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忙笑道:“阿璧说的是,又不是永不相见了,大家何必如此呢,阿璧,你且不要急着走,让婶婶好好给你饯行。”

慕容璧笑着应了,坦然的看着大家,唯独在看向沈倩如之时,眼神蓦的一暗,他知道自己终是错过了,可一颗心沉下去再也收不回来。

因着慕容璧的到来,大家便不再商议锦城公主之事,转而说起议起如何给慕容璧饯行。

霍大海夫妻知道慕容璧执掌着皇上的暗探,他这一撂挑子走人,暗探群龙无首,这事总不能没有交待。于是霍夫人找了个机会将慕容璧叫到一旁低声询问了起来。

不问还好,霍夫人一问,慕容璧的脸色便阴了下来,他低声气道:“霍婶婶,那一家子的事情太乱了,我再不想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父不父子不子的,一家子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想到这一生要在这些糟心事里度过,我便烦的不行,还是远远走开为好。”

霍夫人有些讶异,若这番话是慕容璧刚刚接手暗探之时所说,她倒觉得好理解,可如今慕容璧替皇上执掌暗探已经十余年了,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是最近发生了事情?

“阿璧,你心里不痛快出去散散心也好,不想回京城就不回吧,日后我们去看你。”霍夫人望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心疼的柔声抚慰起来。这孩子被自己的诺言困了这么多年,也是该彻底放下了。

慕容璧看向霍夫人,自从他的娘亲过世之后,慕容璧便把霍夫人当成母亲一般看待,“霍婶婶,您劝霍叔叔和飞扬云扬淡出朝庭吧,还有…倩儿妹妹的夫君。”说到最后这几个字,慕容璧的声音明显有了一丝异样。

“孩子,婶婶明白你的意思,唉!若是当年倩儿没被拐子拐走该多好!”霍夫人低低的喟叹一声,慕容璧眼中闪过一抹苦涩之意,黯然摇了摇头。世间之事大抵如此,错过一时便错过了一生。

强自收拾起心情,慕容璧低声道:“婶婶,朝中不日将有剧变,小侄一来真是想撂开这些恼人之事,二来也是真不想被卷入旋涡永远无法脱身。京城冬日苦寒,叔叔婶婶何不往江南一行?”

慕容璧这话已经说的相当清楚了,霍夫人岂有不明白的,只是她这一生忠于大秦,最先想到的却不是自家的安危,而是大秦的江山社稷。

“阿璧,皇室如何争斗婶婶不管,只是大秦若有内乱,四夷必将有事,江南,我们是不去了,倒要往西北一行,总不叫黎民百姓受生灵涂炭之苦。”霍夫人想了片刻,便斩钉截铁的说道。

慕容璧一怔,继而缓缓点了点头。

霍夫人拍拍慕容璧的肩膀笑道:“不说这个了,阿璧,你打算去何处安身?日后婶婶也有个寻你之处。”

慕容璧想也不想便说道:“小侄原本打算去江南的杏子坞,不过现在小侄改主意了,先到天马牧场住上三五年,以后看情况再定吧。”

霍夫人微笑点头道:“好,你去天马牧场,婶婶心里越发有底了,咱们虽然不问皇家之事,黎民百姓还是要放在心上的,否则岂不辜负了这一身所学。”

慕容璧躬身道:“是,小侄听婶婶的。小侄明日动身去西北,如今西北道总督韩世举是齐王的人,叔叔婶婶欲稳西北,必得除掉此人,否则…”

霍夫人皱眉叹道:“韩世举是个将才,可惜用错了心思。阿璧,你的意思婶婶明白。”

慕容璧见霍夫人明白了自己的话外之意,便也放下心来,只笑道:“如此小侄便在西北恭候叔叔婶婶和诸位弟妹了。”

霍夫人微笑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为慕容璧饯行,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远,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众人才回了武威侯府。

刚一坐定霍夫人便对沈伯年说道:“沈先生,夺回返魂丹之事我们一力担承,为免发生意外,您可否先出京前往黑苗,半月之内我必派人将返魂丹送到先生手中。”

沈伯年一怔,立刻抬眼看向霍夫人,皱眉沉声道:“为何要老夫先行出京?夺回返魂丹之事必要冒极大的风险,老夫岂可只顾自身安危,霍夫人休要再提此言。”

霍大海一见沈伯年驳了自己的妻子,立刻虎着脸叫道:“你这人真不识好歹,就凭你个没有四两劲儿的老头,有本事把返魂丹夺回来么?你当从一朝公主手中夺东西那么容易么?真是糊涂!”

沈伯年也不是能吃亏的主儿,他眼睛一瞪立刻说道:“就是因为此事不易才要智取返魂丹,侯爷的身手老夫自是知道的,可论起智谋么…哼哼!”沈伯年不屑的哼了两声,连理都不理霍大海了。

霍大海气的直跳脚,冲着沈倩如叫道:“倩儿,你看这老头欺负我!”

沈倩如真正是左右为难,这两个爹都把她当成心尖子疼爱,她向着谁不向着谁都不合适。

正在沈倩如左右为难之时,霍夫人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嗔道:“大海,你也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毛燥,关咱们女儿什么事,你偏扯上她。”

说罢霍夫人快步走到沈倩如的身边,将女儿揽入怀中看着霍大海与沈伯年说道:“你们有心思吵闹便出去吵,别来为难我的倩儿。”

霍大海立时熄了火,沈伯年也闷哼一声别过头去。霍飞扬夫妻和霍云扬夫妻还有陆书皓都偷偷闷笑起来。果然还是娘亲(岳母大人)威武!

见两人不再呛呛,霍夫人才轻声道:“沈先生,我们没把你当外人,之所以这样安排,也是为了确保万全。你留在京城于夺返魂丹并无好处,我们行事之时反而要顾及你而有所掣肘,倘若你先行一步,我们也能少些后顾之忧,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返魂丹还给黑苗。”

沈伯年静心想了想,便明白了霍夫人的意思,他犹豫的点了点头,看向沈倩如陆书皓,担忧的问道:“孩子们怎么办?”

“今年腊月二十是先父先母先兄的三十周年祭日,我会向皇上请旨,全家人赶赴西北扫墓。”霍夫人的语气极为低沉萧瑟,听得一屋子人都垂了头。

霍大海心中最是难过,他大步走到妻子身边,将妻子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轻声道:“别难过,我们一起去看岳父岳母和大哥,岳父岳母大哥看到咱们儿女双全个个都有出息,一定能含笑九泉。”

霍夫人抬起头来勉强笑了一下,向沈伯年说道:“让沈先生见笑了。”

沈伯年微笑摇了摇头,轻声道:“既然夫人已经有了妥当安排,老夫从命就是。”

霍夫人点点头,瞬间便恢复了坚强,她立刻说道:“飞扬你负责送沈先生出京和秘密安排全家人起程赴西北之事;云扬,你去查出返魂丹现在何处;书皓,你替为娘拟折子上奏,务必让皇上准奏倩儿,你回府安排府务,咱们这一去西北,多半是不会再回来的。”

自霍飞扬以下,大家都躬身称是,沈伯年见了不免暗暗称赞,果然这霍夫人巾帼不让须眉,难怪武威侯会这般纵着她。

“夫人,我做什么?”霍大海见大家都有了安排,独自己闪在一旁,便着急的叫了起来。

霍夫人向丈夫微笑道:“大海,你身上的担子最重,能不能保全大秦百姓,全看你能不能镇守西北了。”

“什么!”所有人都惊呼出声,齐齐看向霍夫人。

霍夫人正色沉声道:“阿璧走之前告诉我京城不日将有剧变。”

“难道齐王要弑君?”沈伯年突然接了一句,震的众人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只用眼睛死死的盯着沈伯年。

霍夫人直直的看着沈伯年,片刻之才佩服的说道:“沈先生大才!沈先生未能入朝为官,实在是大秦最大的损失。”

沈伯年自嘲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天家无情,似这般不顾人伦的皇家,岂又值得沈某效力。既然齐王有此野心,那返魂估计已经不在锦城公主手上了,云扬贤侄,只往齐王府追查吧。”

见众人不解,沈伯年便又说道:“返魂丹是起死回生的良药,也是置人死地的毒药,这药只对将刚刚断气的人有效,若活人服下此药,三日内必死无疑,任何大夫都验不出死因。”

“啊…”众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再不想那返魂丹竟然如此霸道,大家一想都明白了为何锦城公主宁可冒着被黑苗追杀的危险也要偷盗返魂丹。

“爹,娘,难道咱们眼看着皇上被自己的儿女毒杀么?”霍云扬是皇上的侍卫,天生的责任感让他做不到冷眼旁观。不免出声问了起来。听得出他声音里透着几份怒意。

“二哥,你忘了咱们要把返魂丹夺回来送还黑苗么,没了返魂丹,齐王和锦城公主的阴谋怎会得逞?”沈倩如见哥哥一时钻了牛角尖儿,便出言提醒于他。

霍云扬一拍额头道:“对了,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记了。”

大家都瞧着霍云扬笑了起来。霍云扬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傻笑了几声。

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众人各自行事,沈伯年又与霍大海夫妻商议了一回,便回家收拾行装细软,与已经入继沈家,改名为沈晁宗的狗儿匆匆踏上前往黑苗的行程。这一走,沈伯年估计自己再不会回京城了。

沈倩如与陆书皓离开侯府回家,刚进家门口便见一道白光迎面扑来,吓的沈倩如花容失色立时娇嗔喝道:“金羽,你做死啊!”

扑向沈倩如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而她亲手养大的白狼金羽,一年金羽突然离开侯府,沈倩如伤心极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它。直到一年后的一天下午,金羽重又回到陆府,咬着沈倩如的裙角硬往马车方向拽,沈倩如知道金羽必是要带自己到什么地方去,便上车命人跟着金羽。

果然金羽将沈倩如带出城,来到京郊的一座山下,只见金羽长啸数声,山上传来应和的长啸,很快一只通体泛金,极为漂亮的狼带着三只幼狼飞奔而来。

沈倩如这才明白原来金羽离家出走是找“媳妇儿”去了,如今金羽有妻有子,自然要向养大它的沈倩如禀报一回。

金羽自小长在沈倩如的身边,已经习惯了人世的生活,可是金羽的妻子儿女却不适应,所以沈倩如便让金羽留在山中,想自己的时候便进城来看看自己。金羽极有灵性,每每神出鬼没,总能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溜回陆府。

金羽绕在沈倩如的脚边挨挨蹭蹭亲热的不行,沈倩如不免摸着它的头笑道:“才走了半个月就想家啦,往常你不是三五个月才回来一趟么?”

金羽只用那双金碧色的眸子看着沈倩如,眼神里满是撒娇与亲热。看得沈倩如心软的一踏糊涂,只抱了抱金羽的颈子笑道:“回来就好,这回不许马上就走,得多陪我几天。”

金羽就这样在陆府住了下来,它此次回来竟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沈倩如,便是晚上就寝之时,金羽也要赖在沈倩如的卧房之中,气的陆书皓直磨牙,却拿金羽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是过了两三日,这一天夜里沈倩如和陆书皓都睡沉了,卧在烟灰团花地衣上的金羽忽然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只见它那双金碧色的双眸已经变为幽绿色,瞬间腾空跃起弹向窗户的方向,撞破窗纸扑到刚刚落入院中的黑衣人身上,无比狠厉的一口咬住那黑衣人的手腕,那黑衣人吃痛不过“啊…”的怪叫一声便摔倒在地上,金羽前腿扒地后腿绷起蓄力扑上前死死按住那黑衣人的前胸,不等黑人反应过来,金羽的血盆大口便咬住那人的脖颈,鲜血喷入金羽的口中,金羽狼性大发,雪亮的前爪狠狠的撕破黑衣人的前胸,生生在他胸口开了个硕大的口子,尖利的狼爪不偏不倚正扎在那黑衣人的心脏之上。黑衣人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头一歪腿一蹬见了阎王。

陆书皓和沈倩如被金羽撞破窗子的声音惊醒,等他们起身正欲出屋之时,金羽早已经结束战斗昂首挺胸的站在尸体旁,如同凯旋而归的王者一般。

陆书皓先走出来的,他一见院中死尸横陈,惊的脸色惨白,忙回身将沈倩如推进屋,连声道:“阿如,你不要出来。”

沈倩如不明就里,忙轻声问道:“翰诚,出了什么事?”

听到沈倩如的声音,金羽飞奔过来,它一嘴一身的血腥立刻薰的沈倩如哇哇的呕吐起来。陆书皓忙扶住沈倩如,此时紫云和绿茵也从自己的房中飞跑出来,在月光下看到院中的死尸,她们两个吓的惊声尖叫,陆书皓忙厉声喝道:“叫什么,还不快来服侍夫人!”

紫云绿茵两个哆嗦着上前服侍沈倩如,陆书皓命她们将沈倩如扶到里间歇息,自己则鼓起勇气走了出去,出门之时他倒也没忘金羽的一身血腥,只喝道:“金羽,还不快去把自己弄干净。”

金羽甩甩尾巴跑开了,陆书皓知道它必是去前头的池塘里洗澡,便也没有再理会。

“来人…”陆书皓在院中喊了一声,却没有人应答,他心里一沉,立刻转身摘下挂在墙上的宝剑往外走去。刚走出院门便听到一阵厮打呼喝之声,陆书皓心里反而踏实了许多,仗剑循声而去,不多时便见到陆九和一个白衣人缠斗正酣,旁边的家丁护卫们都拿刀掠阵,并没有一窝蜂的攻上前去。

见老爷来了,家丁护卫忙上前行礼,陆书皓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家丁们忙将事情原委细细说了一回。原来三更时分陆九所设的机关突然发动,早有准备的陆九带着家丁赶去,却见上回那个白衣蒙面人又来了,他一见陆九便与要他单挑,陆九本是江湖成名人物,自不屑围攻群殴,便与那白衣人斗到一处,此番白衣人有备而来,陆九无法轻易取胜,已经打了将近一刻钟了。

陆书皓一想便明白过来,他立刻高声喊道:“九叔,贼子声东击西,刚才有人潜入内院,万幸有金羽在,已将那贼人咬死了!”

白衣人心里一震,眼中不免流露出一丝惊惧之意,那黑衣人的身手他是领教过的,否则也不会甘心情愿来引来陆九等人的注意力,他竟死了,这怎么可能?

白衣人心神一乱,陆九便欺身而上使一招袖里乾坤一掌拍上那白衣的心口,白衣人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一丈开外,重重的摔落在地。

周围的家丁们忙拥上前将那白衣人严严实实的捆了起来。陆九跑到陆书皓面前笑问道:“真有人闯进后宅?”陆九还以为陆书皓用计诈白衣人,是以并没有太过紧张。

陆书皓点点头道:“的确有人撞到我院子里,不过那人还未及行凶便已经成了金羽口中之食。”

陆九脸色顿变,恨恨咬牙道:“好贼子!”说完便煞气冲天的走向那个白衣蒙面男子。一脚踢上那人的气海穴,那白衣男子只觉得丹田一沉,勤修苦练二十多年的功力一朝尽毁,白衣男子心中大恸,惨叫一声便昏死过去。

陆九这才一把扯下那白衣服男子的面巾,不由惊呼一声:“是你!”

陆书皓走了过来皱眉问道:“九叔认得他?”

陆九点了点头,忽然笑了起来,只听他笑道:“果然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哈哈哈哈…此人名叫秦剑南,他的父亲名叫秦北川,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秦北川垂涎我家秘传剑谱,设计杀害我一家十三口人,还四处追杀于我,若非得遇老爷相救,陆九早就成了秦北川剑下亡魂。”

陆书皓惊道:“九叔,你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悲惨往事,我竟不知道。”

陆九叹了口气道:“老爷对我有再生之恩,我不能连累老爷,所以才暂时按下报仇的念头,谁知那秦北川不等我去报仇便得了怪病一命呜呼,他的儿子也不知道去了何处。我便是想报仇也无处寻找仇人。不想今日秦北川的儿子竟自己送上门来,这才叫天道昭昭报应不爽!老爷,请你答应将此贼交给我处置。”

陆书皓再不想还有这样的事情,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深深的点了点头。

陆九道了谢,命家丁将秦剑南五花大绑押到他的住处,然后对陆书皓说道:“老爷,夫人可曾受了惊吓?我这便过去处理善后?”

陆书皓点点头,与陆九一起进了内院。

齐王府中,慕容琅与慕容绣玉都在逸闲居等消息,兄妹二人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也不见秦剑南回来。慕容绣玉再也沉不住气了,站起来焦灼的叫道:“四哥,该不会失手了吧?”

慕容琅看上去还镇定一些,摇摇头道:“不会,九妹你放心,四哥都安排好了,那陆沈氏绝逃不过这一劫。”

慕容绣玉嗯了一声,复又坐下耐心等待,干等着不说话也挺不自在的,慕容绣玉便又问道:“四哥,你真决定给父皇吃返魂丹了?”

慕容琅点了点头,仿佛在描补什么似的,他又解释道:“母后的境况九妹你也知道,为了救母后,四哥不得不这样做。”

慕容绣玉想起昨日自己进宫后被皇上那般不留情面的责骂,眼神也冷了下来,只恨声道:“四哥说的是,为了救母后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想到母后在宫中苦挣苦熬,我心里就象刀扎一样难受,四哥,母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都是那些贱人害的,你一个都不要放过!”

慕容琅眼神狠厉低低道:“不放过,一个也不放过!”略平了定情绪,慕容琅又温言说道:“九妹,四哥登基之后立刻封你为辅国大长公主,你只在母后与四哥之下,想做什么四哥都答应你。”

慕容绣玉立刻站起来跪下谢恩,仿佛皇位此时已经在他们兄妹手中一般。

慕容琅和慕容绣玉不知道,他们兄妹的对话已经在第一时间传入宫内的养性斋中。

皇上看着面前的一纸秘报,脸色由黄转青接着变白,一股血腥之气涌上喉头,皇上再也撑不住,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便扑倒在御书案上。

李忠大骇,忙扑上前手抵皇上的后背连声叫道:“皇上,皇上…皇上您醒醒…”

一股暖意从后背传遍全身,皇上这才悠悠醒转过来,他一把抓住秘信颤抖着递给李忠,无比悲怆的叫道:“李忠,你看看朕养的好儿女啊!”

李忠不得不接过来看,一看之下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说道:“皇上,您只看熙王爷吧,您还有十二皇子啊!”

不得不说李忠极为了解皇上,他知道此时不可顺着皇上声讨齐王和锦城公主,只有拿皇上喜爱的熙王慕容玺说事,才能让皇上心情略略好些。

皇上捂着胸口摇头道:“玺儿是个好的,只是朕这身子怕是撑不到玺儿长大了。”

李忠急忙摇头叫道:“皇上,您方才只是怒极攻心血不归经,您不会有事的。”

皇上长叹一声道:“朕的身子朕心里清楚。李忠,不必再说了,去把昨日留中的秘折找出来。”

李忠一愣,继而飞快的武威侯夫人昨日秘送放宫的折子取来放到皇上面前。

皇上轻抚着秘折,低低叹道:“李忠,盈盈要去西北扫墓,朕总觉得她这一走就再不会回来。同阿璧一样,她也要离开朕了。”

李忠心里一阵酸楚,做皇帝必要做孤家寡人,竟连一个真心喜爱的人都连不住,皇上自登基以来何曾真正快活过,他真是太可怜了!

“走吧,都走吧!李忠,你回头去一趟武威侯府,将调动西北道三十万兵马的虎符连同朕之秘旨亲手交于盈盈。万一京中有变,让霍大海带十万兵马镇守西北,盈盈率二十万兵马入京勤王。”

“皇上…”李忠悲呼一声跪了下来,皇上长叹道:“起来吧。朕如今身边只有你一个了。”

李忠缓缓起身,轻声劝道:“皇上,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您千万不要…”

皇上抬手不让李忠说下去,低低道:“以防万一,你尽管去办差,朕自有主张。”说罢,皇上亲自拿过白玉卷轴的空白圣旨,亲手书写起来。

不多时圣旨写罢,皇上亲手用了玺,待墨迹干后又亲手封了起来,这才递于李忠道:“告诉盈盈,京城无变勿启此封。”

李忠跪下高举双手托住圣旨,口称:“老奴领旨。”

皇上这才勉强笑了笑,挥手道:“去吧,快去快回。”

李忠走后,皇上喃喃恨声道:“返魂丹是什么东西?莫非是黑苗剧毒?慕容琅,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杀兄弑父,你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慕容绣玉,朕的好女儿啊,你送朕这样一份大礼,朕岂可不回礼?”

说罢,皇上飞快写下一道秘诏一道明旨,用过玉玺之后将秘诏以金匣装好再封以蟠龙火漆,然后唤出一名暗卫,命他将这两道旨意秘密送往陆书皓的府上。

陆书皓正和沈倩如商议出京之事,陆九忽然来报,说是门外有个自称老爷故友的人求见。

陆书皓一愣,对沈倩如道:“阿如,我出去看看,回头再接着商量。”

沈倩如轻声应了,站起来送陆书皓出去。陆书皓到前厅一看,见来人面生的紧,他压根儿不认识,更别提是什么故交。

来人见陆书皓皱眉缓步上前,眼中明显有戒备之色,便扬手亮出一物给陆书皓看。陆书皓一看脸色顿变,立刻上前拱手道:“先生请到书房说话。”

二人进了书房,陆书皓命小厮退下,将门窗都关好后撩袍跪倒口称:“臣陆书皓接旨。”

来人将一明一暗两道旨意都交给陆书皓,只说一句:“陆大人是皇上最器重的臣子,还望陆大人不负皇恩,这圣旨您自己看。”说罢那人便立刻离开陆府,速度快的仿佛压根儿没有人来过一般。

陆书皓打开那道明旨,看过之后脸色顿变,他坐在椅上想了许久,方才将两道旨意藏入袖中,急急去了后宅。

“你们都退下。”陆书皓一进门便将房中的丫鬟们都撵了出去,沈倩如心中一惊,立刻迎上前轻声问道:“翰诚,出了什么事?”

陆书皓将两道圣旨取出,将明旨递给沈倩如,压低声音道:“阿如,我们不能去西北了。”

沈倩如将圣旨展开细读,读罢脸色也不太好,沉吟良久方才说道:“只能留下来了。皇上到底想做什么,怎么会给你这样一道秘旨?难道皇上已经知道齐王阴谋了?”

陆书皓沉沉道:“有可能。”

沈倩如疑惑道:“这也不对啊,若是皇上知道了齐王谋逆,大可以现在就处置了他,何必要等到那时候再发作呢?岂不是什么都晚了?”

“君心似海,岂是你我能揣测的,现在也只能相机而动了。”陆书皓也想不透皇上的心思,只能这么说上一句。沈倩如轻轻点头道:“既然我们不走,那得快些告诉爹娘一声才是。”

陆书皓点头道:“嗯,这是自然,我这就陪你过去。”

夫妻二人赶到武威侯府,一进门便见院子里已经摆放着好些箱笼,林氏一见陆书皓和沈倩如来了,便迎上前笑着说道:“娘才说派人去接你们,你们就来了,快进屋吧,皇上已经批了娘的折子,准备明日一早就动身,你们可都收拾好了?”

沈倩如勉强笑了一下,挽着林氏的手道:“大嫂,事情有些变化,我们怕不能跟着一起去西北了,进屋细说吧。”

林氏一愣,忙带着陆书皓沈倩如去了河东园。

一见到岳父岳母,陆书皓便将皇上下旨让他留在京城之事细细说了一遍,霍大海夫妻都愣住了,这事实在太出乎他们的预料。

“书皓你说皇上下旨让你留在京城,还说要你在皇上大行之后当着文武百官宣读秘诏?”霍夫人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惊讶的问道。

沈倩如点头道:“娘,皇上就是这个旨意,明旨女儿看过了。”

“皇上什么意思?”霍云扬黑沉着脸嘟囔了一句,若然京中有变,凭陆书皓一个文弱书生能干什么,还不够人家一刀砍的。

霍夫人瞪了儿子一眼,沉思许久方才说道:“皇上必有皇上的用意,大海,把咱们家的亲兵都给倩儿,就算京中有事,他们也能护着书皓灵前颁旨,保得倩儿平安。”

霍大海粗声道:“这是自然,不过皇上只说要书皓留下,又没提倩儿,做什么要倩儿也留下来,不行不行,倩儿必昨跟我们一起走。”

陆书皓虽然不舍得和妻子分开,可是一想到可能面对的危险,陆书皓便觉得岳父大人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说话在理过。他立刻说道:“岳父大人所言极是,小婿觉得阿如跟岳父岳母大人一起走为好。”

沈倩如眼圈微有些发红,她摇了摇头,走到陆书皓面前道:“翰诚,你怎么忘记了?你若不离我便不弃,你许我一世,我就伴你一生,少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都不是一世。有福,我们同享,有难,岂可让人独当!”

众人无不动容,陆书皓紧紧抓住沈倩如的手,双唇颤动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好,不走,我们生死与共。”

见女儿女婿如此,霍大海夫妻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长长叹惜一声,尽全力安排人手保护女儿女婿的安全。

慕容琅和慕容绣玉白白等了一夜又一上午,却什么都没等到,他们这才不得不相信秦剑南和那黑衣人失了手。慕容琅恨恨的一捶桌子,愤怒的喝道:“好个陆书皓果然有些手段,本王真是小瞧你了!”

慕容绣玉只是着急却没有象慕容琅那样生气,她心中反而有一丝美滋滋的意味,脸上晕了些羞意轻道:“四哥,若他没有本事又怎能让妹妹倾心呢?”

慕容琅一滞,飞快掩去眼中的轻蔑不屑之意,若非慕容绣玉对他还有用处,他岂会如此浪费自己的时间与人手。不过说起来若非慕容绣玉,他也得不到那枚墨玉哨子,也就不能将那个黑衣怪人招唤出来。想到那黑衣怪人的身手,慕容琅心中又添了几份胜算,许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慕容琅自我安慰起来。

“王爷,武威侯府有异动。”一道声音传入房中,慕容琅脸色一沉,立刻大步走出门低声问道:“有何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