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直白的指控,让那老婆子面色一白,林氏也跟着一震,这个老婆子正是南苑的掌事妈妈,林氏对她颇为信任,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出了这样的纰漏。

“陆妈妈,老夫人被人下药那一日,你是不是去过留仙居的厨房送雪参?老夫人的药,是不是你下的?”流云眯起眼,似笑非笑。

“大小姐,老奴冤枉啊…”陆妈妈是个明白人,刚才看到流云的侍女带着两个护卫去南苑带人,她心里就有了底,怕是之前她去厨房的事被人抖了出来,她连忙跪在地上辩解,“老奴确实去过厨房,可是老奴只是去送了雪参,送到就走了,没有多呆啊。”

看来这个老婆子心里也是个明镜,流云的视线扫过林氏,见她故作镇定的样子不由得在心中暗笑,这一次就算让她脱罪,在老爷和老夫人的心里,怕也是再也翻不了身了的。

“是谁让你去送雪参的?”流云咄咄bi人地盯住她。

“是…是老夫人院子里派人来通知说是老夫人的雪参要用完了,让人赶紧再去采买一下,二夫人在外忙碌,老奴怕耽误了老夫人用药,便将南苑库房里的雪参先送了过去。”陆妈妈回答得有条有理,半点都不像骗人的样子。

不过么,她是不是骗人,本就不是重要的事。

“瞎说,我们老夫人有事要办都会派人去找管家忠叔,哪里会去找二夫人,你不要混淆视听。”白苏冷冷地反驳,这倒是大实话,管家忠叔在沐府多年,老夫人刚嫁过来的时候他便是管家,老夫人有事自然是会去找她信任的人的,更何况在她心里,从未将林氏当成一家主母看待,自然不会去找她办事的。

“哼,好你个陆妈妈,祖母待你素来不薄,当初要不是祖母松口,你以为凭你的身份能入我们沐府当差,后来还把你拨去了南苑做掌事妈妈,你竟是这般没良心。”流云猛地拍了下案几,怒气冲冲地指着她的鼻子怒骂,“好啊,你说是有人叫你送的,是谁,你倒是说出来啊。”

“这…”老婆子本想再说什么,却像是恍然大悟似的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到了这个时候,陆妈妈才算是品出了些味道来,若是有人特意设计,又怎么会留下把柄给她,纵然是找遍全府,怕也是找不到人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忠叔突然带了人走进来,将一张纸条交给流云,流云看到之后,立刻暴怒,“来人啊,把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给我拖下去杖毙,敢谋害主子,这就是下场。”

“云儿…”林氏突然站起来,流云却是冷冷地瞥她一眼,“我若是林姨娘,这个时候就最好不要开口求情,不然万一让我爹和祖母误会,那就不好了。”

这是赤裸luo的威胁,也是警告,林氏不知道流云手中那张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但是她也猜到怕是什么有力的证据了,她心中忐忑起来,一时间也没了头绪。

流云见林氏踌躇,才继续说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陆妈妈心怀叵测,暗害老夫人,和其他人无关。以后若是被本小姐知道谁在背后嚼了舌根,决不轻饶。”

“是。”在场的下人们纷纷低下了头,恭敬地应道。

这是在为谁遮掩,众人心中明了,大小姐急急将人杖毙,大抵也是不愿节外生枝,陆妈妈是南苑的人,又是二夫人的心腹,她的所作所为若要追究起来,怕是二夫人也难辞其咎。

大小姐,这是在为二夫人着想了呢。

“林姨娘,我这样做,有没有不妥?”流云注视着林氏,一双明亮的眸子里流光溢彩,这是在bi林氏表态,也是给她机会明哲保身。

林氏握紧了拳头,事已至此,她若是再多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只能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大小姐长大了,做事稳妥了许多。”

白苏一言不发,视线流转在流云和林氏之间,心中暗暗赞叹大小姐的雷厉风行,打得林氏措手不及。

“还有你们两个,日后要多注意小厨房,不要让闲杂人进去,老夫人的身子是目前最重要的,若是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可不会理会到底是不是你们的责任。”流云看着地上的两个小丫头,认真地说道。

“是,谢谢大小姐。”两人对流云充满了感激,要不是大小姐cha手,怕是今日她们无法活下来了。

“好了,就这样吧,林姨娘,剩下的事你自己处理吧,我和白苏姑姑一起去看看祖母。”说完,流云便扶着白苏前往留仙居。

处理完善后的事,林氏回了南苑,和陆妈妈关系极好的梁妈妈走上前,见林氏恍惚,便给她泡了杯茶,“人死不能复生,夫人不要多忧心了,当心身体。”

林氏的心腹不多,除却宁香和陆妈妈,剩下也就没几个了,这个梁妈妈素来低调,没什么人知道她也是林氏的心腹之一。

“刚才管家来过南苑?”她抬眼询问。

“恩,管家带了护院去陆妈妈的房里搜查,可是后来奴婢带丫头进去看过,应该是什么都没拿走。”这一点,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张纸条…”灵光一闪,林氏猛地抬头,她已经想到那张纸是什么了,是她命人偷偷抄来的老夫人的药方。

梁妈妈也大概知道了是什么东西,眉头深锁,担忧道,“大小姐会不会以为…是夫人指使的?”

怎么看大小姐都像是站在二夫人这儿的,不然怎么会雷厉风行地将人杖毙,这不是摆明了要让陆妈妈背了这个黑锅么?可是这样欲盖弥彰,不是更让人误会大小姐在为二夫人掩饰罪状么?

“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林氏叹了一口气,本想利用这件事栽赃夏氏,却没想到没栽赃到夏氏,却惹得自己一身腥,虽然陆妈妈死了,但是她毕竟是南苑的人,怕是这个屎盆子最后还是要扣在南苑的身上的。

“二夫人也不必担忧,如今死无对证,陆妈妈也已经被杖毙,这件事就让她过去吧。”虽然说这样的话太过绝情,但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只是可惜了陆妈妈…”林氏叹息一声,缓缓闭上了眼。

第五十六章 达成共识

流云和白苏并没有去留仙居,反而在花园的凉亭里停了下来,流云心里微有惊讶,倒也没说什么,跟着一起坐了下来。

白苏的样子,像是要同她说些什么了。

“姑姑有话请说。“流云朝她颔首,极有礼貌。

从前的流云素来乖张,即使对老夫人身边的心腹白苏同样不屑一顾,但是这一世的她看多了被隐藏在亲切表面下的蛇蝎心肠,倒是更喜欢白苏这样沉静漠然的xing子。

“大小姐长大了,奴婢很欣慰。”白苏也没有拐弯抹角,反而坦率道,“只是大小姐如今和二夫人这般剑拔弩张,以后的日子,怕是要更小心谨慎了。”

流云微微挑眉,她没有想到白苏竟然会这般直接,她以为以祖母的精明是不会cha手她和林氏之间的事的,可是如今白苏的这番话,竟是让她有些摸不准祖母的心思了。

“谢谢白苏姑姑的提醒。”轻描淡写地应了她的话,她看着白苏平静的神色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紧了眉头,半晌之后才恍然说道,“祖母早就猜到今日的事了?”

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昏迷不醒?流云有些看不懂了。

“大小姐毕竟是沐府的嫡长女,也是老夫人的嫡孙女,老夫人自然重视。”白苏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随后便静静地望着流云,看着她眼底的风云变幻,她突然有些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了,大小姐的心思果然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深沉地让人惊讶。

“祖母,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交代我?”流云有几分犹豫,见白苏眸中闪过惊讶,她知道自己猜对了,可是心下却更是狐疑,祖母会有什么事要她这个小丫头去办呢?

白苏的笑容蔓延在整张脸上,看起来也年轻了不少,只见她笑意盈盈,“老夫人说大小姐聪明,果然不假。大小姐也知道,这些年沐府没有主母,老夫人又不在临阳城,府里没有个当家的人总是不行的。”

难道祖母的意思是要将林氏扶正?流云忍不住握拳,心思流转间又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想法,若祖母是这个意思,又为什么会对林氏这般打压,可是如今府里能被扶正的就只有林氏而已。

“祖母的意思是?”流云蹙眉,再次确认。

“老夫人的意思是,为老爷挑一位当家主母。”说起来,若是沐府一意孤行要将姨娘扶正或是另娶正室,远在京城的季氏也是无可奈何的,但是阻止不了木已成舟的事,却可以做出之后报复的事。

季氏想要打压一个生意人,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若是季氏向其他商家施压,到时候没人敢同沐家做生意,到时候货物滞销,运输又出问题,那沐府怕是要腹背受敌的。

“谁?”少女一针见血地提问。

“可能会从一些世家女子中挑选吧。”白苏也无法给出确定的答案,毕竟老夫人尚未找到合适的人选,但是她的意思很明确,绝不可能是现有的侍妾。

这样的话,也是好的。流云在心中默默地思考,若是能有一个当家主母,削一削林氏的气焰,分去一些她的势力,那么到时候流云趁着她们鹬蚌相争的时候培养自己的人,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林氏会同意么?又或者该说,新来的主母能压得住林氏么?

“祖母也是为我娘和沐府考虑,流云也不是个不懂理的,自然全力支持祖母的意思。”只要不是林氏,对流云来说就没有威胁,纵然新来的主母强势霸道,也横不过她这位嫡女,等到她日后有了嫡亲的孩子,流云和雨宸也早就长大成人,他们还会怕个小娃娃么?

“如此甚好。”白苏早就知道,和流云说这些事不会费力。

见白苏说完了她想说的事,流云才突然出声,“有一件事流云不明白,祖母为什么不满意林姨娘呢?照理说,她掌家数年没有出过什么大的纰漏,祖母没有想过要将她扶正么?”

沐老爷早些年倒也是存过心思将林氏扶正的,毕竟她掌家也需要名正言顺,只是后来一方面因为季氏的干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沐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他自然没有时间去考虑后院的事,再者夏氏善解人意,他回府也多是去她的院子,林氏根本就没有机会吹枕边风。

“林氏的身份终究是老夫人心里的刺,大小姐想想,过世的主母,也就是你娘是什么身份,如今老爷再娶纵然没有你娘那般显赫的家世,总也不能太差的。宁缺毋滥,就是这个道理。”白苏看着流云了然的样子,便知道她定然明白自己的意思,心中更是赞叹了一番。

沐府如今的地位,沐家的生意谈不上富可敌国,但也是翎国举重若轻的商人了,正室的家世自然会成为众人的焦点,不只要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更是要一个能帮得上沐青扬的亲家。

流云别开视线,落在不知名的某处,久久无法回神。

她想到了沈逸,那个曾经让她痴迷了四年的男子,那个让她心心念念只想嫁他为妻的男子,他愿意娶她为妻不正是看重她身后的沐家么,她还记得那一日她在花园问他,若她不是沐府的嫡女他还会坚持娶她么,他虽然否认了,但是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流云看得出来,他对她的直言不讳很恼怒。

她突然感到悲哀,为什么这世间的感情,不能纯粹清澈,为什么要添上那么多的枷锁,家世和身份真的那么重要么?

“大小姐在想什么?”白苏见流云神色古怪,不由轻问。

“没事。”流云摇头,迅速敛了心神,朝着白苏微笑,“我会写信给外祖母,还请姑姑回去告诉祖母,请她放心。”

白苏点点头,这样自然是最好的了。

末了,白苏独自回了留仙居,流云则回了‘朱颜阁’,坐在软榻上,凝神沉思着什么。

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哪里有点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小姐还在想陆妈妈的事?”晚清端着点心走进来,一边说道,“这是她咎由自取,小姐也不用内疚。”

“我只是在想,陆妈妈那么谨慎小心的人,怎么会自己跑去留仙居的厨房,这不是给人把柄么?”她虽然没有住在南苑,毕竟也被林氏养了几年,对她身边的侍女下人自然是熟悉的。

陆妈妈不是个擅长算计的人,但是却绝对是小心谨慎的人,这一次怎么做出这么不小心的事,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小姐是怀疑有人栽赃给南苑?”晚清偏头询问。

“也未必,林姨娘是什么人,若她没有做过,你以为她会那么心虚地任凭我杖毙她的人?她早就将事情闹大了,怎么会这么安分地。”所以,这件事一定出自林氏之手,但是陆妈妈大概也只是替死鬼而已。

见流云柳眉紧锁,晚清轻笑一声,“不管怎样,总是让二夫人吃了大亏,陆妈妈从前可没少做恶事,这次…也算是她恶有恶报吧。”

流云点点头,想来也是,既然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她也懒得细细推敲到底是谁栽赃设计,反正都达到她的目的了,不是么?

慢慢折断她的羽翼,拔除她的人,让她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地被架空,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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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秘辛之事

这日早上,晚清在门外等了许久,都未听到屋里的声响,不由心中疑惑,忍不住敲了敲房门,“小姐,小姐…”

屋里没有人回应,晚清又敲了许久,依然没有声音,她把心一横,推门进去,床上果然没有人,她心下焦急,忙上前摸了摸被褥,已经凉了,说明小姐起床许久了。

一瞥眼,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字条,她连忙拿起来,看到小姐清秀的字迹‘有事出去,晚上回来’,没有名字,但是晚清认得出这是小姐的字迹,倏地松了一口气。

“子谦。”晚清走到门口,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叫了一声,立刻有人出现,她问道,“小姐一早就出去了,你和子渊有看到吗?”

“大小姐是一个人出去的,不许我们跟着。”意思是,他们看到流云离开。

“该死的,你们居然让大小姐一个人出去?”晚清忍不住提高了嗓音,见子谦沉默,她才恢复了冷静,她知道自己不该责怪他,小姐的xing子强硬,她不让跟便是不能跟,子谦若是暗中跟着万一被她发现,她绝不会善罢甘休,她最无法容忍的就是忤逆。

晚清立在原地,对着流云的房间凝神了许久,偏头沉思今天是什么日子,想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间想起来,忌日,小姐亲娘的忌日。

主母过世三年以后,老爷将季氏的牌位放入了祠堂,只有在清明祭奠的日子里在祠堂祭奠过世的人,却不在主母的忌日祭奠了。

只是说起来,小姐之前也未曾有过在主母忌日单独出去的时候,再说当初主母过世,小姐只有九岁,晚清甚至以为小姐大概都已经忘记主母了。

却没想到,她今日竟然会这样跑出去。

“你赶紧和子渊分头找,大小姐可能去了宗庙的祠堂,也可能去了琉璃山附近。”晚清也吃不准大小姐的心思,只能暗暗猜测。

子谦点点头,刚要离开,忽又转过身问:“要不要通知少爷?”

素来沉静的晚清极少有这样冰冷的神情,她转过身看他半晌,才问道,“少爷没有告诉你们,到了‘朱颜阁’,你们的主子就只有一个?”

“我知道了。”说完,黑影一闪,便没了人影。

“小六子…”晚清叫了几声,小六子匆匆跑来,她压低了声音,“小姐出去办事,你赶紧派人去院子门口守着,要是有人来了就打发了,说小姐今日谁都不见,要是老夫人或是老爷来了也这么回复。”

小六子蹙眉,“可是老爷和老夫人都不见的话…”

“照我的话去做。”晚清冷静地扫他一眼,小六子立刻点头如穗,她又继续道,“小姐出去的事一定要保密,要是让二夫人那儿知道了又是麻烦事。”

“晚清姐放心吧。”说完小六子便离开了。

实际上,确实如晚清所想,但又不全然是对的。

这时候的流云已经骑着黑马到了临阳城外的琉璃山,她将黑马留在山下,只身上山,幸好她早有准备,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走路轻松了不少。

琉璃山从前叫虞山,后来因为漫山遍野的野花,阳光洒下来如琉璃般五彩斑斓,久而久之便被人称为琉璃山了。后来因为江湖上一场,许多人死在了琉璃山下,之后琉璃山便被蒙上了一层死亡的阴影,被视为极不详的地方。

流云手执一根纤细的拐杖,这可是她早先准备好的,别看这根拐杖看起来细细长长极易折断的样子,实际这是用上好的羊脂木所制,十分坚硬,除非武功高强之人用内力折断,而流云这般力气的人想要折断它是绝无可能的事

山路难走,她用这根拐杖支撑着往上走,也不知是不是羊脂木这个特殊的材料,那些个蛇虫倒是半点都没看到,流云也乐得轻松。

穿过茂密的树林,便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月湖,流云没有多作停留,直直地绕开月湖,走到了她要去的地方。

擎天巨树梢头的碧叶,连成一片,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一座小木屋藏在郁郁葱葱的樟树后,若隐若现,那是只有流云才知道的地方,小时候季氏曾经带她来过这里,后来她过世了,流云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她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的温暖,就像是娘亲温柔地摸着她的长发,许久之后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带着恬静的微笑走进了小木屋。

咯吱一声便推开了屋子的门,桌子上满是厚厚的灰尘,陈设简单一如从前,修长白皙的手指缓慢地拂过屋里的每一件东西,那是…娘亲曾经用过的东西。

其实有一个秘密一直都藏在流云的心里,关于她娘的死因。

她从前太依赖林氏,因而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但是现在她早已看透了林氏的虚伪,才猛然发现了一些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林氏和她娘都说娘是病死的,她也曾经接受这样的说法,可是她娘娇生惯养,身子底子素来极好,为什么会突然得了急症而亡?

这段日子她反复思忖几年前的事,始终无果,所以她才会想到来琉璃山。

她娘从前偶尔会来这里,她常说这样的世外桃源才是她喜欢的生活,沐府的她是高高在上的主母,高贵端庄,贤良淑德,却并不是真正的她。在这里,她可以伏案作画,弹琴吟诗,这才是真实的季梦娴。

流云走到一只木箱子边上,打开木箱,果然看到满箱子的宣纸,这些都是她娘从前写下的诗词歌赋,却,无人欣赏。

她眸子突然一顿,拿开成堆的宣纸,最下面居然有两本册子,流云立刻拿起来翻阅,粗略翻了几页,她的脸色倏地煞白,手指一弯,册子便掉到了地上,吓得她猛然退后两步。

她捂着胸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艰难地咽下了口水,半晌之后她才终于平静下来,蹲下身重新将这两本东西拿起来,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将它们重新放回去。

匆匆翻看两眼,她便分辨出这两本册子记录的皆是秘密之事,季氏的秘辛,皇家的秘辛,随便一件事泄露,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已经恢复冷静的流云握着册子,谨慎地思索起来,该不该让它们继续留在这里,万一被上山打猎的人拿去了,流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握着册子的手却猛然收紧。

第五十八章 救是不救

实际上,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流云从未关心过朝廷大事,她关心的永远只有沐府,甚至忘记了她娘的娘家是权倾一时的季家。

如今看到了手中这两本东西,她才恍然明白她娘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嫁来临阳城,她知道了太多秘密,又或者该说季氏握有太多秘密了,盛极必衰的道理她娘早就看透了,因而才会远离京城纷扰。

流云将册子收入怀中,关上木箱,她有一种隐隐的直觉,这些东西也许日后她会需要用到也不一定,与其让它们留在这里,不如带回去好好研究,毕竟现在的她还太弱小,若能借住季氏的力量强大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本想多留一会儿,却意外地听到不远处的打斗声,她不由得蹙眉,这里极为僻静,很少有人过来,怎么会有打斗声?

心下疑惑闪过,她立刻出了木屋,想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卷入这些个江湖纷争里去,谁知道就在她打定主意赶紧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下了脚步。

沈逸。

纵然是不想多管闲事的流云,也按耐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地靠近打斗处,矮下了身子躲在树丛后,探头望去。

果然是他,一身墨色长袍,手执长剑,他背对着流云所在的树丛,但是即使相隔甚远,流云依然能感觉得到他浑身散发的杀气,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沈逸,那个素来儒雅温和的贵公子,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充满杀气的一面。

沈逸对面几个黑衣人同样手执长剑,为首那人冷哼一声,“沈公子最好还是乖乖合作,交出我们主子要的账册,兴许还能逃过一劫,否则…”

沈逸受了伤,墨色的衣袍看不清血迹,但是流云还是从他不自然的动作中看出了倪端。

“只要沈公子乖乖交出来,我们主子吩咐了不会为难沈公子。”黑衣人耐心极好,语气里带着几分逗弄,仿佛沈逸这个猎物势必手到擒来。

“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了。”沈逸一跃而起,长剑挥下,气势如虹,半点都不像一个受了伤的人。

黑衣人也并未轻敌,对沈逸的攻势迅速地给出反应,几个人围着他互补攻击,剩下的人朝着他蓄势待发,显然他们对沈逸颇有忌惮,不然也不会这般有条不紊地攻击。

不过终究他们还是看轻了他,沈逸的武功并不算拔尖,但是他的隐忍和深沉却让他立于不败之地,几轮对招之后他便寻到对方的空隙之处,果断出手,狠绝凌厉,不留丝毫余地,被他刺中的黑衣人立刻倒地不起,只是他付出的代价并不小,手臂和背上都受了刀伤。

“沈公子,我劝你还是不要顽抗,我们并不想要你的性命。”黑衣人突然出声,他说的确实是事实,江湖中人争斗死亡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是沈逸却不是江湖中人,他是知府嫡子,若是他死了,朝廷官府不会善罢甘休。

“想要我手里的东西,也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沈逸的语气极冷,没有半分退让,这和流云所认识的那个优雅公子完全不同,她所熟悉的沈逸是个知进退的人,极有自知之明,绝不会如现在这般逞强。

“既然沈公子如此不识时务,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黑衣人做了一个手势,黑衣人便迅速调整了位置,人人握紧长剑,配合默契,刺向了他。

沈逸像是预料到一般,拔剑抵挡,只是他到底伤重,几招过后连长剑都被打掉,他捂着胸口的伤单膝跪地,不住喘气,这一次流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藏在树丛里的流云握紧了拳头,她发誓自己真的没有想过今日这般情景,她恨极了沈逸的冷血无情,却不如对兰惜和林氏的恨,是她错付真心,沈逸的错不过是没有拒绝而已,他只是冷眼旁观了她遭受的一切,但是流云心里清楚,那些阴谋诡计他未必全部知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为他开脱,这段日子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其实她恨的不只是兰惜和林氏,她更恨那个愚蠢痴情的自己,她不是不知道旁人的利用和虚情假意,她只是更相信自己的真心能改变旁人,这样的沐流云,天真地可笑。

激烈的打斗拉回了她的思绪,流云紧张地望着不远处的战况,她看得出他们并不想要他性命,但是显然他们也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沈逸的冥顽不灵让他们十分恼怒,她能感觉得出黑衣人的杀气。

那么,她要不要出手救他?流云的视线落到了手里的拐杖上,抿紧了唇,内心天人交战。

这不是简单的拐杖,这是她暗中找了临阳城的机关大师为她特制的拐杖,拐杖的前端有个极小的洞眼,能瞬间发射出数根银针,银针上的麻药能让对方瞬间昏迷,这也是为什么她敢一个人上山的原因。只是,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射倒多少人,眼前这么多黑衣人,只要有一个没有倒地,她和沈逸怕都是逃不掉的,可是让她这样冷眼旁观她又似乎做不出来。

就在她犹豫间,为首的黑衣人已经将长剑按在了沈逸的胸前:“我们无意与公子为难,只要公子交出我们要的东西…”

“不可能。”沈逸断然拒绝,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射出了一抹威胁,“想要我手里的的东西,除非我死。”

流云猛地瞪眼,她知道沈逸是认真的,只是这个时候她更想知道的是让沈逸用命去保护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说话间,黑衣人已经冷笑着出手,这一次沈逸只能狼狈地躲闪,浑身是伤的他没了先前的灵活。

眼看着长剑就要刺中他的身体,那几个黑衣人突然间像被施咒似的停下了攻击,个个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望向树丛的方向,只是那树丛却没有半点动静,直到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地倒地不起,彻底地陷入昏迷,树丛里的那人才走了出来。

“是你…”沈逸捂着胸口,看到来者,俊眉深锁,还想再说什么,却是陡然间失力昏迷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 真是无情

如果再给流云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出手相助,就让他被黑衣人打死,她也最多良心不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