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荷从旁侧看着,她的眼波本是平静至极,可是不知怎的,墨荷越是看的久了便越能觉出自己脚底凭空生出的丝丝冷意来。

看到最后她突然一个机灵,不可置信的脱口道,“公主,您——是不是不想促成了这门亲事?”

“嗯?”秦菁略一怔愣,抬头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其实话一出口墨荷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生出这样一个毫无根据的想法来,可在潜意识里她就是觉得每逢提起苏晋阳和秦宁的时候秦菁的眼底就有一丝极不明显的冷蔑笑意闪现,虽然只是若隐若现极其细微的一点,那种感觉还是让人觉得胆战心惊般的凛冽。

察觉自己失言,墨荷赶紧垂首跪了下去,请罪道,“奴婢多嘴,请公主恕罪。”

秦菁紧跟着有一瞬间的失神,这时候才恍然明白,虽然她在心里已经把苏晋阳完全的放下了,只是想到当年种种也还是多有不甘,就算注定了他最后还是要和秦宁在一起,让他们之间受点坎坷她也总是乐见其成的。

重活一世她的心思较之以前总要磊落几分,是以此刻心里虽然恼恨有之却也不去欲盖弥彰的多做否认,只弯身下去把墨荷扶起来,拍了拍她膝上泥土道,“起来吧!晚宴马上要开始了,去把安绮叫回来,我们该入席了。”

墨荷点头称是,说完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她一眼,见她脸上神色无异这才放心拐进了花圃里去找安绮。

彼时安绮正和几个年龄相仿的官家小姐在花丛间追逐着嬉戏,跑得有些远了,墨荷唤了她一声她并无所察,仍是兴高采烈的举着手里的一大朵牡丹花四处奔跑,草绿色的袄裙衬托着花草的颜色十分的鲜亮醒目,秦菁的目光定格在她笑容灿烂的小脸上也跟着会心一笑。

也许因为心情放松的缘故,让她一时对周遭的环境没有防备,连身后有人慢慢走近了都不曾察觉。

那人走到她身后并没有先开口说话,而是抬手先碰了碰她,指尖碰触到她的肩膀,带了点小心翼翼。

在这些贵族小姐中间,若是不是关系十分要好的,彼此间都会谨守礼法不去轻易碰触对方的身体。

秦菁直觉的以为是秦茜,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生疏的模样不太像,狐疑着转身就望进一双水波盈盈闪烁的明亮瞳孔里。

秦菁看着那女子脸上一点一点慢慢绽开一直到绚烂的笑容,微微诧异,“苍雪?”

“原来真的是你,你还记得我呢!”步苍雪见她认出自己,是一副很开心的模样,仪态全无的上前一把将她的两只手都攥在掌中握住,“那天我有点不舒服走的匆忙了些,都忘了与你道别,没有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

她的态度十分自然热络,反倒让秦菁无所适从,也许是因为她太过热情,秦菁一时也不好意思把手抽回来,只能任由她握着。

今天的步苍雪又与她初次遇见时的一模一样,开朗快乐,纯净而美好。

秦菁想到她手持利剑追杀那几个刺客时候的疯狂模样,眉心还是忍不住堆起了细微的褶皱,她轻声的笑了笑,“是啊,真的好巧,夫人也是来参加我母后寿宴的吗?”

在这样的场合之下遇到,身份是再藏不住的了,所以秦菁选择了主动坦白。

只是因为步苍雪有病在身,虽然她的身份显赫,是景帝身边的红人晋国师的夫人,但是为了照顾她的病情,这些年间无论是宫宴还是宫外达官贵人之间举办的宴会晋天都从来都是直接推脱掉,却不知道今天他怎么会放心步苍雪出来。

“母后?”她的这个身份一般人知道了都会主动退避三舍,步苍雪闻言也是大为惊诧,但是怔愣之后却转为惊喜,又往她面前迈进一步,紧紧的抓着她的双手欣喜道,“原来你是荣安长公主?我就说你这身衣服看着不像普通人家的小姐,方才从远处看了还没敢认呢。”

她的这份热情实在让人很难拒绝,脸上只能始终保持着一份善意的微笑来面对她,“上一次本宫是偷溜出宫去的,诸多不便,夫人还要替我保密才好,否则父皇该罚我了。”

步苍雪的心思像是极为单纯的样子,闻言也并不多想,只俏皮的冲她眨眨眼点头如捣蒜,“没有问题啊,上回你帮我一次,这回我也帮你保守秘密,我们两不相欠!”说着竟是孩子气的伸出右手的小指要与秦菁勾手指作保。

这样的游戏,即便是秦宣,现在也极少与她做了。

秦菁颇有些哭笑不得,只能硬着头皮伸出手去,僵硬和她勾了勾手指,这才聊作不经意的转移话题道,“听晋大人说你的身体不太好,平时也是很少出门的,今天怎么突然进宫来了?还吃的消吧?”

“都是师兄大惊小怪,我哪有那么娇弱,我真的听他的话天天的关在家里才是会憋坏呢!今天要不是我自己听了消息说宫里会有宴会央着他带我来,他又要哄我在家里看书习字的,真是无趣的很。”步苍雪撇撇嘴,随手去扯了旁边架子上头的一串紫藤在手里甩着玩,她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绚烂非常,孩子般不知愁,这样说着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复又握了秦菁的一只手歉疚道,“听兰草说上回看杂耍到一半我又发病,晕了过去,没有吓到你吧?”

提到自己的病情她自己倒是十分坦然,秦菁心里觉得怪异,微笑着摇了摇头,试探道,“本宫知道这样问有些唐突了,却不知道夫人究竟患了什么病?而且我听说像是治了很久都不见好的模样。晋大人的炼丹之术连父皇都连连夸赞,连他也没有办法吗?”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反正每年总要发作两回,就是好像有时候脑子会突然混混沌沌的不清楚,然后就会晕死过去,醒来之后又会觉得很累。”步苍雪的脸上呈现出几分懊恼的模样,说着又是笑笑的摆摆手,“其实就是比普通人多睡几个长觉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都是师兄总爱小题大做的拘着我不让我乱走。”

她口口声声都只道自己是发病之后就会昏死过去,言谈之间十分自然,似乎对于自己失控杀人的事情一无所知。

秦菁狐疑:“你每次发病了就只是昏睡吗?”

“是啊!”步苍雪自然答道,“有时候睡的长了可能是要一两个月,不过那段时间我的脑子总像是犯糊涂,想不起事情来,想来也真是恼人!”

两人正在你来我往的说着话儿,步苍雪是初次进宫,对这宫里的一切本就好奇的紧,边说边忍不住的四下里张望,这时突然看到从远处的凉亭另一侧走出来的高大人影,就雀跃着冲他招招手,“师兄,我在这里!”

她的声音本就极为清脆纯澈,再者不假掩饰,立时就吸引了周围正在赏花的不少人。

许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眼中神色或者惊异,或者探究,或者茫然。

晋天都穿一身酱紫色的官服,身姿挺拔俊朗,他并不理会这些人投射而来的各种目光,视线只锁定在步苍雪的身上目不斜视的快速走来。

步苍雪高兴的往前去迎了他两步,扯住他的袖子又唤了一声,“师兄!”

“苍雪!”晋天都的声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喘,应该是找了她许久,他是惯常不笑的,只是在面对步苍雪时即便可以严肃了腔调还是听不出明显的怒意,他的声音坚硬而不带起伏道,神情却是明显的不悦:“我不是说过不能乱走吗?”

“你方才不是被陛下叫走了吗?我又无聊,就四下里转转了!”步苍雪讨好的晃了晃他的袖子。

晋天都的目光越过她往秦菁这里看过来一眼,那一眼至阴致寒,绝对的敌意明显,显然是对秦菁一再“刻意”接近他夫人的举动动了肝火。

既然大家本就不是坐在一条船上的,秦菁便是淡然一笑,平静的领受了他无言之中的这份警告。

步苍雪并没有发现这两人之间诡异的视线交融,仍是充满善意的偷偷冲秦菁眨眼示意,然后回头拉着晋天都的手笑道,“好了师兄,我也四处看过了,我们回宴会上去吧。”

晋天都垂眸看她,眼中仍然没有特别的情绪涌现,只是静默的点头牵了她的手往回走。

这一天步苍雪穿的是一件白色苏绣锦缎的宫装,她的容貌本就生的清丽脱俗,再穿了这身衣服行走间灵动且跳跃,总能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而她身边的晋天都与她恰是两个极端,无装束无关,只从那刚毅的面容冷酷的眉眼上看过去,整个人就笼罩在一片冰冷黑暗的氛围之中,森冷且强大的气场压下来,近乎可以冻结这花园一角的喧嚣,压抑到寸草不生。

这两个人走在一起,怎么都会吸引眼球,只是这些平素里的长舌妇人对危险都有天生的警觉性,她们并不敢当着晋天都的面展开议论,只在他跟步苍雪相携离开之后才忍不住的小声嘀咕起来。

“那个——就是晋国师的夫人吗?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一对儿啊!”

“人倒是个妙人儿,可惜是个病秧子啊!”

“不是说她病的很重,不能见人吗?今天怎天突然来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怎么看她也不像是个病入膏肓的模样啊!”

这些人所持的困惑,秦菁全都有,只是她比她们更有耐性,可以按下不提罢了。

苏雨扯脖子望着方才晋天都夫妇消失的方向看了又看,脚下还是不觉凑到秦菁身边来,若有所思道,“公主,你不觉得晋大人的夫人很奇怪吗?从年龄上讲她与晋大人成婚十年,如今应该是二十有七了,可奴婢看她这性子倒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呢!”

苏雨虽然心机不深,但不得不说,从某些方面来看她的心思也是十分敏锐的。

方才秦菁就一直在思索有关步苍雪病情的事,她似乎是并不知道自己发病的时候就会发狂甚至伤人,可究竟是什么病会让人这样呢?此时再被苏雨一提秦菁也是恍然大悟——

的确,这个步苍雪太不正常了,她似乎不止是身染怪病,连心性都是停留在一个青葱少女的岁月里。当然,这可以理解为是这么多年晋天都对她的保护太过全面,进而维持了她天真烂漫的脾气,只是再和她的病情联系起来,秦菁的心里已经笃定,这两者之间必定会有什么千丝万缕的瓜葛。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步苍雪已经注定是晋天都留在她面前的弱点,必要的时候都可以横加利用。

秦菁慢慢忖度着定下心来,侧目对苏雨投去警告性的一瞥,“晋天都不是好惹的,不要乱说话!”

“是,奴婢明白!”想到晋天都那张阴郁的脸孔苏雨也是心头一跳,惊惧之余咬着下唇小心翼翼的垂下眼睑。

这时墨荷也终于逮了安绮,强行将她带到秦菁面前。

安绮也知道自己疯的有些过火,不过她跟秦菁处的时日毕竟是久了,也知道秦菁的心性,所以倒也不怕她,只是仰着一张小脸冲她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细碎的洁白小牙,“公主姨母!”

“顽皮!”秦菁假意嗔她一眼,然后抽出袖子里的丝帕弯身蹲在她面前去她擦拭小手上沾染的花草汁子,一边唬她,“你若是再不听话,我回去便要告诉你母亲,下回不带你出来了。”

秦薇那里着是沉闷的很,对于秦菁会不会去告状的事安绮虽然将信将疑,还是服了软,上前抱着她的一只胳膊讨饶:“公主姨母你对绮儿是最好的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不顽皮了,你别告诉我娘,以后来带我出来玩好不好?”

四五岁的小姑娘脸蛋还带着婴儿肥,嘟起嘴来就是最可爱的时候,秦菁哪能真的同她置气,捏一捏她胖乎乎的脸蛋还是忍不住的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安绮见她发笑就知道她是饶过自己了,于是也咧开嘴跟着笑了起来。

秦菁起身牵着她的小手往宴会的方向走去,御花园里四下里游玩的公子小姐们看见时间差不多了也都纷纷折返,回到宴会上自己的座位提前落座恭候景帝和萧文皇后等人大驾。

蓝淑妃因为那五十个板子而去了半条命,如今仍在卧床休养,再加上今日本就是萧文皇后的主角她自然也没有必要自讨没趣的开凑这个热闹。

秦苏的胳膊伤势不重,用心调养了这段时候后已经好的差不多,此时正被一群趋炎附势的官家小姐们拥簇着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她偏好紫色,又为了图个喜气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紫红色的宫装,色彩极为亮丽,脸上的妆容都经过细心的描摹,凤目的尾端高高向上挑起,不笑亦是含情,发丝挽了简单的发髻,浓密的黑发间点缀着银丝紫玉打造出来的精致的饰物,偶尔一缕墨黑的发丝散落在白皙的颈项间,高贵之中又带了一丝难言妩媚,在这整个宴会席间无疑又是最出彩的一个。

秦菁的目光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并不多做停留,又往人群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了秦宁一眼,她仍是腼腆的垂眸安静的坐在锦绣公主旁边,妆容的掩盖之下眼睛仍能看出一点红肿的迹象,苏晋阳是不可能惹到她的,大约还是受了锦绣公主的埋怨。

开宴的时辰本是定在酉时半,众人却是一直等到将近戌时景帝那一行人才姗姗来迟。

众人皆是盛装出席,梁太后走在当中,由景帝和萧文皇后一左一右的拥簇着款步而来,她这个年纪早已不适合披红挂绿,凤袍取了藏青色的蜀锦作底,浓墨重彩之上以金线绣着大片彩凤穿云的祥和图案,又喜气三分。景帝和萧文皇后也是各自穿着隆重的皇帝皇后礼服,神态从容的出现在人前,秦洛如今是一国储君的装束,气宇轩昂的随侍在侧,少年的眉目间生生添了几分老练沉稳之气,那仪态却是挑不出半分瑕疵的。

秦菁看着眼前这一行人徐徐而来的和谐场面只是会心微笑,秦苏偶做不经意的目光飘过来,每一眼都带着浓厚的恨意。

因为今日的宴会秦宣依旧称病不出,作为皇长女,秦菁理所应当带着众人起身迎接。

“儿臣恭迎父皇、皇祖母、母后大驾!”她一身大红深衣衬着脸上笑容绚烂夺目款款行至人前,动作优雅的下拜行礼,那一身行头的荣光无限,竟是生生把秦苏眉宇之间天生的艳色给压了下去,在场众人只觉得眼前华彩极盛,一时间却是再不能忽视这个女子的存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在唏嘘之余纷纷随她从座位上起身,伏地跪拜,三呼万岁为景帝一行开道。

景帝颔首,萧文皇后亲自上前一步扶着秦菁的双手把她拉起来,母女二人微笑着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各自退回自己的位置。

景帝和萧文皇后相携到主位上入席,旁边服侍的女官递上白玉的杯盏,景帝举杯:“今日是皇后的寿诞,朕特在此设宴邀众卿进宫同庆,今日的算作家宴,众卿不必拘礼,尽可举杯畅饮。”

席间众人再次离座谢恩,景帝嘴角微微展开一点不甚明显的笑意,然后转向萧文皇后颇为感慨道:“皇后与朕夫妻已经整整二十三载,不仅为朕生儿育女而且打理后宫孝敬太后,面面俱到,二十余年如一日,平日里朕的政务繁忙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也是让你受了不少的委屈,今日的这第一杯酒朕先敬皇后。”

在感情上景帝实则不是个细腻之人,加之他对萧文皇后本来就只有夫妻之宜,所以平日里关心甚少,这样的话第一次听他当众说出来,萧文皇后心中百味陈杂,微微垂下眼睑掩饰,轻声笑道:“打理后宫孝敬太后都是臣妾的分内之责,臣妾不敢居功!”

两人对饮了这杯酒,宴会便算正式开始,有了景帝起头,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向萧文皇后祝贺词,大抵都是些福寿绵长、和乐百岁的喜庆话,萧文皇后高高在上,面上雍容而笑将内监们递上来的各家礼单吩咐李嬷嬷收了,并且一一颔首领受。

贺寿完毕,后面随着乐声响起,身姿妖娆曼妙的舞姬鱼贯而入,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欢笑声响成一片。

景帝平时就饮酒不多,这日酒过三巡已经开始有些微醺,面上一片潮红,眼睛也半眯了起来,应付朝臣们递上来的美酒时也隐隐有些力不从心。

秦菁回头对墨荷使了个眼色,墨荷点点头,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这边秦菁才刚把目光移回场中,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锦衣玉带的翩翩佳公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长公主有礼!”秦菁的视线不动声色的上移,这少年公子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生的十分俊俏,凤目挺鼻、唇红齿白,此刻微笑时候眼波流转,很是带了几分蚀骨温柔的味道。

秦菁目光落在他脸上的瞬间已经了然,虽然气韵不同,风度不同,只是单凭这人眉目之间与蓝家人的三分相似秦菁已然笃定了他的身份——

世昌伯府的二公子,也是蓝家所有子孙当中手段最为凶狠果决的一个——

蓝。玉。桓。

------题外话------

宝贝们情人节快乐撒~继多日的萎靡不振以后哀家终于又华丽丽的万更鸟,自己内牛满面的打个滚先,求爱抚,求鲜花,求票票~

PS:苍雪的病是个谜,秦宁表妹的终身大事是个谜,秦薇同志跟某岚一起萎靡好多天,估计后面也还会有谜一样的崛起,然后下一章公主殿下要有大动作了,这个突然蹦出来的蓝家二公子一出现,蓝家的重量级人物基本上已经全溜了一遍了,下面估计要开始那啥了,嗯,乃们懂滴,咱现在就去研究下先拿哪只开刀嚯嚯~

第100章 先发制人

蓝玉桓与蓝氏这一辈中其他的男子不同,他四十岁时就已经跟随自己的叔父建威将军征战在外,相传此子性格阴狠最擅刑讯,折磨人的法子层出不穷,但凡落在他手里的敌寇士兵就没有能够不开口的。

若不是对他的行径早就有所耳闻,单是看到眼前这个一表人才温文尔雅的少年公子,秦菁还几乎不能对号入座,但此时她只是云淡风轻的保持一个疏离的笑容:“蓝二公子客气了!”

蓝玉桓脸上笑容不变,眼中神色还是难免诧异道:“你我素未谋面,殿下竟然能够一眼认出微臣,蓝玉桓甚感荣幸!”

“蓝家的三位公子俱是器宇不凡,本宫与另外两位蓝公子都有过数面之缘,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蓝家人会主动找上她绝对没有好事,秦菁不冷不热的斜睨他一眼,又径自移开目光往秦苏处瞟了一眼道,“二皇妹前些日子不甚受了点轻伤,二公子远道回来,还是趁此机会宽慰两句吧!”

蓝玉桓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琉璃杯盏,压根就没有打算看秦苏,目光略一流转之后仍是看向她:“久闻长公主芳名,当日殿下在猎场上的风采微臣无缘得见,甚是遗憾,仅此一杯酒,不知殿下可否赏我个面子?”

蓝家的这几个人,一旦别有目的时候都容易死皮赖脸。

“本宫不胜酒力,二公子的美意只能辜负了。”秦菁无意与他做这些无谓的寒暄,脸上表情慢慢冷淡下来,直言拒绝。

蓝玉桓讪笑一声,脸上表情并不见一丝尴尬,却也不肯离开。

他这样貌本来就生的极为扎眼,此刻在秦菁这一席前面站的久了,已经有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断断续续的投来好奇的目光,秦菁心里顿生几分暗恼,又不能明言赶他走,好在这时墨荷已经端了醒酒汤回来。

墨荷见这场面也是心里生疑,只能按捺着小声提醒秦菁道:“公主,醒酒汤熬好了!”

秦菁暗暗提了口气,站起身来直视蓝玉桓:“请蓝二公子移步,本宫要过去给父皇送醒酒汤!”

蓝玉桓并不为难,只是礼貌一笑,微微侧身让了路,秦菁懒得再与他计较,当即就带着墨荷端了醒酒汤往景帝座上走去,彼时景帝正半靠在身侧的宽厚的椅背上以手揉眉心来提神。

秦菁走到他身边,亲自从墨荷手里接了那碗醒酒汤递过去,轻声道:“父皇,儿臣命人煮了醒酒汤,你先喝一口缓缓吧!”

景帝像是有些昏沉,起先不动,片刻之后才慢慢睁眼,见到是她再看一眼她端在手里的汤碗,这才展开一个不甚明了笑容直起了身子。

“好!”他伸手接了秦菁手里的醒酒汤,叹慰道:“朕的这些儿女当中,还是荣安你最贴心啊!”

“这是儿臣为人子女的本分!”秦菁垂眸而笑,伺候他喝了醒酒汤,这才迟疑着开口道,“父皇,儿臣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父皇能够成全!”

景帝心情似是很好,马上就不假思索的脱口道,“什么事,你说!”

“儿臣听闻前日里父皇又传召了杜太医进宫查问宣儿的病情,儿臣私底下也问过他,宣儿的病情似乎还是并无起色,前几日儿臣去灵隐寺进香时听主持大师说西边的邯山镇新出了位名医,医术十分的精湛,所以儿臣想往邯山镇走一趟,看是否能请了他回来替宣儿看一看。”景帝的神情慢慢由凝重转为沉思,秦菁并不管他心里是否抵触,只是趁热打铁急忙又道:“儿臣知道以儿臣这样的身份贸然出宫并不妥当,却也实在不忍就这样看着父皇和母后为了宣儿的事情一直挂心,今日母后做寿是难得的喜庆日子,父皇可否赐儿臣一份恩典,准许儿臣离宫一段时日去寻了那位大夫回来替宣儿诊病?”

秦洛才刚登上了太子之位,若是秦宣此时好转,又恐事情有变。

秦菁明白景帝心里最为记挂的就是这件事,可是明面上他又是断不能拒绝为秦宣寻医问药来诊治的。

闭目沉思片刻,景帝才似疲惫的缓缓吐出一口气:“邯山镇离此路途遥远,又靠近西楚边上,若是那位大夫的医术真当如此高超,你把他姓甚名谁写下来,朕明日便着人前去寻了他来给宣儿诊治就是,你一个女儿家就不要山高路远的亲自过去了。”

秦菁凄然微笑,感动之色溢于言表的对景帝福了福身:“儿臣谢过父皇的体恤关心,只是儿臣这个为人姐姐的不能亲自为他尽一份心力,总觉得心中有愧,父皇还是让我亲自走一趟吧。”

自己的这个女儿近来锋芒太盛,景帝对她的注意也开始慢慢多了几分,知道她执拗起来的脾气不容易更改,而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些天梁太后逼他太紧,让他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注意这些琐事。

景帝又抬手捏了捏眉心,方才睁眼往远处的宴席间扫视了一圈。

因为秦菁就站在他身边,方才这父女二人的谈话并没有传入其他人的耳朵里,只不过在场的都是些人精,老早就已经开始暗暗注意景帝这边的动静,此时见他抬头,都又飞快的把目光移开。

景帝在人群里寻了一遍,最后手指却是越过白爽指向他身侧一席上的白奕,招呼他道:“白奕,你过来!”

白家的这位四公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又无官职在身,景帝突然点名叫到他,宴会上的气氛瞬时一寂,所有人在面面相觑之余又把困惑不解的目光投射到白奕身上。

秦菁皱眉,心里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白奕笑嘻嘻的自座位上起身,若无其事的在众人的审视之下走到景帝面前行礼:“草民给陛下请安!”

“免了!”景帝摆摆手,顺势稍稍移正了身子,目光散漫的瞧了他一眼:“昨儿个你父亲同朕说起你过两日要代替他回祈宁的祖庙祭扫,启程日子定下了吗?”

白奕立于御前,脸上笑容仍然大大咧咧,回答的却是十分恭敬得体:“回禀陛下,我父亲今年身体已经不如往昔硬朗,实在经不起路上颠簸,故而遣了草民代为回乡告慰先祖,随行所需携带的物什这几日家里已经在准备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两三日之后就可启程了。”

白氏这一脉的先祖白桐和太祖皇帝是同乡,祖籍都在大秦西北比较偏远的祈宁县,只是太祖登基为帝就把秦氏的宗祠迁往云都选了一处风水宝地重新安置,而白氏一族的本脉却一直留在祈宁,往年清明前后白穆林都会告假一月回乡祭扫宗祠,但是今年正赶上多事之秋又加上他自己的身体不好,所以便没能成行,而白爽这几个儿子又各自有公职在身,实在脱不开身,如此看来也就只有白奕这个闲人能够代为走这一趟了。

祈宁和邯山镇虽不毗邻,但位置都在大秦国土的西北一隅,相距不过数十里,快马加鞭还用不了一天的时间。

听到这里秦菁心中马上便是明了,想必白奕是早就洞悉了她下一步的意图,说什么回乡祭扫,不过是他提前找了借口在景帝处报备下来,等着钻空子而已。

秦菁心中暗急,然则还来不及阻止景帝已然再度开口:“那正好,荣安刚刚跟朕请命要去邯山镇寻一名医回头替宣儿诊病,她一个女儿家孤身在外朕不是很放心,既然你们同路,那就结个伴儿一起走吧,路上有个照应朕也能放宽心!”

景帝此言一出,右丞相夫人于氏和秦菁不由的齐齐变色。

知子莫若母,于氏一着急更是险些从座位上站起来,好在坐在她身边的白家长媳乔氏拽了一把她的袖子,让她及时压制住了后面的动作,情急之下只能霍的抬头向对面男宾席的白穆林看去,可惜白穆林的风寒适时发作,正在掩嘴咳嗽,一时并没有注意到她。

“如蒙长公主不弃,草民自是不会推辞的!”就在这一来一回的功夫,白奕已经不知死活的爽快应承下来。

于氏忍无可忍,激动之余撞翻了桌角的酒壶,壶盖落在桌子上咕噜噜一阵乱响,乔氏脸上掩盖尴尬,急忙抽了帕子给她去擦溅在身上的酒水,这样的响动才终于惊动了对座的白穆林。

“陛下!”他倒是并没有去看于氏,而是径自起身对着景帝的方向一揖,又咳嗽了一声才涨红了脸勉强压制住,声音平和恳切道,“护卫长公主是臣下一家的职责所在,白奕他义不容辞,只是老臣这个逆子不学无术,怕是难以担此重任,为了公主殿下的安全考虑,臣觉得陛下最好是能够再派个稳妥的人保护长公主。”显然方才咳的虽然厉害了些却并未影响到他耳闻八方的听觉。

于氏虽然宠爱白奕,但若要论及对这个儿子的了解,白穆林却要更胜她一筹,所以他并没有如于氏期望的那样婉言拒绝,而是取了个折中的法子,应承下来的同时为了防止白奕闯祸又请求多带一个能主事的人,这样一来白奕充其量就是同行,不仅不必对秦菁此行将会发生的种种负责,碍于有人隔在中间,这白奕做起事来也好有所顾忌,最主要的是——他并没有倚老卖老去驳了景帝的提议,真不愧为一箭三雕。

秦菁心里暗叹:“这姜真不愧是老的辣”,景帝那边短暂的权衡之后便是回头看向她道:“荣安你的意思呢?”

白奕怎么说都是白家的四少爷,即使他是真的不学无术,秦菁也不能当众贬低她,因为白穆林这样说是自谦之词,而到了她这里就是打了白家的脸面了。

若要说到与白奕同行,秦菁打从心里其实就是不愿意的,她这一次出宫要做的事情非比寻常,白奕这个人又不安分,与他一道本来就已经是个大麻烦,而若是再多带一个人,敌友莫辨就更容易束手束脚,影响到她的计划。

只是景帝这是一番好意,她若是拒绝的太过明显反而惹人怀疑,显得别有居心起来。

“如果白四公子不嫌儿臣拖累会延误行期的话,父皇这样的安排当然是再好不过的!”强压下心里的不痛快,秦菁面色也露出一丝宽慰的喜色。

景帝见她首肯,主意就跟着定了下来,继而往白穆林神色寻见白爽道:“江北大营白卿家可有信得过的小将举荐?可以托付照顾到荣安和你弟弟的安全?”

眼下朝中局势不稳,无论是新晋的太子秦洛,还是刚被册封为亲王的秦宣,同哪一边贴的太近都不是好事,如今要白奕和秦菁同行,若是连带着随行护卫都是白家提拔上去的,到时候真要出了事就说不清楚了。

这其中道理白爽心知肚明,自然不会上当,只是恭敬的起身行礼道:“陛下,您忘了,半月前刚从猎场回来臣就递了一份需要重新整顿江北大营编制的折子给您,前几日您御笔亲批的旨意刚刚颁布下来,我营中的人都被坐住了,一时半会儿该是没有办法抽掉出来可靠的人手。”

“哦!这朕倒真是一时疏忽给忘了!”景帝恍然大悟的抬手揉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正要转而思虑别的人选,女宾席一列里的秦苏就盈盈站了起来,笑容和煦道:“父皇,皇姐的身份最贵,此行又是路途遥远,你要给她选派得力的人护卫更是马虎不得,依儿臣看来,江北大营的那些护卫统领个个都知道舞刀弄枪粗鲁的很,怕是照顾皇姐不周。横竖从这里去邯山镇来回有月余时间已经足够,现在朝中也是安享太平并无大事,您不如直接看看哪位大人得闲,带人陪着皇姐走一趟也就是了。”

秦苏的提议必定别有目的,秦菁目光微微一凝马上想起一个人来,抬眸看向蓝玉桓时他仍是手持杯盏笑的漫不经心,眼底波影晃动,柔情似水。

景帝默想片刻,终是点头了:“华泰说的也有道理,你们哪位爱卿得空能随荣安走一趟?”

自从太子异位之后,虽然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但背地里蓝氏和萧氏之间越发的水火不容,这样的场合秦苏站出来无疑就是与秦菁互别苗头的,领了这门差事保不准背地里就要两方受胁迫左右为难,朝臣们又不是傻子,自然没人愿意去接这个烫手山芋。

秦苏也是早就料到这门差事不会有人主动请缨,所以不等这种尴尬的气氛生成就已经款款笑道:“儿臣倒是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父皇可要听听看?”

秦苏口中所谓的合适人选十有八九会指向蓝玉桓,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蓝家人掺和进来!若是有个外人在场她做起事来了不起就多绕几道弯子避开,而如果随行的是蓝家人,这些人必定是会死死盯住她不放,不会让她有分毫的动作,这样一来她处心积虑设计的这一趟西北之行就完全没有了意义。

秦菁心中暗急,目光中也带了几分焦虑,不经意的四下扫视一圈,落在蓝家人上首的一席上突然一个念头猛地撞进脑子里。

景帝颔首,示意秦苏说下去。

“儿臣说的这个人就是——”秦苏的笑容之间颇多得意,已然是势在必得,不想方才开口却被秦菁出言打断。

“本宫知道皇妹所指何人了,本宫心里也是正有此意!”她言笑晏晏的往前走了两步,绕过景帝跟前的案桌站到秦苏面前与她形成对峙。

“我说的是——”秦苏敏锐的察觉事情恐将生变,情急之下马上就欲再开口,奈何秦菁无论是在气势上还是应变能力上都比她略高一筹,不等她说下去已经先声夺人的朗声笑道:“本宫听闻苏统领自幼便是跟随鲁国公在西楚边境的行伍之间历练的,而且今年回京之后也是多次往来于两地之间,想必对此间路途会是比较熟悉的,本宫既然是往西去,可否请苏统领受累随本宫走这一遭?”

说话间她清亮纯澈的眸光已经越过秦苏,看向席间安坐的苏晋阳。

苏晋阳是性格冷傲,每逢这种场合除了必要的寒暄之外,大都独坐饮酒,除了那些对他暗生倾慕之心的闺阁小姐们的暗中窥视,其实是绝少有人会注意他,此时骤然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着是他为人再怎么沉稳,脸上颜色也露出几分不自然来。

秦苏完全没有想到秦菁会把目光突然转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苏晋阳,顿时惊得目瞪口呆,蓝玉桓的表情一如既往倒是不受半分影响,而众人之中反应最为激烈的却是秦宁,秦菁话音才落她就噌的一下从座位站了起来,不过好在她坐的位置有些偏,众人的目光又多集中在秦菁和苏晋阳之间徘徊,所以她才不至于当众出丑。

锦绣公主恼怒的回头瞪她一眼,那目光近乎能吃人,秦宁这才察觉自己失态,慌乱的又坐回座位上,只是任凭锦绣公主眼中警告的意味再怎么明显,她的目光也再不能强迫从苏晋阳身上移开。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颤抖,不住的搅着手里的帕子,眼中有泪泫然欲泣,却又担心眼泪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清苏晋阳的表情,所以她在极力隐忍。

秦菁情急之下会慌不择言的指向苏晋阳虽然只是权宜之计,但却也并不十分唐突,因为她对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了解——

因为太过了解,所以信任!

苏晋阳的个性虽然冷淡孤傲,但为人还是十分正直的,眼下他虽然对自己没有好感,但也没有对立,所以即便有他同行,对于她的私事他最多也就只会选择冷眼旁观,并不会过分干预,而且他又是鲁国公的外孙,目前暂不属于蓝氏和萧氏之中的任何一边,这样的人景帝用起来也可以放心些。

“苏爱卿性子沉稳,办的差事朕一直都很放心!”果不其然,景帝在经历了短暂的怔愣之后已经满意点头:“既然朕的两位公主都觉得你能担此重任,苏晋阳,你就随荣安和白四走一趟吧,至于你在宫里的职务——就先暂且交予梁明岳暂代一月!”

完全是已成定论的旨意,容不得半分拒绝、转圜。

秦菁这样先发制人的手段,苏晋阳打心底里抵触,可事到如今却由不得他半点反驳的意见,只能起身领命:“臣遵旨!”

事情急转直下已然有了最终的定论,秦苏此刻反应过来,张了张嘴却发现有苦难言,竟然没了半分余地。

愤恨之余她也只能强行按捺住情绪退回了座位上,目光却是狐疑的开始在秦菁和苏晋阳之间打转儿。

秦菁是个非常谨慎的人,若不是她信得过的人,她怎么可能这么爽快的答应带在身边?她一点一点抽丝剥茧的开始仔细回想过去的一些细节,从狩猎场上的那一次到后来荣华馆外的那一次,她便越发觉得苏晋阳与秦菁之间定然是有些什么的,否则怎么会有他明里暗里一次一次的袒护?

酒宴继续,一直到戌时末景帝确实累了才宣告结束,秦菁那里因为安绮困了,她便早一步离席送了她回瑞福宫。

内监宫女们各司其职引着达官贵人们分道而行,往各个不同的宫门分散出宫,秦苏心里憋着一口气迟迟不肯离去,一直到人散的差不多了她才怒不可遏的从座位上起身,提着裙子奔到蓝玉桓跟前:“二表哥!你答应过会帮我出这口气的!”

“你着什么急,耐心等着就是,我答应你的迟早会为你做到!”席间蓝玉桓已经喝了喝多酒却不见醉态,此时仍在自斟自酌慢条斯理的往杯中倒酒。

秦苏看不过,劈手夺了他的酒壶摔到地上,跺脚道:“表哥,你怎么还有心情喝酒!”

蓝玉桓无奈,这才拍拍手掌站起身来,他的身量较高,再加上在行伍之中历练的缘故,身材瘦长结实,长身而立的时候更是风度翩翩,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他若是寻常人家的俊美公子,秦苏在这情窦初开的年纪可能还会多看两眼,但是作为蓝家的殷勤,她太过清楚这个表兄背地里修理人的手段,所以此刻见他这副皮囊也只觉得毛骨悚然。

“二表哥,你怎么这样沉得住气,刚才你为什么不说话?那么大好的机会白白浪费掉了!现在好了,在外头拿捏她的机会没有了,回头等她回了宫,又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之前我与母妃吃的那些亏就只能这么咽下去了吗?”秦苏的语气急躁中带着说不出的愤恨,一口牙齿几乎都要被自己咬碎。

“陛下的眼睛没有瞎,监守自盗的事情,我做了岂不是自寻死路?”蓝玉桓笑容之中个慢慢的多了一丝冷凝。

秦苏主意到他眼中神色的变化,一时间却吃不准他说这话的意思,不由的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