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菁没等他们推攮,自己主动走出帐篷,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

那失眠散的药效很快,不过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她已经在外界守卫森严的狭小马车里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沉,完全感觉不到时光流逝。

秦菁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只是在脑子里慢慢再重新有了意识的时候,觉得浑身乏力,整个人被抽空了一样,轻飘飘的。

她皱了皱眉,刚一睁开眼,却先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声冲破耳膜隐约的传进耳朵里——

“母后的懿旨怎么了?难道本宫也不能进吗?”

第265章 大晏太后

思维连续空白了好多天,秦菁的脑子里空空的,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旁边服侍的婢女见她醒了,急忙过去扶她,“殿下醒了?”

空腹折腾了几天几夜,此时浑身乏力,秦菁也不逞能,由她扶着坐起来,顺带着四下里打量一遍。

这是一间空旷雅致的宫殿,高床软枕,青一色的黄花梨木雕花的木质家具,上面雕龙画凤,桌子的边角都有包金的图案环绕,做工十分精致。

正对卧榻的桌子当中摆着一个青铜小鼎,里面香烟袅袅,散发出淡淡的松木香气,溢满整个屋子。

殿中两名婢女,穿着天青色样式简单的宫裙,样貌普通,举止却十分的从容得体。

秦菁靠着床柱坐下,微微皱眉朝门口的方向看去,“外头是什么声音?”

她没有问这是什么地方,从这屋子的构造和摆设上来看,无外乎就是大晏的皇宫一隅或是行宫里的宫室之类。

而晏婗靖的声音,她还是能够清楚分辨的。

服侍她起身的婢女微微一笑,回头对正在外间桌上摆放饭食的另个一婢女道,“采蓝,你去看看。”

“好。”唤作采蓝的婢女笑笑,又再把托盘上的碗筷器具摆放好,这才从容的推门走了出去。

“奴婢采青,和采蓝一起奉命再次服侍殿下。”守在秦菁身边的另一名婢女弯身去给秦菁穿鞋,一边道,“殿下睡了几日了,一定饿了,饭食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奴婢先服侍您用膳吧。”

她们应当是估算好了睡眠散会失效的时间,所以提前准备下了。

“嗯。”秦菁点头,由她扶着下床走到外间的饭桌前。

采青转身去湿了帕子给秦菁净手,擦脸,然后又递上温水给她漱口。

桌上一锅清粥,几样精致的小菜,不奢侈,却也看的人胃口大开。

“殿下刚醒,不适合吃油腻的东西,您先垫垫肚子,浴房那边热水也给您备下来,稍后奴婢带您过去梳洗一下。”采青微笑说道,盛了粥递过来。

秦菁颔首,捧着粥碗慢慢用饭。

即使饥肠辘辘饿了许多天,她用饭的姿态依旧从容而优雅,带着独属于皇室贵女那种与生俱来的雍容岑贵之气,举手投足间神色虽然冷淡而疏离,依旧让人看来赏心悦目。

采青的视线定格在她身上,不免顿住,多看了两眼。

但她的反应却是极快,马上就又发现自己失态,急忙把目光调开。

秦菁专心致志的用饭,是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耳朵里却一直不动声色,注意听着外头的动静。

晏婗靖那人难缠,断不是采蓝一个婢女能够劝的动的。

是以采蓝出去了有一会儿了,虽然门口的争执声明显的低了几分,却一直没有完全消停下来。

采青听着,脸上却无一丝的尴尬之色,只就从容的对秦菁福了福道,“奴婢过去看看,厨房那里炖着的汤好了没有,殿下您先慢用。”

“嗯,你去吧!”秦菁神色不改的微微一笑。

采青转身从容不迫的推门出去,眉目间那种平和的笑容不改,脚步匆匆一路穿过前面的花园走到门口。

那里两名守门的侍卫举枪把大门封死。

门口,梳着妇人发髻的婗靖公主带着四名宫婢被拦在门外。

门内,采蓝的态度恭谨礼让的尽量好言相劝,“六公主,不是奴婢忤逆您,而是因为这里有太后娘娘亲口颁下的口谕,不准任何人出入,请您不要为难奴婢了。”

“母后的口谕么?怎么本宫会不知道?”婗靖公主轻蔑的一挑眉,冷声说道,“在这宫里,还没有本宫进不得的地方,你不要仗着是母后身边的人就想要拿着鸡毛当令箭,来挡我的路,今日本宫一定要进去看个究竟。”

她说着,便要去推那侍卫手中长枪。

自从和大秦的联姻告吹以后,婗靖公主重返大晏,就开始以一个寡居的身份常住宫中。

她是个能屈能伸的个性,又从小就懂得讨付太后的欢心,几年来,已经逐渐成为付太后的左右手,在付太后跟前的地位直逼太后心腹的女官采青。

一般情况下,没有人会去触她的霉头。

此刻她要强闯,按理说侍卫们一般是不会真的对她动强。

但是这一次却是例外,她一手推过去,侍卫们纹丝未动。

“公主,抱歉,真的是太后娘娘的懿旨!”采蓝上前一步,对她屈膝福了福,语气不卑不亢,“不是奴婢有意要和您为难,公主一定要进去,不过就是从太后娘娘那里要一句话的事儿,何必在这里和奴婢浪费时间?”

婗靖公主皱眉,冷冷一笑,“既然明知道母后不会避讳本宫,你却这样拦着,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不得不说,这几年她的脾气确实是收敛不少,竟然没有马上的恼羞成怒。

由于近年来,婗靖公主在前朝后宫都为付太后出了不少力,付太后对她的态度几乎可以说是纵容。

采蓝也不确定,她真要禀到太后那里,太后会是个什么态度。

正在迟疑间,里面采青已经款步走来,微笑着给婗靖公主见礼道,“奴婢见过六公主。”

“采青?”婗靖公主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诧异,但也消失得极快,马上便又噙上冷蔑的笑容道,“居然连你也在这里,想来今日本宫若是不去请了母后的懿旨,这扇门,是当真不会给本宫开的了?”

“公主说哪里的话,奴婢们不过是替太后娘娘办事罢了。”采青不动声色道,并不试图和她理论。

晏婗靖这人,你跟她,根本就毫无道理可讲。

再者,这些年,为了邀宠于付太后,她两人根本就势同水火。

耍嘴皮子这种事,这位付太后身边正当红的一等女官,从来就不屑。

婗靖公主见着她来,虽然气势上头更盛,却不再试图硬闯,恨恨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冷哼一声挥挥手带着自己的宫婢转身离开。

采青扫了一眼她的背影,片刻也不多留,转身就往回走。

“采青姐姐。”采蓝从后面跟上来,不安的小声道,“六公主来者不善,一会儿她要是真去太后那里请了旨意的话——”

“她能请来是她的本事,你不用管她。”采青打断她的话,“咱们是太后的奴婢,只管听着娘娘的旨意做事就行,至于旁的事,就不要操心了。”

“可是——”采蓝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的四下里扫视一圈道,“一大早连陛下的人都来打探过消息,我怕——”

采青的脚步一顿,眼中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采蓝紧张的看着她。

最近京都这里风声鹤唳,宫里宫外各种传言不断,她们几个付太后的身边人,都能明显的感知到这股持续平静的气氛之下,正有波涛暗涌的危机在步步逼近。

“不要随便揣测主子们的心思,你我只管安心做事。”沉默片刻,采青才悠然吐出一口气。

门外婗靖公主带着自己的侍婢不紧不慢的往回走。

她的脸色阴沉,走的极慢,像是暗暗忖度什么的样子。

一直到离了那座宫门好远之后,跟在旁边的青桐才一个眼波横过去,把翡翠等其他三人逼退,自己上前一步凑近主子身边道,“公主,您看这长云宫里的人,真的会是她吗?”

“母后的心思,从来都不容人揣测,谁知道呢。”婗靖公主冷冷说道,脚下步子不停,仍是不徐不缓的慢慢往前走,走了两步,青桐突然一扯她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公主,是太后娘娘!”

婗靖公主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果然就见付太后带着一队排场极大的仪仗从湖边的小径上慢慢行来。

这一带地处偏僻,她此时过来,定然是奔着长云宫的。

婗靖公主微微诧异,随即脸上神色马上又再恢复如常,怔了怔裙子快走两步迎上去,“见过母后。”

付太后停下步子,神色平静的看她一眼。

婗靖公主心下一紧,张了张嘴刚要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付太后却没等她开口已经说道,“在这里遇见你也好,哀家要去见个人,算起来你们也算是旧相识,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婗靖公主怔了怔。

付太后却是不再理会她,举步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去。

婗靖公主知道付太后的脾气,倒也不是图去献殷勤搀扶她,谦卑的点头道,“是。”

她站在旁边,等着付太后身边几个心腹的嬷嬷婢女都过去了,这才跟在队伍里一起往回折返。

“公主,是不是咱们多心了,太后娘娘不像是有意避讳您的样子。”青桐心里喜忧掺半,凑近她身边,使劲压低了声音道。

“未必,太反常了也未必就是好事。”婗靖公主目不斜视,绷着一张脸,木然的回。

付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她对秦菁有敌意,反而这样毫不避讳主动约她一起去见那个女人?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婗靖公主心里隐隐带了几分不安,脸上表情却极镇定,随着付太后的仪仗一路前行。

绕过湖边小路,又行过一段绵长的御道,前面就是长云宫的大门。

远远的看着付太后的銮驾过来,门口守卫急忙从台阶上下来,纷纷单膝点地见礼,“奴才见过太后。”

“都起来吧!”付太后淡淡说道,脚下步子不停,由身边一位姓朱的嬷嬷扶着进了宫门。

她身后仪仗尽数留在门外,四名嬷嬷八名婢女随行往里走。

一众人刚刚过了前殿,里面采青和采蓝已经得到消息迎了出来,“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

“嗯!”付太后颔首,略略抬眸往后殿方向看了一眼。

不等她问,采青已经谨慎回道,“人已经醒了,刚刚沐浴更衣完毕,太后现在要见吗?”

付太后止了步子,略一迟疑,从朱嬷嬷手上抽回手,道,“六丫头,你随哀家进去吧。”

婗靖公主又是一愣,动作却在思想之前已经看快走两步上前接过付太后的那只手,扶着她继续往里走。

采青跟过去,给二人开门。

彼时屋子里秦菁刚刚更衣完毕,被两名宫婢服侍着在妆镜前面擦拭洗过的头发。

“殿下,太后娘娘来看您了。”采青上前打开内外两殿之间的珠帘,引了付太后和婗靖公主进去。

秦菁自妆镜前回头看来,神色讶然。

对于大晏这位叱咤风云的太后娘娘,秦菁曾经十分好奇,也曾无数次在心里描摹过这女子的风貌神韵。

在她的印象里,但凡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女人,即使不阴唳晦暗,至少也该是带几分英气,属于高高在上,俾睨天下的那种容貌气度,但眼前这个女人却生的十分柔弱,细眉细眼,眉目平和。

但凡宫里的女人,都会保养的很好,而这付太后,看上去却比她的实际年龄还是虚长几岁。

她整个人看上去柔弱纤细,即使做工考究的凤袍穿在她的身上,也没能衬出一种雌霸天下的气势,反而是那最贵的凤袍随着她自身那种柔和平缓之气熨帖在了她本身的气质里。

即使秦菁的定力再强,一时也无法将她和想象中那个把持朝政统帅后宫的大晏太后的影像叠合起来。

“太后娘娘金安。”秦菁心里觉得荒唐,却还是从容不迫的起身往前迎了两步。

“远来是客,荣安公主不必拘礼。”付太后的目光只从她身上略略一转,一眼都没有多看,似乎对她的兴趣不大,转身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坐定之后,她抬头冲秦菁招招手,恰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是采青的声音,“太后娘娘,陛下来了。”

第266章 母子博弈

晏英来了?这是不是太巧了点?

秦菁莞尔,走过去,在旁边捡了张椅子坐下。

传闻之中,是付太后被晏英所囚。

但事实上,在背后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设计劫走楚融又同时想要暗算自己的那个人,正是这位据说被他人所囚的付太后。

而现在晏英找了过来,这也就说明,晏英的自由也没有被限制。

没有人软禁付太后,也没有人对晏英出手,那么之前樊泽所谓的那些传言又是从何而来?

难道——

是樊泽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和配合,而编排出了这个谎言来欺骗她?

秦菁的心思千回百转,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默然看着对面的付太后。

听说晏英突然到访,付太后似乎并不诧异,只对门外采青吩咐了一声道,“吩咐下去,看茶吧。”

“是,太后!”采青隔门应道,然后顺手推开殿门把刚刚好行至门口的晏英让了进来,“陛下请。”

晏英含笑而入,径自走到付太后面前道,“儿臣见过母后。”

他的脸上笑容爽朗,一看之下,秦菁竟生出些恍惚之感,恍然觉得,这人确乎还是当年灵隐寺外她邂逅的那个顽皮少年。

“这个时辰,皇帝怎么没去昭阳殿议事,反而跑到这里来了?”付太后淡淡说道。

她的语气平平,并不因为晏英是她的亲生儿子而多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在里面。

“不是儿臣懈怠朝务,而是今日情况特殊。”晏英一笑,撩起袍角挨着付太后身边的椅子坐下,然后他抬头,看向秦菁,脸上笑容更深的说道,“儿臣听闻有位故人来了宫中做客,一时喜不自胜,所以急着过来见见。长公主殿下,数年不见,您风华不减,更胜当年了。”

“晏皇陛下还是和当年一样,总爱开玩笑,拿人寻乐。”秦菁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一别数年,晏皇陛下别来无恙?”

“承蒙长公主记挂,朕自然是极好的。”晏英笑的落落大方。

两人正在寒暄,外面采青已经沏了茶水送进来。

晏英接过杯盏垂眸呷一口茶,然后才是扭头看向付太后道,“我看母后今日的气色倒是好了许多,不日应当可以痊愈了吧?”

“老毛病了,休养一段时间就无碍了。”付太后淡淡说道。

采青端给她的茶并没有递到她手里,而是象征性的放在了旁边的桌角上。

“如此儿臣也就放心了,这些天,没有母后在身边拿主意,儿臣左右都不自在。”晏英道,倒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大晏国中付太后把持朝政多年,晏英这话里的意思是说这段时间付太后称病,朝政已经落回他的手中了吗?

秦菁默然垂眸拢着杯中茶叶,心里越发的狐疑起来。

看这母子二人眼前的架势,也不像是翻脸。

而且,付太后当政多年,就算晏英现在控制了她,也万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朝臣们尽数归服于他。

“你也大了,有些主意,是应当自己拿了。”付太后道,语气始终平淡如一,让人分辨不出任何的情绪。

她说着,顿了一顿,随即想起了什么就又扭头对身后立着的婗靖公主道,“再过几天就是皇帝的二十整寿了,哀家这段时间精神不济,还没来得及跟下头询问,安排的怎么样了?”

“母后放心,一切都有儿臣替您盯着呢,全部按照祖制规矩在办,半点岔子也不会有的。”婗靖公主微微垂首,字字平整道。

“嗯。你是个心思细致的孩子,你做事,哀家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付太后颔首,随即把目光移给秦菁道,“皇帝过来,想必是要和你叙旧的,有他招呼你,哀家就不在这多留了,这长云宫里的布置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让人传信给婗靖去办吧。”

“是,母后。”婗靖公主急忙应道,说着不动神色的对秦菁微微一笑,“长公主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您远来是客,本宫已经会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您的。”

言下之意,却也不过暗讽她此刻阶下之囚的身份。

“荣安谢太后娘娘的记挂。”秦菁微微一笑,起身对着付太后福了一礼,继而回了婗靖公主一个笑容,“从辈分上算,六公主还当算作本宫的婶婶,本宫自然不会与她客气的。”

婗靖公主的脸色微微一变,脸上笑容瞬间僵住。

当初她会用下下策和秦霄成婚,为的不过就是寻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留在大晏宫廷。

但是那段联姻的始末,对她而言,从头到尾都是块见不得人的疮疤。

只是当着付太后的面,她也不好发作罢了。

秦菁承认,她是故意当众寻衅给付太后看的。

可是从头到尾,那女人却再没有把目光往这殿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多看一眼,已近施施然转身,被等在门口的朱嬷嬷扶着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婗靖公主跟着往外走,行至门口,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恨恨的瞪了秦菁一眼。

秦菁只是一笑置之,旁若无人的垂眸饮茶。

付太后带着她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离开,殿中就只剩下晏英和秦菁两人相对而坐。

采青服侍在侧没有离开。

晏英以眼神示意她把之前端给付太后的那碗茶收下去,“母后最近服用的汤药忌茶水,收了吧。”

采青是付太后的心腹,他这明显的就是要把人支开。

“是,陛下!”采青也不反抗,顺从的走上前去,端着那碗茶退出门去。

殿门刚一合上,秦菁就先猝不及防的苦笑一声道,“晏皇陛下耳聪目明,来的真够及时的。”

言罢,也不等晏英反应就顺势搁下茶碗,转身进了内殿。

之前付太后来时她的头发半干,没来得及打理,这会儿当着晏英的面却是不妥的,于是就到妆台前随手摸了根发簪把发丝粗略的挽了个髻。

秦菁再出来时,晏英也放下了茶碗,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笑意绵绵的看着她,“怎么,嫌我坏事?搅和你追查安阳郡主下落的机会?”

他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踩着付太后的脚跟就到了,分明就是只为搅局。

“难道不是吗?”秦菁反问,目光深深的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道,“既然你名曰叙旧出现在这里,又有意支走了付太后了,不让本宫从她那里要一个真相,那么现在,你就给我一个明白吧,你大晏国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晏英笑笑,优哉游哉的闭上眼,仰靠到身后椅背上,“朕还以为你会先问安阳郡主在哪里。”

“此事因人而异。”秦菁毫不理会他言语之间的调侃之意,冷嗤一声,走到桌旁端起茶碗把那碗半凉的茶水灌下去,然后神色一敛,正色道,“如果方才付太后不来,我心里可能还有疑惑,但是她来了,这就说明之前各方指示的线索都没有错,安阳的确是在她的手里的,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再问你一遍?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她借了安阳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就行。”

晏英没有正眼,半晌,轻声一笑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他说:“五日之后,是我二十整寿。”

秦菁一时微愣,紧跟着脑中灵光一闪,敛眉道,“寿宴之上,会有事情发生?”

晏英但笑不语,一直到秦菁以为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他才重新睁开眼,偏过头来看着她莞尔一笑,“你刚问我大晏朝中的近况,这说明你在抵达京都之前应该已经听到了那些传闻,说母后为我所囚对不对?”

“如若她真的被你限制了自由,今天也就不会有本宫万里迢迢来你大晏京都为陛下贺寿一说了。”秦菁冷笑一声,“这个流言似乎传的很盛,我原还以为是付太后的阴谋挟制了你,但是现在看来——”

秦菁说着却是欲言又止,又再自嘲的笑了笑。

她的目光往晏英身上略略一扫,晏英已经深解其意,抬手弹了弹身上光鲜亮丽的龙袍,接口道,“结果朕也是荣光无限,惬意自在的很呐!”

“是啊,就眼下的境况来看,晏皇陛下的确是如鱼得水,自在随性之意更胜当年。”秦菁扯了扯嘴角,斜睨他一眼。

晏英侧目与她对望一眼,然后重新靠在椅子上,看着屋顶房梁上面的彩漆画卷慢慢说道,“其实我们谁也没有动谁,那些真的不过只是传言罢了,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一月之前母后突然重病卧床,不再上朝垂帘听政。”

秦菁暗暗提了口气,心里却是下意识的戒备起来,忖度道,“大晏朝中的局势本宫也略有耳闻知道的,这些年付太后把持朝政,垂帘听政、决断内外事务已经成了习惯,所以就是因为她突然罢朝不出,朝堂之上臣子们就起了这样的揣测,以为是你终于忍不得付氏称大,所以暗中软禁了太后,想要借此机会亲政翻盘,重新把旁落在外的皇权收拢回来。”

“说来可笑,但事实却也的确如此。”晏英无奈的摇头,随手摸过手边的扇子大摇大摆的晃起来,一边叹着气大声的感慨,“以前都说朕这个皇帝做的窝囊,我倒也还不觉得怎样,经过这一次的事儿,才当真是不认都不行。想朕堂堂一国之君,说出来的话居然力度全无,无人取信?就这一个月,整个前朝风声鹤唳,朝臣们人人自危,每回上朝,那些老臣们看朕的眼神都恨不能插两把刀,把朕的心肝肺都剖开来瞧瞧,看朕到底有没有把母后她给怎么样了。”

就是因为付太后称病不出,整个大晏就人心惶惶?

虽然说起来荒唐,但秦菁却很清楚其中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