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去

陈兰和桂青青离开之后,老太太赶忙吩咐人去找儿子,宋家也欺人太甚,不过是个土财主,居然敢打她外孙女的主意,怎么也得让儿子敲打敲打他们,至于老太太是怎么跟儿子说的,那就谁也不知道了…

陈兰和桂青青的房间,就安排在老太太院子的东厢,桂青青进了屋,环顾四周,发现无论是窗扇、桌椅还是屏风,无一不是上等梨花木做成,上面雕刻着细致的花纹,描金彩漆的架子床上,里里外外围着几层粉红的纱幕,梳妆台上摆着菱花铜镜,铜镜前各色的胭脂水粉、黛黑画眉,看样子都是新买来的,屋子里处处流转着一种属于女儿家的细腻温婉感觉,布置的显然是用了心的,桂青青不由心中一暖。

陈兰笑问道:“怎么样青姐姐?你可喜欢这个房间?”

“当然喜欢,你呢?住在哪儿?”

“我就住在隔壁,你过来看。”陈兰说着,拉着桂青青去她的房间,两个房间的布局都差不多,只不过陈兰这个房间的窗户下,多了一张梨花木书案,案上笔墨纸砚俱全,还有高高的一摞子书,窗外夜风徐徐,吹动着紫色的薄纱窗帘不停的飘动…

桂青青笑道:“看你这张书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哥儿的书房呢!今天我可乏了,要先睡了。”和陈兰道了晚安,桂青青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身体虽然疲乏,却怎么也睡不着。

信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二十多年前,曾经和圣上之间为了争夺皇位发生了一场战争,当时举国动荡,桂青青的母亲也就是那时候出事儿的,所以秦家老太太一听到信王,面色就不好看。后来信王到底还是败落,只是乱军之中却没找到他的下落,而青浦县正是信王妃的娘家所在地,宋子桥的爹便是信王妃娘家的远房族侄。

信王谋反,作为姻亲,信王妃的娘家人难免牢狱之灾,不过宋子桥的爹倒是未受牵连,他当时虽不是穷困潦倒,却也只是中人之家,后来却奇迹般的有了钱,日子也越过越好,最终成为一方富豪。

桂青青虽然不知道宋家发家的详情,却也隐约知道是信王妃的父亲安排的,他曾经是做过宰辅的人物,在出事前大概有所预料,这也不稀奇,桂青青躺在床上,回想起前世,她最奇怪的就是宋子桥对宋子河的态度,可以用故意放纵来形容,好像故意让他无所事事,若是自己的亲兄弟,难道就看着他吃喝嫖赌不管吗?再说他们兄弟俩长得可一点也不像,尤其是宋子河的年纪,好像信王谋反的时候,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吧?

桂青青这边辗转反侧睡不着,李松却已经和杜小埔、陈通告别,他离开了龙云酒楼,虽然微醺,脑子却是清醒,走了一段路看看没有人注意自己,他便直奔袁洪熙的家。

袁洪熙家的门房显然是经过主人嘱咐的,他看见来人是李松,马上说道:“李公子您快请进,家主人正等着您呢。”

袁胖子得了信立刻迎出来了“李兄弟,你可算是来了。快屋子坐。”他把李松让进来客厅,早有丫鬟上了浓茶,袁胖子笑道:“李兄弟可没少喝酒,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李松笑道:“那倒不必,来一杯浓茶即可。”

片刻功夫,浓茶便送来了,李松牛饮了一杯茶,这才说道:“上次我跟袁大哥说的事情,不知道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放心,银子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你说的办法是什么。宋家可不是一般的人家,瑞生祥哪有那么就容易倒了?”

李松笑道:“若是等着他自己倒了当然不可能,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他说着,将杜小埔和陈通收集来的东西递了过去,袁洪熙翻着看了看,居然都是宋子桥这些年来曾经害过的人的名单,袁洪熙已经猜到了些,却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当然是让这些人去衙门告状。怎么?你不敢吗?”

袁洪熙笑道:“用不着你来激将,我有什么不敢的?姓宋的步步紧逼,千方百计打压我,若不是因为遇到了你们夫妇,说不定我早就倒霉了,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把握?我可听说浴兰节宋子桥给县太爷送了不少礼。”

李松笑道:“就算是送了不少礼又能如何?若是知府大人想办宋家,县太爷难道敢顶着不办?再说了,马大人上任未久,所以你不用担心。”

“真的是知府大人…”

“那还有假?秦燕山你又不是没见过。”

袁洪熙想了想,笑道:“不知道知府大人那边,是什么条件…”

李松知道他若是不提条件,依着这袁胖子的奸猾性子,说不定还不信,他便按着桂青青的意思说道:“事成之后同样的价钱,他想办法将瑞生祥弄来给你,不过他要瑞生祥的四成!”

“瑞生祥的四成?这可有点多。”

李松笑道:“我看算不得多,要知道,到时候青浦县除了瑞生祥就是恒盛祥最大,以后青浦县的丝绸业,可就是姓袁的天下了。”

这道理袁洪熙当然知道,这还是其次,关键是上了知府大人的船,以后官面上自然就顺风顺水了,这才是最大的益处,袁胖子心里是千愿万愿的,嘴上却笑道:“若是他要四成,那可就没有你们夫妇什么份儿了。”

李松说道:“我不过是给秦燕山跑腿,当然没有我什么事儿。”

“好!那这事儿就定下了,拜托你!”

李松还是有些不放心“你有把握让他们出头吗?”

对于办这些事儿,袁胖子还是很有一套的,他解释道:“只要他们真的是被宋子桥坑害过的,我可以多许以钱财,先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再让他们告状,谁不想自己的官司能赢?所以这事儿保证万无一失。”

李松点点头“这些人都是曾经在县衙告过状的,在县衙留有卷宗的,这个你放心,断不会有假。你可以告诉他们新来的马大人是个清官…等我将青州府那边联系好了,咱们订好了日子再发动,你这边尽快做好准备…”

李松从袁家出来,已经快到三更天了,他想起身上带着的“藏宝图”,这东西还应该放到宋子桥的书房去,事儿有点难度,此刻月黑风高,干脆去宋家走一遭吧!

幸或不幸

夜半三更,整个青浦县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远处隐隐传来梆子响,不过,在青浦县富贵巷的宋府大院,虽然大多数屋子里的灯都已经熄灭了,不过还有那么几处亮着灯光。

李松虽然得了一张宋府的地形图,但暗夜里还是看不清,他只琢磨着,下人们次日一大早就要起来做事,那么亮着灯的地方最有可能是主人的住处,不如先看看宋子桥在做什么。

李松小心翼翼的沿着墙根潜行,还要注意躲开宅子里养的狗,来到一处亮着灯的院子,他躲在一丛花树后面,就听见屋子里传来嘎吱嘎吱的床板响声,间或还有咿咿呜呜的呻吟声,李松是过来人,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听着不免浑身燥热,他有些想妻子了…

屋子里折腾了没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拉开,接着是丫鬟忙忙碌碌倒水伺候的声音,同时传出一个娇媚的女子说道:“二爷,你上次怀里揣着的那个金簪子好漂亮…”

“怎么?你喜欢?下次再骚一点就买给你,快回去吧,免得你家里那个龟三再闹出来,你回去告诉他,再从他嘴里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我就让他变成太监。”

李松一听宋子河这话,顿时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便没好气地啐了一口,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囔道:“真是蛇鼠一窝!有什么哥哥就有什么兄弟…”

片刻后那女人从屋里出来,没一会儿出了院门,脚步声渐行渐远,四周也渐渐安静下来了,李松毫不迟疑地出花丛,他敏捷地越过一处墙角,发现这个小院也亮着灯光,他便蹑手蹑脚的走近了,还没等走到窗前,就闻到一股子檀香味,显然是有人在烧香了,未几,就听见女人抽噎声,一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王妃,奴婢有负您的嘱托…小王爷他整日沉迷女色…”

李松听了不由脸现异色,王妃是哪个?小王爷又是谁?他将手指用唾液润湿了,轻轻在窗户纸上捅了一个窟窿往里看,屋子里居然有一尊好大的佛像,他想了想,得来的宋府地图上的确有这么一个佛堂,只是刚才说话的人呢!

李松找了好半天,才发现一个老妪正跪在地上的一个蒲团上,好半晌,那老妪一动也不动,就在李松想走的时候,那老妪又说道:“大爷分明没安好心,可是小王爷浑然不知,奴婢又不能言语,若不是奴婢把他奶大的,说不定他早把奴婢撵走了…呜呜…是奴婢对不起王妃,没有教导好小王爷…奴婢自知时日无多,可是奴婢哪有脸面去地下见您?若是以后大爷有了子女,小王爷的日子只怕…”

李松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小王爷是谁,她嘴里的大爷,应该是宋子桥吧?宋家可就哥两个…李松看那老妪似乎坐着睡着了,他回忆宋府中书房的位置,似乎就在这栋佛堂后面。

李松决定还是先去书房看看,夜色里,到处黑漆漆一片,他悄无声息地绕过这栋佛堂,见后面的书房也黑漆漆的,不由高兴,赶紧把怀里的藏宝图送进去才是正经,到时候自己带人来一搜查,宋子桥纵然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哪知道李松还没等到书房,书房里已然亮起了灯光,李松不免诧异,宋子桥这么晚了还来书房做什么?他轻手轻脚很快就来到了书房的窗户底下,就听见宋子桥说道:“爹,你怎么回来了?万一被人撞见…”

李松大吃一惊,宋子桥的爹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又多出来一个爹?他也不敢捅破窗户纸,只凝神细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以为就算我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还能有谁认识我吗?”

宋子桥半晌没有言语,好半天李松只听见饮茶的声音,就在他等的快不耐烦了,才听见宋子桥问道:“爹爹这次回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儿?是缺钱花了吗?”

“哼!爹把这家业交给你,可不是想着有朝一日让你败光的,我一回到青浦县,就听着你的名声可不好,为富不仁、为祸乡里…”

“爹,你都听谁胡说八道的?根本没有的事儿!”

李松听着这番对答,已经大略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除了惊讶还是惊讶,宋子桥的爹为什么会诈死埋名?李松只觉得这事儿有说不出的荒谬。

“你长大了,爹管不了你了!可是爹当初答应了族长好好抚养信王幼子,教导他成人,爹是发过誓的,你看看你弟弟现在…这都是你纵容的结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根本就是捧杀!要知道咱们家之所以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有了信王留下的钱财,爹虽然不愿意为信王卖命,可是做人要讲信用,若是有一天信王的人找了来,你怎么交代?”

李松听了这段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宋子河就是信王幼子!

却听见宋子桥冷笑“爹,你怎么还如此不识时务?信王,他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否则早就找来了!你怕他作甚?我捧杀他已经很不错了,我恨不能他现在就去死!你应该知道,若是他的身份暴露了,我们全家是什么下场!”

“你…怎么可能暴露?他的身边也不过有一个哑巴奶娘,谁会知道他的身世?”

“是,既然爹爹不怕,你又何必诈死?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在家担惊受怕,你自己在外面又找了小妾逍遥快活?一回来你就要钱,拿回去养你的便宜儿子,然后指责我的不是,请问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宋子桥含着悲愤的话一说出口,他爹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指着宋子桥的鼻子“你…你这个不孝子…”一句话没说完,他忽然“咕咚”一声摔倒了,甚至把他刚坐的椅子也压翻了,屋里的宋子桥和屋外的李松都吓了一跳。

宋子桥慌忙喊道:“爹,爹!你怎么了?”他喊了半天没有动静,伸手推了推“爹,快起来吧,你别吓唬我,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就是…”他喊了一会儿,他爹还是没有动静,这回宋子桥是真是慌了,这可怎么办?一句话就把爹爹给气死了吗?

宋子桥急得团团转,可也没有办法,别说现在是黑夜,就算是白天,他也不敢去请郎中,他这会儿只觉得心乱如麻。

李松轻轻的将窗户纸捅开,就见宋子桥脸色惨白,他在地上转来转去,又蹲下来伸手在爹爹是鼻子前探了探,这回脸色更差了,他爹爹居然没气了!宋子桥失魂落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李松此刻却把什么都想清楚了,想来宋子桥的爹既想着发财,又害怕受牵连…李松摸了摸怀中的藏宝图,便是没有这东西,宋家也是大罪!不过有了它就更保险了!

等到宋子桥醒过神来,赶忙去找了家伙跑到房后的一块空地上挖坑去了,李松则趁机赶紧溜到书房,这里的蜡烛还没有熄灭,宋子桥的父亲就躺在冷冰冰的地上,李松艺高胆大,夸过他的尸体来到书架前,在一个角落里翻出一部书,将自己带来的图塞进去…

等到李松看着宋子桥亲手埋了他父亲,天上居然掉起了雨点,李松赶忙往家里赶,走到半路,一道闪电从空中划过,大滴的雨点砸了下来,一瞬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儿。

等到李松回了家,身上的衣裳已经全湿透了,他一边换衣裳一边还嘀咕,宋子桥的运气不知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居然赶上了一场大雨,明儿再看他埋葬他父亲的地方,应该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嘿嘿,不过他再怎么也想不到他所做的一切都被自己看到了!

李松觉得这一趟去的非常幸运,看了看从湿衣裳里掏出来的那根金簪子,那上面“青青子衿”四个字已经变成了“送给真真。”后面的“子桥”两个字当然不变,只不过嘛,这东西他打算送给尚氏,王真真,看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李松一时间睡不着,他手里把玩着这支金簪子,不由想起了桂青青,她现在睡得好吗?有没有想自己?看来女人都喜欢这东西,自己得了空也应该给青青买一支…

桂青青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打了几个喷嚏,陈兰一惊一乍的“青姐姐,你没事儿吧?要不要找郎中?”

桂青青笑道:“我好得很,找郎中做什么?”

“那就是姐夫在家里念叨你了!对了青姐姐,今天咱们出去玩吧?大表嫂前些时候开了一座茶楼,我还没去看过呢!”

“好啊,不过,老太太会准许你出去吗?”

“没事儿,大表嫂的茶楼是专供女子饮茶的。”

两个人说着话来到老太太房间,老太太已经梳洗好了,二人赶忙给老太太问安,老太太忙拉着桂青青在她身边坐下,笑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还好…”

“我虽然眼神不好,也看出来你有黑眼窝了。”

桂青青尴尬的笑了笑“我是有些择席的毛病,下半夜又下了好大的雨…”

“真的是为了这个吗?若是因为那姓宋的担惊害怕,就大可不必,我已经逼着你大舅舅给青浦县那边递话了,那宋家若是再敢纠缠不清,定不饶他。”

桂青青可不敢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秦家的身上,她所需要的不过是这个契机罢了,只要秦知府给马县令递了话就好,桂青青心中欢喜,当即谢了老太太,老太太笑道:“这下放心了吧?好好在青州玩玩吧,遇到了什么难事儿就直接跟我说。”

桂青青连连点头,陈兰在一旁拉着老太太的胳膊说道:“外婆,青姐姐来了你就不疼我了。”

老太太指着她的脑门笑骂了几句,陈兰趁机就提出来要去茶楼玩,这时候,林氏也带着两个儿媳妇麦氏和吴氏来给老太太请安来了,大家相互问了好,老太太对麦氏笑道:“你表妹来了,今儿你带着她们出去逛逛吧,让子瑜和子衿也都跟着去,都是姊妹,以后要多亲近才是。”

麦氏忙笑着答应了,用过了早饭,陈兰便张罗着要出发,桂青青笑道:“这时候出去也太早了吧?再说大表嫂肯定还有家务要忙,还有孩子需要安顿,不如咱们稍等等。”

麦氏感念桂青青体贴,她笑着对陈兰说道:“好妹妹,你就是性子急,总得容我换一身衣裳吧?”

“那好,咱们半个时辰后出发!”陈兰一锤定音。

桂青青得了空,赶紧回屋给李松写一封信,告诉他自己这边一切顺利,正好上街也好顺便将信寄了,她刚把信封好了,陈兰一溜烟儿的跑了进来“青姐姐,你快来。”

“干什么呀?”

桂青青被陈兰拉到了花厅,就见林氏正在看旁边丫鬟拿着的一套衣裳,见桂青青进来了,忙说道:“青青啊,这是昨晚府里的绣娘特意给你赶出来的衣裳,快来试试合不合身。”

桂青青惊讶“太太,怎么敢这样劳烦您,我太过意不去了。”

“不要这么客气,快换上试试。”

桂青青现在倒不太喜欢这种华丽的衣裳,可是主人特意为她做的,她总不能不知道好歹,况且老太太年纪大了,以后太太才是这秦府的女主人,桂青青早就知道必须要讨得她的欢心,这会儿她更不能扫了人家的面子。

桂青青换上了新衣裳,大家都夸漂亮,林氏在一旁满脸惊叹“青青穿这一身真是太好看了,怨不得老太太喜欢你,这通身的气派,就跟老太太的亲孙女似地,青青啊,昨晚我还跟老爷商量呢,不如你做我的义女如何?”

桂青青一下子就楞住了,做她的义女?她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这会儿看见桂青青换了这一身衣裳,觉得越发的像女儿了,便又开始抹眼泪,她注意到桂青青看她,不由笑道:“还不快答应了!难道你不喜欢做我的孙女吗?”

第 30 章

桂青青只想着秦家认、或者不认她这个亲戚,却没想到太太居然另辟蹊径想认她做义女,想来是一家人已经商量好了,桂青青自然是求之不得,这下子她真的可以背靠大树有阴凉了!桂青青连忙跪下给太太磕头,又给老太太磕了头。

老太太喜道:“好孩子,快起来吧,等过几天,咱们拣一个好日子再摆一次酒宴,把亲戚朋友们都请来,到时候你就是秦家人,看谁敢欺负你!”

饶是桂青青原本对老太太没有那么深的感情,这会儿也忍不住落了泪,老人家是真的很关心她。

陈兰一旁笑道:“青姐姐你哭什么?应该高兴才是。”

桂青青嗔道:“谁说高兴就不能哭了,那叫喜极而泣。”

屋子里众人听了都笑起来,陈兰又开始张罗着出门,桂青青不忘拿着信也好邮寄,太太一旁说道:“何必到外面去寄信,说不定就弄丢了,让你义父通过驿站跟公文一起递送就行了。”

桂青青一听大喜“那就麻烦义父了。”这样信到了青浦县,马县令就会第一个知道,更心中有数了。

子瑜和子衿显然也不是经常出门的,一听说出门都很高兴,唯有秦景山的妻子吴氏称不舒服,没有一起去。

几个人挤在一辆车上,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因老太太对桂青青青眼有加,倒也没有谁冷落桂青青,眼看快到茶楼了,麦氏说道:“兰儿表妹,你陪着姑父去的地方多,见多识广的,去了我的茶楼可不能白去,总要提点建议才行。”

陈兰笑道:“我只去过江南几次,京中就去的少了。反正我觉得寻常的茶铺只做几文钱的生意,肯定不会赚多少钱。还是要做达官贵人的生意…”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琢磨着一壶茶怎么也得卖一贯钱,哪知道这茶楼开起来,居然没几个人舍得来吃,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桂青青暗自咂舌,居然一贯钱一壶茶!

陈兰忙问道:“表嫂,茶楼的生意不好吗?”

“可不是不好!每天能赚出来开销就不错了,若是再这样下去,非得关门不可,这可是我的嫁妆银子开的。你快跟我说说,江南的茶楼都是怎么样的?”

“江南的茶楼古朴、雅致,环境清幽,茶具都是格外订做的,特别精致,茶水果酒也是极好的,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伙计…”

麦氏说道:“兰儿表妹,不瞒你说,这茶楼我费了不少心思,里面的陈设,什么花瓶、香炉、茶桌、茶盏、用具、甚至墙上的书画,都是最精美古朴的,在青州府,不敢说第一,反正也是排在前面的。”

“既然哪里都好,怎么会生意不好?”

麦氏说道:“我若是知道,就不来问你了,反正一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

青浦县可没有这种只供女子喝茶的茶楼,桂青青一旁听着,倒觉得事有可为,不由插话道:“嫂子,大哥走南闯北的,他就没给你点意见吗?”

麦氏说道:“若不是因为跟他打赌,我怎么会开这个茶楼?”

子瑜、子衿在旁边听了就笑,显然也是知道的,陈兰忙问道:“你和表哥为什么打赌?”

麦氏笑道:“你不帮着表嫂想法子,却只问些不相干的做什么?”

茶楼很快就到了,一行人下了车,跟着麦氏前院后院的看了半天,果然是个清幽的所在,只不过客人却没有几个,麦氏带着几个妹妹坐下,没一会儿茶水、点心、各色水果、干果全都摆上了,她笑道:“妹妹们先用着,我去跟掌柜说几句话。”

看那掌柜的,是一个看着很精明的女人,麦氏问了掌柜的几句,回来坐下后不由得唉声叹气起来“兰妹妹,你看也看过了,赶紧帮着嫂子想想法子。”

陈兰虽然去过不少地方,无奈年纪小,再加上没做过生意,还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她不由嘀咕:“表嫂就知道难为我。”

麦氏笑道:“因为你一直说自己见多识广嘛!”

子瑜呵呵笑道:“嫂子,一座茶楼而已,你又不是赔不起!”

“当然不是赔不起,不过,输给了你哥哥,我心里不舒服罢了!”

桂青青饮着茶,觉得这茶博士的手艺好不错,糕点也还好,听见麦氏这话,她笑道:“嫂子,我看这里地处闹市,茶楼环境也不错,还是大有可为的。”

麦氏惊讶的看着桂青青,她以为桂青青一个乡下妹子,就算是她娘教会了她一些东西,毕竟她那时候年纪小,虽然外表看气度俨然,也不过是面子功夫,未必会有什么见识,是以她一直没问过桂青青的意见,这会儿见桂青青这般说,她便问道:“青妹妹有什么好主意,快说来我听听。”

桂青青笑道:“好主意可说不上,嫂子若是觉得好可以试试,觉得不好就当我没说。”

陈兰一旁催促“快说快说,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桂青青笑道:“嫂子,你在这里开茶楼,外人不知道吧?”

“是啊,公公是官员,若是传出去我这儿媳做生意,影响不好,是以谁也没告诉。”

桂青青点点头“我一猜就是这样,大家若是知道这茶楼是嫂子开的,万不会这般冷清…”

麦氏是个聪明人,她一听桂青青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千方百计想要结识她的商人妇多了去了!她怎么把这个忘了?不过一想到公公那里,她又迟疑起来。

桂青青看出她的顾虑,接着说道:“嫂子其实也不必说你是这里的东家,只要你经常在这里出现就行了,我觉得还可以定期在这里举办个文会、琴会什么的,请一些名门淑媛来这里大家交流技艺、喝茶聊天,女人嘛,对胭脂水粉、华服美食都很感兴趣,谈论这个的时候居多,我看嫂子这里的地方够大,若是开辟出两个这样的地方,说不定也会有人感兴趣。”

麦氏喜道:“妹妹这主意真不错呀!我这就跟掌柜的商量。”她赶忙将掌柜找了来,将桂青青刚才的话说了一遍,掌柜的自然没意见,很快就敲定了此事儿。

陈兰笑道:“要办就快些办,免得过几日我娘来了要带我回去。”

子瑜和子衿也跟着起哄“是啊是啊,若是嫂子办了文会,我们来参加名正言顺,免得整日关在家里…”

桂青青陈兰:“你娘要来吗?怎么没听你说?”

陈兰笑道:“当然要来呀,再过一个月就是外婆过生日,总要来的。再说外婆不是说了舅母认你做义女,要请所有的亲戚朋友来观礼嘛,我娘自然也要来的。”

当晚回到家,桂青青不由得发愁,老太太再有一个月就要过生日,她送些什么礼物好?她自己拿不定主意,便去问陈兰。

陈兰笑道:“我都替你想好了,你不如就绣一副观音像吧!我看你上一次绣的‘三阳开泰’图就好得很,绣观音像难不住你吧?外婆每日都要跟观音菩萨上香的。”

“绣观音像倒是没问题,就是时间短了些,我多赶着些吧。”桂青青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叹,看来短时间内是别想回家了,扳倒宋子桥的事儿,也全靠李松了,不知道他能不能行…

李松这边,接连收到桂青青的信,知道她被秦怀德收做义女,高兴的同时也很担心,好不容易娶到手的妻子,不会飞了吧?得快点解决掉宋子桥,也好把青青接回来才是。

李松打定主意,这一天他见衙门里无事,便想去见袁胖子,却不想杜小埔喜滋滋的将他叫住“李捕头,县尊有请。”

李松知道应该是知府大人的信来了,心中暗喜,赶忙去见马县令,马县令在他面前也不打官腔,一见他来了便说道:“坐下说话吧。”

李松施了礼,在马县令下首坐了“不知道大人找卑职为了何事?”

马县令笑道:“今天秦府尊来信,说那宋子桥曾经欺辱于你,我却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罅隙,不如说来听听,或许本官能替你们转圆一下。”

李松一拱手:“那倒是要多谢县尊大人了,我和他之间么,倒是小事一桩,府尊大人之所以提起,也不过是特别的关爱罢了。不过,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儿,大人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只怕与您的前程有碍。”

马县令当即郑重起来“何事?”

“是这样,卑职的妻子其实是府尊大人的义女,府尊大人的母亲过些时日要做寿,所以卑职的妻子赶去了,这时候没在家,卑职没处吃饭,这几日一直在酒楼用的,那酒楼的掌柜给卑职几分薄面,特意给留了一个雅间,谁知道前几天正好看到了宋子桥,因卑职和他有些过节,知道他在带着人在卑职隔壁用餐,卑职就格外留心听着,想知道他们谈什么,却不想听到了一个机密,这几日正犹豫,不知道怎么跟县尊大人说…”

“你说你说,不要有顾虑,就算说错了我也不会怪你。”

李松郑重道:“大人,卑职听到的不多,不过这关键的几个词连在一起,那可是了不得的惊天大案。”

马县令一听惊天大案几个字,不由一哆嗦,当官的最怕这个了,“你别卖乖子了,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卑职听到他们谈起信王,还有什么宝藏、小王爷之类的,县尊您想,那雅间虽然不隔音,可他们刻意小声说话,这也就是卑职耳音好,换做其他人肯定什么也听不见…”

李松故意啰里啰嗦的还要说别的,马县令却不干了“什么宝藏、小王爷的?你说清楚了!”

“是是,卑职当时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后来想起一件事,县尊可还记得那个王老实的老婆?就是头些日子曾经来县衙告状,说宋子桥买凶杀了她丈夫,还强买了她家的地…”

马县令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不过查无实据。”

李松不由暗叹宋子桥会做人,大把的银子洒下来,竟然将县衙里的大部分衙役都收买了,若不是他知道根底,说不定也以为马县令也被宋子桥拿下了。李松忙说道:“不是这样的县尊大人,据说那块地里面就埋着宝藏…大人,有一件事儿您还不知道吧?那宋子桥就是信王妃的娘家人,那小王爷应该是信王的儿子吧?到底怎么个关系,卑职可就不清楚了…”

马县令一听这话,当即脸都变色了,李松赶忙接着敲边鼓“这可是谋反的大罪,宋子桥胆大妄为不要紧,一个不好,县尊您就跟着遭殃了…”

马县令脸色变幻不定,李松忙问道:“大人,要不要卑职去查查?”

“先让我好好想想,你先下去吧,千万不要对别人说起。”

李松连连点头,这时候他也不敢离开县衙了,只好写了一张字条,在衙门口找了一个小叫花,让他给袁胖子送去。

不到一个时辰,县衙门口就布满了来告状的人,告的就是宋氏兄弟,有告宋子桥霸占田产、买凶杀人的,有告宋子桥辱人妻女的,一时间来的人足有几十号,县衙门口顿时闹闹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