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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的确是人之常情,但哪个正常人会这样大喇喇地说出来?

严老爷子气得直喘气,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像你这样的女人,我是不会同意你和阿越在一起的。”

方子萱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既不害怕,也不得意,仿佛他在说一件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不知道是她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神经粗到不把老人家的威胁放在眼里。

“我能冒昧地问一句。严爷爷您是否知道为什么严越会想毁了严家吗?”她无视严老爷子的怒气。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严越出身严家。竟然会这么恨严家,肯定有他的原因。严老爷子不去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却来要求她这个外人,实在是本末倒置。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这件事已经不可能补救了,我们严家亏欠阿越的,根本没有办法补偿,但是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手将严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严老爷子被她的问话问得愣住了,过了几秒才闭了闭眼黯然道。

虽然不知道严老爷子指的是什么事,但是她直觉这件事和严越乖戾阴沉的性格有着直接的联系,不过她不是心理专家,自觉没那个能耐感化他走向光明,所以也不敢胡乱许诺。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你答应我,陪着阿越,看着他。”严老爷子冷冷地看着她,“否则你应该知道张家的下场。”

“他不是犯人,不需要人看着。”方子萱寸步不让,“如果他有心结,应该由严家的人负责解开他的心结,而张家,我会尽力保护他们,如果实在护不住,那我也尽力了,问心无愧。”

“你——”严老爷子瞠目,“果然够狠够自私!”

她的意思是一切都以她自己的意愿为主,她不介意在满足自己利益的条件下帮张家一把,但如果张家的事需要她妥协,那就毫不犹豫地免谈,张老爷子护着她这么多年,恐怕都没料到她竟然是这样绝情的一个人。

难怪严越会不顾一切地非要她不可,他们骨子里就是一样的人。

方子萱自幼受儒家教育长大,可并没有非要兼济天下的情怀,对她来说,首先要独善其身,在不损害自身的前提下,她才会考虑兼济天下,若要她杀生成仁,那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尽管她钦佩这样的人。

“我要你看着他,并没有恶意的,”严老爷子立刻换了一副脸色,对她这样的人一味地用强硬策略恐怕是没有用的,“你说的对,他对严家的怨恨是因为心结,你觉得严家真要是毁了,他会开心吗?我只是不希望他将来后悔,他是我最疼爱的孙子,我甚至都愿意把严家交给他豪赌这一场了,难道还不希望他好吗?”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会把您的意思转述给他,该怎么样做由他自己决定,您觉得呢?”面对老人这样掏心掏肺的诚恳神色,她也没有丝毫动容。

“这是我们私人的谈话,我不希望让他知道,否则也不会让他出去了。”严老爷子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比他所遇到的任何一个谈判对手都难对付,他知道那些人想要什么,却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想要的是什么,甚至找不到她的弱点。

“但是我和严越彼此有过承诺,我们不会欺瞒对方任何事,今天您对我说的话,恐怕我还是有必要让他知道的。”方子萱一脸严肃。

严老爷子要抓狂了,她听不懂人话吗?竟然软硬不吃到这个地步,她根本就是老天派来克他的!

“你出去吧,我累了。”他是真的身心俱疲,和她谈话的时间不长,却让他心力交瘁,最可怕的是被她套了不少话,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他这样的人反倒被她牵着鼻子走,耻辱啊耻辱。

“怎么样?”守在门外的严越见她出来,一脸焦急地迎了上去。

“你爷爷说他累了,让我出来。”她还是那张扑克脸。

“那就好,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他安抚地拍了她的手。

“嗯,”她随意点了点头,“你爷爷是个有趣的人。”

变脸的速度让她怀疑他是不是学过川剧,一惊一乍的模样让人无法和那个传说中老谋深算的老人家联系在一块儿。

“有趣?”严越的脸色有些古怪,他可从没有听过有人这么形容过严老爷子,难道他们真的相谈甚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你的眼光真是独到。”严老爷子靠在椅子上,眼神复杂地看着爱孙。

“我喜欢的人当然是最特别的。”严越笑嘻嘻的,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

“她都告诉你了?”

“告诉我什么?”严越茫然回望。

“我以为她会把我们谈话的内容,全部一字不落地向你汇报呢,”严老爷子冷笑,“至少她是这么威胁我的。”

“我没问,所以她没说,但我知道,如果我问了,她是一定会全部告诉我的。”严越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真实的笑意。

“你倒是很相信她。”他冷哼一声,竟有些羡慕她,这世上有几人能获得爱人这样真诚的对待?

“说实话,我不喜欢她,不尊重老人,总是板着一张脸,很不讨喜,”严老爷子顿了顿,“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很适合你,她这样的性子不会被人拿捏住。”

关键是她的性子一根筋,既然认定了他,就一心一意一门心思地对他好,无论旁人如何威逼利诱也丝毫不为所动,严越身世凄苦,这个世界上真诚对他的人并不多,她这样的人虽然性格刚硬了些,却是最适合他的。

“她如果和普通女人一样柔柔弱弱的,我也不会非她不可。”他的脸上写满了自豪,彷佛严老爷子的话是了不得的夸赞。

“哼,你也别得意。”

“那爷爷您是同意了?张家的事就别计较了吧?”严越陪着笑脸说。

“我计较还有用吗?难不成你以为我这个久不管事的老头子还有后手?你让她来见我,不过是想要试探我而已,可是严家的一切我早已经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严老爷子别过脸去,心中盈满了哀伤。

“爷爷——”严越低唤一声,脸色有些复杂。

“你不必防着我了,我已经是没牙的老虎,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了。”严老爷子自嘲地笑了笑,也许方子萱不知道,他却是清楚得很,这件事之所以让严越这么紧张,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放心不下自己,他怀疑他的手中还有自己所不知道的势力,这一切都是他的试探。

“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严越低声道,“我知道您一直都疼爱我,这件事我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严老爷子看着孙子俊秀的脸,突然有些迷惘,如果他早知道一些,早知道他的心思,他当初还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将整个严家交给他?

现在的他明白得有些迟了,可还是无法说服自己用尽一切力量将严家从他手中夺回来,只能不停地说服自己当初的决定没有错,也许他还对严家抱持着一丝善念。

第二百零九章 狰狞

“你能不能答应我不对严家动手?”严老爷子悲凉地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子。

“爷爷,您在说什么?”严越走到他的身边,诚恳地望着他,眼中有着惊异和不解,“我就是严家的人,怎么会对严家动手?”

“因为你小时候受的那些苦,我知道你始终无法原谅我们,甚至你恨自己身上流的血,恨自己姓严,可是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努力弥补,我希望你能看在我的份上,不要毁了严家。”难以想象高高在上的严老爷子竟然也会用如此凄然的语气说话,连他都很佩服严越的演技,他是怎么能够十数年如一日在严家众人面前扮演一个无辜的年轻人。

“爷爷,我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您对我的好,我会一辈子铭记的。”既然被严老爷子毫不留情地戳穿,严越也不再多加掩饰,脸上依旧带着微笑,可那笑容落在严老爷子眼里却是那么残忍,他的意思是,他不会动严老爷子,但是其他人就说不准了。

“你父亲已经去世这么久了,你不该把帐算在你大伯和你三叔身上。”严老爷子悲凉地说,“这些年他们对你也算是不错。”

“是不是真的不错?何况可不只是这件事,我今天和您一桩桩说道说道,”严越凑近老人的耳边,脸上的笑容如同恶魔,“爷爷,您有没有想过,我妈妈当年为什么会执意和爸爸离婚,远走国外?”

“那是因为她病了,不想让你爸爸担心。”那件陈年旧事严老爷子一直不敢多想,每次想起都觉得疼痛难忍。

“听说她的性格软弱,这么大的事她第一时间应该是找她的丈夫商量,而不是躲得远远的,还把整件事做得那么完美,让精明的爸爸以为她出鬼,难道她的身后没有人帮忙出谋划策吗?”严越的声音诱导着他走向当年。

“那些年又是谁在爸爸耳边煽风点火,介绍了一个又一个美女给爸爸?还有那个整天在我耳边说妈妈坏话,不断给我灌输妈妈抛弃我们的想法,最后把我妈妈活活气死的陈阿姨又是谁的人?又是谁三不五时地在已经痛苦不堪的爸爸面前描述妈妈死得有多惨,在他的伤口上一遍又一遍地撒盐,最终逼得他崩溃?”

“你在说什么?”严老爷子脸色惨白,心里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却始终不愿意去相信,“外面的谣传你不要相信!”

“有谁敢谣传呢?爷爷您亲自下的禁口令,您忘了吗?其实爷爷您都知道的,不是吗?”严越笑得很冷,“只是您下不了手,因为他们也是您的亲骨肉啊,所以您做不到的事儿,我帮您做吧。”

“不,你不能。”严老爷子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当年的事他虽然没有去查证,可心里隐隐是明白的,但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他不能再失去了。

“您还记得我八岁那年,爸爸刚去世,我就被人绑架了,其实和我一起被绑架的还有大堂哥呢,在关我们的地方有一个通风口,正好可以容纳我们一个人钻过去,大堂哥说,阿越,你帮我爬出去,我会回来救你的,我相信了,结果他出去后就没有再回来。那些绑匪折磨我的花样真是层出不穷,让人叹为观止,目的就是想看我这个有钱人家少爷是怎么满地打滚求饶的。我一直以为他们是因为要不到赎金而折磨我,但我有一次在昏迷之中听到那几个绑匪闲聊,原来他们从来就没想过放我,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将我凌虐而死。那个晚上如果不是爷爷您找到了韩叔叔来救我,恐怕我的坟上的草已经比我现在还高了。您知道那个命令是谁下的吗?”

“你,你不是说忘记了吗?”严老爷子震惊地看着他,记得被救出来的严越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那么小的孩子内脏大出血,差点就救不过来了,如果不是他找遍世上最杰出的专家为他会诊,恐怕他就算没死,也会有严重的后遗症。

那次醒来之后,他就一脸茫然惊恐,说是什么都记不得了,就连对他们这些亲人也很陌生,医生说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他还特地将他送到国外去休养了好几年。

“如果我不假装忘记,他们会放过我吗?”严越笑眯眯地说。

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有那么深的城府,在一群精明的大人面前乔装自己,这么多年始终没有露出任何马脚,就连严老爷子都不得不暗自佩服。

“就连你这些年纨绔的名声也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那些人放下戒心,满心以为严家是不可能再交到他的手中,等到严老爷子将手中的权力移给他的时候,他羽翼已丰,不再是那些人可以轻易拿捏的了。

“不然呢?严家可真是龙潭虎穴呢,我可从来不敢掉以轻心。”严越笑叹道,“我这个人恩怨分明,您尽管放心好了。”

“可你也是严家的人,你不能这样…”严老爷子老泪纵横,这些事情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不想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对于那段过去,他只能选择视而不见,所能做的只是对严越更加精心,“你大伯和你大堂哥走的都是入仕的道路,和你并没有冲突,也是他们一力主张你接手严家的,他们不会害到你的…”

“爷爷,您怎么越老越糊涂了,您忘了,还有二堂哥呢,他在背后搞的那些鬼,如果没有人授意支持,就凭他那点儿智商能鼓捣得出来吗?”他的声音十分轻柔,“他们当初的一力主张,您怎么就不能理解为试探呢?不过可惜无论他们再怎么扶持严超,也改变不了他是个蠢货的事实。”

“你能不能不要把一切都往坏处想?就算他们过去对不起你,也许早就心生悔意,你这几年在外头的那些风言风语传回家里都是你大伯和阿起为你一力遮掩,为了你的事阿起甚至还得罪了不少人,我虽然老了,却并不糊涂!”严老爷子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别忘了,你也姓严!大家都是一家人!”

“我当然不会忘了我也姓严,但是爷爷,如果您希望严家继续兴盛发达下去,还是不要阻挠我为好,一棵树要长得好,也得时不时地修剪一些枯枝败叶才对,您做了这么久的当家人,您应该比谁都清楚吧?”严越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严老爷子的眼神迷惘起来,他明白严越说的没错,手段机心他不是没有用过,否则百年严家又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当家人,当年他的那些叔伯兄弟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久得连他都忘记了当年的那份锐气和野心,今天他在严越身上看到的,正是一个当家人所该具备的。

“我明白了,但你们的身上毕竟流着相同的血脉,做事还是留几分余地,今后说不定会另有一番收获。”严老爷子知道自己这个孙子狠辣果敢有余,但温和怀柔不足,在家族问题上不是狠辣就能解决问题的,“一棵树要长得好,不能修剪得太过,光秃秃的只剩下主干,哪里还称得上是大树?”

“您不相信我?”他笑盈盈地反问。

“不是不信你,只是担心你,你毕竟还太年轻,有的时候朋友未必会是你一生的朋友,仇人也未必是你一生的仇人,一切只看你的手段和你所处的位置。”严老爷子感慨地望着爱孙,早已经从最初的震惊沉痛中回过神来,他这样的人注定不会为了往事挂怀太久,逝者已矣,说不定没有经历过那些苦难,严越还无法成长到现在的地步。

“爷爷希望我和他们握手言和?”严越挑眉笑道。

“以你的手段难道还制不住他们?为了家族的体面,也为了严家的将来,至少他们毕竟也不是全无用处,你也不想最后得到手的严家只是一个空壳吧?”

“枕畔岂容他人酣睡?您觉得我会让自己身边埋着几颗定时炸弹,时时刻刻威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吗?”他的脸上有一丝温柔和决绝掠过。

“难道你还怕…”严老爷子的眼神很复杂,他什么大风大浪都顶过来了,难道还会怕那几个不成器的兄弟。

“我当然怕,爷爷,我可没您想象的那么坚强。”他柔声道,“我绝对不会让当年发生在我父母身上的事情重演。”

“他们对方子萱下手了?”严老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是为了她才…”

果然是红颜祸水!祸水啊!

“他们当然下手了,”他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如果不是我安排了人在她身边,您觉得我还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在这儿和您说话吗?不过有一点您猜错了,我可不是为了她,我为的是我自己,从八岁开始,仇恨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我,您知道要成天戴着这张面具有多痛苦吗?您知道每次见到他们的时候,我有多恨吗?可是我还是要乖乖装下去,现在的我已经装到忘记了原来的自己…”

第二百一十章 信任

严老爷子第一次在严越脸上看到这么疯狂而狰狞的神色,饶是饱经世事的他也被骇得往椅背上躲了躲,那一张脸就像是来讨债寻仇的厉鬼,哪里还是他那个贴心的乖孙儿。

“所以,爷爷,您要我怎么放过他们呢?”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清澈透明,表情如同过去一般无辜讨喜,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严老爷子的错觉。

“你,你——”严老爷子指着他,浑身不住颤抖着,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爷爷,您累了,好好休息吧,”他一脸善意地上前扶了严老爷子一把,“对了,您说要去山庄休养,我都安排好了,过一会儿就能启程了,您先去躺躺,待会儿我陪您过去。”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山庄?严老爷子气怒交加地瞪着他,却发现自己竟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顿时惊恐莫名。

难道他已经心狠至斯,连他这样疼爱他的老人也忍心下得了手?

“您放心,这是短暂的失语现象,是您太激动了,医生说这是正常的,您不必担心。”严越仿佛看破了他心中所想,笑眯眯地安慰道,“我还不至于对您下手。”

“阿越,你要出远门吗?”宋恬探头探脑地站在楼梯口张望,严家上下忙忙碌碌的,似乎在打点行装。

“爷爷突然想去山庄休养,我们过一会儿就走了。”严越笑意盎然地看着她。

“啊,这样啊,可是吴伯母不在家,爷爷由谁照顾呢?”宋恬一脸忧虑。

“我会陪着爷爷过去,还有这么多的佣人。难道都是摆设吗?”

“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呢,不如我也去吧?”一听到他也会去,宋恬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一脸热络地凑上前来。

“严超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不等他?”严越突然笑得很诡异。

“其实,阿越,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严超。”宋恬一脸忧愁。

“既然你不喜欢他,就应该对他说清楚啊,你又不喜欢他,还和他那么暧昧,会让人误解的。”他的眼中闪着奇异的光彩。

“但是他一直缠着我,我没有办法。”宋恬的眉目中全是幽怨的春情,仿佛自己有多委屈一般。

“怎么会没办法呢?我想严起一定可以帮你的。”严越好脾气地开口,“反正你喜欢的一直都是他,严超不过是个备胎而已。不是吗?”

“呃,不是的——”宋恬愣了愣,慌忙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和你大哥是清白的。”

“我误不误会又有什么关系?”严越不正经地一笑,“只要严起严超没误会就好了。兄弟二人因你阋墙,那可是一出精彩的好戏啊,爷爷要是知道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有这么大的本事。不知道是会欣慰呢,还是气得七窍生烟。”

“阿越,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宋恬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如西子捧心般娇弱地后退几步,“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切都是误会…”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你真以为你有那个魅力搞定严家兄弟?你这演技当初不去考电影学院还真是可惜了,”严越第一次这么不客气地对她说话,丝毫不顾她的震惊。“乖乖呆在严超身边吧,他的智商还算能够被你掌控。”

宋恬知道严越脾气古怪,对她说话也并不客气。但这样直接还是第一次,她觉得今天的他变得很不一样,好像终于摘下了脸上温良的面具,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有些害怕,也顾不得再装出什么娇弱的小白花,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还准备和我们一起去山庄吗?”严越笑意不改。

“不了,我还有事,要先出去一趟。”宋恬惊恐地看了他一眼,她不是傻瓜,直觉严老爷子这趟出去有些不同寻常,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她可不想掺和进去。

“严家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望着多日不见的方子萱,严越终于露出了无奈而疲惫的神色。

“什么事情?我不知道。”她坦然回望他,神色不似作伪。

“我以为那天爷爷会把我要做的事告诉你。”他紧紧盯着她,不肯错过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他只说了你想要毁掉严家,让我看着你,不要让你那么做。”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件事。

“那你怎么说?”他期冀地看着她,却又有些害怕从她口中说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说我会始终站在你那一边,毕竟我是对你有感情,不是对严家。”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他却听出了一份浓浓的坚决。

他上前一步紧紧将她搂住,似乎要用尽气力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谢谢你,子萱,你不知道你的选择对我有多大的意义。”

她一动不动地任他拥抱着,直到觉得自己快要缺氧窒息了,才挣扎出来,脸上却是一脸茫然,“我的选择难道不是最正常的选择吗?你是我的男朋友,我理所当然应该选择你,而不是去选择一个素昧平生的家族,何况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原因。”

“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自己的好眼光,我怕你会顶不住我爷爷的压力,我怕你会怜悯一个老人的乞求,对付你这样的年轻女孩,威胁利诱他能够使出的手段,连我都想不到。”

“他没有威胁利诱啊。”想起那天的会面,虽然不是很愉快,但想来应该是严老爷子单方面的不愉快吧,她是没有多大影响啦。

严越终于笑了,世上有几个如她一样纯粹的女孩子?因为纯粹,所以从来不将严家的权势放在心上,也难怪严老爷子会气得跳脚了。

“不管怎么样,我都得谢谢你无条件的信任。”那天发生的事,就算她不说,他也能从严老爷子那里挖出来,就算她许下了什么承诺,他也有办法破坏,但是心底的失落一定是难免的,哪怕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那时候的紧张不是因为严老爷子,而是因为她。

因为期待,所以格外害怕期待落空的那一瞬间。

幸好,是她。

“我的信任既然给了出去,就不会莫名其妙地收回。”她终于发觉他开心的原因,却有些失望,“你呢?是不是也应该给我多一点的信任?”

如果他也对她抱有足够的信任,就不会有这样欣喜若狂的神态,说明她的反应根本就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有两个堂哥?”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

“间接提起过,宋恬应该是你二堂哥的未婚妻。”

“是,我和我二堂哥的感情并不算好,小时候他总是嫌我胆小怯懦,不喜欢和我一起玩,但是大堂哥对我很好,那时候我的爸爸将妈妈的死归咎于我,所以动辄对我打骂呵斥,每次都是大堂哥来救我,安慰我,我非常信任他,甚至全身心地依赖他。我八岁那年,爸爸去世了,其实我并不难过,还觉得解脱了,严起为了安慰我非要带我到马场散心…”

方子萱发现他口中的“大堂哥”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严起”,他叙述的语调虽然平静,却是一种遍体鳞伤的麻木,让她的心在瞬间揪紧了。

“结果我们在马场被一伙绑匪给劫走了,其实这也没什么稀奇的,我们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总是会遇上这样的事,但是严家的安全防范一向很森严,尤其是对我们这些男孩子,绑匪想下手本来不该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连你们方家、张家都知道要好好保护自家的子弟,又何况是严家?”严越苦笑,“我和严起一起被绑走,那时候我只有八岁,又一向怯懦胆小,只懂得哭,是他不停地劝慰我保护我,还一直挡在我的身前,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天。后来我们发现在关押我们的屋子上方有一个通气孔,成人是肯定通不过的,但是我和严起都还是孩子,虽然他比我大几岁,可他那时候很瘦小,想要爬出去完全没有问题。他告诉我,他会从那里爬出去找人来救我,让我一定要相信他…”

“我当然相信他,从小时候起我最相信的人就是他,我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于是我们就像小时候玩游戏那样,我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了人梯,让他爬了出去。可是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声息,我开始担心他会不会绑匪发现了,遭受更大的折磨,便时时刻刻为他祈祷着。后来绑匪发现他不见了,自然就来拷问我,他们用蘸了盐水的鞭子抽打我,用烧红的烙铁在我身上烙字,这还只是皮外伤,还有内伤…他们想尽了一切方法折磨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疼,我宁愿当时就死了该有多好…”

看着他的眼睛逐渐失神,似乎要陷入当年的梦魇之中,她仿佛也跟着他回到了当年,一向冷静的脸上也染上了一抹惨白,她用力握紧了他的手,低喃着,“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开诚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