讪讪地道了个歉，洗过手坐在桌上，因为心虚有点不敢看老妈。偏孟博超还来惹她，扯着她笑话她：“老妹一定是跑到师傅家去了，妈，你不知道那个李叔叔给她师傅带了好多老毛子吃的东西…”
脑中灵光一现，孟茹猛地跳起身。瞥到老妈不悦的眼神忙坐下身，回嘴道：“谁像你啊，只惦记着吃的。”匆匆扒了口饭，孟茹放下碗，便打了个招呼跑出去，后面老妈喊她她也只装着没听到。
也是她笨，怎么就没想到姥爷可能是去了师傅家呢？
到了杨家，在门口撞上新近来帮师傅做活的王哥，便笑着招呼了一声。自打小梁子跟着李任风跑到苏联做倒爷后，就由这个叫王刚的少年代替了他。虽然功夫没小梁子好，却是很能干。
“王哥，家里是不是来了客人？”只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却没想到王刚立刻答她：“有啊，你姥爷嘛！昨晚上来的，还和杨师傅喝酒来着。”
果然…
松了口气，孟茹几步窜进院里。还没等她再往里走，就已经眼尖地看到摆在院里阴凉下的小饭桌。
被墙外伸出来的大树桠遮住的荫凉下矮矮的小饭桌。小板凳，却坐着三个老人。
三个老人，都是和孟茹关系最近的。虽然有些奇怪居然连孙爷爷都跑到师傅这儿，但看着架势，这小酒也是喝了有一会儿了。孟茹也就识趣地没再往前凑。
看到师傅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瞥了一眼，孟茹知道他是知道自己来了，可他没说破，她也只当是不知道。一边拎了小凳子坐着听壁角。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愁事放在心里太闷了，居然一个两个，都在说真心话。只有师傅，不知是不是防着她在偷听，居然没说一句自己的过去。
“人生，不就是那么点事儿嘛！哪有人真的一点遗憾都没有呢？悔恨这东西，人人都有，又不是你老兄一个人…”孙重伸手拍着温子轩，“喝酒喝酒，喝醉了就不觉得苦了。”
“不怕小茹揪你的胡子？”凉凉地出了一声，杨得宗笑了声。
下意识地转了转头，孙重有些心虚地摸了下山羊胡。“小茹那丫头就是胡闹，我留胡子又不碍喝酒的事，她总是拿我胡子撒气…”
“你不知我外孙女不喜欢留胡子的男人吗？”冒出一句，温子轩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突然感叹。“她也不喜欢留胡子的男人，说留胡子的男人显得老气…”
一个“她”字，倒有三人挑起眉毛。除了孟茹这个藏在暗处的，两个老头都晒笑道：“还想装年轻啊？都快七十的人了，你也好意思。”
笑了笑，温子轩突然一叹，“要是人真能往回活，那就好了。我一定告诉自己不要做错事…人啊，一旦做错事，这一辈子都会被人恨。”突然拍了拍胸膛，他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们恨我呢！宛如恨我，孩子们恨我，连小张也恨我…我知道，我温子轩这辈子就是个罪人。好好的，一个结了婚的男人招惹人家大姑娘，气得老婆生病，还害了人家姑娘的名声…我，我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一只小手握得死紧，孟茹听着姥爷半颠半疯的酒话，一时不知该不该出去。原来她认识的人里，最象琼瑶男主的人居然是姥爷呢！
“我不是人!气死了老婆，又碍着面子不敢娶小张，把她拖得老大年轻才嫁人，到现在孙子才和我曾孙女一般大…”叫着喊着，竟是流下泪来，“我对不起他们啊，他们恨我恨得有理…我，我总是在为自己打算，就没考虑过他们的感受。老哥啊，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从家里一跑出来就后悔了。原本我以为小张爱人死了我娶她也算还了当年的情，可我不想就这么着又和孩子们闹僵了啊！我知道，他们都是好孩子，就算是烦我，都会养我。可我不是那种要靠子女养活的糟老头子啊！我也有退休工资，能养自己，我只是…这些年，他们对我没象前些年那么冷淡了。我只希望就这么过下去…”
大段的独白，可比琼瑶男的自私自利腔调，可为什么却没办法去讨厌他呢？
大概也是知道他会这样做的吧？所以才在他开口前对她说那一句“算了”。突然之间，觉得那个张奶奶也挺可怜的。如果姥爷真是如琼瑶男一样为爱疯颠到什么都不管不顾，当年就娶了她，倒也不枉她担了骂名。可惜，这世上的男人还是凉薄的多。
有些意兴阑珊。孟茹站起身，缓缓向外走去。连听隐约的兴趣都没有了。
回了家，看到老妈，她只淡淡地说了句“姥爷在我师傅家”。看到温雅苹一愣。也没再多解释，便自己倒在炕上。
倒是吓到温雅苹过来摸她的头，生怕她是病了。是啊，生病了，是她的心生病了呢！说不清心里头的那股烦闷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失望，失望这世上的好男人太少了，连她的姥爷都曾做出过那种…
目光一转，她不瞬眼地看着俯下脸看她的老爸。被她不错眼地盯着，孟建国有些发怔，下意识地摸了下脸。却见刚才还闷闷不乐的女儿突然绽出一抹笑容。
“这孩子，又耍爸了！”笑着要起身，却被孟茹猛地抱住。“爸，爸，你千万千万不要变啊！”就做一辈子让我可以安心的好男人吧！这样，我才不至于对这世上的爱情失去信心。
第一卷第六十章揭秘地下情
姥爷到底还是回家了。就在第二天。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地走进院子，看到正在另一头旧房址上正在忙乎的施工队和温雅苹，没有说什么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温雅苹看着父亲的背影，虽然没有说话，可心里却到底放下了心事。没故意认低伏小，却在午餐时多加了两个父亲喜欢的小菜，还烫了一壶酒。
闹得不可开交的再婚事件似乎就这样平息了。没有人再提，一切都像是从没发生过似的。可孟茹再看姥爷，却总觉得…不是怨怒，不是愤恨，也不是讨厌，可是就是觉得怪怪的，说不清梗在心里闷闷的究竟是什么。有心想把张奶奶说过的话告诉他，听了那些话，姥爷是感叹还是会终于释然？不会再长吁短叹不会再时常露出为难抑郁挣扎着的神情了吧？
可是，为什么要说呢？有时候会狠心地觉得心存愧疚也是姥爷应该的呢！大概之前也曾经对那个奶奶许过这次一定会说服子女娶她的诺言吧？可是现在却还不是退缩，甚至连去见她亲自给个解释都不敢呢！真的，是很没用的男人呢！
心思这样矛盾着，左右摇摆。可听到姥爷叹气时。仍然会有不忍之心。这个，是她的亲人呢！虽然从没有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疼过，却也一直在微笑地看着她，发出过以她骄傲的赞叹…
这天晚上，大舅妈李雪娟在晚饭后过来孟家。很直白地说托人介绍了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看起来人还不错，让老爷子见见看看喜不喜欢。
话说得委婉，直言老爷子年纪大了，想再婚找个老伴也是应该的，几个子女也都没别的意见。还特意多托人帮着介绍，如果这个看着不满意就再找其他的云云。
李雪娟说这些话时，温子轩就一直抿着唇，也不说话，等她说完了才抬头看了一眼儿媳妇，挥了下手，“不用费心了，我这样就挺好。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满地跑，热热闹闹的，也不寂寞…”
话一说完，就转身回自己房间，一句话都没留。李雪娟又是尴尬又是纳闷，对着特意拉着和老爷子一起说事的温家两姐妹，悄声道：“我看老爷子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那个女的啊？要不，怎么连看都不看呢！”
“这样，怎么说得好呢？”温丽苹讪讪地开口，现出为难之色。趴在炕桌上写作业的孟茹头一偏。看到自家老妈脸上渐渐沉下来的脸色。
一着急，孟茹脱口喊道：“老姨，我帮大叔捎给你的礼物你觉得怎么样？喜不喜欢？”
一口叫破，看到在场的三个大人都怔住。孟茹不禁摸了摸头，对着温丽苹略带责备意味的目光，她老实地垂下头去，避了开。
这小家伙，这么狡猾。
温丽苹嗔怪地瞥了孟茹一眼，一抬头，触到姐姐嫂子亮亮的眼神，不禁缩了下肩，“你们别听小茹胡说，都不知道她说得什么。”
“你没听清小茹说什么吗？我们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李雪娟笑起来。冲着温雅苹眨眨眼，有些小兴奋。这两年来，可是没少为这个小姑子的婚姻大事发愁，介绍的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可总是因为这事那事的就没成。现在看来，不是她介绍的人不成，而是小姑子心里一早就有了人啊。
皱了下眉，温雅苹没太逼着妹妹，只是淡淡道：“小茹叫大叔的人是李任风吧？”身体一转。她瞧着装老实孩子的孟茹，“小茹，你老姨不大想让我们知道她的事呢，不如就你说说，那个什么礼物的事啊…”
“别…”瞪了一眼张口欲言的孟茹，温丽苹笑道：“其实我真的和李任风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个所谓的礼物，其实就是李任风感谢我之前帮他买劳保用品的…呵，我这么说，你们应该明白的啊！”
“明白，明白，感谢你嘛！”李雪娟吃吃笑了两声，“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商店也有卖劳保用品啊，怎么他就没上我们商店买，反倒让你帮忙买呢？要是我啊，可抹不下脸去求不太熟的女同志帮忙…”把“不太熟”三个字加重了音，李雪娟还故意冲着小姑子猛眨眼，看着她渐渐红了脸才满意地笑了。
“嫂子说得也有道理。小丽，我怎么不知道你和李任风打那之后还有来往呢？”
“哪有什么来往！也就是还他钱时见了一面，后来在街上遇到过两回，真的——没见几次面。”
“街上遇见啊？居然那么巧？！”提高了声音，姑嫂俩有意一同地斜睨着几乎被审问一样越发窘迫的温丽苹。
心里偷笑。在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门响时，孟茹抿了下唇，悄悄溜出去，和疯出一头汗跑回来的孟博超撞了个正着。慢了一步，那条瘦削的身影便去得远了。迟疑了下，孟茹还是跟了上去，走不多时，一拐弯便看到在那扇小铁门前徘徊的身影。
犹豫着。孟茹走近。在温子轩醒觉扭头看她时，笑了笑，“姥爷，来看张奶奶吗？我想，她大概不会再见你了…”
“是吗？”温子轩看着她，有些心神恍惚，却没有质疑她的话。甚至在孟茹淡淡说了那番“算了”的话后，也只是叹了一声，低喟道：“总是我对不起人…我这一辈子就是在错里走过来的…”笑着，默默地转身，走了几步后，又回身冲着孟茹招了招手。在孟茹走到他跟前时拉起她的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姥爷今天走得很慢，好像一下子突然之间就显出苍老来。
在心里低声一叹，孟茹把目光落在牵住她的大手上。还是第一次，姥爷主动这样拉着自己的手，而不是故作严肃地说小孩真是闹…
回到家时，审问大会已经结束了。许是因为出车的老爸回来了，大舅妈也告辞了。老姨虽然没走，却显然已经没什么再可被挖掘的隐秘。
“三姐，你别听嫂子的话，人家李任风那么有本事的人。你们也说了，就是百万元户都打不住的。要找什么女人找不到啊。还能找我这样又死过爱人又离过婚的女人吗？再说了，就算他没结婚又有钱，他就真追我，我还嫌他人凶，不一定答应呢！”声音一顿，“总之，你们别乱往外说…还有啊，我看小茹和那人走得也太近了，你还是管管她吧。要不然什么时候让她把小茹也倒卖喽…”
讶然抬头，对上老姨狡黠的笑眼，孟茹心道还真是现世报。这会儿就被报复了。
真是，被老姨这么一说，她怎么和老妈商量暑假时跟着跑到苏联去的事啊。
期末考试眼看着就要开始了。可孟茹却没把心思放在这上头，而是翻来复去想着要如何和老妈商量出游事宜。要如何开口？到底要不要说自己投资的事情？这头苦恼的事还没解决，突然收到的一封信就打破了她的原定计划。
这封信是从上海寄来的。来自《故事大王》的王主编。这之前已经通过无数封信，可却没有这样让孟茹感到震撼。
对《哈利.波特》自然是信心十足。可是这个故事毕竟是西方的魔法世界，有很多与中国文化不同之处。而且现在时间提前了九年，又没有风靡世界的口碑作后盾，对于这本书还会不会引发热潮，孟茹真的是没有把握。
就象王主编在信上所说的疑虑一样，她的心也一样不是那么安稳。可侥是这样，她还是不客气地借用了这部著作。而王主编也是一面说着疑虑丛丛，一面还是决定将这本书出版成书，而不是在《故事大王》连续刊登。
惊喜还未散去，孟茹就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人吓了一跳。被叫到教导处时，绝对没想到居然会见到通信已久的王主编本人。甚至在听到瘦高个的男人自我介绍后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那里，是她刚刚看过的信。没想到刚看完信，写信的人就站在她面前。
看到她的表情，王林也猜到她是看过了那封信的。对于这个频频给了他惊喜的小女生，他早就想见见了。这次临时起意跑到东北，倒真的没让他觉得失望。
为了表示重视，邹蓉特别把这位来自上海的贵客让到了会议室。没有了老师在旁边，孟茹也活泼了许多。言笑不拘，一点都不显出生疏，倒和王林越说越投契。
从王林口中得知这位主编亲自跑到东北的原因时，孟茹也小小吃了一惊。
“如果小茹你能亲自到上海去参加签约活动的话，自然最好。要知道，这两年来，有很多小读者都很想知道写出喜洋洋和灰太狼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小朋友…转给你的读者来信，你也应该有看到了。”
点了下头，孟茹既兴奋又有些羞愧，毕竟，虽然写故事的是她，可创造了那些鲜活的生命的却不是她本人。这次把两年的故事集结成书，也让她有些不大好意思。
“因为这次的合约和之前投稿到杂志很不一样，所以我特意跑这一趟，是希望能见到你的家长。毕竟作为未成年人的你。还是需要家长签字，合同才会生效的。”
点了点头，孟茹接过合同，前面一页，一目十行，待翻了页后才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审阅。
看着她的神态，王林勾起嘴角笑了笑。“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问我，其实我觉得这份合同最好还是由你父母来看的好。”目光不曾移开，始终落在孟茹的脸上，毫不意外地看到她轻轻摇了下头。
果然，这个才华出众的小作者如他想象中的一样独立。可是，就算是再独立，都还是个孩子，王林不觉得她真的可以完全明白金钱的意义。这次的合同可不像之前只是一笔一笔几十元的小稿费。
把合约细细地看了一遍，孟茹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王林，“王伯伯，这份合约还有得商量是吗？”
挑起眉，王林笑着点了下头。“当然，其实这份合约我已经帮你争取了很好的待遇。原本社里只肯给千字30元的，还是我力争到千字50元，这样，小茹一本书的收入就已经很可观了。”
“我知道，如果按这个价格来算的话，这两本书的确是一个高价，可以立刻让我成为万元户呢！”微笑着，在王林笑着点头时，孟茹却突然道：“对不起，我不会签这份合约。”
“不签？”震惊地出声，王林奇怪地看着孟茹，“小茹，你知道现在这个价格已经很难得了，比你之前在杂志投稿时的稿费高了几倍的。”
“我知道，”撑着下巴，“用一笔稿费买断出版版权，这是现在出版图书普遍的作法，我也知道。可是，对不起，王伯伯，我希望你能听听我的想法。”在王林压下不满点头后，孟茹浅笑道：“我不会把版权卖断。10年版权分成，10的版税，只包含简体汉字的纸书出版权，10年后，那就另说了…”
“版税？简体汉字？纸书？”重复着几个关键词，王林沉默了一下，突然笑起来。似乎他想错了呢！面前这个女生可比他想象中精明得多。
没有立刻回答，他默默看着无声微笑的孟茹，偏着头想了想后才道：“如果这是你的意见的话，我会向上面反应，但具体会不会通过，我就不敢向你打保票了。”
“没关系啊，只要王伯伯肯帮我说好话就好啦！”笑着挽住王林的手臂，如同普通小女生一样笑着扮了个鬼脸，好似刚才针锋相对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王伯伯难得到东北来，就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好了。嗯，我想想，王伯伯一定一早就落脚在县宾馆了是吧？”
被她一问，王林失笑出声，“原来小茹还是个半仙，居然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哪是她半仙，全县就那么一个宾馆，以王主编你的地位会去住那些脏兮兮的小旅馆才奇怪。
“既然到了东北，就一定要请王伯伯你好好吃一下东北特产才行啊。招待你去个好地方啊！”拖着王林的手，哪怕他一个劲地说让小女生请客，怎么行，孟茹还是坚持自己尽地主之谊的诚意。
第一卷第六十一章故人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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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自觉自己现在的个性活泼了许多。可是招待客人这倒还是第一次。尤其是想到万一客人想喝点酒的话，那酒桌上没个陪客人的实在是不像话。
还好去的这家小酒店，之前也来过几次。孟茹背着王林，叮嘱店主找了个伙计帮她去请人。心里一早盘算好这人请来一定能和王林说到一起去。
“小茹啊，这家店你之前就来过？”坐在桌边，王林翻着菜单，半惊讶地问着。
刚才还没进店，在外面看着这小平房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平静，觉得这种小店也花不了多少钱，就算孟茹非要请客，他也不会太不好意思。
店里的装潢也不打眼。可一坐下看菜单，就让人心惊了。这儿敢情和五星级酒店要有得一比了，什么鸽子山鸡狍子鹿肉之类的，都是山野味啊。这价格，虽然只标个时价，但想来，都不便宜吧。
没察觉这位上海来客在想什么。孟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嗯，之前和几个长辈来吃过几次，味道不错。”目光扫过菜单，孟茹说得轻描淡写。看在王林眼里，又高看了她一眼。“这可是纯东北特色，王伯伯一定得尝尝才好。”
正说着，店外面又走进一行人。背对着门的孟茹没没头去看，倒是王林一眼看去，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怪不得都说东北虎东北虎的，这么看来，东北男人长得是都很有男人味。连上个小店，碰到的个个都很有气势似的。
留意到王林的目光，孟茹还没完全回过头，已经有人笑着过来拍了她一下，“小茹，自己跑这儿吃好吃的！不够意思哦，还欠着我们的饭局呢！”
眼角一瞥，却是小梁子，再往那边看，可不是李任风几人。看到孟茹，也停下往店里唯一那间雅间走的脚步。直直走了过来，目光在王林脸上一扫，表情缓了两分。
“李任风，这位先生是…”客气地伸出手，与王林握了下手，李任风没有用同志作称呼，看来眼神尖地认出眼前这位不像是北方人而是南方来的。
“鄙姓王，王林。”王林微笑着，不自觉地瞥了孟茹一眼。
暗中翻了下眼皮，孟茹跳起身笑着介绍这位是她的某位长辈。那位是她的师长，一翻介绍后，李任风倒是笑容更加和善。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他的客人走开。倒是小梁子拉着孟茹悄声道：“李叔招呼南方老客吃饭呢，听说是要和他订防寒服运到那边去，有没有意插一手。”
“防寒服？还没入秋呢，就先…也是，这时候定的话价格上还有得商量。先看看价格啦，就怕大叔嫌我的钱少不肯让我掺和。”
“怎么会，你们什么关系啊…”猛地收声，小梁子干笑了两声，挥了下手转身离开。
看着王林惊讶的目光，孟茹呵呵笑了两声，有些八卦似地压低声音道：“那个大叔可能是我未来的姨父。”应该是没听到他们具体说些什么的。不过自己一个小学生和大叔那样的人物交往甚密似的的确是惹人怀疑。
看到王林点头，抛开不提，孟茹也松了口气，招过服务员点了菜。又让烫上半斤老白干。在王林客气地推让说自己也不太擅于喝酒时笑道：“王伯伯不用客气，我可是特意请了一位长辈来陪你喝酒的。嗯，这会儿…爷爷。”
笑着站起身，孟茹迎上走进来的老人，没留意身后王林猛然站起身，眼神有些发直的瞪着进屋的孙重。
“你这丫头。也不早点说。有客人我也好洗个澡换套新衣服…”虽然衣着还算干净，却有些旧了。孙重自己倒是不太在乎这个，可因为孟茹还是有些不自在。
“我爷爷往这一站，就已经是最帅的小老头了，还用穿什么新衣服啊。”笑着撒娇，孟茹挽着孙重，一转身，看到已经离了桌子迎过来的王林，大为奇怪。
“您，”咽了下口水，王林不敢太确定地问道：“您是孙教授吗？”
目光一扫，孙重只是想了一下，便笑了，“王林，58届的毕业生。我记得论文是《论莎翁笔下爱情的生命与魅力》。”
“您还记得？！”有些激动，王林握住孙重的手，“老师，这些年来我们这些学生一直都很挂念您。”
“有什么好挂念的，一把老骨头，这不好好的嘛！”挥挥手，孙重一直在笑，可那样看似平淡的笑容下掩故人相逢而引发的感慨。
“我听说师母和…”声音一顿，王林转移开话题，“老师刚才叫小茹是…”
“我孙女！”毫不犹豫地说着，孙重笑着摸摸孟茹的头，“虽然不是亲孙女，却比亲孙女还亲…”顿了下，他又道：“之前小茹总是说王主编王主编的，我还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小茹居然是老师一手教出来的…”王林还要恭维。却被孙重打断，“我是交了小茹一些东西，可她脑子里那些，可不是我塞给她的。我们小茹啊，可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呢！”
“爷爷！”嗔了一句，孟茹有些不好意思地睨了他一眼。虽然喜欢被人夸，可这样被当面夸奖还是有些不自在。
看了下孟茹有些红的脸色，孙重也笑起来，“难得，我们小茹居然也害羞。”被孟茹推了下，孙重便笑着招呼了王林坐下，“不说这个，咱们今天只喝酒，不说那些让人伤心的往事了。说起来，倒是小茹又把我们师徒拉在一起了。你现在在少儿出版社做得也算不错了，《故事大王》这块都算是儿童文学里的名牌了。”
微笑着答应下，王林也顺着老师的意思说了些工作上的事。菜过三味，酒过五巡，话匣打开，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在感叹低喟中一桩桩一件件地说了出来。
也不插嘴，孟茹坐在旁边，只是微笑着为一对师徒添酒。
那些如烟往事，倒和她早前猜测的相差不大。只是孙重的身份远比她所想的更为矜贵。北京人民大学的高级教授。桃李满园，现在就连他的好多学生都在各大高等学府任教。据说就是现在北大也保留着他的头衔、工资以及特殊津贴。
感情老爷子收废品除了要找回那些书籍外还真就是当个休闲活动。那她张罗着要把废品收购部规模扩大的事儿不就要泡汤了？不过想想，她倒也不用再靠着那个赚钱。一本抄来的《哈利波特》就足以让她吃喝不愁，过上绝对富裕的生活。金手指一开，比中个100注双色球头奖还过瘾啊。
不知是否有孙重的关系在里面的缘故，在第二天，王林就答复了孟茹的请求，甚至没有讨价还价。也知道这次签约成功全赖王林周旋，孟茹心存感激，为了这份感激，小小地出卖了孙爷爷一把。把王林看中的两本原文书顺了出来交给他。还好王林没打孙重原本家藏的珍本的主意，要不然孟茹也不敢下手了。
签约时，是由温雅苹签字。对合约的事宜没有过多过问，到底是千字多少钱还是这个什么版税，温雅苹都没什么感觉，倒是追着问会给多少样书。又因王林特意从上海过来找孟茹签约而感谢万分。以至于当王林提出希望孟茹去一趟上海时没有太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至此，孟茹原本想赶赴苏联的计划彻底流产。不过还好新提上议程的上海之行却进展顺利。
参加完期末考试，甚至没有等成绩发放，就动身前往上海。在动身前抽空跑了一趟李家。半撒娇半耍赖地让李任风在那一批防寒服参了一票。也是仗着自己现在是披着一张罗莉皮，小绵羊一只专扮大尾巴狼的感觉只会惹人笑，而不是心怀厌恶或是猜忌。
更何况，对着李任风，还是有那么点小资本的。嘻嘻笑着调笑，“我说，大叔，你好好讨好讨好我吧，要是以后真成了我老姨父，我就是熊你，还不是正常的应该的了嘛！”
没有再像两年前一样立刻露出不感兴趣的神态，李任风只是淡淡地笑着，好像根本没听到孟茹在说什么似的。
孟茹也不理，只道：“可先说好了，我老姨是个老好人的脾气，那么温柔，谁都能欺负似的。你可别想欺负她…”
“我欺负她？”终于开口，却是怪怪的，“是不是没看过温丽苹骂人的样子？那么悍的女人…”
悍？这是形容她老姨？孟茹扬眉，看着李任风。心里一直在吐槽，难道是对别人温柔就对你这家伙凶悍了？差别待遇不就是说明…
正想着，后面小梁子碰了她下，悄声道：“那次在街上看到你老姨被一骑车的人刮到，两人吵得那个凶啊…”
眼角直跳，孟茹咧了下嘴，幽幽道：“难道大叔你又英雄救美了？”
“救？她自己能解决的事儿我救什么救？”倾近身，李任风笑着勾了勾指头，“小丫头，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教你个乖。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菟丝花一样的女人的。有时候，越是悍的女人，越是吸引人的目光哦！”
这个，大叔，你是在教坏俺这纯洁小女孩啊！
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腰上是老妈缝进裤腰上小口袋的一千来块钱。穷家富路，老妈大方地让她把“所有”存款都带在身上，还一个劲地叮嘱已经给住在上海的大姨打了电话，到时候大姨会接她去家里住，让她乖乖的不要给人添麻烦云云…
如果不是因为王林在身边，估计送站送得泪汪汪的老妈就要直接跳上车跟着她一起前往上海了，哪管家里正盖着的房子刚上了大梁。
80年代的火车还没有提速，不过还好买到了卧铺，没那么辛苦。
没有直达上海的火车，是要到北京倒车的。重生后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身边还没有管束的大人。孟茹有些兴奋，一上车就趴在车窗上往外看。虽然只是单调的铁路线和那些远远近近的民居、树木，却也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
正兴致勃勃时，却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耳熟！茫然地一扭头，孟茹不禁“啊”了一声，“怎么是你？！”
第一卷第六十二章同桌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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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的时候是黄昏。列车南行，透过白色纱料窗帘投进车厢的光线并不十分刺眼，可却闪烁着淡淡的金。身形渐显的男孩沐浴在一片金色里，仿佛连脸上细细的绒毛都染上了一层金…
注视着那张熟悉的清秀面容，孟茹脱口叫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男孩瞥了她一眼，一双明亮的眼睛也仿佛流动光彩，“难道你不知道这节车厢一半都是留给H县的吗？我当然在这儿了。”
声音虽然没显出不耐，可隐约透出的那种轻蔑，好像“你白痴吗”一样的暗示，让孟茹几乎想要捶胸。
“我是说，你怎么会在火车上？不领成绩单了吗？”
“请假了。”说的轻描淡写，理所应当的语气。可瞥向孟茹的那一眼却明显的带着“请不要多事”的意思。
抿了下唇，孟茹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陈子宣，你这是要去哪啊？”
看她一眼，陈子宣淡淡回了一句“终点”就不再说话。孟茹还想再问，可看着同桌明显不想多说话的表情，也不好再问。虽然她这个同桌对人对事，总是作出一副好好先生的面目，可是同一张和善害羞的脸看了两年，也能分得出他变化不大的表情都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
两厢无语。一个站一个坐，沉默着。在周遭的吵杂声里，自成一方安静的小天地，倒有点象往常坐教室里一样。直到从车厢尽头走回来的王林笑着喊了她一声，孟茹才回过神来。虽然陈子宣仍然挺淡然的表情，可孟茹想了想还是客气地为王林做了介绍。
“陈子宣，我的同班同学…”还在犹豫着要不要表扬这家伙两句，就见原本还有些发木的男孩脸上绽出笑容。笑着伸手招呼，礼貌十足，全不像普通小孩一样怯场，反倒是种极绅士贵族的表现，让人觉得像是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这家伙，绝对会四川变脸的绝技。孟茹在心里腹诽，王林却是既觉惊讶又觉好笑。笑着和陈子宣交谈几句后，不自觉地就把目光在两个孩子脸上扫来扫去。
现在的孩子真是了不得，好像个个成熟得不像孩子。之前就觉得孟茹精明有才，但因为已经结交了两年，又知道是由老师调教出来的干孙女，所以对这样的人小鬼大接受得顺理成章。可现在看到这个孟茹的同学，虽然这孩子有才没才不太清楚，可光是看这待人接物，就知道一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两下对比，甚至觉得这个男生比孟茹还要成熟，至少孟茹还有小孩子一样甜腻的笑容，而这男生，纯是那种透着淡然的礼貌笑容了。好像，嗯。带着一丝贵族气啊。
心里下了判断，所以一路上王林对陈子宣也关照有加。虽然觉得一个孩子在没有大人陪同下坐火车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似乎这样的事由他做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听着王林与陈子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没多久，孟茹就觉得有些烦了。拜托，你们两还有一个是小孩好不好？要不要谈得那么高深啊，再听下去，恐怕就不只是谈古典音乐，还要说到哲学上去了。说句老实话，她真的是听不懂。虽然现在是会看简谱了也能喝歌唱得不那么跑调，可对那些高雅的艺术，孟茹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谓。知道自己的同桌会谈钢琴，可因为学校的条件太过简陋，就连唯一的一台脚踏琴都总是一搬就会散架的模样。所以孟茹还真没听到过同桌谈琴是个什么响声…
现在听着陈子宣和王林侃侃而谈，虽然没夸张到脸上放光的地步，可那种自信的神采却是让人心中一动。大概这家伙不只是会谈而已吧？
揉了揉脸颊，收起嫉妒的小心眼。嗯，不能因为你不会乐器就嫉妒人家苦练的。咳了一声，孟茹从一直挂在身上没取下来过的小包里取出一幅扑克牌。
“王伯伯，陈子宣。我们打扑克吧！”
笑眯眯地扬起一张笑脸，没错过陈子宣目光在她身上包包停留的那一眼。孟茹挠挠头，在心里默念：老妈说的是对的，要拿好自己的东西，小心被偷。俺这样谨慎是个好事…
虽然这样想着，可看看一身轻松打扮的陈子宣，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傻似的。
“打扑克啊？”听到孟茹的建议，王林倒是兴奋了起来。还好还好，总算还有点小孩样，还知道玩。“玩什么？百分？拱猪？我好久没玩了，都不知道你们现在玩什么。”
看着王林磨拳擦掌的样子，孟茹还真是蔫了。看来这伯伯年轻时还真是个好战分子。“只有三个人，要不玩粘苍蝇或是红十吧？”试探着问了一句，看王林挑起眉，孟茹还以为他不会，正要解释。另一头已经凑过来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眼镜男。
“你们是要打扑克？带我一个，我和你们玩。”
因为临时凑过来的眼镜男，最终决定打升级。升级其实就是王林所说的百分。四人结对竞赛，抢分升级。玩法倒是很简单，可是却是孟茹却不擅长的一种。印象里这是老妈他们最喜欢的玩法。可既然已经定了，她也不好再反对。
四人分组，孟茹一双眼四下转了一圈，还没等开口，王林却突然拉了下眼镜男，“我和这个小兄弟一组。”
“耶？那个，大哥，咱们俩一组会不会有点不公平啊？”眼镜男挺有自信地表达着同情心，却被王林晒笑地拉了下，“你可别小看这两个小家伙。到时候有得你哭。”
咧嘴，孟茹心道你的表扬我可当不起。一扭头，见陈子宣仍然波澜不兴的表情，心里莫名地就放下几分心来。虽然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可对这个同桌的能力还是知道的，有时候甚至觉得不比小打小闹的自己，陈子宣算是挺有大智慧的一个“小正太”。说不定他连扑克这种东西也很擅长呢。
这样想着，可一旦投入到玩乐中，心情就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升级是要从三开始往上打起的。谁抓到三就可以先立主，把自己手里多的那一花色牌立作主，然后调主，把对方手里的分都赢过来。
如果是会打的人，自然是要看看自己手里的牌再决定立什么主了。可孟茹这样的三脚猫哪管这些，只要一抓到牌就先丢出来立上主，抓着抓着才发觉手里根本没几根主。结果一个小三打了两三次都没打过，光看着坐对面的“狼狈”二人组笑得那个欢快，全没当长辈的自觉。
眼角一瞥，看着孟茹有些发红的脸色，陈子宣的嘴角微微勾起。同桌两年，自然知道这个有时候装出一副成熟模样的女生骨子里还是压不下的冲动个性。不用多想，也知道孟茹现在一定是又气又恨还觉得挺难堪的。不过是个打扑克，犯得着吗？到底还是不行啊！
笑了下，在眼镜男笑着丢下牌说要去上趟厕所时。在孟茹耳边悄声道：“要想赢的话就听我指挥啊。如果想让你立主的话，我就眨眼，什么花色，就看我的…”
偏着脑袋，王林微笑着。不是没看到两个小家伙在搞鬼，可比起输赢，他更想知道这两个小家伙勾通后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说不定真的会很有趣呢…
牌局结束后，孟茹还是有些发愣。不知道怎么就那么顺利一路从小三打到了最后呢？话说，好像她也没做什么啊，也就是照着陈子宣的指示，让放分就放分。让跟主就跟主…和她之前打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可怎么就是不一样的结果呢？再看陈子宣，就觉得这个同桌更显亲切。成，帮着她赢回面子了，是个好同学。
笑嘻嘻地把小包往胸前一拎，摸出来一个小袋子，“酸梅粉，吃不？不吃？果蛋皮？棉花糖？”
直看到陈子宣一头黑线，几乎是咬着牙挤出“不吃”两个字。
“怎么不吃呢？明明每次李欣然拿到学校分给同学们吃零食，你都有吃的…”声音一顿，孟茹挑起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下次你也带到学校送我吧。”陈子宣淡淡地应了一句，却让孟茹一个劲地眨眼睛。这家伙，是刻意在学校营造出亲切随和的形象啊，比她冒充罗莉还无耻。
一路同行，虽然没有欢言笑语，和乐融融的场面，可因为有这个同桌的陪伴，倒让日子没那么闷。虽然没有上演戏剧性的交心从而成为知己好友的桥段，可至少也能了共同御敌的伙伴。一跑上，直杀得那个眼镜眼直拍大腿，掳胳膊挽袖子的。倒是王林，虽然一路惨败却仍然保持笑容。
终于，小愉快的旅程终于结束了。火车缓缓驶入站时，孟茹还在收拾东西，陈子宣就站起身和王林告辞，说要先下车了。看他只随身提了个简单的小行李包，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自己很幸福了。看看那个大拉杆皮包，就算里面还夹着些捎给大姨的土特产，可到底还是大半都放了老妈给她装的衣物。
“喂，陈子宣。”看着男生回过头来，孟茹突然有些语塞，半天才摸了摸头，笑道：“有人接你的吧？”有些不大放心呢！
没有回答，陈子宣只是点了下头，就走一步往车门处走去。
也不急着下车。孟茹坐在过道上的窗前，往站台上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