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把过脉之后对陆书皓说道:“陆大人不必惊慌,尊夫人并无大碍,马上便能醒来。霍夫人,您只需在陆夫人掌心推拿数次,陆夫人便会醒来。”

霍夫人也是关心则乱,听了李忠的话她才醒过神来,忙在沈倩如的双掌掌心用力推拿了十数次,沈倩如这才悠悠醒了过来。陆书皓一见妻子醒了,立刻紧紧抓住沈倩如的双手激动的叫道:“阿如,我累你受苦了!”

沈倩如想说话,可是面颊火辣辣的疼,让她“咝”的倒吸一口凉气,本能的伸手抚上自己的面颊,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霍大海心疼女儿疼的心都揪了起来,他怒视着皇后慕容绣玉还有刘嬷嬷等人,咬了几次牙才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抱拳粗声道:“请皇上还臣女一个公道。”

陆书皓紧紧握了握妻子的手,然后快步走到岳父的身边跪下,痛楚的说道:“皇上,臣妻恪守妇道贤良淑德,却无辜遭此劫难,请皇上为臣妻做主。”

皇后此时才反应过来,她赶紧站起来走到皇上跟前,急急说道:“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皇上冷冷的说了一句:“不必解释,朕刚才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皇后心中越发惊骇,方才她明明派人到外头望风了,怎么会没回来报信,难道是…皇后越想心中越怕,心里也就越没了底气。

慕容绣玉不甘心,她硬梆梆的在皇上面前扑通一跪,愤愤说道:“父皇容禀。”

皇上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怒道:“讲!”

慕容绣玉添油加醋的将事情说了一遍,边说,她边偷眼观察她父皇的反应。慕容绣玉没有如愿看到她的父皇表现出愤怒的神色,便偷偷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抹着眼泪哭道:“父皇,儿臣大婚在即,却被这般触霉头,这让儿臣还怎么活儿,父皇,您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

皇上脸色末变,眼神却缓和了些,最了解皇上的李忠知道皇上心软了,只怕这事皇上会采取和稀泥的办法来解决此事。

皇上垂目看看跪在两边的女儿和臣子,再看看站在一旁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太子,沉沉唤道:“太子…”

太子先在心里哀叹一回,早知道会遇上这样麻烦的情景,他绝对不会因为见到陆书皓而上赶着跟过来。可现在他已经身在翊坤宫,被卷入这场风波之中,再想抽身退出已经是不可能了。

“回禀父皇,任谁在大婚在即遇上此等事情都无法承受,何况九妹是天之娇女,又肩负着和亲重任,儿臣以为九妹虽然做法欠妥,可她的心情还是可以理解的。”太子仔细斟酌一番,才慢慢的说了起来。

皇上淡淡的“唔”了一声,示意太子继续说。

太子见父皇没有表现出不满,便又说道:“不过九妹年纪小,考虑事情不周全,母后心疼九妹,才会招陆夫人进宫来问个究竟,许是陆夫人方才顶撞了母后,母后才会责罚于她。”

太子想着自己陪着父皇来到翊坤宫正殿外之时,沈倩如已经在跪了有些时候,想必会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便凭着自己的想象说了起来。

皇上微微皱眉看着太子,方才的情形如何他和太子都看在眼中,太子却如此明显的偏袒,这样日后怎么能成为有道明君呢。

太子见父皇好象不高兴,心里不免有些忐忑,有些求助的看向自己的母后。

皇后心中此时已经转了几百个念头,无论如何她也要保住自己的后位,那怕是受些责罚,也不能让皇上废后。念头一动,她立刻向皇上连连磕头道:“皇上,玉儿为国和亲大婚在即,臣妾恨不能倾尽所有为她备嫁,无论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这也是皇上的吩咐。可是偏偏那些在陆探花家中铺子采买的首饰衣裳出了大问题,臣妾心中着实生气,来人,将那断了头的凤钗取来请皇上过目。皇上看过之后就会理解臣妾为何会如此行事。”

皇后话音方落,便有宫女将那断头凤钗取来呈于御前,皇上展眼一看,脸色的确黑了几分,那凤钗的凤头活象吊死鬼一般垂下,看上去丧气无比,便是寻常百姓家都受不了这样的凶兆,何况特别看重预兆的皇家。

“陆沈氏,你有何话可说?”皇上一拍桌子沉声怒问。

沈倩如挣扎着跪好,忍着面颊传来的刺痛轻声分辩起来,她说的还是刚才和皇后说的那一番话,皇上听了不由轻轻点头,沈倩如说的在情在理,与她的话一比,皇后和慕容绣玉明显站不住脚了。

沈倩如又道:“皇上,可否将凤钗赐于臣妾一观。”

皇后挥挥手,命李忠将凤钗拿到沈倩如的面前,沈倩如细细看了一回,心里越发有底,她向上说道:“回禀皇上,此凤钗的确是琳琅阁所出,分明是被人用力掰断的,并非打制之时接头不牢松脱而致,皇上可传敬献与查收之人来此一问便知。”

皇上沉沉看着皇后,眼神极是冷酷,皇后心中冰冷一片,与皇上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她已经猜出了皇上的决定,这后位,她怕是保不住了。为今之计,恐怕只能将事情都推到女儿的身上,皇上或许看在女儿将要大婚的份上,不会做的那么绝。

“皇上,臣妾心疼玉儿将要大婚却遇此凶兆,一时之间乱了方寸,这才没能明察秋毫,臣妾知错,请皇上责罚。”皇后明着是请罪,实际是在告诉皇上,我们的女儿马上就在出阁了,你不能在此刻处理我,打整个皇族的脸。

皇上听了此话,双眉紧紧锁起,果然陷入沉思之中…

第一百六十五章

皇上陷入沉思,皇后垂头跪着,太子也陪着跪了下去,慕容绣玉怨毒的看了倚在霍夫人怀中的沈倩如,也挨着皇后跪了下去。在翊坤宫正殿服侍的宫女嬷嬷们忙也都陪着跪了下来。霍大海和陆书皓翁婿俩本来就跪着,如此一来,整座正殿之上,除了皇上站着和霍夫人坐在地上抱着女儿之外,其他人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殿内静的令人窒息,在此时自由的呼吸都成了一件特别奢侈的事情。

皇上沉思了多久,殿内便静了多久,直到皇上从座位上站起来,众人才敢偷偷吸了口气。

只见皇上缓步走到抱着沈倩如的霍夫人跟前,用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义妹,你先带倩儿回府,日后皇兄必给你一个交待。”

霍夫人缓缓抬头,用那双微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皇上,然后低下头看着沈倩如身上的那袭银白暗绣龙纹战袍,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冲出,滴在那袭战袍之上,又从战袍上滚落,浸入朱红绣金团花牡丹的地衣之中。

皇上心里一阵剧痛,仿佛有一只手猛的攥住他的心脏,让他痛的透不过气来。皇上脸色发白,他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谁叫他是皇上!

“倩儿,娘亲没用,娘亲没有保护好你。”霍夫人手抚着那袭暗龙纹战袍,低低的说了一句。便再没有出声。只这一句话和这一个动作,便让皇上心中的内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他竟再也说不出让霍夫人带女儿离开的话了。

皇后虽是跪着没动,可耳朵却直直的竖着,用心听着正殿里发出的每一儿声音。待听了霍夫人的话,皇后恨的紧紧攥起拳头,在心中不知杀了霍夫人多少遍,从前的那点儿情份如冰消雪融一般无影无踪。

原来皇后同霍夫人曾是手帕交,两个人很是要好,后来皇后知道自己的丈夫一直念着霍夫人,心中存了芥蒂,却也没有做过什么,皇后心里清楚,皇上要喜欢谁不是任何人可以左右的,而且霍夫人与武威侯感情之好是满京城众人皆知的,皇上也不过就是个念想,做不了什么事儿。皇后吃宫中妃嫔的醋都吃不过来,哪儿还有工夫吃这种干醋。

直到沈倩如出现,皇后对霍夫人才真正冷了下来,特别到了刚才,她看到沈倩身上穿了那件由霍夫人娘家一门忠烈换来的暗龙纹战袍,皇后心中的恨意便如臣浪一般翻涌起来。

这件银白暗绣龙纹战袍是先皇赐下的,见此战袍如见先皇,穿此战袍者等于拥有一道铁卷丹书免死金牌,不独如此,这件战袍还代表着任意调动大燕军队的兵符。自从先皇赐下之日起到现在,已经近三十年了,从来不曾动用过,皇后万没想到霍夫人竟然在此时请了这件战袍给沈倩如穿上,这分明是向她挑衅宣战,皇后如何能忍的住。

皇后原本想的很周全,命人将战袍扒下后杖毙沈倩如,再将战袍烧毁,落个死无对证,然后还能找个机会命人告武威侯府守护御赐战袍不利的失察之罪,彻底拨去这颗眼中钉。

只可惜皇后想的很美,她不知道曾在沙场中杀伐征战的霍夫人怎么会不走一看三,她怎么以可能只给女儿穿了战袍进宫而不留后手。说到底皇后也只是个深闺妇人,她能想到看到的只是眼前这一点点。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的目光短浅,皇上才会立她为后,为的就是好拿捏,若她是个精明过人的,皇上也不会要她了。

“盈…义妹,朕不会让倩儿白白委屈,必会给她一个交待,你相信朕!”皇上低低的说了一句,语气里透着一丝丝哀痛。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从来不落泪的女人为女儿哭了,皇上心里着实难受的不行。

霍夫人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只是扶着女儿缓缓站了起来。沈倩如虽不知内情,却也明白慕容绣玉大婚在即,皇上不可能为了她自扇耳光自毁脸面,因此便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滑落,然后用极低的声音悲苦的说道:“娘,带女儿回家吧。”

皇上心中一颤,二十多年前那一幕奇异的和眼前这一幕重合了,那一回,在战场上,盈盈面对战死的父兄,也是这般悲苦的说了一句:“爹,哥哥,盈盈带您们回家。”那一幕,如烙在皇上脑海中一般,这二十多年来他从没有真正忘记过。

霍夫人轻轻点头,心酸的说道:“好,娘带倩儿回家。”

皇上再也没有勇气站在霍夫人的面前,他快步走到霍大海和陆书皓的面前,尽管用和缓的语气说道:“霍卿,陆卿,起来回去吧,日后朕自有说法。”

霍大海黑沉着脸硬梆梆的站了起来,也不谢恩便往外走,还是陆书皓心里清明,忙大着胆子拽住岳父,好歹躬身说道:“谢皇上为臣妻做主,臣等告退。”说完,他才同霍大海一起走了出去。

霍大海心里清楚陆书皓做的对,若是他就那么走出去,岂不是正好给皇后递上对付他的刀子。只不过他天生性子硬,又因为沈倩如的事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所以便有些个不管不顾,好在陆书皓这个女婿把场子圆了回来,皇后便是挑事儿也没那么容易挑起来。

一出翊坤宫正殿,霍大海陆书皓便把沈倩如围了起来,沈倩如怕父亲丈夫担心,忙安慰他们道:“爹爹,翰诚,我不碍的,那个嬷嬷并没怎么伤着我。”

霍大海脸黑的如锅底一般,陆书皓则万分心疼的说道:“阿如,你嘴角还流血,快别说话了,咱们赶紧出宫寻个大夫治伤。什么话都等治好伤再说。”

沈倩如看看爹娘,心中的愧疚之意如潮水般涌起,自从认回她这个女儿,爹娘真是一天安宁的日子都没有了,为着她,老两口简直操碎了心。

“爹,娘,都是倩儿没用,累爹娘辛苦。”沈倩如内疚的说了起来。

霍夫人急急摇头道:“傻孩子,说这种话做甚,爹娘此刻就算是为你死了,也是满心欢喜的。再不许说这样的话来怄爹娘。”

沈倩如感动的泪如泉涌,陆书皓也感动的不行,霍大海不习惯说那种肉麻话,只攥紧拳头重重道:“倩儿,你娘说的极是,爹保护不好你,妄在世间为人。”

一家四口拥着沈倩如出了宫,宫外早有霍云扬备好车等着,霍夫人与女儿一起上了车,径回侯府商议去了。

再说翊坤宫中,霍大海一家人走后,皇上立刻将殿中服侍的宫女嬷嬷太监人等全都撵到院中罚跪,独独留下打过沈倩如一记耳光的刘嬷嬷。

刘嬷嬷此时吓的都快死过了,可她并不敢昏过去,只偷偷的死命拧着自己的大腿,好刺激自己以保护清醒,她知道此时皇上把她一个奴才留下来断断不会有好事儿,还不知道皇上要怎么发落于她。

皇上走回宝座坐定,沉声喝道:“太子,锦城,站起来。”锦城是慕容绣玉的封号,皇上如今以封号唤她,而不是平时惯常称呼的“玉儿”,可见得皇上此番是气狠了。

太子和慕容绣玉不敢不起,都起来怯怯的站在一旁,皇上双眼微眯,眼中透着一丝寒光,他淡淡说道:“刘嬷嬷刚才那记耳光甩的着实有气势,朕想再看看。”

刘嬷嬷一听这话赶紧甩开胳膊左右开弓猛抽自己的耳光,她并不敢耍花招,这耳光扇的是噼啪乱响,着实是用足了力气,不过四五个耳光下去,刘嬷嬷的脸便肿的如猪头一般,看着很是骇人。

皇上等刘嬷嬷扇了自己十来记耳光之后方才慢悠悠的说道:“好狗胆奴才,朕可曾下旨命你掌嘴?”

刘嬷嬷一愣,不知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皇上扫了跪在地上的皇后一眼,冷冷道:“照着你刚才的力道,与朕掌皇后的嘴,朕不叫停不许停!”

皇后一听这话又惊又怕又恨,皇上这招太阴毒的,要知道慕容绣玉大婚在即,身为皇后是要接受朝贺的,难道皇上要她顶着个猪头接受内外命妇朝贺,丢人丢到全天下么?皇后气怒惊惧交加,竟生生昏了过去。

太子和慕容绣玉一听父皇下此荒唐旨意净母后生生吓晕,忙都扑通跪下连声哀求皇上收回成命。

皇上却丝毫不为所动,只快步走到那已经化的差不多的冰雕山子旁,将硕大的铜盆猛的一掀,盆中的冰水便直直的泼向皇后,将皇后生生激醒。

见皇后醒来,皇上冷道:“狗奴才还不动手!难道要朕诛你九族?”

刘嬷嬷吓的面无人色,她颤微微的膝行到皇后面前,重重的磕头,直将头磕出血来。刘嬷嬷是皇后的奶娘,两个人感情极深,皇后情知今日逃不过一劫,只哭道:“嬷嬷动手吧…”

刘嬷嬷举起颤个不停的手,却怎么也打不下去,皇后见皇上面沉如铁,心知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一日,翊坤宫正殿四门紧闭,除了李忠和刘嬷嬷之外,所有在正殿服侍的宫女太监尽数被赶了出来,众人只听到从殿内传来噼啪的扇耳光之声,也不知道是谁挨了耳光。一众宫女太监看似规规矩矩垂手侍立,可个个都是飞快的转着心思,猜着殿内发生的事情,想着自己的出路。只从刚才皇上的做派来看,皇后娘娘的日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莫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殿门才被拉开,李忠先走出来在殿门口候着,紧接着铁青着脸的皇上从殿内走出来,跟在皇上身后的是太子和九公主,太子紧绷着一张脸,脸色青白青白的,九公主慕容绣玉眼泡红肿的发亮,明显是刚刚痛哭过,不过刚才殿外的宫女太监并没有听到殿内传出哭声,想来哭也是捂着嘴没敢哭出声的。

皇上走出正殿,双眼扫视跪在殿外的宫女太监们,沉沉道:“传朕旨意,着内府另挑好的到翊坤宫当差,原翊坤宫奴才尽数发往浣衣局。”

院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都傻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惹得皇上如此大怒,连九公主大婚在即都不顾了也要发落他们这些奴才。等反应过来之后所有的宫女太监嬷嬷全都拼命磕头请罪求饶。只是皇上传下圣旨之后便疾步走了出去,那些宫女太监嬷嬷们再怎么哭喊求饶都没有用了。

太子和慕容绣玉紧跟着皇上走出翊坤宫,他们没得父皇旨意也不敢走开,只得紧紧跟着皇上,皇上走了一阵方才停下脚步,沉声喝道:“朕方才所说你们都记住了?”

太子和慕容绣玉都垂首小心翼翼的回道:“儿臣记住了。”

皇上嗯了一声,沉声道:“锦城,你大婚在即,理当安心待嫁,若再敢动什么歪心思,朕绝不容你。”

慕容绣玉恨不得咬断银牙,却不得不跪下垂头小心的说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皇上沉沉嗯了一声,挥手道:“回去吧,回头朕会另派嬷嬷过去教导你。”

慕容绣玉低低应了一声:“是,儿臣谢父皇关心。”便颤微微的站了起来走了。

皇上等慕容绣玉走远了,才看了太子一眼,他那高深莫测的眼神让太子一阵心惊肉跳。在宫闱之中长大的太子明白,就算他是中宫嫡子,没有母后撑腰,他这个太子只怕是当到头了。方才他的父皇那一连串的举动让太子知道,离废后的日子不远了,他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符合父皇的心意,保住自己的位子。

惶恐之下,太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儿臣愚笨,求父皇教导儿臣。”

皇上见太子怯懦至此,心中越发不喜,只愤怒的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便大步走了。

太子心下更加惶恐,抓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扯住李忠的袖子,低低叫道:“李公公帮我!”

李忠看着太子,不禁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今日之事他心里最是清楚,只不过他什么都不能说,因此只能轻轻扯出自己的袖子,低低道:“太子殿下,皇上正在盛怒之中,这会子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太子愣了愣神,就在他愣神的工夫,李忠赶紧追上皇上,跟着他走了。等太子回过神来,哪里还能看到他家父皇的身影,太子魂不守舍的站了起来,在宫道之上飘飘荡荡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

宫中的大小太监宫女都各有派系,这不,一个专司扫洒宫道的小太监见太子魂不守舍,便立刻跑开了,这小太监跑开不多久,便有一个东宫中的小太监找到太子跟前,只说奉太子妃之命前来请太子回宫。

太子这会儿脑子里乱成一团,掸眼见面前跪着的小太临有些面熟,是自己宫中的,便由着他前头引路,浑浑噩噩的往前走。

太子平日里走路很少,但凡远些的路程他都会乘肩舆,是以走了不多久便觉得腿酸的紧,这脚步便也慢了下来。那小太监忙回道:“太子殿下,这会儿日头正毒,您不如到前头凉亭歇一会子,奴才去给您传些酸梅汤解解暑气?”

太子嗯了一声,四下一看果然见前头假头后果然露出个亭子尖儿,便转过假山去歇歇脚了。

不多时那个小太监便过来进酸梅汤,因今日之事涉及宫中阴私,是以太子一个贴身太监都没来,因此那小太监便自觉的当着太子之面试了毒,然后才将酸梅汤送到太子的面前。

太子也是渴的紧了,又见那小太监试了毒,便将一碗酸梅汤尽数喝干,小太监见太子入毂,心中不由暗喜,果然没过多久,太子的眼神便有些迷离,神智也不太清楚了。

小太监估计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扶着太子说道:“殿下,您该回宫了。”

太子便迷迷糊糊站了起来,迷迷糊糊的任小太监扶着走了。

太子越走越热,这种热还不是源自天气热,而是来自于身体深处的热,夏日衣衫单薄,太子胯下已经撑起高高的帐篷,小太监一眼瞥见,眼神不免晦暗起来,他当初不得不净身入宫做太监,失去子孙根是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弥补的恨。

太子虽然迷迷糊糊,却也觉出不对劲儿了,东宫与翊坤宫离的并不很远,怎么也不至于走了这大半天也没走到啊。太子正想发作之时,突然闻到一股不寻常的香气,这香气让他血脉贲张,已经难以自持了。

太子寻着香气追去,心里那股邪火也越发猛烈,太子此时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立刻抓一个女人发泄心中的邪火。他迷迷糊糊走进一处院子,透过重重垂地纱幔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女子身影,太子什么都顾不得了,如饿虎扑食一般扑向那个女子,将之扑倒在地便疯狂的撕扯起那女子的衣服,那女子尖叫一声拼命挣扎,太子欲火攻心,再不容那女子挣扎,只一拳砸向那女子的头部,将女子打晕之后便行奸淫之事,太子此时神智不清,只顾着发泄自己的兽性,全然没有发现那女子的小腹鼓起,竟是个有孕的妇人。

正疯狂着的太子忽然听到“啊”的一声凄厉尖叫,然而此时的太子就是一头野兽,别说是尖叫,就算这会儿皇上来了,也不能打断他这般疯狂的发泄…

这声尖叫之后,一阵脚步声响起,十来个宫女太监嬷嬷全都闯了进来,她们一见院中情形,倾刻之间都吓傻了。这…这怎么可能?太子殿下正在强奸怀着皇嗣的许贵妃娘娘,她们该不是眼睛出问题了吧?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还是许贵妃的奶嬷嬷颤声尖叫道:“还不快…快把娘娘救出来…”

许贵妃奶嬷嬷尖叫之时,太子的身子忽然猛烈的抖动起来,一阵激射过后,太子忽然清醒过来,他一眼看清被自己压在身下之人,立刻吓的从许贵妃身上跌落下来,重重的摔倒在一旁。

太子这么一摔下来,便让不着丝缕的许贵妃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许贵妃自腰腹以下尽数浸在血泊之中,显然是小产了。

许贵妃的贴身宫女金梅颤抖着走近许贵妃,只见她面如金纸双目紧闭,伸指一试,竟是感觉不到一丝气息,金梅吓的放声大哭:“娘娘薨了…”

众人一听都吓的魂飞天外,这时太子渐渐清醒过来,他站起来脸色阴沉极了,那双阴恻恻的眼睛扫视着跪倒一地的太监宫女嬷嬷。太子知道要将这些人全都灭口,只是他还没有想到怎么样一下子将他们全都杀了。

就在太子想法子之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太子本能的抬眼去看,刚抬眼之时便听到一声愤怒到极点的怒喝:“逆子,朕杀了你…”

说话间,便有一柄青锋剑直奔太子的心口刺来,那持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天子大燕皇上,太子的亲爹。

太子吓的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将那要命的一剑避过,便拼命磕头叫道:“父皇饶命,儿臣冤枉,儿臣遭人暗算…”

皇上此时已经冲到近前,他拿剑抵住太子的心口窝,怒不可遏的喝道:“逆子,朕留你何用!”

太子一把抓住剑尖哀哭道“父皇容禀,儿臣冤枉啊…”

皇上垂眸一看便看见许贵妃的惨状,特别是那片触目惊心的血水和其间一团模糊的血肉,皇上更是怒火冲天,手腕一拧剑尖在太子手中一转,顿时将太子的双手旋的血肉模糊,太子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痛的“啊…”一声大叫,再也抓不住剑尖,那闪着寒光的剑锋便直直的刺入太子的心口窝,太子一声惨叫摔倒在地,皇上将剑往后一撤,一股鲜血喷涌而出,太子立时昏死过去。

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嬷嬷们见此情景个个面无人色,她们知道自己看到了宫中最不能见皇上的阴私,再无生还的希望,原以为跟着许贵妃是跟了个好主子,不想竟有这样的塌天大祸,早知道当初何必削尖了脑袋挤进重华宫!

第一百六十七章

太子昏死过去之后,皇上提剑看着所有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嬷嬷,眼神极为冷冽,他将手中的剑狠狠的往地上一甩,一句话都没臁。

那些跪在地上的奴仆们心知今日自己看到宫中最阴私之事,决无生还之理,若是她们识趣些,或许还能保住宫外的家人,若是自己不识趣,非但逃不了一死,只怕宫外的家人都要受连累。想通这一节,那些宫女太监嬷嬷们朝着皇上磕了一通头,然后便拿起插在地上的青锋剑,挨个的抹了脖子。不大一会儿,院中除了站着的皇上之外,便没有活人了。

皇上正欲放火将这处院子夷为平地,却听到一声虚弱的低吟,皇上猛的转身看去,只见发出声音的是许贵妃,原来她刚才只是昏厥过去,并没有死。

许贵妃除了小产之外,头上还被太子打了一拳,因此这会儿晕沉沉摸不清状况,只习惯性的叫道:“来人…”叫过之后她才觉得肚子一阵阵的绞痛,方才发生的事情也渐渐回到她的脑海之中。

许贵妃本能的抚上自己已经鼓起的小腹,却发现小腹忽然平了许多,许贵妃一激灵,竟然撑着地坐了起来,这一坐不打紧,许贵妃看到的尽是死人与血污,她不禁“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皇上愤怒的看着许贵妃,不管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被许贵妃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是铁一样的事实,这事不要说皇上,便是一个普通的男人都受不住。皇上恨的双眼血红,弯腰抓起剑柄狠狠甩向许贵妃,许贵妃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柄剑已经从她的前胸刺入穿胸而过,直直的插在许贵妃身后的泥地上。

许贵妃瞪大眼睛看着皇上,她不敢相信一向宠爱自己的皇上会杀了自己。一句“为什么…”还没问完,许贵妃便气绝倒地死去。

皇上恨恨一甩袖子,去寻了些烈酒四处泼撒,然后将院门关上,从墙外将点着火的火折子甩到院中,烈酒遇火,顿时升腾着阵阵烈焰,熊熊火舌转眼间便将整个院子吞没。

秋日本就天干物燥,这日秋风又紧,而且这所院子位置又有些偏僻,因此等救火的太监们赶到之时,烈焰已经烧红了半边天,这火,是怎么都救不了了。太监们只能赶紧挖沟隔断火势,免得大火漫延烧了其他的宫室造成更大的损失。

一众救火的太监隐约听到院中有人喊叫,可是大火的噼啪之声混着房屋倒塌的轰轰声很快便遮住那喊叫人,太监们知道这处院子平日空着,并没有住着什么要紧之人,估计是哪个躲懒的太监宫女女进来了,活该他倒霉,火势这么大,是万万不能进去救人的,因此听见当没听见,并不理会这喊叫之声。

院中喊叫之人正是太子慕容珏,皇上那一剑并不曾要了他的性命,大火烧起之后他醒了过来,呼救是本能的反应。等太子看清自己周围的环境,他不由紧紧闭上嘴巴。太子知道这把火定是他的父皇为了遮羞而放的,此时呼救,便是被救出去也是活不成的。

太子定神打量周围的环境,见离自己不远处有口井,他便拼命的往井台爬去,终于爬到井台,太子伸头一看见这井中无水,是一口废井,太子便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扒着井台将自己的身子滑入枯井之中,好歹能避过这漫天的大火,不管怎么样,总要先保住性命才能有以后。

这场火足烧了两个多时辰,将整个院子烧的无物可烧,大火才渐渐熄灭。此时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需得掌灯才能看清周围的环境。救火的太监们忙忙点着灯笼,意欲清理火场。此时却传来皇上的旨意,以不得惊扰宫中主子休息为由,命太监明日天亮后再行清理火场。

太监们一听皇上有旨,都乐不颠儿的散开了,谁也不乐意加班干活,在这救了半天的火,大家都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宫中忽然火起,所有的王公大臣都赶到宫门听消息,已经开府的皇子们则都叩宫求见,大家都不明白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除了四皇子齐王慕容琅。只有他在王府之中看到宫中大火熊熊,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笑过之后,他立刻换上忧心忡忡的神情,匆匆赶往宫中探消息去了。

再说武威侯府之中,霍大海一家人都围着陆书皓和沈倩如,正在说话之时忽有下人来报,说宫中忽然起了大火,霍夫人心下一惊,立刻站起来问道:“可是翊坤宫方向?”

霍飞扬听到报迅立刻跑出门到高处张望,看清之后忙跑回来说道:“娘,不是翊坤宫方向,瞧着象是雨石轩那边儿。”

霍大海黑着脸道:“管他是何处起火,与我们何干,没的费那份心思,接着议咱们的事。”停了一下,霍大海看着陆书皓沉声问道:“书皓,你怎么看?”

陆书皓在心中沉沉的叹息一声,他站起来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想好了,这便上折子辞官返乡,做个远离朝庭的平民百姓也就是了。”

沈倩如垂眸不语,若论真心,她是想远远离开朝庭这个是非窝,可是她心里也明白,陆书皓自小读书,所图的就是为官做宰光耀门庭,让他一下子抛弃这些,陆书皓怎么可能真心愿意。就算现在为情势所迫应下,日后少不得要将这一切都怪在她的身上,到那时这夫妻情份只怕就剩不下什么了。

而且还有一条,她一走了之,爹娘哥嫂怎么办,他们难道要远离朝庭么?就算爹娘不在意,可是两个哥哥都有着大好的前程,怎么能因为她而全部耽误了呢。

因着这些想法,沈倩如缓缓摇头道:“爹爹的心意倩儿明白,只不过才闹了这么一场,我们这一大家子立刻请辞离朝,却是极为不妥,只怕皇上会报复降罪。有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倩儿怕…”

霍夫人轻叹一声,走下来拉着女儿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坐下,轻声说道:“倩儿说的有理,此时请辞是将矛盾摆到明面上,我们纵然强硬,到底也强不过皇家。倒不如先缓一缓,等过上一年半载,寻好了妥贴的退路再走不迟。”

霍大海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反对妻子的意见。陆书皓听完岳母之言,不由暗暗松了口气。他虽然几次说过辞官离开京城的话,可心底到底是舍不得这场功名富贵的。

倒是霍飞扬霍云扬兄弟两个面有不赞同之色,兄弟两个齐声说道:“这官做的也太气闷,真不如快意江湖来的痛快!”

霍大海深深点头,他和两个儿子倒是一般心思,凭着他们父子的一身本事,离了朝庭只会活的更快意自在。

霍夫人了解丈夫儿子,便拍着女儿的手道:“走,是一定要走的,只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今日倩儿受了委屈,很应该好好压压惊,其他的以后再说。”

霍大海立刻点头道:“对对,倩儿,你就在家里安心住下,看谁敢在爹的眼皮底下为难你。”

沈倩如轻轻摇头道:“爹爹,早上禁卫闯入家中搜府拿人的,可把家下人等吓的不轻,若女儿再不回去,只怕…所以倩儿想和翰诚一起回家,到底不能让人瞧了笑话不是?”

陆书皓一听这话正说到自己心坎里了,不由微微点头,霍大海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的说道:“陆府上下笼共只有你们两个主子,断没有主子受了委屈还得安抚下人的道理。倩儿,爹不放心。”

沈倩如有些为难,她毕竟是陆府的当家主母,不管家怎么都说不过去的。还是霍夫人懂女儿的心思,向霍大海说道:“倩儿说的没错,你不放心常去看倩儿就行了,总不能硬将倩儿留在家里,倩儿已然被拱到风口浪尖上,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这会儿倩儿行事更要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