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了下头，孟茹笑着看过去，可是看的却不是对方的脸，而是那刻意挺起的胸脯。再挺也还是荷包蛋吧？不过，看在你这么想显身材的份上，我就多看两眼好了。
“柳同学，你应该也有看到大厅上挂的座佑铭吧！竞争，进取…我们学校的校风如此，老师们也应该很开心看到我们这些学生友好竞争的。我看，柳同学你也参加学生会的竞选吧！以柳同学这样好的人缘，应该很容易当选的啊！”看着柳雪依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孟茹只是微笑。实验学校的座佑铭，其实还有四个字，只是她没有说出来。那四个字是：学识，修养。
“你一定会支持我的啊！朱纯华。”娇滴滴的声音，连整个身体都快靠了过去。朱纯华皱了下眉，略往外站了些，“你别胡闹了，学生会又不是玩的地方，你进学生会能做什么啊？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做几道题呢！”
这话，说得算是不留情面了，就连孟茹都皱了下眉，何况是一向宣称与朱纯华青梅竹马，感情好得不得了的柳雪依。
听到那声清脆地跺脚声还有那一声爱娇的嗔怨，孟茹没有抬头，在门被砰地一声甩上时，才抬头笑道：“好了，大家现在说一下自己的意见吧？如果把这次选拔赛定在三天后的课活时间，怎么样？”
与她无关，就算有人在她耳边吵翻天，只要不冲着她来，那都不关她的事。就算外表再热情再和善，可骨子里其实仍是冷的吧？
眼角一瞥，看到身边微笑着的陈子宣，孟茹的目光微闪。或许，是被这家伙感染的吧？她这样善良的孩子啊！
一场选拔赛，其实都是千篇一率。什么“伟大的”“崇高的”“让我无比热爱”的…不过，本来这次的演讲题目就避免不了这样的事情，就象古代那些应制而做的诗歌，哪怕是大文豪，也难免类同的奉承之词。
原本是不想参加的，可为了以身作则，孟茹硬性要求班委会的几个干部都要参加。一场选拔赛过后，最后还是敲定了朱纯华出赛。演讲稿不见得多好，可朱纯华的声音却真的很动人。不知是因为喜欢唱歌的缘故还是别的，清朗的声音配着清秀的面容，让孟茹对这次的演讲比赛信心大增。
选拔赛后，由孟茹去教导处报告最后结果。结束后没有走初中部的侧门，而是直接从中间的大门直接走了出来。
听到那一声嫩嬾的童音叫她的名字时，孟茹顿了下，转过头后看到站在走廊边的一大一小，不禁扬起眉。
还真是巧，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呢！
第六章可以选择的人生
正是放学时间，小学部的走廊里很是热闹。孩子的叫喊声。老师的叮咛声，响作一片。可是当暖暖的光，透过玻璃，投射在站在玻璃门前的少年身上时，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在他的周遭是一片恬静。
或许，只是因为他此刻温柔的眼神。那种只凝视着一个人只宠着一个人的温柔与专注。不过，那样令人迷醉的眼神并不是望向她。
孟茹勾起嘴角轻轻笑着。抬起手挥了下，回应着小罗莉的热情。
或许，只有同自家妹妹在一起的沐义才是真正的他吧？
看到沐家小妹沐玉轻快地跑向自己，孟茹笑着，在她抱住自己的腿时半拥着她。其实，这几年见过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可这个对别人总是一脸戒备的***却似乎对她这个半陌生的大姐姐有着奇怪的好感。每次见到她，都会笑着叫她。尤其是上学之后胆子比之前大了，就有更多的笑容。
“想我了？”用手指捏着罗莉可爱的脸蛋。9岁的小女孩，虽然个子长了不少，可这张脸却和初见时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可爱。
“嗯，”虽然没有说话，仿佛很害羞的表情，沐玉却还是点头。让孟茹更觉有趣。“既然小玉想姐姐了，那姐姐就——给你买贴纸好不好？”
这年代最流行的收藏之一。几乎每个女生都有一个诗本或歌本，上面零零散散地记录了些诗词或歌词，一字半句的心情。可最重要的是，每一个本子上都贴满贴纸。
明星，卡通人物，可爱的小动物，每一种，都是女生的最爱。前世的孟茹甚至有好几个不着一字却贴满了漂亮贴纸的笔记本。
看着沐玉突然涨红的脸，孟茹便笑起来。真是个孩子。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这样的单纯可爱。
拉起沐玉的手，孟茹对着沐义打了声招呼。却不想沐义突然发火，很大声地叫住妹妹，“走了，沐玉！”
仰头看了眼哥哥，沐玉的脸上现出一丝不解之意。似乎是在奇怪从没有大声对她说过一句话的哥哥为什么突然会对她这样说话。不明白，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回到哥哥的身边。
只是这一迟疑，沐义已经大怒。吼一声，直接冲过来就要抓人。被哥哥突然的暴发吓到，沐玉猛地抓住孟茹的大腿，下意识地避了下。而原本已经松开手的孟茹，也不好推开受惊的女孩。皱眉，冷眼瞥了一眼沐义，“沐义，你要发疯也看看是什么地方好吧！”
目光一扫，看到已经有老师往这边看，虽然是小学部的。但谁知道下一分会不会有初中部的老师从楼上走下来呢？
虽然不怕挨训，甚至该说那些对沐义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根本无所谓的事儿。可沐义却还是缓了缓语气，伸出手，哼了一声。
沐玉有些胆怯地瞥了哥哥一眼，撒开手正要走过去。孟茹却突然牵住了她的手。在沐玉抬头看她时，孟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是说好姐姐给你买贴纸的吗？”
看着那孩子突然闪亮的眼，孟茹笑笑。抬眼看着沐义阴沉的脸，只是微笑，声音又轻又柔，就是真有人听到也会以为她在做友好交流，而不是在说让人火冒三丈的话：“沐义，我跟你说，不管是给小玉买贴纸，还是请她吃零食，那都是我和小玉之间的事，与你一分钱关系都没有。你爱装清高，爱把别人的好意当驴肝肺，那是你自己的事儿。别把小玉一个小孩扯进去。”
不是不知道这家伙有多别扭，可是没想到居然连这样的小事儿都能引他发疯。所谓的骄傲还真是很重要。重要过他最疼的人的快乐。
同学五年，看着他象刺猬一样，谁想伸出友善之手都会被刺。就连关系都算不错的李欣然拿到学校给同学们吃的零食都被看成是毒药似的，孟茹就没见过他在学校吃过哪个同学的东西。
可是，这样“骄傲”的人却偏偏纠结了一帮常被叫成垃圾的学生，打群架，抢同学的午餐、零食，收所谓的保护费，虽然没有造成可怕的伤害，可却也成了八校的一霸…八校的老大，就是这样练成的啊？
不是很明白呢！明明别人给你你却不要，反倒使用暴力去抢。难道这就是不要别人的施舍，一切都用自己的双手夺取吗？有一点点明白沐义的心理，可是却完全无法赞同。
擦肩而过，孟茹始终没有松开沐玉的手，“别把你那一套思想强加到小玉身上。你也不希望小玉象你一样，那么不招老师、同学喜欢吧！？”
挑起眉，沐义狠狠瞪着孟茹。很想说什么老师、同学的喜欢他们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廉价的带着高傲的同情与喜欢有什么用呢？可是，在瞥到妹妹有些惊慌无措的脸时，他没有办法说出口。
被同学畏惧，被老师讨厌，这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可是，就象孟茹说的一样，那些他不在乎的东西小玉应该很在乎的吧？
突然之间，没办法反驳孟茹，甚至在妹妹的注视下不能大声地吼着叫她少多管闲事。沐义沉默地慢慢跟在一大一小两个女生身后，很有一种挫败的感觉。
抬眼，看着妹妹不停地扭头看他。沐义扯出一个笑容，明显地感觉到沐玉突然松了口气似的。然后转过头去拉着孟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不知怎么的，心里挺酸的。妹妹从小就不喜欢说话，唯一能让她笑开颜就是自己。可不知为什么，沐玉却很喜欢孟茹。或许，真的是糖衣炮弹容易收买人心吧！
“小茹姐姐，你上次送我的那本《喜洋洋》我真的好喜欢啊！虽然她们都说你捐给图书室的《哈利》才好看，可我还是最喜欢《喜洋洋》。你可千万别让灰太狼抓到他啊！”
闻言一笑，孟茹点头应了声。
其实捐书给福利院的图书室倒有一半主意是老妈出的。原本依着老妈，要捐个几十套她的作品。窘得她一头黑线，最后还是劝服老妈买了些儿童读物，和她的书一起捐出，才没那么乍眼。又私底下送了一套《喜洋洋》给沐玉，当时沐玉只是捧着书低头不说话。可现在看来，小家伙还是满喜欢那套书的。
在学校离大门几十米的地方，有一溜摆摊的。什么块块糖、棉花糖、小手枪、贴纸什么的，只要是小孩喜欢的，就基本上什么都有。
走到摊前，孟茹还没蹲下身去看，就发觉沐玉的眼神有点发直。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孟茹不禁勾起嘴角。
在边上的小摊，是卖丁丁糖的。粉色白色揉出彩虹一样的亮彩，看起来硬，可吃起来又有些黏牙。可对小孩子来说。最诱惑的还不是它的味道。单是卖糖大叔左手凿子，右手锤子的样子就够让你觉得威风了。锤子敲凿子，那个“丁丁”的声音听在耳里是那样好听。
“想吃？”孟茹勾起嘴角，“小玉正要换牙，不能多吃哦。那，只可以吃一小块。”用手指指了指，让卖糖的大叔敲下三块小的。看到沐玉把糖块含在嘴里满足的样子，孟茹也不禁笑起来。
在口腔中化开的甜腻，仿佛是从记忆中泛出的属于怀念的滋味。
手抬起，把拿在手里的糖递给沐义。却见他似乎怔了下，便一声冷哼。扭过头去。
切，真是没礼貌的小子！掀了掀眉，孟茹眼珠一转，冲着沐玉招了招手，耳语几句，沐玉便笑嘻嘻地扑过去。在沐义俯身抱她时，小手一伸，已经飞快地把手里的糖塞进沐义嘴里。
舌尖一甜，沐义皱眉，一副吃了苦药的表情，想要吐出来却被沐玉捂住嘴，只能任由糖块在舌尖泛开那股腻人的甜。
看着他苦兮兮的脸，孟茹大笑。不是不愿意吃别人给的东西吗？本姑娘还真就非让你吃。
挑高眉，对着沐义的冷眼，她有些挑衅似地一笑。招呼沐玉过来同她一起看贴纸。
“啊，小玉，你看这张花仙子的，好漂亮啊！还有小虎队的…老板，你今天有不少新货哦！”
如果说孟茹有收藏癖的话，那收集贴纸绝对算是一个了。好多精彩的贴纸，在以后哪怕网络多发达，都找不到同样的照片呢！
摸着手里的小虎队贴纸，孟茹眼睛一转，突然笑了起来，“小玉，你知不知道霹雳虎为什么不喜欢笑吗？每一张照片都是这样抿着唇，酷酷的样子…”
从一堆卡通贴纸里抬起头，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张花仙子。沐玉有些茫然地偏了下头，“因为他酷喽！”
“嗯，不是…”眉眼皆弯，孟茹笑得象个刚刚偷到油的小耗子，“我告诉你啊，霹雳虎不笑，是因为他的牙齿很丑哦！就象某人一样…”
听到冷哼声，孟茹眼角一挑，看到原本身体微倾的沐义拿眼瞪她。她脸上的笑容更深。
也不理沐义的眼色，孟茹拉着沐玉蹲在小摊前。一挑就挑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心满意足地停了手，算算钱，小张一张三角，大张的一张五角，细细一算，这些贴纸居然有三十来块，把摊主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虽然小孩手松，不懂得留钱，可一般来说也就一块两块的。一下子花这么多钱买东西的这年头还是很少见。
“有钱人。”沐义一扭头，哼着，绝对的仇富姿态。
“我自己赚的，当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了。”仰头斜睨了她一眼。孟茹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点财大气粗的感觉了。果然，她也就是一小人得志的俗人。
“小姑娘，”另一边摆摊的瞧着眼红，也没心思搭理花一角钱买两玻璃球的小男孩了。转过头笑眯眯地冲着孟茹招呼，“来试试手气吧！看看我这个拍奖盒，中奖率那可是相当的高，还有现金奖拿哦！”
充满诱惑的声音，把沐玉的目光全吸引过去了。
所谓的拍奖盒，就是一个分成几十个小格的纸盒，封着薄薄的一层纸，上面有时候还会画着漂亮的图案。一毛钱一次，只要你选中的那一格里面有带奖品的字，就可以得到一个小小的奖品。但大多数，却是根本什么都得不到的。
这种哄小孩的玩意儿，孟茹当然兴趣缺缺。话说，当年她也中过好几次圈套呢，那一个月连根冰棍都没买过。
冷眼一瞥，有些拉着沐玉走，可看到那孩子的眼睛一直盯着奖盒，就没硬拉着她走。
弯下腰，正想解说一下这都是编人的把戏时，却听到沐玉低声道：“好想也中一次奖啊！只有幸运的孩子才会中奖似吧？”
嘟着的粉嫩嘴唇，渴望的眼神，小罗莉仿佛整个人都在散发着光彩。
突然之间就心软了。这孩子，一定很想成为幸运的小孩吧？是啊，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被幸运女神光照，哪怕只是中一个小小的礼物，可是是因为幸运才得到的，就会有十倍的快乐。
“去拍吧！”用手推着沐玉站到小摊前。在她回头带着一些不安表情看她的时候，孟茹回她一个温暖的笑，“没关系哦，哪怕是第一次没有中奖，可是只要一直一直地坚持，幸运就会被你抓到手里哦！”
虽然奖是一定不多，可这一个纸盒里一定会有的。看样子，最多也就十块钱。花十块钱让一个孩子觉得自己是被老天爱着，被幸运女神看顾的，值啊！
“真的可以吗？”怯怯地问了一句，在孟茹点头后，沐玉伸出手指，轻轻地点过那些小格子，然后在选中的那一格一捅。不知是用力太小还是太紧张，一下子居然没捅破那层纸，还要再用力地捅了下，才捅破。
手指在格子里扒了两下，那层纸下什么都没有。“呦，这次没中啊，不过没关系啊，下次一定会中的。再来次啊…”摊主笑着劝道，可沐玉却垂着头，眼睛一瞬，一滴疑是泪水的水滴落在脚下的尘埃里。
“我们走吧！小茹姐姐。”
“为什么要走？姐姐不是说过，只要你坚持，就一定会把幸运抓在手里吗？”孟茹蹲下身伸手想扳起沐玉的脸，却被沐义从后一拽，险些跌倒。
“够了，你不要再多管闲事。象我们这样的人，没钱浪费在这上面。”沐义一伸手，已经抓住沐玉的手臂，“回去吧，小玉…”声音一顿，他冷眼瞥着抓住他手腕孟茹。想推开她却只觉得手腕一酸，竟一时失去力量一般。
“我说了，我和小玉之间的事，你这个哥哥就不用管了。”捏住沐义的脉门，孟茹只是一声冷笑，就甩开他。
“小玉，如果轻易就放弃，幸运女神会不开心的哦！”几乎是握着沐玉的手拍开一个小格，在发现是空的时候，又拍向下一个。
沐义冷眼看着，摊主咧嘴笑着，孟茹的眼睛却只是盯着沐玉。在感觉到手掌下的小手自己动起来时，她撒开手，后退了一步。
就是这样哦，幸运就在前面等着你。
“啊！”听到惊喜的叫声时，连一直瞪着孟茹的沐义也不自禁地往前来了两步。
摊主有些心惊。不会是真中了大奖吧？眼一斜，他乐了，“啊，小朋友，你可以得一袋无花果哦！”
一毛钱一袋的无花果，小意思。
摸了摸头，孟茹摇了摇头，还要再叫沐玉再拍，却见她已经拿着那袋无花果转过头来。一张脸上都是放着光。
“我，我中奖了！小茹姐，我中奖了哦！”
“啊…”有些发怔地应了声，孟茹心道：“才一袋无花果丝，要不要这么开心啊？”
“小玉，你再拍啊！”
“不用了！我已经中奖了…”抬起头，沐玉满足地叫着，“小茹姐，幸运妇神果然也喜欢我呢！”
就…这样。孟茹失笑，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笑容灿烂的沐玉微笑。果然，孩子是最单纯最容易满足的。只是这样小小的奖品，就可以让她快乐很久…
她呢？似乎忘记了这样单纯的快乐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牵着沐玉的手，听着她低喃：“这袋无花果我不会吃哦，一定要好好放着，这样，幸运女神也会一直一直跟着我。”
心，暖暖的。只为这样单纯的愿望。
“啊，应该让小月姐也得拍奖呢！这样，幸运女神也会来找她。要不，我、我把这袋无级花果给她…”有些小小的忧伤，却说得很是坚决。
“小月姐？”孟茹怔了下后问道：“小月姐怎么了？”最近没去福利院玩，还真不知道姜小月发生了什么事。
“啊，你不知道吗？小月姐她落榜了耶！”
“啊，”好像曾经听老妈说过。前阵子高考和中考先后进行的。大舅家的大风哥在中考里考上了技校，已经到T镇的技校去报道了。而小月姐则在高考中落榜。可那又和幸运有什么关系呢？
目光一瞬，孟茹的眉头也渐渐皱起。是高考落榜啊！高考，那就是说小月姐已经满了十八岁呢！而福利院一旦满十八岁又没有考上大学或是其他高校的学生，就要送返原籍的。
小月姐她…没有原籍可送，那就只能在当地落脚了。虽然说民政部门会有所安置，可是…
孟茹烦燥地挠了挠头发，“小玉，明天是星期天哦！不如这样，我请你和小月姐去服务楼吃冷饮啊！”
“去吃冷饮？”沐玉的眼睛一亮，却又扭头去看沐义。见自家哥哥虽然冷着脸，却只是沉默，不禁安下心来。“什么时候去啊？我回去和小月姐说，她也好想你呢！”
“就明天下午吧！”定好时间，孟茹笑着和沐氏两兄妹告辞。
一转身，却听到身后的声音：“谢谢。”
声音很低，低得孟茹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半侧着身，她讶然地望着半低着头并没有看她的沐义。
“你说什么？”这家伙，真的是说了谢谢的吧？
一挑眉，沐义终于抬头斜睨着她，恶声恶气地叫道：“好话不说二遍，你没听见就拉倒。”一拉沐玉，转身就走。
下意识地挥手回应着沐玉的告别。孟茹偏了偏头，看着夕阳下一大一小的背影，这样沐浴在昏光下，迎着斜阳彩虹，还真是一幅温馨的画面。
周五，没有晚自习。回到家，孟茹扯着老妈撒娇。虽然明白了要在父母眼里成为独立的人是要付出代价。可是这样撒撒娇也是做女儿的特权不是嘛！
虽然不能和老哥完全一样，可至少这点她还是可以一样享受的。
有意无意地打听着福利院学生成人后如何安排的事宜。温雅苹随意回答了几句，突然警觉，“你问这个干什么？”
“嗯，”犹豫了下，孟茹还是老实地说：“小月姐也要离院了是吧！那到时候她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办了出院手续，民政局先发着生活费，等着什么时候哪有招工的就分过去呗。”
“那要是一直没有什么单位要人怎么办？”
“那就只有等着了。”转目看她，温雅苹皱起眉，“你问这些做什么？”
“没，我就问问。”一个打滚，从老妈身上滚开。孟茹摊开课本，说是写作业，可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心事。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到底对不对，可第二天见到姜小月时，孟茹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小月姐，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好好想清楚再说，说不定出院后就能立刻分配工作。那样我的提议就没什么用处了。”微微笑着，孟茹又扭头问了沐玉还想吃什么，要不要再来块“三角点”。
服务楼冷饮是H县第一家冷饮店，虽然不象肯德基一样是洋快餐的，可饮料、牛奶、小面包什么的却是有。而这个三角点则有些象冰糕一样的冷饮。虽然不如香蕉船之类的软冰淇淋，可在这年代就是很好吃的了。
9月，东北的天气渐凉。可说来奇怪，在南方，一旦天气转凉，再想看到冷饮的影子就难了。可北方，就是寒冬腊月，照样在暖房子里吃冰棍，甚至冰棍什么的还是年货里必不可少的一项。
为沐玉叫好了冷饮，孟茹抬起头看着沉吟不语的姜小月。抿了抿唇，也不说话，只低下头吃着碟子里的雪糕。眼角瞥见姜小月把碟子里的雪糕搅得乱成一团，显然心里也是很烦燥。
有时候，做一个决定好象很简单，可是如果没有选对，却是关系一辈子的大事。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为什么要被生下来。”
手中的小木勺一顿，孟茹没有抬头去看姜小月的脸，而是盯着她放在桌面上的手。
把小勺放在碟子里，姜小月的两只手平放在碟子两旁，手臂平平，可手却是握成拳头的。仿佛是积蓄勇气又仿佛是要捏碎人生的不公。
“有时候会觉得很不甘心，为什么我生下来就有病？为什么会被人抛弃？每天，都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然后再告诉自己哪怕是有病，哪怕是被人抛弃，可是我会让自己成为一个有用的人，过得很好很好…其实，我在考高中时，温老师就劝过我最好是考技校，那样的话，毕业后可以立刻找一份工作。可是我不甘心，我想上大学，想过得更好…没想到…”
声音缓下来，姜小月沉默了两秒后沉声道：“我去天津。”
孟茹蓦然抬头，“你考虑好了？小月姐，你真的不用这么着急的。”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姜小月幽幽一笑，虽然脸上仍有一丝愁苦之色，可眼睛却亮得惊人。“在今天之前，我的人生没得选择。一能是在走一早就被别人规划好的路。可是现在，你告诉我，其实人生还是有得选择的。我可以选择，虽然不知道究竟会最终走上什么样的路，可是，我想选择——想走自己选择的路！”
声音不响，可一番话却说得掷地有声。看来，小月姐是真的下定了决心的。
“我尊重小月姐的选择，可，”孟茹弯眉一笑，“去天津我姨父的工厂做，也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哦！很可能，最初只能从女工做起…小月姐，我没办法向你保证你最后会成为多么了不起的人物，过上多么富足的生活…”
“不用你保证！”目视孟茹，姜小月平凡的脸因自信而闪烁出令人目眩的光彩。“机会摆在眼前，要抓住它只能靠自己。我的未来，不需要别人来保证，我自己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头略偏了下，孟茹注视着姜小月，突然举起手轻轻拍了两下。清脆地掌声在午后安静的冷饮厅里显得有些突兀。原本还自信满满的姜小月，脸上突然生起红晕。
讷讷地道：“小月姐不象你那么聪明，从小就被人说是天才了。可这样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是啊，道理…”孟茹恍惚地笑了下，“道理人人都懂得呢！可其实真正能做到的却没有多少人。”前世的她，何尝不知道那些道理，可不还是依然废材了。
轻笑着，她默默地望着姜小月。突然觉得她这样一时义气地伸出手，可能并不是扶起一个跌倒的人，而是为一个会成为了不起人物的人打开了一扇门。
一个人的成功，或许并不需要很多的智慧或是多大的资本。智慧、资本，所有的一切都可能只是次要的。成功，只需要他有足够的勇气，决定改变的勇气…
第七章打算做红娘
和姜小月商量了一下具体事宜后。孟茹没有回家。看了看表，踱出门去，果然看到远处一路狂奔来的两人。
横冲直撞地冲过马路，拼个生死时速。虽然路上车不多，孟茹还是为之抹了把冷汗。
“怕迟到就早出来几分钟嘛！当马路是你们家，可以横着走啊？”小小地抱怨，语气很冲。
张小敏嘻嘻一笑，也不反驳。倒是温立君撇着嘴回道：“可不是我磨，还不是张小敏，非要去什么租书店去。”
“租书店？哪一家啊？”随口问了一句，孟茹才反应过来不对头。忆当年，前世H县的租书店，那她可是常客。只要没出四门，在县里范围内的，几乎就没哪家是她没去过的。可前世是前世，今生她可不会再重蹈覆辙。
把眼一瞪，她直接一伸手，“张小敏，你租了什么书？给我看看。”
“啊，我和你说啊，小茹。那家‘文艺’真的好多书呢！你看你看，是琼瑶的啊！我刚翻了下，和电视里放的好象不大一样呢…”
《烟雨朦朦》？《紫贝壳》？不是没看过，不是没为之心悸痛哭，少女时期捧着琼瑶书哭得肝肠寸断，可成年后却不得不骂一句“被NC误导了人生观”。
眯起眼，孟茹笑问：“这些书你打算带到学校去看？”
“嗯，”张小敏晕陶陶地答着，被温立君一扯，看清孟茹的表情，才露出有点怕的表情。“你可不可以别那么笑眯眯地看我啊？”摸了下脑袋，她补充道：“你放心，我都想好了，就象我们班那些男生似的，在小说外面包书皮，上啥课包啥书皮，一准不会被抓到…”
眉毛一拧，孟茹黑线了。几十年，怎么在课堂上偷看小说的招式就没变过呢？！想当年，这种事她不是没做过。可到最后，被耽误了学习的还不是她自己。
“张小敏，”几乎是从牙逢里挤出来的声音让张小敏“啊”的一声，老实立正。“你马上把那个租书证给我退了去。”
“不行！”条件反射一样溜出来，“我存了两个月钱才攒够10块钱的保证金和五元一月的租金，怎么可以就这么退掉呢？人家不返还租金的…”看看孟茹表情不变的脸，她怯声道：“不要逼我，好不好…”
孟茹不吭声。只是不动声色地看她。一旁的温立君看不过眼出声道：“小茹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现在你又不是我们班的班长了…”
“哦！不是你们班的班长，就不能对你们的事提意见了是吧？”挑眉，孟茹虽然压着火，可却越来越觉得窝火。明明，她是为了张小敏好啊！不想让她迷进那些书里误了自己的学习更被误导了人生观。可为什么现在被她们一说，倒好象她在无礼取闹，以势压人的感觉了呢？
“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哼了一声，孟茹也没了笑意，“随你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又有什么资格管你们呢！
目光一转，她淡淡转开了话题。“先进去吃点冰点吧！然后再去花鸟店。”转身，看起来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可不管是温立君还是张小敏，都知道孟茹生气了。
孟茹生气很是奇怪的，如果生小气，会对你笑眯眯地说弟不咸不淡的话；再生气，会骂人；如果真的很生气，反倒会象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说了。
其实这样的性格不好，孟茹也知道。可偏偏这从前世带来的脾气居然就改不掉了。哪怕现在比前世更多的笑容，更多的自信，更加开朗，更加随和。可有些事到底是没办法完全改变的。
在安静的冷饮厅里，张小敏几次要说什么，却都被孟茹笑着岔过去了。只笑着说之前就讲好的计划。
“你们说送邹老师什么花呢？”
这年头，H县根本就没有花店。什么玫瑰、百合、康乃馨的花束，是甭想送了。可花束没有，活的盆载花总还是有的。所以为了庆祝教师节，孟茹就和张小敏商量着要买一盆花送给邹蓉。虽然温立君后来转学了，可对邹蓉还是很有感情，所以这次也来掺上一脚。
温立君扳着手指说了几种自己知道的花名，最后连“串串红”都出来了，“啊，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花啊，要不然到店里看看再说吧！”
孟茹一笑，也不多说。在走出冷饮厅时也走在前面。温立君粗枝大叶的也不太在意，可张小敏就郁闷了。
拉了拉温立君的衣袖，张小敏低声问：“怎么办？小茹真的生气了，都不冲我笑了…”
“谁说的，刚才她不是还笑来着。”
“不是啦，她的笑和平时都不一样。”张小敏挠着头，“要不，我还是把租书证退了得了。”
“退什么退啊？你也说好不容易攒够钱了。再说了，她没说之前，你多高兴啊！真是的，”烦燥地叫出来，温立君哼哼着，“这个小茹，专会破坏人心情。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事，好象都是她对…啊。还让不让人活啊…”
瞥她一眼，张小敏歪了下脑袋。怎么成了诉苦大会了？不是想把以前的事都扯出来说吧！
两人嘀嘀咕咕地跟在后面。孟茹不是没听到，却不说话。
难道她平时做人很失败吗？连表姐都好象对她有所不满似的。心中郁闷不安，可脸上却仍是淡然无波。
到了花鸟店，孟茹才笑着回头喊一直凑在小声说话的两人。“喂，快一点啦！”
这家花鸟店离花园很近，除了各种盆花外还卖小鸟、小兔、小乌龟什么的，虽然和以后的宠物店不能比，却也是让孩子最喜欢的场所之一。又有很多逛花园的老人或年轻情侣过来，所以店里很是热闹。
一盆盆的花或在架上或堆在地上，郁郁的草木香气扑面而来。连闷气都似乎有所缓解。
“叔叔，可不可以帮我们看一下花啊？”笑着喊了一声正在收钱的老板。
背对着她们的顾客一回头，带着些胡茬的帅哥脸让孟茹不禁怔了下。好巧啊！
“秦老师。”礼貌地招呼了一声，孟茹露出标准的得体笑容。
倒是秦青，很随意地应了声，“怎么会到花店来？要买花？啊，难道是买给老师我的礼物。”
这个…
“是要买给我们以前的班主任啦！”没什么心眼儿的温立君大声叫出来，让孟茹大窘。
“啊…”拖长了声音，秦青作出“老师真是伤心”的表情，让孟茹更觉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