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死之前刺绣,遭遇刺杀后,怎么还会如此紧紧地握住那幅刺绣不肯松手,未免太过反常。寒雁心里一动,弯下腰去扯她手里的东西。

好容易才扯将出来,发现那是一块手帕,却不是什么刺绣。手帕光洁细腻,不像是普通的锦缎,这么多年,阿碧过的穷困潦倒,又怎么会拥有这样一块精致的手帕。

来不及多看几眼,寒雁将那块手帕收进袖中,对汲蓝道:“我们立刻回去。”

汲蓝指了指阿碧的尸体:“那这些人…”

寒雁沉默了一下:“过些时候,你且找个人去报官。”

汲蓝点点头。

这一次马车停留的时间极短,汲蓝在马车里实在忍不住,看着寒雁道:“小姐…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杀光村子里的人,是不是因为我们…”前些日子寒雁刚去了这村落一次,不久便遭遇了屠杀。两件事很难不让人联系起来,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寒雁垂下眸子:“是。”

汲蓝张了张嘴,看见寒雁的表情,又吞了下肚子,听见寒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们怕阿碧说出什么,阿碧担心的果然没有错处,如今他们竟然屠杀了一个村落的人,防止被我们发现了什么。”

姝红向来沉稳的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一股愤怒和痛恨,道:“真残忍。”姝红小时候便是跟全家出门时,父母被山贼杀害,自己逃出后被人贩子抓住要卖入青楼,方好遇到王氏,王氏心慈,便将姝红买下给寒雁做丫鬟。因而,姝红对王氏十分尊敬,对寒雁忠心也不是没有理由。而她父母死于流寇之手,因此对屠人满门的事极其痛恨不堪。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寒雁的目光很是悲凉:“若我再小心一些,这些人命,都算作是我欠下的。”

“小姐,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汲蓝安慰她:“都是这些人太残忍了,就这么白白杀害了几十条人命。”

寒雁低下头:“也不算白白牺牲,至少现在我敢确定…那些人,一定是皇族中人。”

只有皇族中人,才会这么快的手脚,这么大的手笔,而那些伤口整齐,许多都是一刀毙命,看起来,似乎是大内侍卫的功夫。谁能这样轻易便调动大内侍卫,只为了杀一个小小的阿碧,便将全部村民直接屠杀,这手段太过狠辣,丝毫不留余地。寒雁心中浮起一个奇怪的感觉,这中感觉,竟像和许多年前,东侯王一家灭门之事有些像。

难道,东侯王府被灭门,起因也只是因为王府中的一人吗?

寒雁摇了摇头,这全部都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猜想,阿碧这条线索已经断了。可是还有谁,知道自己出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皇上干的?未必。

想到这里,她掏出袖中的那一方手帕,细细端详起来。

手帕上是绣着一只蝎子,很奇怪,这蝎子的尾巴上却挂着一朵花,旁边是一个字:乔。

乔?

自己的母亲的闺名,并没有乔这个字。而这方手帕明显是一个女子所做,但凡女子的手帕,或题诗或作画,右下角总要提一个自己的名字。

这女子不是母亲,更不会是家境贫寒的阿碧,那么究竟是谁呢?

寒雁抚摸着那方手帕,心中涌起了一股奇异的感觉。这手帕细腻,不像是凡品,只是…

想到这里,她对汲蓝道:“我们去如意楼。”

庄语山进卫王府的第一天,心中十分委屈。因为是侧妃,不能从正门进,不能张扬,只能一顶软轿从后门抬进。她心中恼怒,想着若非自己出身,必然会是堂堂正正的正妃。如今自己虽是侧妃,只要抓住了卫如风的心,得了宠,自然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安慰起来。庄府上的正妻又如何,不得宠,最后还不是被自己娘亲算计的一命呜呼,只是她的那个女儿却是个不好对付的。只是如今她已经是注定的玄清王府正妃,庄语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容貌才情都不及自己半分,怎生得就那样好命!

这么想着,却也进了卫王府。

此刻卫如风正在府上和七皇子喝酒,七皇子斜睨着他,语气有些冷凝:“如今你的美妾已进门,不去陪她,在这里喝酒算什么事!”

卫如风面前摆着不少空了的酒壶,已然有了醉意,听到七皇子的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不过一个贱妾罢了。”

七皇子拨弄了一下酒壶,道:“你可还是记挂着那位庄四小姐,不对,”他笑了笑:“现在应当叫玄清王妃。”

“哼。”卫如风便伸手再将面前的酒盏倒满,一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七皇子凑近了些:“你可甘心自己心爱的女人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

卫如风神情阴鹜:“可我毫无办法!”

“本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七皇子抬起头,看见卫如风双眼一辆,急切的问道:“七殿下可有什么办法?”

“再过几日便是母妃的生辰,”七皇子道:“若你真心放不下庄四小姐,不如与她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木已成舟,谁也没有办法。”

卫如风一惊,酒醒了大半:“万万不可,且不说在宫中如何行事,她现在已经是玄清王妃,我若与她有染,皇上一定不会轻饶。”

七皇子慢悠悠的端详着手中的酒盏:“本皇子出面替你作证,证明是她勾引你,如何?”他看着卫如风仍是不可置信的模样,道:“你只需道自己酒醉,便将过错全部推在她身上。到时玄清王有了这样一个不洁的王妃,必定沦为天下笑柄,而庄四小姐,且不说惩罚,便是与你有了肌肤之亲,这样臭名昭著的女子,不会再有人家肯要她。你便将她娶进门,想怎样就怎样,最重要的是,你还会落一个宽宏大量的名声。”

卫如风的神情开始犹豫起来,那个让傅云夕沦为天下笑柄的理由令他心动不已。在他心中,就是傅云夕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如今他得偿所愿,还能打击傅云夕,这是极少的好事。

但是,想了想,他道:“可是殿下,若庄寒雁出了这事,不守妇道,不贞不洁,皇上怪罪下来,万一死路一条…”

“便是当场仗杀了她又如何?”七皇子眯起眼睛:“就算她死了,也好过嫁给玄清王,难道你愿意她成为玄清王妃,日后你们两人见面,你还得向她行礼吗?”

想到寒雁可能会因此而死,卫如风有些犹豫,心中对她还是不舍得。可是也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傅云夕,正如七皇子所说的,得不到的就毁灭。可是…

七皇子气定神闲的看着他,目光闪过一丝狠戾:“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不得儿女情长。”

卫如风便一咬牙:“有劳殿下了。”

七皇子拍拍他的肩:“你我有共同敌人,便是一条船上的人,本殿替你解决一桩心事,你日后报答回来便是。”笑了笑,又道:“只是你的侧妃如今还在后院屋中等候,男人须得眼界放宽,且尝试一下,毕竟也是个大美人儿。”

卫如风本就喝的有些多,听见七皇子这么说,酒气上涌,不禁心神一荡,笑道:“那我便去看看,呵呵,殿下自个儿慢慢喝。”

七皇子朝他挥了挥手,眼见着卫如风的摇摇晃晃的身影消失在外头,才招手叫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

“你去给母妃传个信。”他道:“可以动手了。”

却说卫如风醉醺醺的来到后院,一脚踢开门,他平日里学的礼仪规矩全都抛在了脑后,只是觉得这一脚下去竟然极爽快,越是酒意上头,更是无法无天,招呼所有的丫鬟全部都退下,自己走到了寝房。

屋中端坐着身穿嫁衣的新娘,身段窈窕,嫁衣颜色鲜亮,上头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他看着,只觉得心中讽刺,遂大步走了过去,粗鲁的一把掀开新娘的盖头。新娘惊呼一声,娇羞无限的低下头。

卫如风伸出手勾起新娘的下颔,仔细瞧将过去。见她眉如新月,眼似秋波,红唇娇嫩,肤如凝脂,平日里只被寒雁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竟没有发现,这个庄府庶出的女儿,也是如此标致的大美人。他平日子自诩谦谦君子,对美色不甚上心,此刻醉意横生,见佳人柔顺在前,不由得生出一股扭曲之意,反身便将她拉了过来。

庄语山今日本就为了迎合卫如风精心描画,好容易将他盼进房门,见他这幅喝醉了酒的模样,心中虽有不喜,但也没有表露出来。没料到这个外表如此君子的世子爷这般粗鲁,她不由的痛呼出声,没料到自己的这声痛呼像是刺激了卫如风,他的动作更加激烈起来,一扬手便将庄语山簇新的嫁衣撕成了两半。

卫如风模模糊糊中,低头看见面前的这句身子实在是美丽的紧,那皮肤如此顺滑,简直如玉一般,便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这个女人是天生的尤物,待他再看向那张妩媚美艳的脸时,却渐渐变成了另一张面孔。那张脸不够美艳却清秀,神情乖巧柔顺,目光却桀骜不驯。此刻她便不屑的看着他,就像是从来未将他放在眼底。那目光傲慢轻视,立刻激起了卫如风的征服欲。他像发怒的野兽一样扑上去,狠狠撕扯对方,目露凶光,神情可怕。

庄语山正想温柔的向卫如风吐露爱意时,便看他看自己的目光突然一变,动作粗鲁的可怕,简直是要将自己拆吃入腹一般。不安的缩了缩,他却扑了上来,将自己拽到身下,吻上了她的唇。庄语山心中欣喜万分,却想着这是卫如风宠爱自己的表现,便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更迎合他一些,却见卫如风在疯狂中,眼露痴迷的看着自己,嘴里喃喃道:“雁儿…”

犹如晴天霹雳,庄语山怔在当时,只怕自己是听错了,可卫如风附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唤:“雁儿…。雁儿…”他说:“你为何不做世子妃…却要做玄清王妃。雁儿。你从不肯正眼看我…。”

庄语山觉得他肆虐的动作瞬间变得恶心屈辱起来,她躺在卫如风身下,任他肆意妄为,可是却从未觉得那般屈辱。

庄寒雁这个名字,就像是她今生今世的一个噩梦,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夺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除了身份,她什么都比不过自己。如今,她已经是玄清王妃,还要霸占自己的男人,这口气,如何能咽得下!

或许从前只是想要谋夺她的嫡女之位,或许是看她那股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不顺眼,可是从交锋至现在,她从来都没有赢过庄寒雁!

想到这里,她突然伸出双臂紧紧搂着卫如风,身子蛇一样的缠上去,媚眼如丝:“爷,你轻点…”

这个男人,是他唯一的筹码,抓住他,才能在这个府里有一席之地,才能将庄寒雁,打击的永世不能翻身。

屋中传来肢体交缠的声音,一片春光旖旎,卫王府里的花园,七皇子喝完最后一壶酒,拂袖而去。

却说寒雁来到如意楼,今日她来的匆忙,也是事先没有想到这一出。仍旧是上次那个老掌柜,寒雁见了他,便道:“劳烦掌柜的,我要见你们家主子。”

那老板一看又是她,虽然知道她手上也许会有好东西,可是主子也不是平白无故便能被惊扰的,有些不悦:“姑娘若是有东西,不妨让老身来瞧一瞧,老身若是瞧不出,再请主子来也不吃。”

上一次寒雁来的时候,笑眼眯眯,对他的态度也极为和气。可是这一次,她俏脸微寒:“对不住,我们不是来当东西的,只是要请你主子看个东西。这个东西,你瞧不起。”

老掌柜平日里在贵人面前都是有几分脸面的,除了主子,何时被人这般说过,顿时就脸色一变:“姑娘莫不是来找麻烦的吧。”

寒雁懒得跟他多说,直接拔下自己头上的那根蓝玉鱼尾簪,“砰”的一下搁在桌上,语气灼灼:“我要见你们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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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唐门蜀锦

寒雁拔下头上的那根簪子,也是怀着侥幸的想法。之前自己在府里端详,见那簪子不似凡品,夜晚竟也会散发出璀璨的亮光,闻着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傅云夕身居高位,难得送自己一样东西,或许是什么信物也说不定,便拿了出来。

那掌柜的一看见簪子,立刻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这…”

“原来是王妃,”身后传来含笑的声音,寒雁一扭头,便见一身华衣金饰的江玉楼摇着折扇走了过来,冲她抱了抱拳:“又见面了,王妃。”说完便冲那掌柜的打了个招呼,老掌柜会意,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下寒雁三人和江玉楼。

寒雁不跟他啰嗦,直接将手里的帕子丢给他:“江公子可认识此物?”

江玉楼接过帕子,伸手捏了捏,再仔细的看向帕子上的内容,皱了皱眉:“这是蜀锦。”

蜀锦?寒雁愣了愣:“这和普通的蜀锦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

“没错,”江玉楼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这是唐门中药水浸泡过特殊的蜀锦,也称天光锦。”

饶是寒雁比起其他闺阁女儿已经多了许多见识,江玉楼这一番话,却是着实弄不明白。唐门,天光锦,在她的生命里从未听说过。早知江玉楼见多识广,今日找他,也真是没错。

江玉楼见她这副模样,心中了然,便示意她坐下,亲自为她倒了杯茶,这才摇了摇手中的这扇,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

四川唐门用毒之名,天下皆知,唐门是一个家族式的江湖门派,饮誉武林的暗器家族,以暗器和毒药雄踞蜀中,行走江湖达数百年之久。唐门人善于设计、发明和使用各种暗器与毒药,威力惊人。蜀中唐门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而且唐家堡四周机关重重,布满暗器,进入十分困难,所以唐门虽然名声远播,但是始终罩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唐门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唐门人行事诡秘,遇事不按常理出牌。

唐门弟子行事诡秘,行为飘忽,给人一种亦正亦邪、琢磨不透的感觉。武林正道、民族大义,对唐门中人均无意义,他们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愿与名门正派结交,也不屑与邪魔歪道为伍。但江湖中许多武林人士畏惧唐门天下无双的暗器和毒药,又苦于无法窥视蜀中唐门的真实面目之一二,所以武林人士大多以为唐门是江湖邪派,敬而远之。唐门弟子也丝毫不计较世人的评论,依旧独来独往,行走江湖。

唐门门人善于设计、发明和使用各种暗器,并精于弄毒。唐门始祖有《毒经》传世,遗训“统率百毒,以解民厄。”规定唐门掌门必须由唐姓直系子弟担任,经、袍、珠、杖这唐门四宝由掌门人保管,以免贻害武林,折损唐门声誉。

而寒雁手中的这方手帕,正是唐门经过药水浸泡过后,特制的蜀锦,又称天光锦。因为当年唐门女子为人孤傲,自己贴身物品也要独一无二,天光锦比起蜀锦来更为坚韧,颜色也更为光洁。是以被唐门女眷们拿来使用,更是成为唐门中人的一种标志。

寒雁奇怪道:“那么,你可知道帕子上的蝎子是什么意思?”

江玉楼笑了一笑:“在下不知,不过当也是唐门中人的一种标志,蝎子带毒,唐门擅长用毒。”

“如此说来,这帕子的主人倒是唐门中人。”寒雁想了想,看向江玉楼:“江公子行走江湖,可曾听见过姓乔的唐门中人?”

江玉楼哈哈大笑:“唐门中人皆是姓唐,如何能有姓乔的?”见寒雁仍然紧紧盯着他,不禁摸了摸鼻子:“我未骗你,真的不曾听过姓乔的唐门中人。”

寒雁低下头,事情似乎是越来越复杂了,居然还牵涉到江湖中事。倘若阿碧是母亲的贴身丫鬟,母亲和东侯王有关系,这块帕子成了母亲与东侯王之间的线索,可是这块帕子却是四川唐门中人的物品。难不成,自己还要去四川一趟?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庄仕洋不会允许,山高水长,如何使得?想着想着,愈发的觉得此事没有眉目,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怎么回事?”熟悉的清冷声音出现在耳边,寒雁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一仰头,却见傅云夕站在珠帘门口,淡淡的看着自己。

江玉楼笑容一僵:“云夕,是你媳妇儿自己来找的我。不是我瞒着你故意见她的。”说着站起身,手握成拳在自己嘴边轻咳了两声:“我先告辞了,你们慢慢聊。”

寒雁扶额,这是他的铺子哎,怎么自己和傅云夕才像是主人一般,江玉楼反而是个客人。不过方才听江玉楼讲,似乎和傅云夕关系很是亲密。便仰起头道:“王爷和江公子的关系,倒是比平常人要好一些。”

傅云夕道:“他曾帮助我。”

寒雁有些不自在:“你不必与我解释,我便是随口说说。”

傅云夕没有问她为何出现在这里,只是走到她身边问:“要不要出去走走?”

寒雁瞪大眼睛:“走走?”

傅云夕转过身吩咐:“沐风,沐岩。”

身后“唰”的一下出现两个带刀侍卫:“属下在。”

傅云夕拉起寒雁的手:“你的丫鬟交给他们两个,走吧。”

寒雁被他冷不防的牵住手,有些发呆,他的手冰凉修长,恰好将自己的小手包在掌心,虽然仍是冷冰冰的,却又似乎有了一丝暖意。

傅云夕牵着她走到楼外,底下马厩里最外头拴着一匹黑马,这马匹毛色油亮,一双眼睛高傲无边,见到傅云夕,便兴奋的打着响鼻,将自己硕大的脑袋往傅云夕身上蹭。寒雁看的新奇,便伸出手来,想要摸摸它的手,没想到那马一仰头避开寒雁的抚摸,长嘶一声,倒把寒雁吓了一跳。

“战尘。”傅云夕唤了一声,那马儿便又乖乖低下头,前蹄踢了踢,安静下来。傅云夕握住寒雁的手,教她慢慢顺着马儿的鬃毛向下抚摸,黑马被抚摸的很舒服,整个轻松下来,面对寒雁也不那么警惕。

“它叫战尘?”寒雁笑着问:“很好听的名字。”

傅云夕一边揭开拴马的缰绳,一边道:“是在战场上被捡到的,养到如今这般大,是匹好马。”

战尘似乎也明白了傅云夕正在夸奖自己,鼻尖发出低低的闷响,愈发的温顺可爱。

“不过,”寒雁歪着头看他:“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傅云夕一翻身跨上马身,朝她伸出手,不等寒雁反应过来,便一手环过她的腰,一手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抱上了马。

这个傅云夕,为什么总是在不动声色的时候吓自己一跳!

寒雁拍了拍胸口,怒视着他:“你怎么总是这样!”

傅云夕却是笑将起来,他向来神情淡漠,跟一块没有表情的大冰块似的,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敬而远之的气息。如今这般开怀大笑,说不出的风流洒脱,整个人竟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喂!”不等寒雁说完,他便一扬马鞭,马儿飞跑出去,寒雁身子一仰,后背便接触到傅云夕的胸膛,乍惊下,脸颊一红,竟然忘记了开口。

被这样一个俊美的男子抱在怀子跃马扬鞭,在上一世看来,这是寒雁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上一世她的生命禁锢在府里小小的四角天空,从未走出过禁锢,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可是这一世,她没有辜负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那些伤害她的,她都不遗余力的还了回去,而她自己,也将过的越来越好!

胸中有一种感觉在激荡,急速的快感传来,这几日阿碧之事带来的郁闷一扫而光,她竟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般,放声大笑起来。

傅云夕听见她的笑声,俯下头,正巧看见她两个远远的团子髻抵到自己胸前,那一双秋水双眸此刻弯弯的眯起,却不像是往常一般带着刺骨的凉薄和嘲讽,那是发自真心的快活和满足,嘴角便似乎有一个圆圆的酒窝,那如蝶翼一般的长睫微微颤抖,让人看着就心生怜意。

这是一个外表乖巧的,温顺的,柔弱的小丫头,可是她的内心强大无比,她凌厉狠辣,做事不留余地。可是她真正的模样,是否应当就是现在这样,本该放肆的大笑,不用包围在勾心斗角中,健康快乐的活着。

本为了照拂她而纳她为妃的心,似乎有一点震动,他的目光是自己都没有料到的柔和,马儿的步子慢了下来,他抿着唇,半晌吐出一个字:“傻。”

寒雁其他话没有听到,这句话却听到了,不满的回过头瞪了傅云夕一眼,没好气道:“你才傻呢。”

傅云夕愉悦的翘起嘴角,也不说话,马儿跑了一阵,停在城东的一处山上。

寒雁见此地青山绿水,环境十分幽静,忍不住赞叹道:“这倒是个好地方。”

傅云夕看了她一眼:“你未曾来过此地?”

来过此地?寒雁一愣,摇了摇头:“似乎是来过,不过记不大清了。”

上一世她循规蹈矩,五岁之后便很少出府了,在府中安心学习女诫女德,且出了山贼那事后,整日昏沉度日,对往昔的怀念,也只剩下娘亲和明哥儿了。如今这一世,前尘往事尽数如空,更是不可能回忆起之前的往事。

傅云夕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的“嗯”了一生,寒雁觉察到他神情有变,却也摸不清为何。便在溪水前坐了下来,摘了旁边的一叶水草,自顾自的玩起水来。

傅云夕却是走到溪水前,目光所及,当年彩鱼缤纷的清溪里早已没有鱼儿的踪影,只有平静如镜一般的溪水。四周的景象似乎什么都未变,可是人却变了。

“我回来了。”他道。

寒雁奇怪道:“你说什么?”

傅云夕看着她:“今日为何找江玉楼?”

寒雁想了想,与其令江玉楼将此事说给他听,不如自己说出来。不过却省去了自己从何而得到那块帕子,只说是故人之物。她问:“你可有办法,帮忙查一下四川唐门可有姓乔的人?”

“这不难。”傅云夕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来:“这几日,你别出门。”

寒雁看着他:“为何?”

“西戎人混进了京城。”傅云夕的表情很严肃:“怕是有什么大动作,京城里日夜都不安全,你若出门,恐怕有危险。”

寒雁盯着他:“庄府上那几个人,是你安排的?”

早就注意到了,这几日似乎有人在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却又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傅云夕,莫不是他派的人。眼下得到傅云夕的亲口承认,她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讷讷的低下头:“谢谢。”

“不必客气,王妃。”他将“王妃”那两个字念的异常缓慢,似乎在提醒着什么。寒雁转过头,凝视着那张俊美不似凡人的容颜:“为什么对我这样好?”

这个问题,一直藏在心里很久了,却又不敢问出口,担心什么,或是顾忌什么。如今自己与他的婚事定了下来,这个人将会成为自己的夫君。若是夫妻,须得坦诚相待。

傅云夕拍了拍她的头,仿佛在安抚一只小动物:“笨。”

却又不说什么了,被这个人说傻,蠢,笨,说的多了,寒雁也不以为然,只是他仍旧是没说为什么,寒雁也没再追问,反而心中松了口气。

或许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是件好事,难得糊涂。

山林的另一边,一个高大的男子玄色衣袍,负手而立。

“哥哥,”身后走来一位黄衣女子,这女子生的极为漂亮,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媚的惊人。身姿窈窕有致,虽然肤色稍黑,五官却极为精致艳丽。她的黄色衣裙便只是薄纱,在这冬日里,竟也不觉得冷。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缠着一条小蛇,这个女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诱人的色泽,仿佛一顿上好的每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扑上去咬一口才罢休。

“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女子的声音也极为曼妙,听在耳朵里,似乎有一阵魔力,诱惑人忍不住看向她。

“伊琳娜,跟你说过许多次了,不可轻举妄动。”那男子转过身来,碧色的眼眸似孤狼一般,狂妄与野心,尽在这张不可一世的脸上浮现。正是卓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