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时,终于搬进了新屋。其实,之前孟茹刚从天津回来时,房子就已经盖好了,是孟茹一直压着不让搬。虽然不太懂孟茹说的什么新装修要防止甲醇中毒什么的,可孟氏夫妻还是明白放放味儿的道理。甚至还在新房子里放了几只醋碟子,以期快点把味道消去。

虽然仍然不是那么华丽气派,甚至面积比老屋面积还小些。可看着脚下铺的瓷砖,而不再是红色的砖块,孟茹还是感到开心。

上了三年级。好像觉得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只是孟茹这样想,每次看周围的同学,都觉得他们好像也长大了成熟了许多似的。

虽然仍然是平淡的校园生活,可不知怎么的,却总觉得透出一种令人心安的恬静。大概,是之前见到了些外面的风浪,又一次深刻体会到校园被称为象牙塔的真意吧?不算是逃避吧?只是,本能地汲取那些让人温暖的纯净。虽然,眼睛不再象前世一样只看得懂那些天真无邪…

在学校度过的时间,总是很快。十一月时,第一批出品的“雪中情”的羽绒服由李任风亲自带了回来。从孟茹到赵家小丫头,人手一件,美名其曰为公司打广告,可摸着那光滑的衣料,不知为什么,孟茹总觉得有些鼻子发酸。虽然不是亲手做出的,可总觉得是由自己所创造的呢!

十二月时,第一批自产的羽绒服运往苏联,据说销量比之前进的货好上几倍,供不应求,如果不是特意留着一半到俄罗斯,可能在半路上就全部售空。天津的工厂也一连几周都在倒三班地赶工,不仅是为了苏联那边的需求,更为了已经渐渐在全国铺开的市场。

放了寒假后,小梁子特意打来电话,问孟茹要不要也去苏联玩一下。大概因为之前工厂的事,温雅苹也并没有多加阻拦,就答应了孟茹的要求。可就在孟茹想要起程的前两天,却突然发生了其他的事情。

大概是为了孟家搬进新屋,原本应该在1月中旬过生日的温子轩突然提出想提前过生日,就趁着元旦时温家的人好好聚一下。

不知为什么,一听到消息,孟茹心里就咯噔一下子,说不出的心惊。和老妈提了下,老妈也觉得为难,“我也和你姥爷说了,可你姥爷非要提前过不可。劝又劝不听…对了。小茹,你从哪儿听说提前过生日不好的啊?”

“啊,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心里不舒服,去找了姥爷隐约地劝了几句,可偏偏不知为什么在提前过生日这件事上姥爷表现得异常坚决。怎么劝都不听。

孟茹只觉得心里发慌。虽然记不清前世姥爷是什么时候…可总觉得这事儿好像有些不对。

可劝又不听,又想不出法子阻止,孟茹只好在心里自己安慰自己。姥爷最近的身体不错,连往年的老毛病都没犯,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元旦那一天,生日宴如期举行。温家亲戚汇聚一堂,和乐融融,连姥爷都有些兴奋,甚至还喝了些酒。似乎,一切都那么和谐美满。

可是,就在半夜里,孟茹隐约听到哭声。爬起来,身边只有哥哥在沉沉地睡着,不知为什么,她的心狂跳不止。连穿衣服的手指尖都在发抖。

拖拉着鞋,走出屋去。

天空下着小雪,落在脸上有些凉凉的。

老屋里的灯光是暖暖的黄,隐约传来哭泣声,孟茹捂着脸,慢慢地走近,可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从屋里出来的孟建国拦腰抱住。

“不,不要…”脸贴在孟建国的胸前,孟茹低低地哭泣着。虽然没有人回答她,可隐约的,她却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卷第七十二章最后的童年

雪,一直下个不停。无声的。飘飘扬扬的,大片大片地飞舞。

这么大的雪,应该不是很冷吧?

站在窗前,就那样默默地望着窗外的雪花。掌心下的温暖,熨烫着紧挨着暖气的肌肤,可,不知为什么,却不似平日的满足。

身后,隐隐的低声细语,虽然是压低了,却仍那样无遮无拦地闯进耳中。

“你有没有听说,今年咱们学校要重建的,到时候四年级和五年级的学生都要到八校去寄读呢!”

“好像是,也不错啊,听说八校是新盖的校舍,很漂亮的,都不用天天生炉子了。”

“不是啊,我妈说八校在东门外呢,到时候离我们家太远了,可能就让我转到七校。”

“真的假的?那我们不是不能在一起了…怎么办啊?”

小女生的声音渐渐拔高,孟茹突觉心烦难耐。虽然一再压制,却还是突兀地大叫了一声:“闭嘴!”

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还在讲那些没用的小事…

抬头,对上窝上炕上的几个女生略带惊讶的表情。她的心忽地跳慢了半拍,烦燥之意更盛。

那些单纯而无辜的眼神里看不出多少的伤悲,甚至,懵懂天真的她们或许根本就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吧?哪怕小君的胳膊上也戴着黑纱,上面坠着红色的小条。可是,尤带稚气的脸上却只带着迷茫疑惑的表情。

“小茹,”有人自她身后轻轻拍了她的肩。回过头,对上凌波难过而显得担忧的神情。孟茹突然之间,只觉得鼻酸。

“姐,我…我没事。我先出去了…”扯过放在一边的羽绒服,孟茹逃一样冲出门去。手里,始终捏着那方砚台没有放下。

听说,是真正的徽砚呢!虽然不是多名贵,却很有纪念价值。

那天晚上,孟茹被拦在老屋外面,始终没有让她进去。直到第二天,大人们为姥爷换了衣服,又求了火葬厂的人为姥爷化好妆时,才让她进去。

可是,听到妈喊她的声音,孟茹却一直缩在门外,不肯迈进去一步。不知为什么,觉得很慌、很怕,那样的不知所措。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师傅拉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了进去。

“他们都劲我不要来。可不管别人说什么,我也得送温老弟这最后一程的。小茹,陪师傅一起进去吧!这时候不进去,以后会后悔的…”

是啊,如果连姥爷最后一面都不见,她以后会后悔的。当她终于看到躺在炕上的姥爷时,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为了停放尸体,老屋特意停了暖气,屋子里冷冰冰的没有人气。

姥爷就那样静静地躺着,躺在那张比炕沿低了几分的床板上。身上穿着一身新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齐,不像是死去,只像是睡了过去。抹着白粉的脸上,甚至比平时更显几分柔和,不那么严肃,死板。

可孟茹多想又一次看到姥爷趴在窗前对着院子里吼:“小兔崽子,都一边玩去!”哪怕他这会儿骂她,打她,都会觉得甘之如饴。

眼泪,就那样无声地流下来,然后声音渐大。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象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哭泣。受惊、难过、害怕…所有的情绪就那样暴发出来。

抬手摸了下她的头,大舅把一块半圆半方的东西塞进她手里。低下头,看着那块她眼馋了很久的砚台,孟茹哭得更凄凉。

昨天吃饭的时候,姥爷还在说:我这一辈子也混不好。一套房子给了老小,你们几个大的也没沾到半分好处。现在,身边除了那些书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这书还有那套文房四宝,可先说好了,我是要留给小茹的。留给别人,都是白瞎…

言尤在耳,谁能想到竟一语成谶。

一连两天,那方砚台就捏在孟茹手里,始终都没放下过。虽然办理后事,根本用不上她这样的小孩。虽然现在家里没谁真把她当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孩,可辈份在那呢!轮不到她出头。

甚至在今天出殡的日子里,也只是让他们一群小孩子在老姨家呆着。一群男生早就耐不住性子,跑了出去,只留下几个女生呆在屋里。刚才小声说着琐碎事情的正是温立君和特意跑来陪她们的张小敏。

其实,她凭什么去怪她们呢?怪一群懵懂的孩子。只是迁怒而已…

一头扑进雪中,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脸颊上,转瞬即化成冰水流下。凉凉的,像泪。

很多年前,久得她已经记不清的记忆里。她也未曾为姥爷的死亡而伤心流泪呢!因天真而无情,因懵懂而麻木,死亡对孩子来说,根本就只是一个看不懂的词汇。何况,去世的那个亲人还是个并不亲近也不和蔼的老人。

如果不是这一世,她有幸得以与那个不懂得表露情感的呆板老人亲近。如果不是她的身体里隐藏着一具已经知道死亡究竟代表着何种含义的灵魂,或许,她也不会这样的痛,不会这样的难过。

“姥爷,我想你…”

就这样逝去的,我的亲人。不是这世上最疼我的人,也不是这世上我最爱的人,可是,我想你。想得无法止住自己的眼泪…

雪,下个不停。可是不觉得冷。耳朵里充斥的是那些让人听得牙酸的哀乐。从天刚蒙蒙亮,就已经响起。又是喇叭又是琐呐的,只让人觉得心浮气燥。

在小院里站了足有一分钟,孟茹才缓缓披上衣服。走出小院,白花花的一片。眼帘里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白色的。雪,是白的,穿在外面的麻衣是白的,戴在头上的高帽子是白色的,还有那些说不清楚应该叫什么名字的用品也是白的。用白纸裹扎的柳条一样的细枝还有白色的幌子,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声音。

正有人从孟家的大门走出来,就在门前,跪下,然后。响起一阵哭声。哭第一声的,是大舅妈,然后声音渐杂,有高的,有低的,暴发的,或是压抑着的,乱成一片。

一面哭,一面把手里的纸钱丢进面前的土盆里,瞬间窜起的火焰映着苍白的面容,却却别样的苍冷。

虽然已经不是土葬。可是在送亡者上灵车时,却还是由人抬上去的。孝子抬头,从窗而出,抬起就不能再落下,取亡者为大,脚不沾地之意。待送上灵车后,就是摔火盆。

“啪”的一声脆响,在那一刹那,连哭声都静了下去。扬手一挥,白色的黄色的纸钱如雪片般飘飞。在纸片中夹杂着闪亮的光。

不少围在一旁看热闹的男孩子都扑上前去,挤来挤去地捡着被丢在雪地里的零钱。

孟茹只是愣愣地看着,看着雪地上零乱的脚印。似乎,雪要化了呢!露出下面的点点黑色,泥泞。

“孟茹!”一只手举在她眼前,捏在拇指、食指间的是一枚一元的硬币,不过不是牡丹也不是菊花,而是长城的图案。茫然地看着那只沾了泥有些发黑的手,孟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家真有钱,丢出来的都是一块钱的啊!”略带感叹的声音,王明亮的表情仍然是那种没有心眼儿的傻气。平时觉得是实在孩子,可现在只觉得欠抽。

甚至没有多瞄他一眼,孟茹直接走过去,在小客车前伸手拽住妈**衣角。

今天来参加出殡的亲朋好友,还有单位同事,有好几辆车,再加上特意租的小客车,都是准备去火葬厂送逝者最后一程的。这里,并没有孩子,就连刚才跟在大舅身边的大风哥也被留在这里。

“妈,让我去。”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

温雅苹还在犹豫,那头温志文已经出声:“就让小茹跟着吧!也别管那些虚文了,这些孩子里,爸可能最喜欢的就是小茹了。”

没有人再出声反对,孟茹跳上车。就靠着自家老妈,看着她精神不振的样子,心里一酸。转过身去把窗子拉开了一条缝。一阵冷风吹进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伤心过度睡不好又晕车的温雅苹抬眼看了一眼女儿,嘴角微微扬起,目光一转,笑意却又敛去。

一扭头,孟茹看到站在胡同边的那抹瘦弱身影。

“她怎么来了?”温丽苹有些惊讶的语气,然后是温雅苹的一声低叹。

突然之间,孟茹只觉得鼻酸。虽然不觉得有什么可同情的,可是此时此景,却只让人觉得怅然。

“姥爷,你看到了吗?那人也来送你了呢!”

火葬厂离市区很远,雪又一直没停,足过了一个小时才到了地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只觉得这里阴森森的,不只是远处的树林,就连偶尔响起的几声乌鸦叫都透着怵人的冷意。

跳下车,看到在她们前面来的车已经停在停车场。而其中,却多了一辆极为眼熟的车。

是他!孟茹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那抹高大的身影。刚要开口叫,身后却有一人越过她,匆匆跑了过去。

脚步一顿,孟茹没再往前走。只看着温丽苹一阵小跑跑过去,不知说了些什么,李任风伸着搭着她的肩,半低了头,似乎是在劝慰,然后在温丽苹痛哭失声时将她拥进怀里。

终于不再掩藏彼此的感觉吗?却是,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

嘴角的笑意一现即逝,孟茹转过头,凝视着不远处那根高得仿佛耸入云宵之中的大烟筒。如同被魔咒勾去了心魂,久久,无法移开目光。

那里,就是每个人的最终归宿呢!那样的,神秘…

或许,每一个灵魂都是经由那样高的烟筒,飘到天上去的呢!

姥爷,如果你的灵魂也这样去了天上,请你一定微笑着凝视我们吧!看着我们这样幸福下去,你也会满足吧?

保佑我们,每一天,都幸福如处天堂。哪怕,流泪…

第一章还是晚熟?

穿过拥挤的人群。温立君掂起脚试图越过前面的一颗颗黑脑瓜,看清前面的榜单。却被从人群里往外挤的人撞个正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撑着地,把脸一抬,看到愣愣地看着她的男生,温立君的火气腾腾地烧了上来。如果是陌生人,随便道个歉也就能让她消了气,可偏偏撞她的这个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家伙,而且现在还一副傻乎乎的表情瞪着她,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怎能不让她火气上涌。

跳起身,还没来得及打扫一下身上的灰,她已经指着对方的鼻子大声骂起来:“王明亮,你眼睛是头顶了还是根本就瞎掉了?没看到本姑娘这么个大活人怎么着?皮子痒了欠抽是不是?!”

河东狮吼,让周围的学生都转过头来看。有认识王明亮的还笑话他道:“呦呦,王明亮,你平时不挺能的吗?怎么今天让个女生骂得灰头土脸了?”

“靠!光你屁事儿啊?老子的事儿用你们管嘛?”一扭头,直着脖子嚷了一句,王明亮回头看看脸涨得通红的温立君,讪讪地道:“又不是小孩了,你有点女生样儿行不啊?”

说起来。这个母老虎真就好像是他的克星一样。幼儿园里打得欢也就算了,偏偏小学三年级之前都是同桌,三八线两边过了痛苦的三年,总算母老虎转学到了别的学校让他脱离了苦海。

说也怪了,明明该庆祝的,可每次在家碰到跑到孟家来玩的温立君时,又忍不住爱挑拔两句,所以这两年来架也是没少打。都怪他自己贱吧!这不,又成同学了。难不成未来几年也要受她的气?

挠挠头,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怪怪的情绪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能没话找话道:“啊,你分哪个班了?可别和我一个班啊!”

“呸,谁爱和你一班啊?也真奇怪了,像你这样的,怎么就没成蹲级包啊?居然还能和我一个年级。”

被温立君一句话气个半死,“从你嘴里就没句好听的。”王明亮愤愤地指了下温立君,还想再说两句,远处却传来叫他的声音。

“我马上来!”挥手应了声,一扭头,看到温立君奇怪的眼神。他没好气地翻了下眼皮,“看什么看?不认识吗?”

“认识!”答得飞快,温立君又有些不确定,“那个男生是沐义?”又拿眼打量了下王明亮,“跟他混得那么近,怎么他那么高,你这么矮啊?”

“你个乌鸦嘴!不知道人有先长后长的吗?”王明亮大吼一声,“你还和孟茹是亲表姐妹呢!怎么还比她矮半个头呢?啊…”抱着脚直跳,王明亮张嘴大叫。温立君却只是冷哼一声。把头仰得高高地走开。“母老虎…”咬着牙骂了一句,王明亮一瘸一拐地挤出人群。

看到抱着肩的高大少年,偏了偏头,忍不住叹了一声。也是,沐义现在都一米六还多了,而他,只有一米五多一点,两人跳相差了小半头,走在一起,猛一看还以为两人相差了两三岁呢!

不知是这两年锻炼得比较好,还是吃得好了,沐义不单只身形高大,肌肉也结实,人看起来高高壮壮的,虽然仍然还是有些黑,却不是那种瘦瘦的感觉,而是一张只要细看就会觉得很帅的俊脸。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和沐义走在一起,就象是给他当陪衬似的。可不知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的,居然就这么一直混在一起,成了别人眼里的老铁。

“刚被温立君踢了一脚。”解释了一句,王明亮嘀咕着:“明明是表姐妹。这妞怎么就不象人孟茹那么温柔啊!”

正转过身去的沐义微微一顿,“你看到孟茹了?她分哪班?”

“我怎么知道!你要想知道怎么不自己去看呢?”王明亮哼了一声,“不是连自己分什么班都不关心嘛!倒惦记着别人是什么班了。”

皱了下眉,沐义沉声道:“那么多废话!”却没有回头,只在前面带头往操场的另一头走去。

实验学校,就是原本的一校重建。现在是小学和初中合并,据说还把原本的初中三年制改过四年制。他们当年这一票学生,倒都成了体制改革的小白鼠。

整洁的校园,平整的操场,高大的教学楼,不知从哪里迁来的一株老树,在校园的一角撑出一片绿荫。

走到围墙那一排没有拆掉的老校舍处,已经有几个男生等在那里,或站或立,指间都夹着一根香烟,烟气袅袅。

看到沐义,便都站直身,笑着招呼了一声,有的还献媚地凑到跟前“沐老大”前“沐老大”后的。又递上香烟,“白色阿诗玛,来一根吧!”

王明亮迟疑了下,看了眼沐义,到底也还是拿了一根,凑到一起点燃了烟,才吸上一口就忍不住咳了两声。再看沐义,悠然吐着烟气。不禁晃了下脑袋。明明都是一样才吸了没几次,可沐义硬是象个老烟枪,或许,这就是老大的气派?要不。这群家伙哪会个个都服了他呢!

“喂,这回进实验的还有哪几个硬茬啊?你们到是打听清楚没?”

“管他什么硬茬啊!在咱们八校老大面前还不得趴下。”一个男生偷笑着。“实验里咱们是头一届,上面没人压着,还不是咱们这群新生说了算。我看…”声音突然一顿,男生的眼神突然远远地飘了过去。

看看几个男生如出一致的眼神,王明亮也不自觉地转过头去。

“啊,是孟茹,还有陈子宣啊!”声音怪怪的,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厌恶,就和那些男生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差不多。

眼角一瞥,王明亮看着连头都没动一下的沐义,低声道:“好像是一起来的啊!”

头略低了下,沐义狠狠吸了口烟,然后把烟头丢在地上,拿脚一抿,转身往教学楼走去。

王明亮愣了一下,忙把手里的烟头一丢追了上去。

其他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地问道:“要不要跟着去啊?”

“去什么?你是傻了吧!跟上去干什么?是冲着陈子宣耍耍狠啊还是讨好讨好女神?脑子进水了,连老大都摆不平的人,你还敢往前凑!”眼角一转,他“啊”了一声,“耶,公主也来了呢!”

“公主?”闻声回头。小个子男生做出一脸爱慕状,“其实我觉得李欣然也不错啊!好像比女神还漂亮,而且电子琴也弹得好听…”

“你少发花痴吧!别管是谁,都没你的份…做梦的话倒可以梦梦!”你推我攘地笑着,一群小小少年笑得暧昧。也有稳重的,端着架子,“老子去年就有女朋友了,和你们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快步走过操场,正好和缓步走来的陈子宣打了个对头碰。沐义抬手打了个招呼,脸上带上一分略带嘲弄的笑意。

“王子殿下今天来得好像迟了些啊!是因为接女神吗?”

目光微闪,陈子宣只是笑而不语。在他身后却传来一声轻笑,“怎么这话听起来这么酸!我说沐义,你难道在暗恋我吗?”

脸色一变,脸上的表情转黯,沐义越过清秀如竹的少年,冷眼看着徐徐而来的女生。

身形高佻的女生穿了一件蓝色的连衣裙,梳着一条马尾,眉眼清秀,高鼻大眼,笑容可掬,虽然不是那种艳丽型的美女,可那种清丽灵秀之气却还是让人眼前一亮。

和远远走来,一身白裙、肤色如雪的女生正如两朵含苞欲放的鲜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远远地对着微笑的李欣然点了下头,沐义冷眼瞪着孟茹,“我们的女神越来越自大了,真怕什么什么时候,就突然那么飘啊飘啊飘到天上去了。”

孟茹扑哧一声笑出来,“飘起来的那是汽球,不是我。”

一双大眼亮晶晶的,好像总是带着笑意。这会儿看着王明亮,只是扬起嘴角一笑,“王明亮,有没有看到小君?”还没等他回答,她已经笑起来,“不用说了,看你的表情我都知道了。又吃亏了是吧?”

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讪讪一笑,王明亮也不说话。自从半年前孟茹的身高比他高了那么一点点后,他就几乎没和孟茹说过什么话了。

偏了下头,孟茹也不生气。有些不懂这些男生所谓的自尊心,可是因为自家老哥也是这个样儿,她倒是可以完全理解。

不知是不是因为练太极的缘故,现在她的个子已经有一米五五,和从前身高完全定型时一个高度,而且还每天都感觉自己正在抽高。就和前世一样,比自家老哥的现在高度还高了小半头。惹得自家哥哥每天都喝牛奶。打篮球,几乎每次碰面都会对她横眉竖眼,“我一定会比你高!”

嗯,前世老哥最后的确是比她高。不过这回,她可不认为自己只这么高就停止发育了。尤其是在现在这么注重补钙、健身的情况下。

眼角一转,看到李欣然走近,微笑着和陈子宣和沐义打招呼,孟茹勾起嘴角笑了下。不知是否故意的,她和王明亮两个大活人挡着道,居然没和他们说半个字呢!

一转身,她笑着招呼了一声,看到李欣然“啊”地一声,好像才发现她似地笑着和她打招呼,孟茹只是微笑。

感觉近半年,李欣然的演技真的是越来越好,真心建议她以后可以考虑报考影视学院的。

“啊,不和你说话了,沐义。我得快点去看看自己被分到哪班。嗯,希望班主任是个帅哥!”

“是啊,希望班主任是个帅哥,不过就算是帅哥,孟茹你也只能干看了…”

柔柔的声线,可听着比少年变声期的鸭叫还让孟茹觉得刺耳。“没关系,虽然我不行,但可以介绍给邹老师嘛!你知道,邹老师最近被押着相了多少亲,我就奇怪了,怎么就没一个让邹老师看中的呢?”

想想,当年邹蓉做她们班主任的时候才刚刚中师毕业,二十刚出头,可现在一恍就成了剩女一枚。她这个做学生的也很应该尽一份心力才是。

眼角扫过李欣然有些发僵的笑,孟茹只当什么都没看到。仍然笑眯眯地迈着轻快的脚步。

也不知是谁那么无聊,最先传出了什么王子、女神、公主之类的称号,啊,对了,还有沐义的老大,一说起来一人就会牵扯出另几个,搞得象是三角…不,就跟四角恋没什么两样,一群小屁孩,都不知道脑袋里想什么。

起先是有些怒的,可是考升学试前半个月,全校都在自行复习。孟茹和张小敏两人坐在学校后门的门廊下花坛后,亲眼看到两个同年级的五年级生抱在一起啃来啃去的情景。

当时,孟茹的汗毛就竖了起来。隐约记得前世也曾听过人说这个或那个早恋的,可在她想来,那总是初中以后才会发生的剧情,可没想到居然真的还有小学生就早恋的事儿。

果然,视角不同,看到的也完全不同。当年她是多么纯洁善良的娃呀?什么小纸条啊秋天的菠菜的,她是一概都没发觉。傻傻的,在以后回味学生生涯时,才会疑惑地怀疑:当年那谁谁是不是也曾经对她有过什么意思呢?

胡思乱想着,没有留意前面冲她跑过来的温立君。如果不是站她身边的陈子宣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就被温立君撞个正着了。

“要不要这么热情啊!”孟茹苦笑着,也伸出手臂回抱着温立君。眼角瞥见沐义有些别扭地垂下的手。心中微微一动,嘴角便勾起一抹微笑。

说起来,她和沐义的关系倒有些奇怪。明明每次一有什么事,他都是站在和她对立面的李欣然身后力挺,又时不时地对她冷嘲热讽。可奇怪的,她却总觉得这个别扭的家伙对她心存一份善意,只是没那么轻易表露出来。

“小茹,”张小敏也大笑着扑过来,从前那个腼腆的小女孩现在也和温立君一样,是个人来疯。所不同的是,她疯的对象没温立君那么疯而已。

“怎么样?你们看完分班表了?”笑着问,孟茹也不再和其他几人往榜单那边走了。

“嗯,”张小敏一点头,眼珠乱转,也不知是在看哪,半天才凑到孟茹身边,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我看了哦,你还和他一个班。”

“谁?”没弄明白她什么意思,孟茹有些奇怪地笑了一声,“你干嘛?稀奇古怪的。”

“当然是和——王子啦!”张小敏嘻嘻笑着,和温立君手拉手笑成一团。

看着两个女生故作搞怪的模样,孟茹哭笑不得。这些家伙,好像自从升了五年级后就突然开窍了似的,怎么说话总是透着那么怪啊!切,难道就算是重生,她也还是晚熟的那个?!

第二章新学校新作风

没有排队没有老师。看了分班名单后,新生们隐隐约约地往教学楼走去。

新的教学楼很大,六层楼高,分两翼,一侧是初中,另一侧则是小学部。不过因为之前重建的原故,初中部只有91级这一届学生,所以这一部的教学楼显得格外的寂静,偶尔传来喧嚣声也是远远的,从另一侧传来。

没有走中间的大厅,而是从初中部的侧门走进教学楼。不知是不是被进入新学校的热情驱使,楼梯上、走廊里都是学生。

孟茹拾阶而上,穿过那些拥挤的人群,总是能听到身后窃窃私语中一带而过的她的名字。

应该感到开心吗?从三年级开始,就成为整个县里学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连续几年的县、市、省三好学生,全国知名的少年作家。一年一部《哈利.波利》成就了孟茹如日中天的名声。

虽然没有象童星一样走在街上人人都认识,可县里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认得她这张脸。想来,都被家长当为正面教材。就连温立君都不讳言地吼她:“如果你不是我妹,我早就捧扁你了。凭什么要我整天被妈**不如你啊?!”

呃,这种问题她怎么知道呢?可每个家长都是这样为自家孩子找一个比较的目标啊!指着人家说:你看那谁家的谁谁,你怎么就不能象她那样呢?

她从前也是这样一路被说过来的啊!而现在。她居然能了别人口中的指标。

说不清是开心多些还是羞愧多些。如果那些人知道那部大卖的小说不是她自己的作品而是剽窃自一个遥远世界的女人,会怎么想?有时候,会不自觉地觉得汗颜。尤其是王林告诉她有英国出版社来洽谈英文译本英国发行权时,更觉得浑身不自在。

没有出面见那位出版社的代表,而是全权委托了王林处理这件事。接下来一些译文版权和发行权也由王林全权处理。两年下来,国内外的版税都让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富婆。甚至不需要“天泰”的股份,她都能让全家人舒舒服服地过上好日子。

可到底是内心有愧的,哪怕是把别人的故事用自己的语言描述出来,可仍是一种剽窃。所以这半年来,除了继续《哈利》未完的故事外,她一直在秘密地构思一部东方的童话。或许,不该说是童话,而是后世网络流行至极的仙侠故事。

那些神秘瑰丽的东方密地,那些充满魅力的传奇,还有那些绝不逊色于《哈利》的奇珍异宝,这次,她将写一个只属于她自己的故事。

因为这,她对于那些指指点点和小声说低声笑的议论有了更多的勇气承受。不管听到什么,都能微笑以对。

应该说,中国的分班还是满公平很人性的,至少没有什么高分班或是垃圾班之分。学校并没有按成绩好坏来按划分学生,而是统一打散后再分配的。

而幸运的一年二班,就迎来了县里考试成绩并列第一的两位。传说中八校的王子和女神。

至于八校另两位风云人物老大和公主则分在了一班,温立君、张小敏和王明亮三个则是在三班。

“还以为会在一班呢!你知道,我可是费了多少心思才让我妈答应我进实验的。本来她还想让我进五中,和小超哥还有波姐一个学校呢!”温立君抱怨着,烦燥地拖着孟茹。不让她走进教室。

“那个,我说小君——姐,”不过是比她大了八个月而已,为什么突然就这样在乎大小了呢?三年级以前可还没这毛病啊!“虽然不是一个班,但咱们只隔了一道墙耶,应该没什么关系才是啊!哈哈…”

“那样的话要不要请老师把我分配到最后一排呢?这样子我敲敲墙,或许你就会听到给我反应了。”一本正经地低喃着,让孟茹一头黑线,连脸上完美的笑容都快崩溃。

现在在说不认识她是不是太晚了?

“啊,我们去玩吧!为了庆祝终于又能在一起了。”

那个啥,可不可以允许我吐下槽?明明这两年也经常见面,经常在一起玩的嘛!要不要弄得象时隔数年突然相逢一样那么狗血煽情啊?

眨巴着眼,孟茹还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一边的张小敏已经抬起一根食指晃了晃,“我不能去玩啦!我,那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