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皓摇摇头道:“近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小夫妻们正说着,采薇忽然跑进来兴奋的说道:“老爷,夫人,亲家老爷来啦!”

陆书皓与沈倩如同时惊喜的站了起来,两个急急往门外走,门上的丫鬟打起湘妃帘,沈倩如便看到她惦记许久的父亲沈伯年。

“爹爹…”沈倩如惊喜的大叫一声,飞也似的冲了出去,直冲到沈伯年的面前,紧紧抓住他的双手,沈倩如喜的难以自制,一声又一声的叫着:“爹爹…”

看到脸色红润,精气神儿都挺足的女儿,沈伯年顿觉长途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他乐呵呵的笑道:“小如,爹回来了。”

陆书皓也赶了过来,亲亲热热的叫道:“岳父大人,快请到厅中用茶,阿如,别只抓着岳父大人的手,快去准备茶水点心啊!”

一直跟着沈伯年的小厮晁宗忙跪下磕头,大声叫道:“小的晁宗给二小姐二姑爷请安。”

沈倩如此时才注意到晁宗身上还背着个包袱,她忙说道:“快起来。爹爹,您这是现到京城?”

沈伯年呵呵笑道:“是啊,刚到京城,还没回家,爹不放心你,先过来看看,见你好好的爹心里就踏实了。”

陆书皓心中很是感动,他忙一叠声的吩咐人准备好盥洗之物,还对红着眼圈儿拉着父亲的手不放的沈倩如笑着催促道:“阿如,你不是给爹爹做了夏衣,正好拿来给爹换洗。”

沈倩如赶紧应了一声,命人带晁宗下去休息,小夫妻俩个便簇拥着沈伯年进了上房。

采薇端来一盆温热的清水,沈倩如投了帕子,仔细的给爹爹净面擦手,沈伯年一直微笑的看着女儿,只要女儿安好,他这一路的辛苦便都值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爹爹,您这是去了何处,走的竟是那般的突然,好叫女儿担心啊!”待沈伯年洗漱过后,沈倩如才微撅了小嘴不高兴的算起了后帐。

沈伯年只是呵呵一笑道:“小如,爹爹静极思动,去南方走走,会会故友而已,突然有了兴致,爹便乘而去,兴尽而归了。”

沈倩如听了此言便不再追问,让陆书皓陪着父亲说话,她亲自下厨去做几道父亲爱吃的菜肴,看着父亲出门一趟变的又黑又瘦,沈倩如嘴上没说什么,却是心疼的紧。

陆书皓正想和岳父单独谈谈,便趁此机会将岳父请进书房,翁婿两个好细谈一回。

“听岳父大人说爹您行釜底抽薪之计,不知…”陆书皓试探的问道。

沈伯年微微一笑道:“书皓,此事你也不必知道的太清楚,只要记住为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小如好就够了。放心,为父行事合情合理合法,无一丝讳背圣贤教诲之处,怎么,贤婿对为父还不放心?”因为心情轻松,沈伯年甚至和女婿开起了玩笑。

陆书皓连忙摇手道:“不不,小婿绝无此意,小婿只是想知道应该如何配合岳父大人。”

沈伯年拈须而笑道:“贤婿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配合。”

陆书皓无语,他知道这位岳父大人的性子,若是他不说,凭是谁也撬不开他的嘴,只得转了话题,和岳父大人谈论些学问上的事情。

入了翰林院之后陆书皓才发现岳父大人的学问极高,远在那些翰林之上,若非受当年科场弊案连累,说不定岳父大人此时已经高居宰辅之位了。想到这一节,陆书皓便只能叹息造化弄人,岳父有那般才学,却落得终生不得入仕,真真令人扼腕!

瞧着女婿看着自己眼睛直直的愣了神,沈伯年习惯性的皱皱眉头,做先生的最不喜欢学生走神开小差,他干咳一声,用折扇敲了敲桌子,不悦的沉声唤道:“书皓!”

陆书皓“啊”了一声,赶紧回过神来,对上岳父不悦的眼神,陆书皓赶紧解释道:“岳父大人,您才学绝高,却与仕途无缘,小婿心里着实替您不值。”

沈伯年微微摇了摇头,很平淡的说道:“贤婿也不必如此,已经事过境迁,为父早就忘怀了。做教书先生也挺好,为父虽不能入仕为官效力朝庭,可为父这二十多年来培养的学生考中功名者足有数十人之多,足以让为父骄傲了。他们为国效力便和为父报效国家一样,如今为父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陆书皓钦佩的看着岳父大人,正想由衷的感叹一回,却听岳父紧接着说道:“这二十多年来为父尽心教书育人,俯仰天地无愧于心。如今为父也累了,只想看着你们小俩口平平安安的,过上三两年给为父替个小外孙孙,为父便能享含饴弄孙之乐。”

陆书皓到底脸嫩,不禁一阵脸红,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忽然,沈伯年话风一转,声音立时凌厉起来,“书皓,陆家虽然富裕,可小如自嫁了你,却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如今日子刚刚好起来,你若敢对小如不起,不要说你那侯爷岳父放不过你,便为父这一关,你也休想过去,为父虽然无官无职无权无势,可为父收拾你却是易如反掌,你若敢弃糟糠之妻,为父必要你生不如死!”

陆书皓从没见过岳父如此凌厉,不由被惊的身子一颤,忙表白道:“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那般无耻之念。小婿只想守着阿如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沈伯年听了这话方才满意的点点头道:“你能如此想最好不过。”

翁婿两人正说着话,便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房外便响起了沈倩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翰诚,你还不快陪爹爹出来用饭。”

陆书皓忙躬身恭恭敬敬的说道:“岳父大人请。”

沈伯年听到女儿的声音,眼中含笑道:“好。”

在女儿女婿的陪伴下来到花厅,沈伯年看到一桌子都是自己素日里爱吃的小菜,不由捋须笑道:“在外许久,爹最想的就是小如的手艺,凭哪里的饭菜都不如小如做的好。”

沈倩如扶父亲坐下,陆书皓给岳父斟了一杯酒,笑着说道:“岳父大人,此酒清冽甘醇,后劲极小最是不醉人的,是阿如遁古法亲手所酿,您尝尝看。”

沈伯年呷了一口酒,微闭双目细品一回方才笑着说道:“果然不错,小如,我朝之人素喜烈酒,你怎么却酿这般柔和之酒?”

沈倩如夹了一块香煎酥鱼放到父亲面前的碟子中,笑吟吟的说道:“爹爹已有春秋,每日小饮两杯药酒可活血养身,偏爹爹量窄,女儿便寻了个古法酿些不烈的酒,也好泡制些养生药酒让爹爹每日饮用。”

陆书皓在一旁帮腔道:“岳父大人有所不知,阿如酿此酒已经一年多了,失败了好几次,每次都把酒酿成了醋,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酿成,今儿岳父大人回来,特意拿出来请岳父大人品尝并且命名的。”

沈伯年看向女儿,见女儿含笑点头,沈伯年端起酒杯又品了一口,回味再三道:“此酒清冽若泉,绵柔似玉,不若就叫玉泉酒?”

陆书皓沈倩如齐声应道:“好,就叫玉泉酒。”

喝着女儿为自己特意酿的玉泉酒,吃着女儿亲手做的佳肴,沈伯年真不知今夕何夕,酒不醉人人自醉,一顿饭吃完,沈伯年只觉得眼饧头晕飘飘然,陆书皓沈倩如两人忙把他扶到客房里休息了。

看着父亲沉沉睡去,沈倩如悠然长叹道:“爹爹不说,可我知道他此番出京必是为了我们的事,爹爹年事已高,却要他老人家为我们奔波辛苦,我心里真是不好受。”

陆书皓扶着妻子的肩膀,轻声细语道:“阿如,我们一定尽心尽力好好孝敬岳父大人让他安享晚年。”

沈倩如轻轻嗯了一声,给爹爹盖好被子,轻声道:“翰诚,爹爹今儿吃酒吃的多了,回头必会要茶要水的,我在这里服侍爹爹,你去歇着吧。”

陆书皓摇摇头道:“阿如,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是岳父大人的半子,自当服侍岳父大人,我在这里和你一起守着。”

沈倩如甜甜一笑,命人去取来自己的针线和陆书皓的书,小夫妻两人坐在窗下的椅子上,一人做针线一人静静读书,沈伯年在床上酣然而睡,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洒得室内点点泛金,这一幕让人看了,只觉得岁月静好。

与陆府的安宁平静相比,京城许多达官显贵之家可就乱的不可开交。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黑苗人欲向皇上求娶九公主慕容绣玉之事忽然之间便在达官贵人之间传开了。

很自然的,那些王公大臣将黑苗人求亲与一众贵族子弟得了怪病之事联系起来,大家便什么都明白了。于是乎但凡家里有子弟生病的,他们都向皇上递了折子,将自家孩子的病情尽往坏里说,明明有救的,个个都说的便是华佗再世也不能治好自家的孩子,有人甚至上折子请假,说是带着孩子走遍大燕寻访名医治病。大家都怕皇上病急乱投医,不顾自家孩子有病硬把公主塞到自己家中。

皇上收到了许多类似的折子,他心里岂能不明白。事实上皇上已经做了决定,答应黑苗人的求亲,只不过他没打算让九公主远嫁,而是在京城中修建一座豪华气派的公主府,让九公主和九驸马在京城定居。只是这个决定除了帝后和九公主之外,旁人并不知晓罢了。

只不过明白归明白,众臣的做法还是让皇上很是寒心。这些大臣食君之禄却不思为君分忧,一有麻烦便往后缩,长此以后,大燕将何以立国?

盛怒之下,皇上将所有上折子的大臣都狠狠的申斥一责,寻了个由头将他们降级的降级罚俸的罚俸,一时之间朝庭内外一片愁云惨淡,人人都神色凝重。让不知情的人瞧了,还以为朝庭中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重大事情,连带着京城百姓也跟着不安起来。

就在这不安的气氛当中,黑苗使团到了京城。黑苗正使是黑苗大祭师巴旺,在黑苗国中,他的地位仅次于黑苗王,可见黑苗王对此次向大燕求亲,是志在必得的。

黑苗人一进京城,便吸引了京城上下各色人等的注意力。且不说黑苗人与大燕人那迥然不同的服饰,但只说他们身上时隐时现的各色毒物,便已经够吓人的了。

黑苗使团是齐王慕容琅接进京城的,他自接了黑苗使团之后回到齐王府,整个人便有些心神不定。慕容绣玉早就等在齐王府里,虽然她并不想嫁给责塔王子,可是她还是好奇黑苗的责塔王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齐王又是一向疼爱她的亲哥哥,她便到齐王府里堵消息来了。

“四哥,那黑苗人到底是什么样啊?”慕容绣玉好奇的问了起来。

慕容绣玉不问还好,她这一问,齐王慕容琅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摆摆手皱眉道:“九妹,你别问了,四哥不想你受惊吓,听四哥的话,快回宫去吧。”

第一百三十章

慕容绣玉自来也不是听话的乖乖女,她只拽着齐王的胳膊起劲的摇着,一个劲儿的叫道:“好四哥,你就说给我听听嘛!”

慕容琅叹了口气将妹妹的手扯开,无比担忧的说道:“九妹,那责塔王子生的倒是很俊美,只是苗人习俗让我们大燕人接受不了,他们总是随身带着他们养的东西,你实在想看,只等父皇受黑苗人朝拜之时,躲在暗处偷偷看一眼吧,适才四哥已经和黑苗正使说定,朝拜之时不带他们养的那些个东西。”

慕容绣玉一时没会过意来,犹自问道:“四哥,你说的好含糊啊,他们都养了些什么?”问完之后,慕容绣玉才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苗地最多的便是蛇虫鼠蚁,他们能养的无非就是那些东西。

看着妹妹被吓的脸色惨白,慕容琅不禁摇头叹了口气,向王妃使了个眼色,齐王妃轻轻点了点头,扶着慕容绣玉柔声道:“九妹,四嫂陪你到里面去。”

慕容绣玉恍恍惚惚的由齐王妃扶着去了里面,慕容琅坐了下来,他喃喃自语道:“这件事好生怪异!黑苗与我大燕素无往来,怎么会突然来求亲?”

枯坐了一会儿,慕容琅回房换了便服,然后只带了一个小厮出了王府,不知往哪里去了。

黑苗使团抵京之后,琳琅阁的客人突然多了起来,早已经过完端午,可那些客人们却到琳琅阁买驱邪避毒的各种香包。琳琅阁的香包出了名的货真价实,是用地道的各色药香填充的,不是小铺子做的那些用散了香粉的棉花填充的香包能相提并论的。今年端午之时,京城某贵人家的小公子在花园中遇到一条蛇,就是因为那位小公子佩戴了琳琅阁出品的香囊,才没有被蛇咬伤,这件事传开之后,京城之人便只认琳琅阁的驱邪避毒香囊。

不独女人小孩子用的香包被一抢而空,就连男人也要求琳琅阁生产男士专用的香囊。不论男女老幼,大家可都怕黑苗人的蛇虫鼠蚁,带上个琳琅阁出品的香包,多少能求个心安。

一日之间,琳琅阁的香囊被抢购一空,还有很多客人预先下了订金,甚至多付几倍的订金,只求尽快将香囊拿到手。这些琳琅阁都还能应付,可是很快京城各府的管家都来到琳琅阁,要大批量采买琳琅阁出品的避毒香囊,面对此等情形,大掌柜贺安由只得赶紧来到陆府求见三爷陆若虚,请他从中协调。毕竟香囊之类的物事一向由陆家的锦绣坊制作,做为填充用的香料由济生堂提供,只是在端午之时放在琳琅阁里做应景销售罢了。

沈倩如听说贺安由到访,立刻换了男装在花厅见客。贺安由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回,沈倩如便笑道:“这个不难,贺掌事你先回去,只管告诉下定的客人,自下订之日算起,三日内必定交货,若还有定货的,百只以内三日交货,三百只以内五日交货。贺掌事,你将所接订单整理好赶紧送至锦绣坊,好让他们按着订单制作。至于价钱么,这批香囊会分为两种,一种是精工手绣的,价格加两成,一种为普通素面香囊,价格降两成。”

贺安由点了点头,又不解的问道:“三爷,缘何如此安排?现在京城里人人都想买一只我们的香囊,正是赚钱的大好时机,为何?”

沈倩如淡淡一笑道:“贺掌事,能买的起精工手绣的,自然是有钱人家,他们不在乎多出一点,而普通百姓人家也想要个心安,可是百姓本来便生存不易,买香囊已经额外的开销,将价格降一些,可以让更多的人买的起。”

贺安由摇摇头道:“可是三爷,普通素面香囊只是面料不同,里面填的药香是一样的,这样一来降两成,我们会亏本的。”

沈倩如笑笑道:“贺掌事,那精工手绣香囊之所以要涨两成,就是用来补这个亏空的。”

贺安由点点头由衷的叹道:“三爷果然高明,小人明白了。”

贺安由走后,沈倩如忙也出了门往锦绣坊而去。命所有的绣娘停下手中的活计,集中力量赶制香袋子。再去济生堂,将库存药香尽数提出送至锦绣堂,然后让制香师傅大量赶制药香。

只是一上午的工夫,沈倩如便将事情安排的妥妥贴贴,济生堂和锦绣坊的所有员工都高速运转了起来。沈倩如这才放松了些,笑着对身边的青霜和采薇笑道:“好久没出来逛逛了,今儿趁这个机会走一走,说起来我还没正经逛过京城呢。”

青霜和采薇两个人直愣愣的看着自家主子,佩服的五体投地,那么麻烦头疼的一件事,怎么到了夫人这里,就变得那般条理清晰,不过一个上午就全都安排好了。她们俩刚才可是听贺由安说了,这些的香囊生意做完,至少能赚上千两银子,这哪里还是夫人啊,分明就是会点石成金的高人么!

听不到回音,沈倩如转身一看,见那两人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沈倩如将手中的折扇一合,在青霜和采薇的额头各敲了一下,笑嗔道:“你们俩个神游太虚呢?”

青霜毕竟是习武之人,反应比采薇快,她立刻跳开一步叫道:“三爷,小的本就不聪明,您再敲会把小的敲笨的。”采薇却是摸着头憨憨笑了起来。

这主仆三人在路边笑闹着,不知自己已经落到街对面那座茶楼二楼临街雅间里两个男子的注意。

“好风流的少年!京城何时有了这样一号人物,本公子竟然不知道,王爷,你不够意思啊!”一个身着一袭银白锦衣,手拿青竹折扇的男子直勾勾的看向沈倩如,眼睛里几乎要出火了,瞧他那意思,大有立刻将沈倩如一口吞下的势头。

站在窗前的另一个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齐王慕容琅,他此时着一袭暗蓝素锦圆领袍服,看上去象个十足的寻常百姓,没有一丝一毫的王侯之气。

“剑南兄,本王也是初次看见那个少年,若是早见到了,本王岂会不成全剑南兄你呢?”慕容琅笑容可掬的说道。

“说的也是,王爷对在下也算难得了,王爷,适才在下失言了,王爷别介意。”那男子直盯着沈倩如,淡笑着说道。

慕容琅毫不在意,只笑着说道:“看来剑南兄对上回送去的那个已经厌了,本王会再送几个新鲜的过去。”

那男子摇摇手道:“不必了,就要这个。王爷,没问题吧。”

慕容琅细看了看沈倩如,确定他不是王公亲贵家的子弟,估计掳起来不会有任何的麻烦。略一评估之后,慕容琅点点头道:“好。”

那着银白袍服的男子看着沈倩如,眼光极富侵略性,就象是在看猎物一般。略停了片刻,他说道:“王爷将此人送到我床上之时,便是得消息之时。”

慕容琅微微皱了皱眉头,旋即舒展开了,笑的如沐春风一般的应道:“就依剑南兄。”

那个男子看向沈倩如,轻佻举起酒杯遥遥笑道:“小东西,爷等着你!”

沈倩如忽然打了个寒颤,她疑惑的问青霜道:“青霜,有人跟踪我们么,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青霜警惕的四下看看,此时慕容琅已经将窗户关起来,是以青霜没有看到慕容琅和那个着银白色袍子的男子。

“三爷,没有什么异常。”青霜很笃定的说道。

沈倩如点点头,笑着说道:“走吧,咱们也逛逛京城,回头去得意楼吃午饭,用过午饭再回府也不迟。”

主仆三人便在街上逛了起来,青霜好武,看到兵器铺子便挪不动脚,采薇喜欢逛针线铺子,好细细挑选上好的丝线做绣活儿,沈倩如对书肆情有独钟,进了书肆便会忘了时间,害得青霜采薇两个站在书肆外头都快变成望主石了。

一个书肆小伙计抱了一包书殷勤的送沈倩如出门,将书交给等在门口的采薇,还不忘热络的招呼道:“陆爷,您常来啊!”青霜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暗自腹诽道:“这小伙计从前是在哪儿做事的,怎么说话的味儿这么别扭呢。”

且不提青霜腹诽什么,沈倩如只笑着问道:“你们都饿了吧,走,去得意楼吃饭。”

主仆三人来到得意楼,自然要到楼上的雅间儿就坐,在就沈倩如带着两个丫鬟拾级而上之时,坐在得意楼楼下大厅西北角用饭的一个男人忽然直了眼神,他直勾勾的看向沈倩如,眼中漫起一层怨毒之意。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陆书皋。他自上回算计沈倩如不成,便吓的逃回家,让银环给自己收拾了行李,便以做生意为由出京避祸去了。这一走便走了小半年。

陆书皋这一趟出京,非但没有做成什么生意,还折了好些本钱,那夜离开陆府之时带出来的银钱已经被他折腾的差不多了,如今陆书皋正在想法子如何才能在不惊动陆书皓沈倩如的情况下把那五十万两银子取出来。

办法没有想出来,他又不想在家里夹在娘亲和银环之间做腊,因此连午饭也不在家中用,拿了些银子到得意楼,一个人边吃酒边想办法。再不想竟然遇上了女扮男装的沈倩如,说不得这真是孽缘!

第一百三十一章

沈倩如带着青霜和采薇上了二楼,选了间临窗的雅间坐定,店小二布上四样干果沏了一壶香茶,然后满脸带笑的将得意楼的特色菜品一一介绍了一回,然后笑着问道:“陆爷,您用些什么呢?”沈倩如是这小二迎进店的,在进门之时小二已经问过沈倩如的姓氏,是以这会儿能一口一个陆爷叫的热络极了。

沈倩如将手中的折扇放到桌上,微笑道:“既然得意楼最出名的就是鸭子,那就上一席全鸭宴罢。”

小二干脆的应了一声,又笑着问道:“金华酒配鸭子最好,陆爷,要不要来一壶?”

沈倩如摆摆手道:“酒就不必了。”

小二下去交待厨房做菜,沈倩如便坐在窗前往下看风景,此时是正午时分,街上往来行人络绎不绝,沿街两边都是买各种小东西的商贩,怎一个热闹了得。

再说那陆书皋看见沈倩如,不由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也顾不上再吃酒菜了,他起身上楼,在各个雅间门外偷听。一直听到沈倩如她们主仆三人所在的雅间,陆书皋正趴在门在听动静,那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间狠狠的拽开了。陆书皋没有防备,扑通一声摔向门里,直摔了个狗吃屎。

拉开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听到门外动静的青霜。陆书皋摔进门来,青霜一脚踏上他的步,沉声喝问:“呔,你这狗贼在门外偷听,意欲何为?”

陆书皋本来就是脸朝下摔的,又被青霜重重的踏着背,他连喘气都困难的很,更不要说是回答青霜了。这时采薇轻轻摇头道:“你踏着他,却叫他怎么回话?”

青霜闻言点头,脚尖提起在陆书皋的背上不轻不重的点了一下,陆书皋便觉得自己身上连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浑身都软了。青霜点罢陆书皋的穴,才探手拎着陆书皋衣领将他提起来,陆书皋紧紧的扒着门才勉强站稳了身子。

“小人…小人名叫张本仇,因有朋友相邀在得意楼吃饭,说是在楼上的雅间,却不知是哪一间,小人这才在门外听动静,免得进错了门冲撞了房中的贵人,不想…”陆书皋只做出一副委屈可怜的样子,低眉顺眼的解释起来。

沈倩如收回看向楼下街道的视线,扫了陆书皋一眼,微微皱眉道:“既是如此,也不必为难他,青霜,放他走吧。”

青霜虽然觉得不妥,可是主子的吩咐她不能不听,便瞪了陆书皋一眼道:“滚!”

陆书皋当然想走,可是他这会儿浑身酸软难当,怕自己遭了暗算,便呐呐道:“是,小人这就走,可是小人动弹不得。”

青霜没好气道:“少装样子,过得一时三刻自然无事,还不快滚。”

陆书皋见戏做的差不多了,才扶着墙一步一步挪着走开了。

青霜并没有关上门,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直到陆书皋艰难的下了楼,她方才将雅间的门关上,来到沈倩如的身边说道:“三爷,那人分明是在扯谎。”

沈倩如淡淡一笑道:“我知道。”

青霜惊愕的问道:“三爷您知道?那您既然知道如何还让奴婢放了那人?”

沈倩如浅笑说道:“方才上楼之时,此人就坐在楼下西北角用饭,所以他一定在说谎。可是就算我们知道他在说谎那又如何?硬拆穿他的谎言?就算是他在门外窥探我们,也并未犯王法律条,我们奈何不了他的。再者说我们是出来吃饭的,不是出来找麻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多加注意也就是了。”

青霜犹自不满的说道:“可是三爷,若他是杀手怎么办?”

采薇此时掩口笑了起来,青霜瞪了她一眼,采薇脆声道:“我的好姐姐,若他那样的人是杀手,那姐姐岂不就是天下无敌么,就凭我这个不懂武功的丫头的眼力,都能看得出他身上没有武功的。”

青霜面上微红,伸手戳了采薇的额头一记,笑问道:“看把你能的。”

沈倩如看着两个丫鬟笑闹,轻描淡写的吩咐道:“青霜,你去吩咐咱们的人暗中盯一盯这个张本仇,若没有事便也罢了,倘若有事,便要立刻将他控制起来。”

青霜立刻收敛笑容,低低应了声“是”,便立刻出去安排了。不过盏茶工夫,青霜便回到雅间之中,向沈倩如回禀道:“三爷,一切都安排好了。”

再说那陆书皋下了楼,慢慢挪出得意楼,挨着墙角坐了一会才缓过点劲儿,他再站起来便直奔距离得意楼不远的一家小药铺。暗中盯着陆书皋的侯府亲卫跟着他进了药铺。

“掌柜的,我家里闹耗子,你给我包点耗子药。”陆书皋站在柜台外有气无力的说了起来。

那药铺掌柜一听这话,便立刻命小伙计将耗子药包了手指肚大小的一个小纸包,然后对陆书皋道:“客官千万小心,这耗子药毒性强,千万不要让人误服了。”

陆书皋忙问道:“掌柜的,这药人吃了会死?”

药铺掌柜立刻正色道:“这药毒性可强,指甲盖大小的一点儿就能毒死头牛。”

陆书皋心中暗喜,忙付了钱将药包揣好,他觉得身上的力气回来了一些,便急急忙忙出了小药铺。

跟踪陆书皋的侯府亲卫见此人买了耗子药,还问会不会毒死人,便越发加了小心,一路尾随着陆书皋到了得意楼的后厨。

得意楼的后厨此时忙碌不堪,传菜的和小二往来不断,招呼沈倩如她们三人的那个小二正冲着大厨叫道:“胖叔,楼上集萃轩的鸭子您可精心着做,那位爷出手大方,他吃中了您的菜,必定重重打赏…”

穿着个对襟坎肩儿,赤着两条胳膊的大厨高喊了一声:“知道,正给那位爷做,再有一刻就全得了,就擎好吧!保管他吃了这回想下回喽…”

陆书皋一听这话暗道:“天助我也,只要在这菜里神不知鬼不觉的下了毒,那沈倩如就必得去见阎王。”

一时菜得了,传菜的小工将盘子一一摆入托盘,向外高声叫了一句:“集萃轩的菜齐了…”喊完这句,厨下的大师傅喊了起来,传菜的小工便忙忙跑回后厨了。

招呼沈倩如的那个小二便赶过来准备上菜。他急匆匆走过来,忽然觉得好象踩了什么东西,硬硬的怪硌脚,小二挪开脚低头一看,不由的喜上眉梢,原来硌着他脚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小块碎银子,瞧着怎么也得有一分多。小二忙蹲下来假装提鞋子,将那一小块银子捡起来塞进了绑腿之中。

就在传菜的小工跑开,小二这一捡一塞之间,陆书皋飞快的将准备好的耗子药弹入菜中。那药面儿沾着菜便立刻溶化,压根儿看不出被加了药的痕迹。

陆书皋得意的一笑,收回手便要离开,就在他将要转身之时,一双手似铁钳一般牢牢的锁住他的双肩,继而一个炸雷的声音在他的耳朵响起,“你在菜里加了什么?”

这声音不独陆书皋听到,那贪小便宜捡银子的小二也听到了,两人俱是一惊,陆书皋立刻摇头失口否认道:“没有,我没有在菜中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