抬眸扫向殿中的文武百官,希望有人能够站出来说些什么把急转而下的风向给拉回去。

然则整个大殿之上鸦雀无声,所有人触及他的目光都仿似看不到一般自然而然的垂下头去掩饰,一时间场面陷入僵持。

------题外话------

公主殿下:(涕泪横流拽某岚袖子)本宫不要斗渣男了,求求你让我死了吧,再不死读者都跑光了~

某岚:(两眼放光敲键盘)再等等,伦家正写的义愤填膺热血沸腾捏~

围观群众:…

PS:我是勤劳的滴小蜜蜂啦啦啦,突然发现瓦家闺女隐隐有点气场全开的架势鸟,喜欢伦家的走收藏一下再一下嘛~

第16章 死敌

鲁国公府想要建功立业门路多的是,犯不着兵行险招抢这么点油头,虽然这宗罪状苏晋阳亲口认了,事情却也未必就是这样简单。

这些文武官员都是常年在官场上打滚混出来的,哪一个肚里的肠子不是绕了又绕,一眼便能看透其中玄机。

荣安长公主摆明了是有备而来,想要借此扳倒苏晋阳,而众人皆知之前她对这个驸马是如宝如贝的供着的,既然她手里握着他这么大一个把柄十多年都秘而不发,只怕当年也不乏包庇纵容之意,而现在翻脸无情——

谁都看得出来这是长公主心有不甘拿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在秋后算账。

但朝堂之上从来最不缺的就是勾心斗角的阴谋算计,不想看着苏晋阳跟鲁国公府水涨船高的人太多,更何况皇室的家务事本就是本算不清的烂账,所以他们选择明哲保身隔岸观火。

朝臣之中众人神色各异,不乏幸灾乐祸之辈。

秦洛手里掐着那本奏章神色阴郁的抿唇看向苏晋阳,不得已只能自己开口道,“苏爱卿的为人朕是了解的,断不会只听皇姐的一面之词而做下论断。”

言下之意还是想给他一次申辩的机会,他虽然乐于借此铲除这个不受控制的臣子,但眼下却不是个好时机,因为在一个帝王的档案里,过河拆桥的前科很致命。

秦洛深沉的眸光里隐隐带了一种希望,希望苏晋阳能扭转乾坤给他一个台阶来下。

可是秦菁太清楚苏晋阳对鲁国公的感情了,他母亲是鲁国公的独女,自幼就很得宠,未出阁时在府中的地位甚至超过了她所有的兄弟,只可惜红颜薄命她去的太早,那时候苏晋阳不过五岁,国公夫人怜他便将他接回身边养着,苏晋阳也是个争气的,文韬武略都胜于他那些表兄弟,连带着鲁国公对他也另眼相看,寄予厚望,他们祖孙间的感情并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否则以苏晋阳素来谨慎的行事作风,当年是断不会冒着欺君罔上的风险为他出头压下那件事。

而现在,虽然鲁国公已经仙游,苏晋阳也势必不忍他晚节不保,为了防止事态扩大牵扯出鲁国公,他只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担了。

秦菁也就是算准了这一点,因为苏晋阳的为人她太了解,凭他的心气儿,是断不会红口白牙的虚做狡辩,他只会认栽。

虽然秦洛言辞语气中都带了殷切的希望,明里暗里也给了不少的暗示,但是很遗憾,最终那个男人只是如秦菁预料好的那样对此嗤之以鼻,他甚至连一国之君的诘问都懒得多言,却是把森冷如冰的目光移到秦菁脸上恨恨说道,“秦菁,今天的事你记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秦菁?他从来就不屑于叫她的名字,因为她厌恶她的一切,包括这个名字,只有在极端愤怒的时候他才会这样的称呼她。

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还能怎么样?来日方长么?真可笑!

他们做了整整十年夫妻,看来苏晋阳还是一点都不了解她,今天她走到这一步早已经是穷途末路,她还会给他来日方长翻盘的机会么?

“我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切已成定局,秦菁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然后无所谓的一步步走下台阶。

她的脊背依然挺的笔直,苏晋阳眼见她带着天之骄女与生俱来那种高贵冷艳的表情一步步朝他走来。

最后,她还是在他面前站定,朱唇微启心平气和的又问了他一遍,“苏晋阳,你还觉得是我欠了你的么?”

这里没有夫妻,没有君臣,他们只是一对曾经的怨偶今生的死敌。

“你——”苏晋阳的双眼充血死死的盯着秦菁脸上平和且虚伪的浅淡笑容半晌,最后居然真的连一句为自己申辩的话都没有留下就一甩衣袖转身往殿外走去。

秦菁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心里突兀的冷笑,原来她也是很乐于看到这个男人难以自控的狼狈的。

一场大戏看到最后,满朝文武的心思都很微妙,各自低垂着脑袋不敢吱声。

秦洛虽然在这一天之内登上高位却也是颜面扫地,他心中的不悦再也掩藏不住,对着秦菁站在堂下的侧影阴阳怪气的开口道,“一切都应了皇姐所求,皇姐还有什么人想要一并处置了的最好今天也都一并说了,但凡朕能做主的也都一并成全了你便是!”三分讥诮五分嘲讽,剩下五分则是由心而发深恶痛绝的愤恨。

此时秦菁眼里最见不得的莫过于他们母子,但她总不能要求他们当众自裁吧?

“皇弟今日的恩典本宫铭感五内,定会念得!”秦菁面容宁静的四下扫视一遍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仿佛听不懂他话中深意一般微微笑道,“从今尔后大秦的天下以你为尊,别忘了你答应本宫的话!”

说完便是悄然转身孑然而去,再不理会这大殿之上波涛暗涌的勾心斗角。

秦菁从启天殿出来的时候天上飘了雪,雪势倒是不大,纷纷扬扬的白色沫子盐巴似的簌簌往下落,地面上薄薄的一层掩盖住原本深色的地砖,偌大的殿前广场竟然有种异常萧条的感觉。

苏晋阳独自站在台阶下静然而立,背影挺拔,也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

秦菁从门边候着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他捧在手里的那把长剑提在手里走过去,然则人还不及走近,苏晋阳已经听闻她的脚步声霍的回转身来。

他的脸色阴沉,带着一种几乎可以说是诡异莫辨的神情死死盯着秦菁始终平静如一的脸孔半晌,终于忍不住压抑着开口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当年立岷州发生的事他不知道秦菁是如何知晓的,但既然他们之间仇怨已深,她都将那事抖出来了却又对他手下留情并没有借此机会赶尽杀绝,这着实说不过去。

“都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你不是料准了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做任何事了吗?”秦菁反问,无喜无悲的径自说道,“我只是想要你知道,你能为鲁国公做到什么程度,我会为宣儿做的只会更胜于你。”

苏晋阳心头一震,就在两个人四目交接的那一瞬间他脑中突然飞快的闪过一丝后怕的感觉。

这个女人用最直接的方式给了他最严酷的警告,刚才启天殿上,他外祖一家的声名荣辱险些就在她的一念之间会飞烟灭!

眼见着自己最珍视的亲人被推到刀锋之上又束手无策,这种感觉——

真的是太可怕了。

他手心里隐隐有些汗湿,再看向眼前这个面容宁静的女子竟然就生出一种出人意料的陌生感。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他又强横的冷嗤一声,“你若是真心为他着想,今日便不会这般盛气凌人的逼迫洛王。”

秦菁不置可否,垂眸摩挲着手里宝剑的剑鞘神色迷离。

苏晋阳看不到眼底的神色,也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么,跟着也有点晃神。

半晌,秦菁突然抬眸温婉的笑了下,道,“苏晋阳,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题外话------

某岚:咩,公主殿下乃笑里藏刀哇,苏渣渣乃要小心鸟~

PS:对手指,今天首推最后一天,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妹纸们包养我吧~~o(>_<)o~~

第17章 演戏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的举案齐眉再到后来的相敬如冰,从来就没有说过破格的话。

苏晋阳愕然一怔,而等他回过神来秦菁眼底的暖色已经悄然褪去变得森凉无比,就好像刚才那句含情脉脉的话根本就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这把剑是当年父皇招你为驸马时候所赐的信物,”她手里摸索着剑鞘上的图腾冷漠的看着他,薄凉的笑,“既然当年你是恁地不情愿娶我,其实是大可以拒绝的,那样的话,我们之间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喜欢他是真,但他们之间所谓的联姻却并非利用皇权直接单方面促成的结果,而是采用了一种比较迂回的方式,先命人送了一把宝剑过去投石问路。

太后提前跟鲁国公夫人通了气儿,而这把剑又是以景帝名义送过去的,如果苏晋阳也有意,那么皆大欢喜水到渠成,如若不然,也只是身为臣子的苏晋阳愧不敢受景帝所赐的一件礼物,怎么都与秦菁的声名无损也就是了。

管海盛带着宝剑登门的时候苏晋阳心里已经有数,他一直就不喜欢皇家那些骄纵跋扈的公主,当时也不是没有想过推却,可是鲁国公却极为看重这门婚事,而且苏晋阳自己也清楚,他们这些世家子弟的婚姻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再加上他深知外祖在自己身上寄了怎样的期望,他要建功立业,长公主驸马的头衔就是最好的助力,所以再三权衡之下,他还是收下了那柄剑算是默许了这桩婚事。

跟所有的政治联姻无二,成亲之后他们的日子过的虽然像一潭死水,但人前人后彼此也都挑不出对方的过失来,直至后来秦宁的死才终于把他们之间这一场将就着的婚姻推向万劫不复。

现在回头想想却不是秦菁没有给他留下余地,当初的这条路也是他自己选的,此时造成他们之间这样水火不容的局面,其中过错他却片面的全都归咎于这个女人,可——

如果当初他真的拒绝了呢?

苏晋阳的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恰在此时身后的启天殿里远远传来喧杂的议论声。

这天的早朝只是先对文武百官做下一个简单的交代,以定人心,秦洛要正式登基还是需要精心准备并且经过一系列繁复冗长的仪式洗礼,并不是这朝夕之间可以完成的事,想来是秦洛那边也交代完了,随着管海盛的一声高唱,启天殿的大门再度大开,不多时就有朝臣出现在门口的台阶上,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寒暄着往下走。

这一天秦洛也并没有从后殿离开,而是跟在众人之后带着管海盛从启天殿的正门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俯视一切,虽然离得很远,他整个人都只模糊成一个影子,但秦菁分明就能感觉到他阴暗森冷的目光带着销魂蚀骨的毒箭射向自己。

呵,看戏的人终于来了!

她抬头看着启天殿高高的飞檐眯了眯眼,唇角缓缓勾勒出一抹清浅的笑纹叹道,“这样的阳光真好!”

这一刻秦菁眼底的笑容近乎天真无邪,像是忘了自己的处境,完全的不知死活。

若在往常苏晋阳定然会觉得她没心没肺,但是这一天,经历了启天殿上那么剑拔弩张的一幕,他心里对这个女人已经生出很深的防备心理来。

他听着她的话,不动声色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这天的天气是有些奇怪,天上虽然一直在飘雪阳光却是异常明媚,只是因为气温低寒,照在身上也觉不出多少暖意。

扫视一圈之后他的目光还是落在秦洛的身上,分明也是感觉到对方目光中焚烧的恨意,他的瞳孔收缩一线又再度移向秦菁道,“咱们这位新帝的性情你再清楚不过,别说我没提醒你,你今天这么一闹的下场也不见得会比我好!”

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他对她说话的语气永远都带着讥讽。

秦菁偏过头去看他,唇畔扬起的弧度未变眼中温和的笑意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直至最后又变成清冷一片幽深的古井。

“我曾经以为立下一纸休书我们之间就可以恩怨全消,来世今生再没有半分瓜葛,到底我还是高看了我自己!”她突然从袖中掏出那纸休书狠狠的甩到苏晋阳脸上,字字清冷的说道,“你可以不爱我,我也可以不跟你计较这些年你是如何践踏我爱你的那颗心,可是我不能容忍你用伤害我身边的人来作为报复的手段。”

她的不能容忍便是以牙还牙,方才朝堂之上鲁国公的事已经给他上了无比生动的一课。

这一天之内苏晋阳自觉在秦菁面前自己已经有过太多次的无言以对,此时更是无话可说,脸上僵硬的表情却也不见得是歉疚。

“为了宣儿能够活着,我是拿秦洛跟蓝太妃没有办法,但是你——”秦菁兀自说着脸上慢慢流露出一片浓重的哀戚之情,她看着苏晋阳俊逸的脸孔微微苦笑的摇了摇头道,“苏晋阳,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原谅你,所以——我们之间定要是不死不休的!”

话音未落,秦菁已经拔剑出鞘猛地刺向苏晋阳。

她话里暗示太明显,苏晋阳下意识的起了防备,此时更是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本能的推拒,脑子里却在电石火花间察觉一丝异样。

秦菁如果真要杀他刚才在大殿之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赐他一个死罪,犯不着明知道自己力所不及还要私底下跟他硬碰硬。

看着她眼底近乎封冻的冷笑,苏晋阳突然警醒,可是待他反应过来再要去夺她手里的剑时,就在这一推一拉之间秦菁已经借着他手上力道带着那道冷厉的剑锋狠狠的压向她自己的颈间。

剑锋割裂血肉的微弱触感沿着剑身迅速窜遍苏晋阳全身,他周身的血液凝固,瞳孔急剧的收缩却又在一瞬间无限涣散。

秦菁手里的宝剑铿然落地,她的人也如同一片枯败的落叶轻飘飘的往后栽去。

苏晋阳茫然的低下头去,却看到一截同样冷厉的剑锋突兀的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殷红的血液生动的沿着剑身奔涌,一滴一滴滚落在洁白的雪地上——

那截突如其来的冰冷利刃恰是从他的后背刺透前胸,生生的贯穿了他的身体!

然后,一个奔雷般利落的影子从他身侧一闪而过,死死抱住了秦菁即将落地的身体。

------题外话------

无良某岚:咩,公主殿下我终于让你得偿所愿跟渣男同归于尽了,打个滚求抱抱~

公主殿下:你自己滚吧,本宫已经等的麻木了(╰_╯)#

第18章 凤血

“秦——菁——”男人近乎疯狂的嘶吼声震慑天际,那些三五成群走在台阶上文武百官都惊愕的瞪大了眼,脚下生根再挪动不了半步。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在朝堂之上荣安长公主才盛气凌人的把驸马爷整到身败名裂,可转身一出大殿驸马竟然恼羞成怒把长公主给抹了脖子了!这还不算,然后不知怎地,匆忙进宫的小白将军又把驸马给刺死了!

这、这、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殿前广场上人山人海却死一般的寂静,晴云独自站在人群之外远远的看着,此时终于缓缓屈膝跪了下去,两行热泪默无声息的滑过脸颊模糊了视线。

秦菁的心思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在骨子里她是那么倔强的一个人,既然明知道都是一样的下场,她又何苦要把这手刃死敌的快意让给别人?

更何况除了秦宣,她早已生无可恋,她的爱,她的痛,她执着了整整十年的守候如今已经化作对那个男人的满腔怨恨,所以她选择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自己这一生错误的感情,同时也用自己的血为秦宣铺平了最后的一段路。

明知道彼此之间势不两立她却逼着秦洛发誓会善待秦宣,可是对一个活人的承诺往往做不了数的,但如果他立誓的对象是一个死人,在出尔反尔之余秦洛他就不得不掂量着来了。

在外人看来这一剑解决只是她跟苏晋阳之间的私怨,而实际上她却是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给了蓝太妃母子最后的震慑。

所以这一刻,人虽然倒下去了,秦菁的眼角眉梢分明都是在笑,笑着看秦洛站在高处却呆若木鸡的一脸狼狈相,跟苏晋阳眼中飞速变幻却再拿不住落点的复杂眸光。

除了晴云,没有人相信她竟能做到这一步,天上的雪花还在持续不断的往下飘,殿前广场上的人潮都仿佛被这股冷空气封冻,死一般沉寂的世界里唯一活着的人好像就只剩下白奕。

“秦菁!”他双目赤红两眼充血,声音颤抖,慌乱的试图用手按住秦菁颈边的伤口,可是温热的血水还是汩汩不断的从他指缝间喷出来,印在他月白色的袍子上绽开大朵大朵绚烂到近乎荼蘼的艳丽花朵。

苏晋阳空洞的瞳孔里映出两个人的影子,像是很难理解眼前的这幅场面,可秦菁就是固执的以为她应该让他亲眼看着她这样的死去,让他看着他曾经弃如敝履的女人幸福而满足的死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即使不爱,即使徒劳,她也要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人爱她,也不是没有人喜欢她在乎她,只是因为她喜欢的是他,所以才一意孤行把自己强行锁进他的世界里。

苏晋阳你看,其实我真的什么都不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