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漆的柱子上“杳如黄鹤神童渡,紫气东来仙人停”的诗句依旧还在,古道苍凉,里面空空如也。

秦菁微眯了眼睛,慢慢回想起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她确乎是也曾来过这里一次。

那日正当晌午,日光晴好,白衣翩跹的温和男子打马追上来,与她一路同行。

那一路凶险,全是因了他的出现而变得安心。

“殿下,您在看什么?”赵水月见她失神,就小心的凑过来,也跟着探头往窗外看去。

“哦,没什么,车里闷得慌,随便看看!”秦菁收回目光,并不多言。

“咦,这里怎么会有个亭子?”赵水月奇怪道。

“大约是供旅人歇脚用的吧!”秦菁笑笑,端起茶盏垂眸饮茶。

过了仙人亭会有一处三岔路口,一处回祈宁,一处直接通往回京的官道,还有一处是往山里走,穿过那片荒野之地,就是西楚方面的关卡。

秦菁闭上眼,默默的估算这一路上走来的行程,正在仔细的揣摩,冷不防座下马车一晃,紧跟着外面传来一个侍卫的怒喝声,“有刺客,快护驾!”

“有刺客?”赵水月勃然变色,赶紧往秦菁身边退了退。

外面随着侍卫一阵慌乱的移步声,并没有预期之中的兵刃交接声。

秦菁却是皱了眉头,总觉得这动静似乎是不太对。

正在迟疑间便听到那领头侍卫的怒喝声,“你们是什么人,还不让路?”

“阁下护送的可是荣安长公主的车驾?在下与公主的旧相识,偶然路过,特来拜会!”

男子冷毅清凉的声音传来,秦菁忽而冷笑一声,卸下了心里所有的防备,一把推门探头看去。

第226章

重兵护卫的马车对面是一行三人。

为首的一人穿着玄色长衫,虽然坐在马背上,仍然能够辨别出挺拔的身形和体态。

他头上戴了一顶纱笠,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在不长的纱笠下方露出一线断弧度精致的下巴,和隐约微翘的魅人唇线。

是个年轻人的模样,而起一眼看去举止从容,气韵卓然,绝非等闲。

此处离着大秦军营不过十里,他既然大胆敢于公然拦下秦菁的车驾,身边却只带了两个随从。

那两人的相貌都是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穿着毫无特色的灰色袍子,是那种让人看过之后,第一记不住脸,第二也分辨不出身份特征的样子。

秦菁探头出来,先是目光一扫将这三人打量一遍。

“殿下,这几个人——”负责护卫马车回城的侍卫头领凑过来低声道,说话间还不忘谨慎的注意着对面的三个人。

对方虽然人数不多,而且也要防备着他们会有不轨之心。

“没事!是本宫的一位故人,他们没有恶意。”秦菁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吩咐道,“让他们先退下吧,本宫下车去和他说几句话。”

“殿下,万万使不得啊!”那侍卫一惊,急忙出言劝阻,“最近两军交战,这一带都不太平。”

“你们就在原地等候,本宫去去就来。”秦菁道,不等他再开口已经率先一步挪到了门口。

那侍卫不敢违逆她,只好招呼人搬了垫脚凳过来,服侍秦菁踩着下了车。

侍卫们迟疑的往旁边让出一条路来,秦菁款步走到人前,漠然的看那马上男子一眼道,“阁下远道而来,本宫荣幸之至,请下马一叙吧!”

“好!”那人颔首,利落的翻身下马。

男子似乎并没有取下纱笠的意思,而秦菁对他面纱后面的那张脸却也似乎完全不好奇。

秦菁看他一眼,就率先转身往仙人亭的方向走去。

那男子把马缰扔给随从,也快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踏着被青草掩盖的小径步入那座废弃依旧的亭子里。

“据本宫所知,七殿下其实应该是在前往贵国东边海域驻防的路上,却不知道您如何分身至此?”秦菁止了步子,就开门见山的开口。

西楚东面临海,常有海寇出没,为祸渔民,这里两国交战,兵权被叶阳安所取代,楚越在京中赋闲数月,半月前才得了新的差事,带五万精兵往东边海域平乱。

按理说这个时间他的钦差卫队应该已经走在了千万东边的路上,谁曾想到他又会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里。

这也就难怪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连随行的亲卫都挑了最不起眼的,以防止被人认出来。

“长公主的消息倒是灵通,本宫佩服。”身份被她一眼洞穿,楚越似乎也不甚在意,只是轻笑一声,语气略带几分凛冽道,“时间紧迫,本王便不与殿下寒暄了,咱们长话短说。我本来的确是已经启程往东边水域去了,但是途中听闻长公主銮驾亲临此处,不得已,只好临时更改路线先往这里走一趟了。”

“嗯?”秦菁露出惊诧的神色,回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这么说来,七殿下是此时,是特意来找本宫的?”

“是!”楚越干净利落的承认,“本王前来,特意送殿下一句忠告!”

“哦?”秦菁轻声一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道:“殿下盛情,本宫洗耳恭听!”

“战场凶险,远非殿下所想的那样的简单,殿下千金之躯,还是听本王一句忠告,早些起驾回京等消息的好。”楚越道,倒像是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

他这番话,说的极为隐晦。

秦菁假意揣摩了片刻,然后便是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七殿下远道而来的这份心意,本宫感激不尽,谢了,不过——”

她说着却是欲言又止,略一停顿之后语气便凉了下来,讽刺一笑,“眼下两国交战,水火不容,七殿下的这份关心,本宫心领之余却不是十分放心的!”

“长公主是个聪明人,很多话想必是不需要本王言明的。”楚越有些焦躁的吐出一口气,压抑住情绪道,“总之你听我一句劝,马上回京,不要在这里久留,最好——”

“最好今天连祈宁城都不要进,直接改取官道去变成以内的驿站折换了车马,即刻就走?”秦菁顺口接下他的话茬,语气肯定。

楚越一愣,却是没有想到她已经完全洞悉了自己的所要传达的讯息。

“你知道?”他不可置信的开口,语气里还有几分不确定。

秦菁淡然一笑,抬眸往那处岔路口望了一眼,忖度道,“却不知楚太子的埋伏会设在几处?”

楚越倒抽一口凉气,忽然就有些心惊。

他是了解叶阳氏那对母子的为人,楚风时候说是来边境督战,实则也是出境地给他的一个台阶,他要在这里的战场上立威,就势必要打几场漂亮的硬仗。

而当初自己在这里戍边,一直都打折攻下祈宁城的主意,却总是事与愿违不能得手。

楚风这一次为了力挽狂澜,一定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只要他能拿下祈宁城,就是大功一件,那么到时候只怕这里驻军就要名正言顺归到他的名下了。

叶阳皇后的为人,最是不择手段,再加上之前秦菁悔婚与他们母子结成私怨,那么这次得知秦菁前来祈宁,他们就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掳劫秦菁!

一则报当日她悔婚逃逸的一箭之仇,二则,她在秦宣帝心中地位无人可比,有她在手,拿下祈宁城或许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

四十万兵权不是小事,哪怕只是暂管,落在太子一党手里,对他而言都是莫大的威胁。

所以楚越才不惜违逆圣旨,擅自从钦差卫队里脱身赶到此处,为的就是劝服秦菁离开此地,断不能如了楚风所愿。

他原以为及时赶来隐晦的告诫秦菁离开就是,却不曾想,秦菁竟然似乎是对楚风的意图也有几分明白。

而且她似乎是想的比他还要透彻——

既然楚风打了这样的主意,必定是要做得十全的准备,只怕不仅仅是回祈宁的那条路,还有另外的两条路也都一并走不通了。

可是明明知道此间路途凶险,秦菁却还要一往无前?这个女人是疯了还是傻了?

这样一想明白,楚越的心里突然一阵发冷,然则只在这个瞬间已经晚了。

嗖嗖几声,利刃划破空气的风声从身边远离道路一侧的山坡上呼啸而来。

楚越心下一紧,下意识的一把拽住秦菁的袖子往身后一带,同时腰间软剑出鞘,手腕灵活一转,连挡数下。

铿然的碰撞声中,激起火星四射。

“有埋伏!”他恼怒的低吼一声,拽了秦菁的胳膊就要撤出亭子。

这亭子的位置虽然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周围空旷,连野草都少,两人站在里面,敌人又占据了高位,显而易见就可以将他们的一切行动尽收眼底。

“不好,有埋伏,快护驾,保护公主!”远处的路口上有人怒吼。

远处秦菁的护卫队离的稍远,一时分辨不出亭子里的具体情况,但是利刃破空之声听的分明,也能马上判断出此间情况。

车队周围一片混乱,一众侍卫剑拔弩张,正要奔过来护驾,岔路口两外两侧山路的草丛后面突然涌出大量伏兵,两面夹击,将那队侍卫死死的困住不得脱身。

亭子里楚越拽着秦菁避在一根石柱后面,躲在半山腰那些弓箭手攻击的死角处。

他不急,只就等着援兵来救。

几面之缘,他对秦菁还是多少有些了解。

她狡诈诡辩,思路周全,既然是已经料到了楚风的动作,断不会毫无准备的就来送死。

他觉得她应该是备了后手,若不是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那么至少——

他记得,她身边很有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不离左右。

两个人躲在柱子后面,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秦菁从袖子里扯出一方帕子,手下动作利落的把楚越左边上臂处刚被划破的一处箭伤包扎好,一边冷声笑道,“七殿下这次似乎是轻敌了您那太子哥哥还真不是一点脑子也没有。”

楚越的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他抿抿唇,看了秦菁一眼,紧跟着也是冷笑一声,“他有多少能耐我心里有数,保不准又是凤寰宫里的那位的万全之策,的确,这次是我轻敌了。”

他倒是个能屈能伸的个性,这般坦然的就认了输。

秦菁心里沉吟一声,心里对着人的防备又多加一层。

楚越没能分神出来主意她的神情变化,只就敏锐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但是很快的,他便察觉出了新的异样——

远处那些侍卫被死死的困住,眼见着一直不得脱身,他期待之中的秦菁的后手却是一直没有出现。

而这边唯一突破重围奔过来的,却是他自己带着的那两位灰袍客,并不见秦菁身边的那些高手前来。

楚越狐疑,思绪飞快的一转,忽然记起来,方才秦菁下车的时候,她身边的确是没有跟着那些熟面孔,就连那个武功高强的婢女都不在车上。

她没有带人来,换而言之,甚至可以说是她故意遣散了那有能力护住她的人,她的目的——

是为了让楚风得手?

山腰上埋伏的弓箭手见到亭子里久无动静,已经开始从外围逼近。

楚越一惊,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猛地扭头看来,却在那一瞬间被人猛地一把推出了亭子。

山上正往亭子这里围拢的伏兵见到有人影蹿出,急忙搭箭疾射。

楚越跌出来,本来还想回来拽出秦菁,刚一探出手去就被横扑过来的一阵箭雨阻隔了动作。

他身子就势往旁边的草丛里一滚,嗖嗖嗖连着数支利箭破空插入他方才立了片刻的那处空地上。

“殿下,您没事吧!”他那两名侍卫刚好赶到,横刀挡开几支攻击他的箭。

“去,把她带出来!”楚越于百忙之中怒然抬手一指亭子的秦菁。

秦菁的死活和他关系不大,他只是不能顺利让楚风达成计划而已。

他脑中突然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让秦菁死在这里呢?

那么不仅楚风的计划功亏一篑,大秦方面更会震怒,战局就又会有扭转之势。

眼下的情况敌众我寡,而且那些人的目标明显就是秦菁,那侍卫迟疑了——

半山腰上的伏兵已经动作迅速的聚拢过来,秦菁眸光一凛,冷声道,“带你们主子走!”

楚越眼中闪过一丝讶然而不甘的情绪,远远看一眼那亭子里头神情冷峻的女子。

之前的那个念头,突然之间又在一瞬间消散了。

“主子,走吧!”眼见着山腰上人影飞纵,转瞬将至,灰袍客焦急的拽了一把楚越的手臂。

此时此刻,若是被楚风的人洞悉了他的身份,那么等待他就会是一个为你圣旨私闯边境,甚至可能是勾结外敌的罪名。

最后看一眼亭亭立于那石柱后面的女子,楚越终于还是咬牙一挥手,“走!”

话音未落,已经转身带着他的两名护卫身形利索的消失在远处的山坳里。

秦菁在亭子里安然站着,看着他的背影淡出视线,终于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方才他眼底凸显的杀气,她看到了,真是好险!

身后的黑衣人急速逼近,转瞬已到眼前。

秦菁马上调整面部表情,似是畏惧的往后推开半步,冷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殿下不必惊慌,属下们都是奉命行事,只要您肯配合,随着我们走一趟,我们自然不会为难您!”为首一个黑衣人侃侃而谈,说着已经一步上前。

秦菁戒备往后退去,同时便觉得颈后一麻一痛,下一刻就神智涣散,失去了知觉。

她身子一软,滑下去。

那黑衣人一个箭步上前,接住她。

几人对望一眼,然后将人一扛,几个起落已经窜出去数丈之外。

紧跟着一声清亮的哨音响起,远处围困车队和侍卫的人马也不再恋战,收到讯号,马上训练有素的各自撤散,兵分三路,很快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秦菁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她缓缓睁开眼,动了动身子就觉得后颈酸疼,急忙抬手护住,皱着眉头爬坐起来。

入目是一间宽敞的大帐,里外两间,布置虽然简单,却却十分华贵大气。

她身下一张大床,舒适柔软,她抬手摸了摸上面明黄绣面的锦缎被子,心里已经了然。

彼时外间的餐桌前正有数名婢女在摆膳,一室饭香。

听闻里面她起身的动静,马上有一个婢女跑过来探身来看。

两个人,四目相对。

那婢女却没说话,直接屈膝对她福了福就转身快步走出去帐子。

秦菁翻身下地穿了鞋子,也不急着动,就坐在床沿上,一边打量这座大帐里面的摆设,一边看着外间的婢女们来来往往的摆膳。

不多时,毡门被人从外面掀开,仪态从容走进一个人来。

“殿下!”一众婢女齐齐跪下去行礼。

“都下去吧!”楚风摆摆手,顺带着抬头往内室瞧了一眼。

“是!”婢女们各自低垂着脑袋,收拾了托盘抱在怀里井然有序的退出帐子。

秦菁也不等他开口,就自觉抖平了袍子起身,拨开内外两室之间悬挂的宝石帘子走过去。

她的神色宁静而泰定,并没有半分深入虎穴时候身不由己的惊讶和恐慌。

楚风心里微微诧异,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冷然一笑:“一别数月,长公主别来无恙?”

他这一笑森然,反而讽刺的意味颇为浓厚。

“太子殿下客气了!”秦菁寡淡的还他一个微笑,神色之间却带着明显的疏离,慢慢道,“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忙得很,还这般兴师动众的请了本宫前来,难道就是专为叙旧的。”

“你我之间,何来这样的必要?”楚风也不与她兜圈子,一撩袍角挨着桌子坐下,一边给自己斟酒一边开口道,“请长公主过来,是想要请您帮个忙。”

“哦!”秦菁淡然颔首,不等他开口就主动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斟酒。

楚风意外的敛了眉,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她,“你就不问本宫请你来是要帮什么忙的?”

“问不问有区别吗?”秦菁反问,从容拿过他手边酒壶,帮他把杯中酒水倒满,“横竖我人在这里,殿下要做的事,是会征求本宫的意见?还是如果我不同意,就还会有商量的余地?”

人在矮檐下的道理,简浅易懂。

但是明知道身陷囹圄,却还能这般从容应对的——

世间男儿都有此胆色的都未曾见得几人,何况眼前这人不过一个女子。

楚风的目光沉了沉,再次细致的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子的眉目来。

她的这张脸,他见过几次,不说惊艳,但也确实让人过目难忘,难忘的便是那种华贵而雅致的仪容气度。

这世间女子,美貌者甚多,但是这样大气的,普天之下却好像唯此一人。

当初叶阳皇后劝他联姻西楚时,赞的就是这女子的气宇风华,和雷厉风行的处事手段。

那个时候,他不以为然,但是经此数月,当真是领教颇多。

先是延庆殿上推出莫如风那个小子给了自己一次沉重的打击,随后瞒天过海,逃婚而走。那一夜之间更是惊雷乍起,传出她以雷霆手段击杀秦氏叛逆于宫闱皇城之间,手握乾坤,将整个秦氏江山握于股掌之中。

因为不是亲见,于是便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看似娇艳柔弱的女子,也会有那般冷清嗜血的一面。

然而她利用他,并且险些将他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倒是个难得的明白人。”楚风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寒光,“既然你心里有数,我也就不和你兜圈子了,这一战,本宫势在必得,祈宁城必须归我所有。请长公主过来没有别的,就是暂留你在本宫军中坐一坐。秦皇陛下那里,本宫已经让人递送了信函过去,只要他能如本宫所愿,让出祈宁以南五座城池,那么咱们皆大欢喜,来日西楚军队接管祈宁之时,本宫会亲自遣人护送长公主回去。”

“五座城池?”秦菁漠然一笑,眼神讥讽,“你西楚与我大秦对峙数十载,唯这一座祈宁城都尚不可得,殿下这次却异想天开的要拿我秦氏五座城池,您这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些?”

“本宫是不是异想天开,还要看荣安长公主您够不够这个分量!”楚风轻蔑的一扯唇角,仰头饮了一杯酒,斜睨她道,“殿下觉得您的性命,不值得这五座城池来换?”

“怎么会?”秦菁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辨真假的又提起壶来给他倒酒,“本宫惜命的很,只不过却是觉得殿下太过拘谨了。本宫承蒙我皇陛下抬爱,任的是监国之职,手掌半壁江山,五座城池换我一条命,殿下,您亏了!”

楚风的脸色变了变,竟是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口气。

秦菁把满满的一杯酒递到他手边,看着他眼中渐起的防备之色,这才终于凛冽了眸光,冷声说道,“做人不可以贪心,有些事,要的不过就是个意思,如果今日换做是本宫,我要的定然也不过你退兵三十里,让出你西楚境内第一座城池罢了。可是殿下,您是当真觉得我皇陛下少不更事,还是觉得本宫一条性命,抵得过万里河山壮阔天下?”

她的语调不高,但是字字铿然,于无形之中竟然有种力拔山河的震慑力。

世人皆言,秦宣帝和荣安长公主姐弟情深,此举虽然卑劣了些,可一旦奏效,那对西楚而言,却是裨益无限。

这个道理,秦菁也懂!

西楚和大秦都是地域广博的泱泱大国,五座城池的范围其实对谁来说都只是个不痛不痒的存在。

只是双方对峙多年,胜负难分,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种平衡的态度。

此时若是秦氏让出五座城池,那么在士气之上,整个秦军方面势必大衰,甚至于也极有可能在国民百姓之间引起恐慌。

民心失,则天下不稳!

楚风的这个如意算盘,当真是打的响当当。

他却没有想到,这个道理,秦菁这女子竟然也领会的如此通透。

他张了张嘴,半晌之后忽然释怀一笑,忽而拍案而起,倾身于眼前方桌之上,以泰山压顶之势将秦菁罩在他身体的阴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