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这小妇人越发的过分,竟然连午夜时分,自己一人坐起静静欣赏身旁丘陵、高峰、芳草之美的机会都不给。

正当时的佳人独自一院,岂不是要给些宵小大行方便之门?

自己眼看着余毒尽拔,怎么可能放了这小妇人独住?

琼娘这使走过去搂着他的脖颈道:“已经定了南下,明日便要上船。要不我回来后,王爷也搬来与我同住,到时不管王爷多气人,我绝不撵王爷出去可好?”

若是王爷不追来,她自是不会回府。

可是王爷追来了,她更没有理由回府了!

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何若惜暗使手段,抢了自己的丈夫不成?可又没法明说,她看那位何小姐有勾人之相。

便是要扣着王爷,跟她一起在府外住,什么时候,那两位姑娘打道回府回转了江东,她再跟王爷回去。

琅王只当琼娘要跟楚依依较劲儿,这等子不上台面的妇人小心思,叫他说个什么好!

可是一时又被她的无赖样气得说不出旁的来,只拉着她入怀道:“知道你跟依依不对付,也不敢再叫你这丫头去充当嫂子。她们两个姑娘来京,总不好哄撵出府,且让他们在府里住下,本王会找来宫里的教习婆婆看管她们的言行,也免了再赴宴丢人……本王正好告病休息一段时间陪陪你游历周遭的景致,不过外面又不是没有本王的别院,哪个要住在你府上,还真拿本王当了倒插门的女婿不成?至于南下……”

他顿了顿道:“这个绝对不许!那曹德胜在朝堂上吹捧得厉害,实则水寇之患盘根错节,岂是他一人能理顺清楚的?依着本王看,这水上将有大乱,你那些个船队,也尽量错开这段时日吧!”

在朝堂一方面的政见,琼娘向来是应从琅王的。听了他这么一说,连忙唤来船把式,商量着一半水运,另一半行程走了陆路。

再说王府里的楚依依,听闻堂哥告了长假不上早朝,跟那琼娘住在府外时,气得直摔东西道:“竟是这般行事?堂哥不回来,不是分明嫌弃我吗?我看那个崔琼娘就是狐媚妲己一流,专门勾搭男人不干正事!”

何若惜没有说话,眼中含泪,似乎很担忧堂哥的样子。

第100章

不过很快楚依依便骂不出声了。

琅王请来的教习嬷嬷赵氏是个狠角色,当年在宫里教习那些个侯门出身的贵女时, 都是嘴上毫不留情面, 出名的严苛。

面对满身都是不足的楚依依,嬷嬷更是脸板得跟砖头一般。从她的衣着、脂粉。还有言谈举止全都指正一遍。站位坐姿更是顶茶碗 , 熬燃香的苦练。

楚依依叫苦不迭,频频想要偷懒。何若惜倒是一心向学虚心求教。

可是赵嬷嬷眼皮不抬地道:“王爷只吩咐老身教习三姑娘一人, 至于何小姐您,老身会看顾着,您只要言语不出格,别连累了三姑娘的清誉便好。”

她这话里意有所指,只要何若惜羞愧不已。

有心摆个悬梁自尽的姿态明志, 奈何府里主人不在,自己闹得再欢实也无人接招。

她自小在楚家本家见过琅王后, 便再看不上其他的男子。、

自己一个无依无靠寄住楚家的女子,也嫁不得什么好姻缘。既然如此,给琅王做妾她也甘愿,总好过嫁给那些碌碌无为之辈。

可是说到底,也是她自己走了一步错棋。原是听说那琅王妃本是给王爷做饭的厨子, 趁着王爷的便利这才勾搭上位的。她便满心以为王爷喜好洗手作羹汤的女子,只想趁王妃不在府里时, 表一表自己的心意。

哪里想到王爷竟然是这般不留情面, 真是羞煞人也。如今被教习嬷嬷言语奚落, 也不过是躲起来痛哭一场罢了。

而琅王那边倒是惬意, 只拉着琼娘在周遭游历。

因为当初撒下了大批善于经营的伙计, 王爷在各处繁华重镇皆有产业。到了哪里都不用去住客店那种人多腌臜的地方。

虽则是冬季,但是不同城镇的特色小吃便让人吃得不停嘴,今儿一碗羊杂老汤配短面,明儿足有一指厚的肉饼叫人看眼界……

再则,可以寻访各处名山雅士,赏习名画,讨论诗经文义,倒是行程满满,每日都不枯燥。

琼娘这才发现,琅王虽则平日浪荡,可是那一手扎实的字画功底,的确是寻访了名师指点的,这许多的雅士居然跟琅王都是至交好友。

看来这闲散的王爷并不是她以前想象中的只好享乐女色,在前世里,满朝堂妖魔化这王爷,倒是没有几人真正识得他的才学。

而琅王也才发现,自己这个小王妃,别看年纪甚小,可是面对那些学识厚重的雅士侃侃而谈,毫不怯场,那等子气韵风流,真真是大放异彩。

而她在诗画方面的造诣居然不输给那些已近中年的之人,诗词歌赋的理解也甚是深远通透,竟不像那个当初写下那本幼稚的悲春伤秋诗集的天真女子了。

想她早早便离了柳家,能有这等子才学,堪称大沅朝的第一等才女。

这般一想,又是心内自傲,觉得自己眼光竟然这般的精道,一眼看中的女子果真是人中之凤。

不过琼娘听了琅王的夸赞,却是暗叫一声惭愧,毕竟她有前世的底蕴,自然多了人世的感悟了解。而且这些个雅士,她在前世里也见过几个,对于他们的诗文更有做过认真的功课,这等子的不输气场,确实有作弊之嫌。

反观琅王,才是有真正的才学才是!

这一圈看似闲适,漫无目的的短行,倒是叫二人在床榻之外,对彼此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琅王第一次对这出身不高的小妻子,从心中减了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视之情。

不过最叫琅王满意的,却不是游山玩水,而是自己身段毒素终于尽解,可以游历自家小娘子身上的高山名川。

这几个月来的煎熬,实在是非常人可以挨受的。一旦开闸,那公狗腰子配上的乃是虎熊之力,猎豹之速。

便是再矜持的小娘,最后也被拍散得迷离失所,成了浪中浮萍。

这行程的后半段,便大都在宅院屋室内度过。

不过回转了京城,游玩时的惬意浓情就要被日常的琐碎冲淡。

琅王回来后,便如琼娘所言,没有回王府,只是在城外的别馆住下,这样一来,每日早朝便要起得早些。

对于开了荤忌的琅王而言,每日少抱娇妻那么一会,实在是叫人无法忍耐。

可是在京城另外置办一间宅院,难免会引起流言蜚语,影响了琼娘的清誉,显得她不能容纳夫君家的亲戚。

于是他左右思索,便决定让江东本家的姑母过来,看顾着堂妹。

这样一来,有了长辈,那个死丫头片子的烦心事也就搅闹不到琼娘的身上了。到时候给江东来的这些个亲戚,安排在紧挨着王府的宅院里,饮食起居一并供着,倒也短缺不得什么。自己也可带着琼娘回去,不必每日早早起床。

当下他便修书一封,催着姑母过来。

这位楚姑母早年丧夫,膝下有一子,她与丈夫情深,坚持守节,并未改嫁,平日便是靠着丈夫留下的田产过活,琅王挂念姑母,也没少周济这孤儿寡母。

是以收到了琅王的书信,她立刻带着十岁的儿子一路舟车,风尘仆仆地奔赴了京城。

楚依依平日很是敬重这位姑母,如今她在京城里被那教习嬷嬷管得甚严,早就满心的抱怨,看见了姑母,可算看见了亲人,便是忙不迭地跟姑母哭诉,说起琼娘的种种不是。

楚姑母是个明白人,半张着嘴听完了楚依依的哭诉后,气得去掐她的胳膊!

“我那二哥怎么生出你这个蠢丫头,竟是闹不清里外!怪不得忘山催着叫我来,你竟然欺负得你的嫂嫂无法归府,还这般的理直气壮和!”

楚依依被掐得生疼,只泪眼婆娑道:“姑母,你怎的偏向着那厨娘!”

楚姑母恨恨地又补了一巴掌道:“便是你娘走得太早,二哥粗心,没有管好你这丫头。你那嫂嫂乃是太后亲认的义女,带着品阶食着俸禄,哪样比你个小乡来的丫头差?更何况她如今嫁给了忘山,便是出身再不好,她也是你堂哥的妻子,是我们楚家的媳妇。有人在你面前嚼烂着她的出身,你不出言喝止,反而跟着一起卖弄口舌,哪里还当自己是楚家人了?”

这话若是别人说,楚依依那是半点听不进去,可是由着在楚家里为人方正的姑母说出,便再不敢多言,只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楚姑母气得胸闷,略喘喘气又道:“至于那茶宴之事,王妃又是哪里做错了?看你一身的不合时宜,拿了华贵的衣服,你也不知道穿用,反而嫌怪起了别人……”

楚依依闻言,小声道:“我也觉得好看,就是表姐说那些衣服的颜色与我不配,穿上显胖,反而不若自己置办的衣服……”

“与你不配,就与她配了?一个寄养的丫头,倒是好意思拿人衣服穿!我听了府里的管家说了,那日她拿的衣服,乃是你嫂子铺子里自己售卖的衣服,朝中的锦恭候夫人买过一件类似的,镶嵌珠子的成色,还没有要给你的那件好,便花了足足一千两纹银。可你这表姐,穿过之后也不见归还,得是多大的脸,私拿这般金贵的衣服?也怨不得侍郎夫人认错人!”

这话说得楚依依都唬了一跳,可还是不服气道:“既然这般名贵,怎么不见那厨……嫂子来要?不是吹嘘糊弄人的吧!”

楚姑母有点拿这侄女没辙了,只气道:“都当人跟你一般世面?你嫂子手里的店铺买卖哪个不是京城里头挑?就算不嫁给王爷,人家也是个女富豪,在你我看来,这衣服金贵,可在人家看了不过是九牛一毛,犯得上为件衣服,刁难住在府里的远亲?只是你嫂子待你不薄,你却张嘴将人得罪了,害得你堂哥左右为难,便是他真心疼你,若是换了旁人,不将你赶出府去流浪!”

楚依依向来是耳根子软的,先前她也是被人拱火,架在那里。如今被姑母这样通透的一说,又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

“我先前就觉得你那表姐是有心眼的,本来二哥派人给你从京城里买的时新衣服,十之七八却穿到了她的身上,你穿衣搭配得本就不好,偏偏身边有她衬着,好好的姑娘都没得看了!偏你还没自觉,她又是你母亲家的晚辈,我一个楚家的长辈不好说些什么,不然显得楚家不容你母亲的亲戚。可是……”

楚姑母顿了顿又说:“可她就算在楚家呆得惬意,也要认清自己的身份,究竟是你撺掇的,还是她不知天高地厚?怎么就认定忘山会纳了她去?”

就在姑侄二人说话的功夫,外面的丫鬟道:“楚夫人,何小姐说是要来给您请安。”

楚姑母闻言,冷笑一声:“来得正好,我也有话要问她。”

第101章

那何若惜听见楚家来人, 便要随着楚依依一起去请安。可谁知临了那姑母却只叫楚依依一人过去问话。

她心内忐忑, 想着自己那日送粥的事情会不会传到姑母的耳中,便赶着过来请安, 楚姑母倒是见了她,只是脸色不大好看。

“若惜, 算起来你的年纪也不小了, 跟着依依,倒教外人觉得是两个嫁不出去的姑娘凑成了堆儿。我在来前, 与你姨父商量, 他手下参军的二儿子年龄正相当, 家里也是殷实的人家,就是人长得黑矮一些,还没有娶妻,你姨父决定给你定下来, 过几天,你就收拾一下回去吧。”

何若惜一听,哪里肯干?当下脸色一变道:“我爹娘临终前, 姨父曾经答应过要待我若亲女一般, 这门亲事……我不愿!”

楚姑母心道:这便是让二哥活惯出来的, 全然将个表亲养成了嫡出的小姐。

可惜她不是楚家二老爷, 当下将脸儿一绷道:“便是看在我那故去二嫂的情分上,才给你安排下这门亲事。你别以为天高皇帝远, 在王府里犯下的事便无人知道。若是传扬了出去, 你自去尼姑庵子里绞了头发不说, 还要连累了依依。跟你明说了,你若是不嫁也可,但是回去之后,你自回了你何家的本家去,我楚家养不起你这等娇贵的小姐!”

楚姑母也是雷厉风行,说了这话后,再不管那何若惜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让两个得力的婆子看顾着,第二日便将何若惜送回江东何家。

当年何家落魄,。她一个孤女无人肯顾,楚家二爷才将她接回。如今眼看楚家庙小,养不起这尊真神,便将她送回去,也算是楚家仁至义尽了。

待得送了何若惜后,楚姑母自言要带着儿子,还有楚依依去巷子里的小宅去住。

管家一大早将话带到琼娘这里,自欢欢喜喜地回去做迎接王爷王妃回去的准备了。

喜鹊一边替琼娘拌着桂花头油膏子,一边道:“其实早该这般,就是不知为何王爷不这么做,倒教我们王妃在外面受了几多委屈。”

琼娘描好了眉毛道:“王爷幼失父母,得亏他的二伯父与姑母扶持。是以王爷待那三姑娘亲厚,可终究又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有些话他姑母说得,王爷却说不得。不过王爷将姑母寻来,便是说了他不方便说之言。以后你也不要多言妄议主子,仔细挨了嘴板。”

喜鹊一吐舌头,替琼娘梳好了头发后,又替她换了衣服。

江东家乡有长辈到访,自然不能矜持得待回府再见。

昨儿姑母赶到时,事先没派人来知会,等她知道时,天色太晚,不好赶夜路。今早琅王自去早朝,琼娘也赶着早起,本是要赶回去,没想到那姑母如此雷厉风行,竟是先将话儿带到了。

待琼娘上了马车,回转京城后,自然是先去见了楚家姑母。

楚家姑母含笑挽着琼娘的手,上下打量一番,不住地点头,挽着她的手道:“我夫君逝去后,我立誓为他服丧五年,你们成婚时,我丧期未过,不好来见你们新人。我家二哥职责所在离开不得,也不好来京城为你们主持婚事,倒是叫王妃你受了委屈。”

琼娘连忙搀扶着楚姑母坐下,端起丫鬟递来的茶盏为她敬茶,然后笑着道:“原本跟王爷商议着过年的时候回转江东,见一见家里的长辈,没想到竟是兴师动众,先折腾着姑母来了,先自向姑母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