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她相信身侧那人,该是做了完全的准备的。

“这一轮琴艺,沐流云胜。”

之后的书画本该分为两轮,流云嫌麻烦,便提议干脆合二为一,在画上题字便是了,也省得浪费时间。

见流云这般轻视不屑的模样,连宛儿怒火中烧,摆手让人上纸墨。

依然是在上席中间的空位,摆了两张偌大的案几,案几上摆放了上好的砚台和颜料,笔架上大小不一的狼毫笔,宜书宜画。

连宛儿到底出自大家,即使刚才那场琴艺比试惨败,这一场书画依然收敛了情绪,平静地立在案几前,执笔作起画来。

反观流云,拿着狼毫笔,沾了墨,只在宣纸上画了一笔,便不再动作,怔怔地望着宣纸出神,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看来这个沐大小姐是认输了。”人群里传来阵阵嗤笑。

第六十八章 逆袭成功

“对不起,可以请你帮个忙吗?”流云放下狼毫笔,走到秦逸面前。

依了流云的要求,秦逸立刻派了心腹离开去准备她要的东西,眉宇间却多了一分深思。

“沐小姐这是在搞什么把戏?怎么不画了?”林雨好奇地看着她立在案几前。

“琴艺可以靠技巧,书画可就不行了,靠的是日以继夜的练习,沐小姐这是怕了我姐姐了吗?”连家庶女连初柔,掩着嘴取笑,明明该是嘲讽似的话,从她口中说出倒像是小女孩间的玩闹。

流云尚未反驳,兰惜却径自跳了出来,“我长姐自是不会怕了连小姐的,你不要小看人。”

“呵呵,那为何她到现在都不动手,我姐姐可已经完成了一半了呢。”说罢,还颇为得意地冷哼一声。

“就算我长姐输了,还有我,不要小看我们沐家。”兰惜最终说了这么一句。

还真是一头冷水从头泼到脚呢,流云在心中暗想,这位庶妹可真是一点儿都不盼着她点好的,真是让人伤心。

他们说话间,秦逸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手里拿了几个小碗,还拿着一个水壶,看他小心翼翼捧着的样子该是盛了些水的,只见他将手里的东西放置到流云面前的桌上,又从袖中掏出一支崭新的紫毫笔,朝她点了点头,便退了下去。

流云倒了些许墨汁到几个小碗中,又拿了水壶在每个小碗中倒了些水,拿起刚才手里的狼毫笔将几个小碗中的墨汁调匀,随后又看了一眼刚才离开的小厮,那人立刻点了点头,往外走去,不知道这次是去拿什么东西。

出人意料的是,流云竟然将手里的狼毫笔丢到一旁,将袖口往上撩起些,玉葱般的手指竟然直直地伸进小碗中,沾上了墨汁便立刻在宣纸上画了起来,两只手同时在宣纸上游走,远远看去简直就像在抚琴,时不时地再伸进不同的小碗中沾墨汁,白皙的玉手沾上了漆黑的墨汁,竟没有半点狼狈之感,反而就如娇俏调皮的小丫头玩闹一般,让人对她所作的画格外地好奇。

约莫一刻工夫,那小厮便领着两个下人过来,两人手中各拿了一个净盆,流云定定地望了望案几上的画,轻轻点了点头,便走到下人面前洗手,拿了盆上的锦帕擦干净,这才重新回到案几边,拿起紫毫笔,沾了些砚台上的墨汁,几乎没有停顿地下笔题字。

她写完最后一个字,连宛儿已经完成了,小厮将她的画作举起,评判们赞不绝口。

连宛儿画的是一副百花争艳图,团团簇簇的百花争奇斗艳,气韵浑然天成,妙趣匠心独具,虽说是一副寻常的百花图,倒也有独特的地方,入木三分,栩栩如生,让人有一种身在百花园中的感受。

“清风舞明月,幽梦落花间。镜中伊人花对影,岁月静好相沫濡。”果真是少女情怀,却又不单单是少女的情怀。

连宛儿淡笑,她最自信的便是自己的画作,即使是被称为临阳城第一才女的沐兰惜,她的画也比不上她,更何况是那胸无点墨的沐流云了。

只是,流云身侧的小厮将她的书画举起时,她明显听到周围的人猛然屏息的声音,她皱紧了眉头,转过头看她的书画,竟也跟着怔怔地失神起来。

按理说,这不过是一副平常的墨竹,竹枝横斜,枝密叶茂,山石竹木,水波烟云,并无特别。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流云并未用画笔而是用手指的关系,反而更为灵活随意,用墨滋润淋漓,深浅浓艳泼辣,简直毫无章法,多是信手拈来,随意而成,明明有时脱略形迹,却又显得离形而以神会求似。

许多人学画,都喜欢先学画竹,但是真正要画好墨竹却不容易。苏东坡曾说,画竹必先成竹于胸,胸中当有君子之心,方能挥洒卷上,使墨竹为墨君。然而胸中有大丘壑者,又岂非常人能够比拟,因而画竹的人多,真正能画好竹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曲终人散繁华尽,江山如画墨香散。”沈逸低声呢喃,如入魔障般失神地望着那一片墨竹,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该写的诗么?她为何总给他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仿佛看透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瑾年流失间,淡漠以对。

秦逸神态自若地扫过流云,总觉得这个少女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他可以想象等她长大以后必定是风华绝代的倾城佳人,沉稳优雅,隐隐含笑,气质高贵,他暗忖,看来他主子日后的情敌必定一大把,想到这里便默默为主子掬一把泪,不经意间和东方靖的视线撞个正着,两人都从对方眼中寻到了戏谑和了然,末了还是默契地别开眼。

“这一场沐小姐胜。”

这样的结果让人震惊,完全地出乎意料,谁都不会想到被大家认为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大小姐,明明该是个不识之无的人,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博学多才,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流云没有理会连宛儿的目瞪口呆,径自走到东方靖面前,伸出手,明显是在问他要玉佩。

东方靖叹了一口气,将沁玉放到她的手中,心里想着还好不是他的沁玉,不然还不心疼死,这种古玉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不过他倒是对沐流云越来越好奇了,她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才高八斗了,琴艺暂且不提,单说那副墨竹便足够让人惊讶的了,只是他有些好奇,她突然改用手指作画,是灵机一动取巧,还是另有原因。

不过他的想法显然没有影响到流云,流云又走到秦逸面前,对他微微躬身,“谢谢秦副庄主的帮忙。”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他的视线却落在了案几上原本的那几支狼毫笔上,复又默默收回视线,对她说道,“既然是沐小姐胜了,那么慕容山庄便许沐小姐一个承诺。”

在众人的艳羡中,流云微笑着坐回座位,自然没有错过兰惜难看的脸色,和另一张同样难看的脸庞。

第六十九章 连家庶女

晚宴之后,品诗会便结束了,众家千金纷纷坐着自家马车离开慕容山庄,因为庄主始终未曾出现,那些一心想见他一面的权贵官员也只好早早地离去,不过他们也总是见到了副庄主秦逸,算是有些收获的。

兰惜在晚宴未结束时,已经借故身体不适先行离开,连宛儿也早早地退席,连初柔倒是一人坐到了结束。

流云刚走出山庄,晚清已经等在庄外了,见到流云信步走来,连忙上前将手里的披风裹到她身上,一边舒了一口气,“小姐总算出来了,都戌时三刻了,要不是府里知道今日是品诗会,一会儿小姐回去又要被念叨了。”

会被念叨才怪,她今日这般出了风头,想必早已传遍了临阳城了,府里怕是都在等着她回去吧。

尤其是她手里的这个慕容山庄的承诺,更要好好处理,若能帮上她爹,那日后她在府里的地位就能更稳了。

只是不知道林氏会出什么损招,要是现在她还看不清流云这枚棋子早已跳脱棋盘,那么她也就不配做她的对手了。

“连二小姐这是在赏月?”她记得连初柔在她前面离席,这会儿该再回府的路上了,看她的模样,像是特意在庄外等她的样子,倒是让她起了几分好奇之心。

“沐小姐,初柔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连初柔的身上少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尤其是这样的夜里,被裹在厚厚披风下的她,显得更为娇小可人。

“哦?连二小姐等我有什么事吗?”看了晚晴一眼,晚清立刻走回马车边候着。

连初柔咬了咬唇,似有几分犹豫,垂眸说道:“今日的狼毫笔,是我让人收买了慕容山庄的下人做的。”

流云虽然早就猜到是她的手笔,却没想到她竟然有本事到收买慕容山庄的下人,如果她没有猜错,初柔应该和她一样也是第一次来才对,竟然已经有本事收买人了,真是不得了。

不过,她这么自首,又是什么原因?

“为什么?”流云顺势问下去。

“我…我也是没办法,我在连府地位尴尬,不如长姐受宠,娘又只顾着弟弟不理会我。”她抿紧了唇,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兰惜和我一样都是庶女,可是我们同人不同命,她受沐老爷的宠爱,她娘又是执掌后院的人,她说只要我帮她整到了你,到时候她坐上嫡女的位置,一定会帮我。”

连府和沐府同在商场,经常合作,两家老爷自然也有交情,若是兰惜成了嫡女,到时候经常和初柔走动,势必能提高她在连老爷心中的地位。再者,兰惜手中的银子足够多,想来也是用银子诱惑了初柔,如她这般的庶女现在府里立足,必须有足够多的银子,否则便是举步维艰。

“可是你告诉了我,不怕兰惜报复你么?”流云仔细一想,也能明白连初柔算计她的理由,但是若她认为她这般掏心掏肺地告诉她事情,她就会同情怜悯她的话,那么她的算盘可真是打错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也是无可奈何。之前同她合作是因为我相信她会成为嫡女,但是今天见到了你,我想,这个嫡女之位怕是不会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连初柔看似温吞,看事却比任何人来得敏锐。

她看得出流云是有仇必报的人,今日她算计了流云,来日必定会遭到她的报复,自古嫡庶之争便是永无止尽的,她和连宛儿之间的战争需要帮手,流云和兰惜之间的战争同样如此。

“你很聪明,懂得及时抽身。但是问题是,你和兰惜是互相帮助,而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忙。”流云定定地望着她,心中暗忖幸好兰惜不是她这样的人,不然想要对付兰惜可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简单了。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吧?”纵然脸上保持镇定,她的心里却焦急了起来,流云果然比兰惜难缠得多,也谨慎得多,流云其实没有说错,她和兰惜之间是利益互惠的合作关系,但是她和流云之间却全然不同,她并没有能够交换的东西。

但是越是如此,她越是坚信自己的直觉。

沐流云,绝对不是传言中跋扈无知的女子。

“说实话,一个随时会因为更大利益而背叛的人,不值得信任。更何况为了你和兰惜对立,你的价值并没有那么大。”她的评价很中肯,并没有隐瞒,心里暗叹她到底还是年轻,终究被她的态度骗了,心底的紧张终究到了脸上,她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没错,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只是,你能成为什么样的朋友,还是取决于你的价值。”

言下之意,还是要看她能付出多大的代价,她要的是流云的庇护,那么就该付出同等价值的东西。

“你绝对不会后悔。”连初柔紧绷的情绪微微一松,虽然流云并没有完全信任她,但是至少她愿意尝试相信,这对她而言便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相较于不过有些小心机的兰惜,这位沐家大小姐才是一棵值得攀上的大树荫。

连初柔望着流云离开的背影半晌,站了一会儿才坐着马车离开,因而没有看到流云那边的状况。

“怎么会这样?”流云面色微冷,她果然是太好脾气了么,谁都能算计到她头上来了。

“刚才奴婢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晚晴蹙眉,望着断裂的车辕,脸色比流云更难看,她明明一直站在这里,原本好好的车辕没道理会突然断了。

“小姐,车辕是被人锯断的,断痕十分干净。”车夫蹲下来仔细查看一番后得出了结论。

这时候,几辆马车经过,几位平时经常奚落流云的小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嘲笑她。

“沐小姐,我家公子让奴才过来请小姐去我们的马车。”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小跑过来,对流云说道。

“不用了,替我谢谢你家公子的好意。”流云直接拒绝,她本就不想和沈逸牵扯上什么关系,到时候被人看到是沈逸送她回府的,还不知道会被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了。

那几个娇小姐又稀稀落落地说个没完,“我说沐大小姐你就别矜持了,你和沈公子迟早是一对,不过就是早些单独相处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呢,呵呵。”

【作者题外话】:小夕越是写这些宅斗文,越是觉得大宅门里的女人们生存不易,幸好小夕生在现代,要不然一定是第一个被牺牲的人3E_26lt3B

第七十章 神秘庄主

民风再开放的地方,这么晚了孤男寡女共处,总会遭人闲话,更何况这些个千金小姐摆明了在旁看戏,兴许车辕便是她们命人弄断的。

“流云谢谢几位姐姐的关心,天色渐晚,姐姐们还是早些回去,不然万一路上碰到些登徒子什么的,可就不好了呢。”沐家大小姐素来不是什么善主,从前便是不可一世,如今更是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充其量不过是些跳梁小丑。

“沐流云,你不要自恃甚高,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我们也是好心提醒你,到时候闹得满城风雨,可别哭。”

“你今日不过是运气好,才会拔了头筹,你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了?”

流云眯起眼,唇边泛起冰冷的笑意,“流云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得了慕容庄主一个承诺罢了,想来若是流云在慕容山庄受了什么委屈,庄主必定不会坐视不理,只希望姐姐们倒时候能承受得住庄主的怒气,你们家族的长辈也不会怪罪你们。”

大概除了流云,谁都不敢用素未谋面的慕容庄主来做文章,不过她今日所受的礼遇,众人也皆是亲眼所见,自然都会暗中揣测流云和慕容庄主之间的关系。

这时,之前引了流云入上席的侍从突然出现在流云面前,只见他恭敬地朝着流云微微躬身,“沐小姐,我家主子听说小姐的车辕被人锯断,特地让在下为小姐另外准备了马车,小姐的马车暂时留在慕容山庄,我们庄主一定会查出是谁胆敢在慕容山庄做这样的事。”

刚才看戏的几个小姐纷纷离去,谁都不敢再作停留,生怕被慕容山庄的人误以为是她们做的。

“好的,请替我谢谢你们庄主。”流云微微一笑,便跟着那人走向另一辆马车,高大的马匹毛色发亮,若是寻常人家必定会当做宝贝一般养着,在慕容山庄竟然只是寻常拉马车的马匹,着实让人震惊慕容山庄的财大气粗。

榆木质地的马车,显得十分低调,内里却是夜笼纱的帘子,能清晰地看出马车外的情景,精巧的雕刻细致非常,两边的暗格中放了些书和日常所需,倒是一辆十分实用的马车。

马车缓缓离开了慕容山庄,远处的树荫下才显出一辆和沐府那辆坏了的马车一模一样的马车。

少年负手而立,望着离开的马车,脸上划过一抹兴趣。

“少爷,我们都已经来了,刚才为什么不去接大小姐。”说话的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张稀松寻常的脸庞和少年精致的容貌无法相提并论。

“刚才同长姐说话的人,可是秦逸的心腹手下,这般纡尊降贵为长姐引路,你以为是谁吩咐的?还有刚才长姐坐的马车,你以为只是寻常的马车么,那是最好的榆木,质地坚硬,避震极好,坐在马车里几乎感觉不到颠簸,那可是慕容庄主的座驾。”少年便是沐府的嫡少爷沐雨宸,只是这时的他和平时完全不同,少了几分病弱纤弱,立在阴影里的他,嘴角凝笑,邪气异常。

“少爷的意思是,庄主对大小姐…”男子蹙眉,似乎有些无法理解主子的话,大小姐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少女,怎么就和名震天下的慕容庄主凑到一块了呢?

“慕容那个家伙神出鬼没,连我都没见过他的真面目,唯一见过他的秦逸又守口如瓶,要不是秦逸那个家伙从不撒谎,不然我真会怀疑到底有没有慕容这个人的存在。”似乎说到让他不悦的话题,雨宸撇嘴,显然对慕容庄主的神秘十分不屑。

不过说起来,长姐他也是了解的,不该和慕容那个家伙有什么交集,可是偏偏慕容对她礼遇有加,甚至还许了一个承诺给她,这样不同寻常的破例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少爷,锯断大小姐车辕的人,要不要抓起来?”男子问道。

“丢给慕容山庄吧,我们回府。”说起来,他对自己这位长姐也越来越好奇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十分了解她,但是今日混在人群里看到流云的那副墨竹,着实震惊不已,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真的错识了她许久。

待他们离开许久,秦逸才从屋顶上探出投来,哀怨道,“都是慕容那个家伙,害得我要做梁上君子。”

“主子,梁上君子是这么用的么?”一身黑衣的影卫蹙眉,正直地提出疑问。

“…”秦逸第一百零八次暗咒慕容,居然丢了一个这么奇葩的影卫给他。

“主子,北边的战事越来越乱了,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总算说了一句有建设xing的话。

只不过,他目前走不开。

“让我们的人开始筹备赈灾的粮食,还有多准备些草药,这场战事之后恐怕会有一场瘟疫。”似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秦逸难得地沉下了脸,“朝廷的补给若是跟不上,让我们的人先想办法填上,到时候再同朝廷算账。”

影卫默默在心里暗忖,副庄主果然是个奸商,难怪庄主会将大半个山庄的生意交到他手里。

“在心里骂我呢?”秦逸撇他一眼,冷哼一声,“要不是那家伙神出鬼没,我会忙得死去活来?也不看看是谁为他东奔西走,他倒是好,甩手掌柜做起来到时顺手。”

黑衣男子抿唇不语,他自然知道副庄主不过是随口抱怨一句,要说整个慕容山庄对庄主最为忠心耿耿的,除了秦副庄主不作第二人想。

“庄主会明白主子的辛苦的。”影卫死板地开口。

只是这一次,秦逸却没有回嘴,只是苦涩地淡笑。

他只希望那个人,能活得轻松一些,明明该是过着最好的生活,却偏偏把自己累得只剩半条命,这样的他让人实在忍不住苛责。

旁人只道慕容庄主神龙见首不见尾,却没有人知道那人的艰辛,以孱弱的身体承担着异常沉重的责任,他沉默地游走在黑暗里,从不开口抱怨半句,甚至骄傲地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

“昨夜冰翼开花了,你一会儿送去陆明那里。”说完这句,秦逸便负手回了山庄,他还有许多事要做,没有时间在这里悲伤秋月。

“是。”影卫叹息一声,主子也好,庄主也罢,都活得太辛苦了。

第七十一章 京城季氏

如流云所料,她回到府里的时候,忠叔尚在门口等着她,然后告诉她,老爷在书房看书。

平常这个时候,她爹应该已经宿在哪位姨娘的房里了,现下还在书房,那必定是在等着流云的了。

忠叔早早地让人备好了宵夜,流云便带着宵夜去了书房,忠叔欣慰地点点头,大小姐终于长大了。

“爹,女儿听说爹还在书房,便让人准备了些点心,爹先休息下吧。”晚清放下托盘,便退了出去,流云走到案几边,打开小盅,盛了一小碗出来,放到沐青扬面前,“是爹最喜欢的莲叶羹,趁热喝吧。”

沐青扬点点头,也不拒绝女儿难得的乖巧,就着面前的小碗喝了起来。

“你娘在的时候,每天晚上都会做宵夜来书房陪我一起吃。”喝了几口,沐青扬突然提起了过世的季氏,流云原本立在案几边,洋溢着笑容的小脸微微一怔,像是想起了她娘,扁了扁嘴,别开了视线。

“你娘出身尊贵,原本是不必亲自为我洗手羹汤的,可是她下嫁于我之后,便褪下了季氏嫡女的光环,只安心做一个商妇。我曾经问过自己,我何德何能能让她为这个家付出那么多。”沐青扬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汤匙,像是陷入了回忆,“你娘的过世对我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我想大概这辈子都再也遇不上如她这般的女子了。”

流云是第一次听沐青扬这么认真地提起她娘,实际上她已经记不清她娘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那个笑容,安详而宁静,能让人沉静下来,她娘十分看中对子女的教育,并不重男轻女,对流云和雨宸一视同仁,因而在流云的心里,她娘是无可替代的。

甚至于后来林氏对她宠极一时,她对林氏依赖至极,心里也未曾将她真正当成亲娘,因为在她的心里,能被她称为娘的人,只有她的生母,季梦娴。

“你娘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连先帝都对她赞赏有加,谁都以为她就算做不成王妃也该是权贵之妻,但是她却远嫁临阳,嫁给了一个地位卑jian的商贾。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娘的时候,她就像个仙女,双眸似水,笑若嫣然,当她对我微笑的时候,我竟连呼吸都忘记了。”沐青扬松开了汤匙,苦涩地低下头,“可是你娘太完美了,完美地让我喘不过气来,她为我纳妾,为我筹谋,所做所想都是为了沐府,我开始到处留情,不断地往府里接女人,我想知道她的大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后来呢?”流云竟听得入了迷,怔怔地脱口而出。

她娘过世的时候她还太小,不懂事,等她大一些的时候,府里的人又不常提起她娘,尤其是在她爹面前,她娘仿佛是个禁忌,提起了便会让她爹伤心,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提起。她偶尔想知道一些她娘和她爹的事,知道的那些老人也总是闪烁其词,连忠叔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说是一段冤孽。

只是到底谁是冤,谁是孽,却没有人告诉她。

“后来我才知道,你娘嫁给了我,心却留在了京城。”这是沐青扬心底永远的痛,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连老夫人都没有。

流云猛地握紧了拳头,尖锐的指尖刺入手心,骤然的疼痛让她陡然惊醒。

“她到底是季氏的女儿。”沐青扬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唇边泛起了涩意。

她突然想到了从琉璃山带回的东西,也许她该抽空研究一下,季氏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为什么每个人提起季氏,都会一脸变幻莫测,连她爹也是如此。

“爹怎么会突然提起娘亲?”流云收敛了神色,故作迷茫地皱眉,望着沐青扬说道:“女儿其实已经记不清娘的样子了。”

透着几分委屈似的撒娇,让沐青扬心底一痛,他望着女儿似懂非懂的神情,暗暗责怪自己,因为梦娴的离世,他便极少关心这一双嫡亲的子女,尤其是流云,只听说她调皮捣蛋不亚于男孩,偶尔想去见一见她也总是立在‘朱颜阁’门外,他亏欠了她太多,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因为季梦娴的关系,他始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双儿女,然后再一耽搁,便只能用一副冷漠的面具来朝着女儿。

人人都说沐老爷宠爱庶女,其实不然,他心中记挂着的,其实只有这一双儿女。

“你今天在品诗会大出风头了?”沐青扬看着女儿淡笑,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季梦娴的时候,也是在京城的一个诗会。

“女儿是侥幸。”流云吐吐舌头,满脸傲娇。

“听说今天沈逸也去了?”沐青扬又问。

“爹,我们沐府和沈府的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流云咬唇,十分纠结的样子。

“沈逸这个女婿,为父很满意。待你及笄之后,沈府便会来提亲。”沐青扬见流云面色难看,挑眉问道:“怎么,你不喜欢他?我可是听说,临阳城的许多千金小姐们都倾慕他的。”

流云心底暗想,要不要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呢?

她爹虽是个圆滑的商人,但是在许多方面依然古板保守,尤其在儿女的婚姻大事上更是如此,现在的他会不会轻易同意流云的意思呢?毕竟沈沐两家联姻,对她爹的生意来讲也是有好处的。

想到这里,流云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女儿还小,哪里懂得那些事,再说女儿还不想嫁,女儿要一辈子陪在爹爹身边。”流云难得的撒娇,让沐青扬十分受用,他摸着流云的长发,“云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沈逸是个人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若是嫁给他,是不会吃苦的。”

生活上不会吃苦,可是跟着他的女人,却是不会幸福的。

流云在心里冷笑,她曾经瞎了眼才会爱上沈逸,这一世又怎么会再犯这样的错误。

不,她重活一世,绝对不会嫁给沈逸,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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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交换自由

“云儿,你是你娘的嫡长女,该是最聪慧懂事的,爹也不瞒你,沐家如今虽然是临阳城首富,但是商贾地位始终比不上官府,官府一句话便能让我们沐府的一切化为子虚乌有,我们沐家需要沈家这个姻亲。”沐青扬是个不习惯诉苦的人,这是他第一次在女儿面前说这些话,白日里忠叔告诉了他许多关于流云的改变,又听说了她在慕容山庄的风光,他觉得女儿是真的长大了,也该承担起沐家嫡女该承担的责任了。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