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儿他怎么样了?”成渝公主看一眼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幺弟,一颗心更是不住的往下沉。

“殿下一直在昏睡。”小药童道,从脚踏上起身给二人见礼,“殿下失血过多,我家老爷正在想法子给他诊治,说是去寻些有补血益气功效的药物回来试试。”

“知道了,这里有本宫在,你也先去旁边屋里歇会儿吧。”成渝公主道,走到窗边握了握楚临的手。

成渝公主心地好,虽然和楚临不是一母所出,平时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不错的。

“是!”小药童行了礼,转身带上门出去。

成渝公主忧心忡忡的看着床上楚临,等到门外他的脚步声走远便是立刻起身,两手抓着吴子川的手臂道,“驸马,我总觉得这事情不是很对劲,如果荣安真的也不见了,那么怕是要坏事了。”

“先是安阳郡主,再是荣安公主。”吴子川也是一筹莫展,回握住她的手将她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沉吟道,“或许,这京城里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什么?”成渝公主一惊,噌的一下又再弹起来,“你是说——难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借机起事吗?父皇他还建在,怎么会——”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虽然刚刚新婚,但几次接触你也看出来了,两人倒是投缘的很。如果说之前还是七皇子和太子旗鼓相当的较量,如今太子有了大秦方面的支持,不可同日而语,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这个大位之争就完全没有悬念了。而且拖的越久,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所称的裙带关系就会越是牢靠,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吴子川道,一点一点细致的分析。

之前他也是过了科举选拔上来的国之栋梁,虽然和成渝公主成婚之后,就不再参与朝务,却一样无法抹杀他天生敏锐的观察力和判断力。

“你是说这事儿会是老七做的吗?”成渝公主胆战心惊。

虽然将来不管是谁做皇帝她都的长公主,而且她的为人又宽和,这些年来从不曾和任何的一个兄弟起嫌隙,可以预见将来的地位还是有保障的。

只是她也很清楚,顺理成章由一国储君登位和兵戎相见由其他皇子夺位,这两者之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眼下楚明帝还建在,真要因为大位之争引发了内乱出来,这后面的摊子就不好收拾了。

到时候整个政局要全盘清洗,整个京中局势势必动荡,就算他们可以置身之外掩饰太平,但背后还有一个和吴子川有牵连的吴家。

真要闹气事来,谁都不敢保证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

“现在看来他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是他的话,那么相信很快事情也就会明朗化了。”吴子川道,眉宇之间带一层浓厚的阴霾之色。

不过话虽如此,他心里却还是有另一个念头盘桓不去——

凤寰宫里那人,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安静的让人不适应。

他是个文人,并不十分清楚要做到破绽全无一夜之内劫走秦菁和楚融这么大的动作到底需要怎样的实力,却很明白这件事后面紧跟着要来的动作肯定不会小。

“可是——可是——”成渝公主还是心中难安,目光焦灼的在楚临身上转来转去,“如果那些人的目标就只是要用荣安和安阳来挟制太子的话,为什么连老八也不放过?”

八皇子楚临性格懒散,与世无争。

不管是谁要夺皇位,他都不会参与进去。

尤其是楚越,楚临飞母妃早逝,自小就是同他一起被养在卢妃膝下的,他又何至于要为了这么一个根本成不了威胁的人而背负上一个弑杀亲兄弟的罪名?

这人是疯了不成?

“是啊,这一点我也想不通。”吴子川道,想了想忽而眸光一敛,看着成渝公主的眼睛认真的叮嘱道,“一会儿赵岩回来,你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进宫去吧。”

“嗯?”成渝公主一时没能跟上他的思维节奏,下意识的抬头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这里是帝京,难道你担心——”

“现在连八殿下都躺在这里了,不管对方是谁,都说明他无所不用其极,不会对任何一人容情或是手软的了。”吴子川深吸一口气,负手站到一旁,神色幽远而凝重,“你就以陪护父皇为名,带着两个孩子回宫去暂避一时吧,宫里到底还有陛下建在,至少不到最后一刻,也没人敢在他的面前乱来。”

现在朝中虽然几个皇子争锋,但几人到底也都是根基浅薄,谁也比不得楚明帝这一代铁血帝王的威望和声势。

不管是楚奕还是楚越,都会对他心存顾虑。

哪怕是大位之争上演的都是你死我活的戏码,最后一步到了楚明帝面前,也都还得客客气气寻找一个说的过去的台阶来走。

所以这段时间,再没有什么比呆在楚明帝身边更安全的了。

成渝公主想了一想,最终却是沉默下去。

夫妻两人愁云惨雾的相对而坐,守在楚临床边久久未动。

安阳郡主和太子妃相继失踪的消息传递进宫,因为楚奕不在京中,楚明帝便把一切事宜都安排给赵岩去做,一边下令暂时封锁消息,一边却是调配了大批御林军给他,让他明察暗访到处去找人。

四下里搜寻了整整一天一夜,苏沐终于在城外东南方向离城三十里外找到了昏死在草丛里的旋舞。

旋舞身上也受了伤,却不致命,最重的便是肩头一处剑伤,血肉翻卷,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而她昏倒,最直接的原因却是因为舍命追赶刺客的马车导致的精疲力竭。

苏沐一边派了人沿着这条线路继续追下去,一边火急火燎的带着她回京。

秦菁失踪,灵歌也莫名其妙没了踪影,彼时的太子府上正乱作一团。

苏沐找了大夫给旋舞看诊,用了好些吊命的好药,她又在昏睡了大半日才悠悠转醒。

“小舞,小舞醒了!”守在床边的晴云喜极而泣,急忙奔出门去喊苏沐,“苏沐,小舞醒了!”

彼时苏沐正抱剑靠在门边的柱子上闭目养神,闻言一个机灵,急忙一个箭步冲进来,“旋舞!”

“苏沐?”旋舞躺在床上,眼圈一红,马上就要起身,却在起身的一瞬撕裂肩头上口,绷带上印染上一片残红。

她却不管,只着中衣就要扑到床边,一把握住晴云的手,焦急道,“郡主!晴云姐姐,郡主找回来了吗?”

说话间已经泪流满面。

“伤口撕裂了,你先躺下。”晴云扶着她的肩膀也是默默垂泪,不忍的别过头去。

其实不用她多言,只看她这反应旋舞心里已经从头凉到脚,她整个人都僵硬的坐在床边上没了反应,只有源源不断的泪水从因为失血而苍白着的脸孔上不主的往下滚。

“小舞。”苏沐深吸一口气,上前按着她不曾受伤的另一边肩头,用没有平仄起伏的声音道,“你先冷静点,告诉我们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劫持了郡主?”

“我不知道!”旋舞懊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的哭出来,“八殿下本来是带着郡主在酒楼吃饭,快到傍晚的时候突然有人过去送信,说公主去了成渝公主府上,让我们带公主过去。我跟八殿下觉得不妥,就赶紧的想要带着郡主回来,可谁曾想,才走到门口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就——”

“八殿下——八殿下他怎么样了?”她说着,突然眼中泪光一凝,一把扣住晴云的肩头,声音尖锐而带一丝颤抖道,“当时我抱着郡主,那些人上来使的就是杀招,想要我的命,八殿下挡了那一剑。我一晃神,郡主就被他们抢走了,后来我急着的去追,就没顾上,他好像伤的很重,他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旋舞,你先冷静点听我说。”晴云的肩膀被她抓的升腾,皱眉大声道,“八殿下伤的很重,回头我带你去看她,可是现在你先仔细想想想想,到底知不知道带走郡主的那些是什么人?现在——公主也不见了!”

“什——什么?”旋舞本来正陷在一种深度自责的情绪里没有走出来,惊闻此言才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怔在那里。

“公主和郡主都不见了。”晴云重复,满怀希望的看着她,“八殿下生死未卜,其他的侍卫和暗卫也无一活口,现在你是唯一见过他们的人,想想,想想啊,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旋舞张了张嘴,嘴唇颤抖,半晌似乎还处于半茫然状态没能回过神来,“那些人如果不是什么人精心培育出来的暗卫也是雇佣的职业杀手,根本就什么破绽也没留,我只来得及追着他们出城,后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半路。”

那条路,就是他们带走楚融的路。

苏沐闭目站在一旁闭目听着,晴云却是心惊肉跳,“你确定劫持郡主的人走是顺着那个方向走的?”

“嗯!”旋舞心乱如麻的胡乱点头。

“苏沐!”晴云倒抽一口气凉气,仰头去看苏沐。

苏沐脸上冰冷的表情未变,抿抿唇,果断的开口道,“我马上让人传信回云都,还有,郡主最后的下落目前只有我们三个知道,这个消息暂时压下来,谁也不要透出去。”

那个方向,是去往大秦的方向。

秦宣不可能劫持楚融和秦菁,可是那些人劫持了楚融却语无反顾的走了那个方向,这又意味着什么?

苍天之下,似乎顷刻间罩下一张巨网,云遮雾绕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件事,绝不像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简单,难道对方挟持楚融的目的不在西楚而在大秦?

亦或是有人狼子野心,打了一箭双雕的主意?

“我知道!”旋舞急忙抹了把泪。

晴云也用力的点点头,三个人的神色都是少有的凝重。

“苏沐,告诉太子殿下知道吧,这件事——”沉默片刻,晴云开口。

“嗯!”苏沐点头,“我马上下去安排,你陪着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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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只有这么多,晚上我再补一章五千的,爱你们╭(╯3╰)╮

第261章 合作诚意(二更)

安阳郡主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掳劫,消息一经扩散,整个西楚帝京风声鹤唳,百姓唏嘘,朝臣们更是人人自危。

凤寰宫里,叶阳皇后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她夜里失眠,即使定惊安神茶的分量在不断的加重,每日也要折腾到下半夜才能勉强入睡。

而如此相对而言,反而是白日的时候睡的更为安稳些。

她难得睡这么长时间,古嬷嬷不忍打扰,已经兀自守在外殿等了差不多两个时辰。

“娘娘,您醒了?”听闻里面的动静,古嬷嬷马上提起精神撩开外间的纱帐走进去。

“嗯!”叶阳皇后在床帐里头翻了个身,大约也是察觉外间天光太盛,就自己掀开帐子一角探头出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巳时了。”古嬷嬷道,迎到床前去帮着打开帘帐,“娘娘这一觉睡的真沉呢。”

“竟然已经巳时了。”叶阳皇后揉着额角坐起来,古嬷嬷服侍她穿鞋,又取了外衫给她披上。

叶阳皇后见她没有叫宫人进来服侍,就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古嬷嬷端了事先准备好的热茶送上来,叶阳皇后接过去呷了一口润嗓,然后问道,“外头的事情怎么样了?”

楚融被掳走是头天傍晚的事,紧跟着入夜之后秦菁就火急火燎的去御书房觐见楚明帝,这些她都是知道的。

“娘娘放心,那边派出来的都是高手,说是宫外鸡飞狗跳的追查了一整晚,一点线索也没有摸到,安阳郡主的事,应该是没有后患了。”古嬷嬷道,脸上神色却未见轻松,顿了一顿,才又继续说道,“不过娘娘,还有一件事——”

“嗯?”叶阳皇后侧目看她,觉得她这吞吞吐吐的神情看在眼里很窝火,不耐烦的皱眉道,“到底什么事?”

“是——”古嬷嬷眉头深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她的神色道,“太子妃娘娘也失踪了!”

“嗯?”叶阳皇后手中拢茶的动作微微一滞。

她没有抬头,甚至于连眼底神色都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目光沉静盯着手里翠色的茶水。

半晌,她开口,“怎么咱们提前没有听到消息?这一次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古嬷嬷道,后背隐隐开始冒汗。

叶阳皇后手下刚刚恢复自如的动作再次顿时,忽而抬眸看来。

她的目光凌厉而暗沉,看的古嬷嬷心里一颤,急忙跪下。

“娘娘,这事儿奴婢实在是觉得蹊跷。”古嬷嬷跪伏在地,一五一十道,“这个消息封锁严密,早上齐国公府的世子赵岩急匆匆进到宫里来,陛下下朝之后单独在御书房召见了他,据说还应他要求屏退了左右,他呆了不久又匆匆离开,这次陛下又追调了两万御林军给他,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奴婢派了人多方打听,才从御林军中的眼线那里隐约得了这么个消息。”

“荣安失踪?”叶阳皇后手里端着茶碗开始走神,口中喃喃重复了两遍这几个字。

“是啊!”古嬷嬷道,“不过这一次陛下的反应跟安阳郡主失踪之后的反应恰恰反其道而行,似乎是有意要把消息盖住。太子府邸之内防备森严,咱们一直没能安插进去眼线,我们的人只能在外围窥探,但客栈那里的消息却是不会有错的,太子妃娘娘的那个侍卫当着成渝公主的面两人对峙,听那话里的意思,的确是太子妃不见了。”

“怎么会?”叶阳皇后不可置信的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

劫持楚融那么一个小丫头的计划都是他们几经周折的谋划,然后动用了多方关系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的进行,现在秦菁那么一个诡计多端的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奴婢也觉得这事情诡异,所以没敢提前惊扰娘娘,一直到刚才让人再三查证之后才敢跟您说,这消息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古嬷嬷道,微微抬起脸紧张的看着她,“黎明时分,咱们的人从太子府邸附近远远的看着太子妃上了一辆马车,走的是去客栈看望八皇子的那条路,之后就再不曾出现过。”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叶阳皇后冷笑,砰地一声把手里茶碗扔到桌上,“是什么人做的?那些大晏人能有这个本事吗?”

“奴婢觉得不能。”古嬷嬷揣测,“太子妃的手段不俗,虽然咱们也有这个计划,却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下手,现在那些大晏人在帝京这里人人生地不熟,不可能不过娘娘您的手就把事情做的这么干净利索。”

“那她人怎么就会突然不见了?”叶阳皇后目光一厉,胸口有点起伏的厉害。

大晏那边的联盟是她花费了好大的心思精力才牵上的线,迂回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就是为了用以作为绝地反击的最后筹码的。

本来先后拿到秦菁和楚融,一切就可以尽在掌握,可是现在——

秦菁居然没过她的手就先消失不见了?

“会不会真的是那老妖妇自己做的?”所有可能的想法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叶阳皇后终于忍不住微微抽了口气,不安道,“她不会是想过河拆桥,走到这一步就想着把本宫一脚踢开吧?”

“这——”古嬷嬷也是听的一颤,“要知道,起初就不该答应先把安阳郡主给了她们。”

叶阳皇后原先的计划,是双方合作拿下楚融和秦菁,表面上说是用这两个人作为双方合作的诚意,而她私底下的打算却是先以楚融争取到对方的信任,而秦菁这里,到时候拿下来则是要控制在她自己手里的,也算是拿住对方的把柄。

可是现在,前一步棋按照她的计划走了,却是便宜了别人。

到头来却是她要留给自己的棋子脱出掌控不翼而飞。

“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叶阳皇后目色一厉,衣袖一扫就把桌上茶碗扫在了地上。

“娘娘!”古嬷嬷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现在这消息各方面都藏的紧,凡事您还是先往好的方面看吧,奴婢倒是觉得那些大晏人未必会有这个本事,安阳郡主的事若不是娘娘在其中谋划布局又给她提供方便接应他们的行动,他们哪能做的这么干净利索?”

“你懂什么?本宫倒宁愿是大晏的那个老妖妇的手笔!”叶阳皇后冷冷一笑,语气森然,“荣安那个丫头诡计多端,不管她落在谁的手里,都总好过是她自己布局逃脱在外,而且——别忘了老六现在在做什么,他那里才是最大的隐患。”

楚奕的行踪,可以从表面上瞒过那些朝臣却瞒不过她。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古嬷嬷跪在地上,擦了把汗,“皇上那里把安阳郡主的事儿也下了禁令暂时对外封锁消息了,应当就是为了不影响太子殿下在外办差的情绪。”

“他要瞒,本宫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如愿吗?”叶阳皇后眸光一转,唇角牵起一个讽刺的弧度,“想办法,尽快把消息传出去,荣安的事真相不明暂时可以避开不提,至于安阳么——老六和老七那里在背地里较劲了那么久,是时候让本宫出手推他们一把了。”

西楚和大晏并不毗邻,两国之间要有往来还得先过大秦边境上一片辽阔的草原,这些年来两国一直相安无事,偶有往来也是表面上走走过场,所以——

她会和大晏人有一场交易,谁也料想不到。

以目前国中的形势,楚融失踪一事只有可能算在她和楚越二者之一的头上。

“是,奴婢明白!”古嬷嬷谨慎的点头,爬起来,“娘娘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奴婢这便下去安排了。”

“去吧!”叶阳皇后摆摆手,到底还是有点心神不宁。

“等等。”古嬷嬷转身往外走,她却突然又再想起了什么,抬手将人拦住。

古嬷嬷回头,叶阳皇后拧眉沉思片刻,然后果断的吩咐,“大晏那边的消息给我盯紧点,荣安的事,只要他们不提,就不要先给他们透露。”

秦菁下落不明,如果是大晏人做的,就说明那边的人不肯守信,对她存了利用之心。

而如果不是大晏人做的,那么——

她倒是还可以再利用利用。

但不管怎样,横竖现在是连楚明帝都找不到秦菁的人,只要她说这女人是在自己手里,大晏那里消息闭塞,即使将信将疑,对她也总要存一线的顾虑。

古嬷嬷怔了怔,想了想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点头应下。

目送古嬷嬷出去,叶阳皇后就招呼了人进来伺候她梳妆。

古嬷嬷去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又匆匆折返。

彼时叶阳皇后已经穿戴妥当,正坐在镜前描眉。

从镜子里看到古嬷嬷进来,她目光略略一转挥退左右,“怎么样了?”

“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传话下去了。”古嬷嬷道,说着凑近她身边,压低了声音再补充,“娘娘,四皇子那里,又递了帖子求见。”

“是吗?”叶阳皇后早知如此的冷哼一声,手下运笔的动作沉稳熟练,把眉尾挑长细细的描摹好,然后才又问道,“这是第六次了吧?”

“是!”古嬷嬷回,略一停顿,试着道,“还是回绝吗?”

“不了!”叶阳皇后搁下笔,起身抖了抖身上裙裾,简单利落的吐出一个字,“见!”

趁着眼下大晏人还在掌握,她必须对所有的时机充分的加以利用,如果楚奕和楚越之间马上会因为这件事呛起来,那么——

这便是她控制皇城的最好机会。

没有什么比清君侧、平乱党更合适的借口了。

而当然,为了名正言顺,这件事不能由她出面去做。

所以——

楚华,是要在这个时候给利用起来的了。

“这个时候,四殿下若是前来凤寰宫可能会引起有心人士的注意。”古嬷嬷小心的提醒。

“回头等入夜之后,本宫亲自去见他。”叶阳皇后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那笑容却只浮现于面庞腮边,眼中森然一片,冷的让人直打寒战。

“是,奴婢会提前安排好的。”古嬷嬷颔首,行了礼退下。

这一整天之内整个帝京天翻地覆,所有的城门戒严,赵岩带着三万御林军控制了所有的街道,挨家挨户的盘查,却因为秦菁和楚融双方都早已不在京中而没有得到任何的线索。

入暮十分,几辆派出去采买的车马井然有序的从东安门跋涉而出。

狭小简陋的车厢内,古嬷嬷谨小慎微的给叶阳皇后递茶,“委屈娘娘了,这两日宫里宫外的风声都紧,只能用这个法子出宫最为稳妥。”

叶阳皇后想要以省亲之名出宫其实是谁也拦不住的,但只因为现在正处于全城戒严的敏感时期,她骤然出宫必定会引人怀疑,为了保险起见,只能选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偷偷出行。

古嬷嬷竭力陪着小心,叶阳皇后却是不以为意。

她没碰那看上去就显得十分粗劣的茶具,只就面无表情的对着眼前微晃的烛火一动不动。

古嬷嬷自己讨了个没趣,只能讪讪的把手缩回去。

叶阳皇后手下摸着身上发涩的衣服料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古嬷嬷受不了这狭窄的空间里这样压抑的气氛,侧耳倾听,等到马车离了队伍拐进另外一条偏僻巷子的时候就掀开门帘出去和车夫一起挤在车辕上坐着。

马车在不起眼的小巷子里穿梭,连着拐过三条街,最后在一处大宅子门口停下来。

古嬷嬷下了车,先是四下里窥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打开帘子请了叶阳皇后下来,“娘娘,到了!”

车夫直接俯身趴了下去,叶阳皇后踩着他的背踏下车。

夜色幽暗而宁静,巷子里空无一人,门前看上去很气派的大门紧闭,里面宅院深深,却竟然一丝烛火也没有。

人生泯灭之余,仿佛一座死宅。

而赫然——

颜家在京城的这处房产,自从颜璟轩被射杀在宫里之后,也的确是变成一座废宅了。

“去,到巷子口盯着去。”古嬷嬷阴着脸对车夫使了个眼色。

车夫单膝点地对叶阳皇后施了一礼,然后一声不吭的疾步朝巷子口走去,脚步落地无声,显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古嬷嬷扶着叶阳皇后的手上了台阶,也不敲门,直接抬手用力一推。

却原来那门本身就是虚掩着的,直接就被她推开一道缝隙,两人一前一后闪了进去。

大门再度合上,除了门前墙壁的暗影里停着的这辆马车,仿佛一切如常,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叶阳皇后主仆二人并没有在里头呆的太久,大约一刻钟左右,就又原路出来。

蛰伏在暗处的车夫听闻动静,急忙迎过来。

“周围没什么可疑的吧?”古嬷嬷道。

“没有!嬷嬷放心。”那车夫简练的回,不等吩咐就又趴伏在地,充当了垫脚瞪的角色。

一辆马车无声无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驶出巷子。

一直到清脆的马蹄声在夜色中回旋无踪,紧闭的大门才再次打开,从里面款步走出一个身着玄色长衫身材颀长的男子来,赫然——

就是四皇子楚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