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藏在被子里的手握紧,面上的笑容却是一点不变,些许的惊讶倒是未曾掩饰,不过她立刻就释怀了:“晔也是担心我的身体,澜姨不用担心,他会处理好的。”

听到她的话,凌澜的脸色变了变,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不是澜姨要说这些话,实在是作为东方家的当家主母,澜姨不得不提醒你,你如今已经是我们东方家的人了,就该多为东方家考虑,而不是让阿晔为了你娘家的事东奔西走,惹得一身腥。”

这会儿她才算是听懂了凌澜的意思,她仔细咀嚼着话中的‘那一身腥’是什么意思,以东方晔的xing子,就算没有瑾涵,他也不会不管三皇子的事,更何况帝后中毒,他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澜姨只是单纯地来挑拨她和东方晔之间的关系,还是另有他谋?

“澜姨放心,阿晔极有分寸,绝不会为东方家带来麻烦的。”流云低眉顺眼地说道。

见她这样乖巧,凌澜的眼中闪过精明,口气也软了下来,她坐下来拉着流云的手说道:“不要怪澜姨,澜姨也是为东方家好。我们都是女人,只能顾好自己的一方天地,外面都是男人的天下,他们要争要抢我们也是管不住的。阿晔身子不好,却是三兄弟里最聪明的一个,澜姨也只是怕他站错了队。”

“站错队?”流云故作惊讶,懵懂的表情恰到好处地取悦了凌澜。

凌澜眼中闪过得意,被流云逮个正着,看来这位澜姨对她不懂世事的单纯十分满意,这样也好,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诱导着她说出她心里想的事了。

“你年纪还小,又是生在商贾,远离朝廷,许多事你是不知道的,可是既然皇上封你为郡主,那你便是一只脚踏入了皇室,总也该是知道这些事的。”凌澜语重心长道,“如今几位皇子都在争夺太子之位,我们这些世家侯门的皆是人人谨慎,谁都不敢贸然表明立场,就怕站错了队啊…”

原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来的。流云心下了然,看来有人已经将心思动到了这位东方家的夫人身上了,倒还真是…费尽心机。

第五百三十五章 装傻充愣

在凌澜看来,流云固然有几分小心思,却也只是豪门女子固有的争宠之心无伤大雅,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哪里懂得那些朝廷政事,因而诱导她才是最容易的。

她哪里知道,流云在东方晔身边耳闻目染知道了许多朝廷上的事,加上前世沈逸也经常会提及一些朝廷里的事,当然那个时候的沈逸并不是为了告诉她,而只是为了显现自己的通晓国事罢了,而他的任何话对流云来说都犹如圣旨,流云怕他同她聊起政事时她无话可说,便暗中翻看了许多史书,只为能同他多说上几句,那些看过的东西自然是记在脑中,倒是便宜了这一世的她了。

“那么澜姨希望,谁坐上太子之位?”流云的话问得很直白,直白地甚至让凌澜微微闪神,这样隐秘的事竟然问得如此直接,凌澜心底对她越发轻视了。

“澜姨一介女流,哪里懂得这些事。”凌澜讪笑着说道,“澜姨只是希望你能在旁提醒阿晔,让他不要随意cha手朝中大事,尤其是和三皇子太过亲近。你该知道皇上最不喜欢皇子和大臣拉帮结派,如今阿晔事事帮衬着三皇子,若是被人参上一本,可就惹祸上身,得不偿失。”

流云皱眉,似有几分担忧,旋即又道:“可是澜姨也说了我们不过是女流之辈,男人的大事又如何能参与?我从不过问他在外的那些事,当初我嫁入东方侯府的时候,澜姨不是还特意告诫过说是不要干涉晔在外的事么?”

什么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而且还是一个故意装傻充愣的兵,简直让凌澜有一种想把流云掐死的冲动,这个丫头平日里看起来很是聪明,怎么这个时候脑筋就是转不过弯来,她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难道真的要她将话挑明了说才可以么?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她将话挑明了说,流云也会有办法继续装傻,她可是从东方晔那儿学来了不少腹黑的招数,这会儿倒是可以用一用。

“当初你不过是商贾之女,澜姨自然是不希望你cha手太多,影响了阿晔。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是皇上亲封的郡主,皇上待你极是宠溺的事已然众人皆知,这个时候你的话便是比任何人的话都有用的了,你更该帮一帮阿晔才是。”凌澜又说了一句。

听她说到这里,流云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她的用意,只怕不是挑拨,而是教唆。

“澜姨的意思是?”流云迷茫地望着凌澜,等她继续往下说。

“你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你娘毕竟是季家嫡系,怎么说你也算是季家的嫡系外孙女了,季家总也是你的外祖家。你如今人在宫里,自然也是知道的,德妃娘娘便是出身季家,算起来也是和你有几分亲戚关系的,我听说前几日阿晔同她闹了不愉快,你可要好好劝劝阿晔,让他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把事情闹僵了,不然日后你要以什么面目回去见季家人。”凌澜东一句西一句,像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语,但是细心拼凑却能发现她其实都是在诱导流云。

“德妃娘娘么?”流云在宫里住了一段日子,对这个亲戚家的娘娘倒是了解不多,但是对她的儿子却很是了解,用东方晔的话来说,这样的人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更何况还有一个身份不明的陆明。

见她困惑,凌澜知道这丫头已经被她绕得晕头转向了,心下暗暗得意,面上却是继续佯装一副情真意切,“是啊,德妃娘娘是季家人,阿晔和德妃娘娘为难,岂不是让你难堪?再说,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也不该同季家人为难才是。”

流云抬眼看着凌澜,忽然觉得这个女人真是厉害,若流云还是前世的流云,定然会被她当做枪使,可是她更好奇的是,凌澜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好处,她又不是季家人,这么处心积虑地忽悠流云,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

“所以,澜姨希望五殿下能坐上太子之位么?”流云绕开了所有的烟雾弹,直直地问了最核心的问题。

凌澜再一次被她的直白震住,她的脸色微微一变,青红交加了起来,这样的问题能回答么?必定是不能的,但是她早早说了这是她们婆媳的体己话,若是她顾左右而言他,那之前所说的话也都白费了。

“五殿下是德妃的儿子,德妃又是季家人,若是她的儿子能独当一面…日后必定会感恩你的帮忙,对阿晔今后的仕途必定很有帮助。”凌澜的话说得很是隐晦,但是意思却是表达得很清楚,她从头到尾都用东方家和东方晔来做幌子。

若是流云反驳或是拒绝,那她就是不愿意为东方家不愿意为东方晔做一点点小事,指不定凌澜日后就会抓着这件事来大做文章,说她不配做东方家的媳妇,到时候又能为东方晔纳妾了。

流云暗暗叹息,这位东方夫人若是男子,必定在朝廷里大有作为,用她的心思来算计一个小丫头还真是大材小用了,当然这个时候流云压根就没想过澜姨费心算计却是早就被她看穿了这件事。

“澜姨我明白了,我会找机会同皇上提一提的。”流云说得郑重其事,仿佛是终于能帮得上东方晔儿高兴不已。

“澜姨早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明白就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凌澜很是高兴,她早就知道自己只要说是为东方晔,她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应下来的。

流云羞怯地微微垂首,凌澜旋即又道:“不过阿晔心思重,xing子又骄傲,若是知道你身子不好还为他筹谋这些事,定然要责怪我这个做姨的…“

“澜姨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的,我知道澜姨一心都是为了我和阿晔。”流云抬起头朝着凌澜微笑,双眸闪着明亮,煞是可爱。

见她这般,凌澜也回以一抹温和的笑容,抚摸着她的长发,温柔得不行:“澜姨以前亏待了你,你不要放在心上,从前的事就让它们都过去吧。”

“流云知道,澜姨都是为了阿晔着想。”流云摇摇头,笑得恬静。

所谓一笑泯恩仇,温馨的气氛在这对婆媳面上蔓延开来,至于各自的心思么,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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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幕后之人

流云真的会去向皇上建议立五殿下为太子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做这样的傻事,想想凌澜还真是好笑,难道在她眼里别人真的都是蠢蛋么?就算皇上再宠溺流云,那也是私底下的事,立太子可是朝廷大事,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小丫头左右?

更何况,她的夫君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五殿下,那个暴虐又易怒的皇子,换做是她也不会喜欢的,虽然东方晔最近没有时间同流云说一说朝廷里的情况,但是流云自己猜测一番也能知道个大概,凌澜走了之后,流云就将初夏招了进来,问清楚了宫里最近发生的事。

没想到,这一连串发生的事,真是让流云震惊不已。

就在流云久久思索不得其解的时候,东方晔回来了,一进屋就看到流云若有所思地坐在床上,他皱了皱眉头,走过去:“不是跟你说了你现在身体虚弱,不要忧思太重么?”

“晔…”流云的思绪被打断,偏头看到他回来了,嘴角微微扬起。

显然流云高兴的表情取悦了他,他快步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亲一吻,顺势坐在床边:“今天脸色好多了,身子怎么样?”

每天一样的话要问五遍,这家伙不腻,她都烦了,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欲哭无泪地望着东方晔,他以前不是挺沉默寡言的一个人么,为什么这才过了没多久,就变成了絮絮叨叨的小老头了呢?

“怎么了?”见她眼底翻腾着无声的情绪,东方晔皱眉,“澜姨过来给你受气了?”

“…”这家伙的想象力无比丰富,流云很想说一句,以她现在各种受宠的趋势,还有谁敢明目张胆地来给她气受?

不过既然他挑起了话头,她便顺势说起了下午的事,若是凌澜以为流云答应了她什么都不会说就真的会三缄其口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还不够了解流云。

“澜姨让我劝你不要跟五殿下作对,还有让我去跟皇上说,立五殿下为太子。”流云将自己理解的东西整合起来,用最简洁的话说了出来,反正她和东方晔之间也不需要虚与蛇尾的客套。

“胡闹。”东方晔冷声低喝,身旁那人微微一震,他立刻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安抚,见她朝自己摇摇头,他才冷哼道:“五殿下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他坐皇帝,那天下百姓还有好日子过么?”

这只是其中一个方面,不过流云并没有提醒他任何事,反正以他的睿智,很快就能想明白个中奥妙的,虽然硕东方晔和澜姨的关系并不好,但是她也不希望自己成为那种在婆婆背后嚼舌根的媳妇儿,虽然她们两人的关系并不是这么简单。

“可是我想不通的是,是谁让澜姨来对我说这些话的。”别说东方晔了,单单是流云都不相信远在临阳的凌澜会忽然做这种事,没有好处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我也不知道。”东方晔摇摇头,这件事似乎更加扑朔迷离了起来,总觉得有无形的手在控制着这一切,他们这些人皆是身在其中,却惘然不知。

流云伏在东方晔的怀里,低声说道:“这样的感觉很不好,就像我们都是棋子,有人在幕后CAO控着我们所有人人,我总觉得…很不安。”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他如今也只能这样安慰她,原本以为安王的事情结束了就可以离开,却没想到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如今帝后中毒的案子都没有结论,他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但是看着流云每日担惊受怕的样子他又于心不忍,可是将她送走他又实在不舍,而且每次他们分开,流云都会出事,他已经对自己发过誓,在也不会让她离开他的身边了。

“我在想…”流云忽然出声,眼底闪过犹豫。

“你想到了什么?”东方晔问。

流云抬起头看着东方晔,两人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想法,不禁莞尔一笑,还真是合拍的一对夫妻,连算计人都是如出一辙,她忽然又问,“对了,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了?”

“放心吧,这两天应该就能醒了。”东方晔知道这丫头担心爹爹,却又不能明说,他知道她的心结,其他的事他都能帮她,唯独这件事他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

听到东方晔这样说,流云也就放心了,这次的事太过蹊跷,她相信东方晔这两天定然都在各处调查,以他的个xing是不会容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的,所以必须找到幕后主谋,处之而后快才能保证以后没事。

“中毒的事,找到什么线索了么?”瞧见他紧皱的双眉,她伸手抚平,心疼道,“你脸色很难看,这几天很辛苦吧?”

明明很心疼他,但是却不能说让他将事情丢开的话,她太了解她的夫君了,这个男人很义气,永远都不可能丢开别人,一个人独自休息。

她的目光里有太多让人心醉的意思,东方晔自然知道,但是这个时候他不可能撒手不管,他有时候还在暗忖,皇上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早先就将如玉令和兵符交到了他的手中,知道他是个责任性很重的人,不会在关键时刻撂担子走人。

可是皇上就不担心他会借机谋朝篡位么?有的时候,他也实在是不懂那位仁君,他的心到底有多大。

“晔,皇上是真的信任你。”有夫如此,她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因为我是你的夫君。”他的话,让流云温温一笑,知道是哄她的话,但是却让她很开心。

这几日流云动一动就疼,东方晔也不敢抱她,今日看她面色好多了,他才敢环住她的腰际,见她圈在自己的怀里,只有她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才是最踏实的。

“主子,皇上醒了。”门外忽然传来落尘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似的。

流云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看着东方晔,她的意思很明确,她想见见皇上。

可是东方晔很坚决地摇头,她的身体虚弱地连下床都困难,他怎么可能带她出去吹风。平时什么事他都由着她,但是这一次他坚决不会答应她。

“晔…”她软软地撒娇。

“你要我心疼死么?”打蛇打七寸,某人拿捏着流云的心软可是炉火纯青的。

“…”流云恨恨地瞪他,这家伙明明知道她最看不得他这副心疼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最后只能乖乖地窝回被子里,顺便唾弃一番自己的心软。

第五百三十七章 皇帝苏醒

东方晔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很多人了,只是大多数的人都在前殿站着,说是皇上没有召唤,因而都在外候着,见他来了,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德妃和老五在里面,洛叔也在里边。”齐梓彦见东方晔来了,连忙将他拉到边上去,声音压得很低,“我看他们是来势汹汹,只怕是要参你一本了。”

“洛王爷也在?”东方晔微微挑眉,看样子洛王是打定主意要站在五殿下那边了,只不过这么明目张胆的架势,是不是也太嚣张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洛王这样一来倒也是聪明之举,他将自己暴露出来,摆明了就是五皇子的派系,日后万一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便是与五殿下对立的人,无疑中倒也是给了自己一个保护。

“你说,洛王会不会…”这一句,齐梓彦说得更轻了。

其实他们都有共识,德妃也好老五也好,都不是那么有谋略的人,德妃或许在后宫里能只手遮天,她会韬光养晦,也是个懂得暗度陈仓之人,但是这次的事摆明了不是后宫那样的小打小闹,所以他们都相信绝对不是出自德妃的手笔。

至于五皇子齐梓杰就更不可能了,这个五皇子若不是有一个谨慎小心的娘亲,都不知道死过几次了,而且以他们的感觉,这件事应该是个混迹官场多年的人策划的,否则不会做得这么干净利落,不论是调虎离山,还是对帝后下毒的事,都找不到一点线索,手法太过严密利落的,就涌起了一股过犹不及的作用,因为所有线索的方向都指向大皇子,而他其实是最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皇上宣东方小侯爷,三殿下觐见。”奸细的嗓音响起,东方晔和齐梓彦便大步进了屋子。

偌大的房间里摆放着几张椅子,德妃他们尚未离开,皇上也没有开口,他们就这样坐着了。

“德妃说你劫狱,这是怎么回事?”翎帝刚醒,声音里还有几分疲惫。

“是微臣无能,皇上千叮万嘱要微臣小心保护皇子殿下,没想到还是让德妃的人将殿下送去了大牢,微臣到大牢的时候,皇子殿下已经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了。”东方晔单膝跪地,主动领罪,“微臣没有完成皇上的托付,还请皇上降罪。”

立在边上的齐梓彦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地看着东方晔,难怪这家伙一点都不担心,敢情是早就做好了备案了,害得他白担心一场。

“大牢?为什么朕的儿子会去大牢里,还奄奄一息?是谁允许大牢里动用私刑的?”翎帝向来不喜欢动用私刑,不论是宫里还是天牢,都是他的忌讳。

他还记得他十六岁那年,先帝带着太后去祭天,他被人弄晕了送出了宫,等他醒来时已经被送去了刑部大牢,说是他敌国的奸细,他被关在大牢里三日,整整三日都被人吊在半空中用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地抽打,bi他画押,那时候他每每昏过去时都以为自己会死在大牢里,甚至到他死了都没有人知道这个满身鞭痕的少年是翎国的太子殿下。

后来的事他记得很清楚,第三天他们又将他吊起来抽打的时候,季梦娴来了,她带着一队侍卫,将那几个对他用刑的人捆了起来,娇小的她将他护在怀里,泪水打湿了她的前襟,落在他满是伤痕的胸前,他一直都没有告诉她,她咸咸的眼泪落在他的伤口上很痛,因为那是她第一次为他流泪,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女孩的泪水会这么美,这么地让人心疼。

他登基之后,便下令不允许大牢里再动用私刑,他不想再有人像他一样,被陷害了丢进大牢里,显险些丢了性命。

“回父皇,是尉迟御将军,父皇和皇后娘娘昏迷不醒的时候,德妃娘娘怕宫里生变,便召了尉迟将军带兵入宫,保护宫闱的安全。”告状的最高境界,就是如他这般,听起来像是为德妃说话,但是字里行间却是相反的意思。

“放肆。”翎帝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喜怒却十分明显,“竟然敢带兵入宫,是谁给他的胆子?”

“回父皇,尉迟将军是奉命入宫。”齐梓彦可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低垂着头,没有注意到德妃瞪他的目光,继续说道,“奉了德妃娘娘的口谕。”

“奉命入宫?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翎帝猛地拍了床板,指着德妃,“你是不是恨不得朕毒发,让你们母子把持朝政,是不是?”

德妃双腿一软,立刻跪在地上哭诉起来:“臣妾不敢,臣妾也是没了主意,皇上和皇后忽然中了毒,宫里的姐妹们皆是乱了套,安王的事才过去不久,臣妾害怕安王的余孽会趁机作乱,才会请尉迟将军来帮忙。”

东方晔淡淡的目光扫过德妃,不得不说这个女子是个做大事的,到了这个时候还能有条不紊地反驳,实在是不可小觑,若非五皇子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只怕在她的运筹帷幄下,早该登上太子之位了。

“那明儿呢?是谁下令把他送去大牢的?敢动朕的儿子,真是反了。”翎帝虽然昏迷了几日,身体虚弱,但是双眸却是炯炯有神,扫向德妃时,倏地一眯,“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赎罪,确实是臣妾命人把陆大夫…把皇子殿下送去大牢的,但是那是因为他给皇上服了药加重了皇上的病情,臣妾心急之下才将人打入大牢。”德妃早已泪流满面,边哭便为自己辩驳,这副样子和平日里的端庄温婉可是大相径庭了,只见她转过头看向东方晔,厉声说道,“小侯爷既然知道皇子殿下的身份,为何不早些告诉臣妾,而要等…等皇子殿下出了事再告知,分明就是…就是故意的。”

齐梓彦刚要开口,东方晔去压住他,淡淡地开口解释:“微臣虽然知道皇子殿下的身份,但是皇上并未公开,微臣又如何能说?若不是德妃咄咄bi人,不让皇子殿下救皇上皇后,微臣又怎么会将皇子的身份公诸于世?”

他这么一说,德妃竟是半天都开不了口。

第五百三十八章 谁的儿子

立在边上的齐梓彦忽然想到了许久之前父皇的话,他说永远不要和东方晔辩驳,别看他平日里沉默寡言,关键时刻他完全可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可以一针见血直达软肋,连自认为满腹经纶的皇帝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是别人。

“既然说到了这里,微臣倒是有话要问德妃娘娘,娘娘当时已经看到了圣旨,为何还要阻止皇子殿下为皇上解毒,难道说娘娘根本就不愿意皇上醒过来么?”谁敢当着人的面告状,连我行我素的三皇子都会掂量着说话,东方晔却不会,很多时候这个人很纯粹,黑与白有着明显的界限,他认为该说的话就不会顾忌着场合,尤其这个场合还是后宫嫔妃。

“你放肆。”一直立在边上握紧双拳的五殿下终于开了口,他们在过来之前,德妃就叮嘱过他不要随意开口,只要在边上看着就好,可是看着自己的母妃如此被人诋毁,齐梓杰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谁都没有注意到东方晔在听到齐梓杰暴怒时,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五殿下,难道微臣说错了么?当时五殿下也在场,陈御医已经说了除了殿下没有别人能救得了皇上,德妃娘娘依然阻止,还是娘娘担心皇上醒了之后,陆明皇子的身份就会被证实,到时候…”东方晔这话,是朝着齐梓彦说的,似笑非笑的神情里带着一抹嘲弄的挑衅,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太子梦到头了。

“你是什么东西,敢如此污蔑我母妃?你别以为我父皇器重你,你就真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瞥见他眼底的不屑,让齐梓杰一下子跳了起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只见他怒气冲冲地对着东方晔低吼,“你不过是我父皇身边的走狗罢了,还敢对我耀武扬威,待他日我登上大鼎,定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梓杰!”德妃大吼一声,齐梓杰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瞳仁猛地一缩,瞧见父皇布满寒霜的脸色,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唯唯诺诺地喘气,“儿子胡言乱语,求父皇不要放在心上,儿子这是胡说八道。”

偌大的房间里,沉默的呼吸声敲击着每个人的心头,谁都没有说话,皇帝只是冰冷着脸望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儿子并不是他最宠爱的,却是他带在身边最久的,因为德妃出身季氏的关系,他对他们母子俩一直十分维护,德妃深居简出,和季梦娴完全是不一样的人,只因为她的头上顶着一个季姓,便得到了他的特别优待。

他以为这个端庄安静的女子能明白他的用心,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发现他错了,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季梦娴那样深懂他心,而从一开始德妃想要的,便是太子之位,即使明知道心狠暴虐的儿子根本就不适合做皇帝,却依然想将儿子送上太子之位,想要让季家做太子的母家,这个女人的野心很大,很大。

从前他以为薛贵妃这样的女人很可恶,她尖酸刻薄,又霸道张扬,但是现在看来和德妃相比,她那样的真小人实在是很温和了,只有像德妃这样的人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你一刀,所谓的温柔一刀,不正是这样的么?

“毒,是不是你下的?”翎帝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东方晔和齐梓彦默契地互看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惊奇,和佩服,两人都是了解皇帝行事的,他从来都是最讲证据的,他人才刚醒,自然不会有人将这几天的事告诉他,那么他为什么会怀疑德妃呢?

两人收回了目光,心下暗忖,看样子皇上早就在怀疑德妃了,只是一直都按兵不动地等待着什么,却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胆大妄为地下毒,只怕这一招也是出乎皇帝意料的,不然的话他也断然不会这么容易中招。

“臣妾没有,是谁在皇上耳边嚼舌根了,这是污蔑,绝对是污蔑。”德妃激动地大叫起来,见皇帝一脸不信,她便一下一下地磕起头来,丝毫不顾额头上微微红起来的红块,一边大声地含着冤枉。

“父皇,母妃没有,母妃不会做这样的事的。”齐梓杰显然也被吓住了,还没从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里回神,就听到父皇如此质疑母妃,他便立刻为德妃娘娘说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母妃毒害父皇的。

“那你告诉朕,是谁下的毒?”翎帝很平静,看着德妃额头的大包,没有半点怜惜,淡淡地说道,“德妃,朕果然是小看你了。”

东方晔微微皱眉,原本还以为皇上只是在套话,如今看来却更像是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否则皇上绝对不会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就好像是…已经是铁铮铮的事实了。

“皇上,臣妾没有,真的没有…”德妃拼命地摇头,发髻乱了,散落下来,泪水模糊了精致的妆容,狼狈不堪,可是她却只是呢喃着否认,“臣妾真的没有,皇上要相信臣妾。”

“朕不想再见到你…”翎帝疲倦地摆摆手,德妃哭得不能自己,齐梓杰却是怔怔地注视着这一场莫名其妙的对话,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为什么和他想象地完全不同。

“朕还顾念夫妻之情,你毕竟…是她的表妹。”翎帝的声音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闭上了眼,挥了挥手。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和您多年浮起,怎么会谋害…”德妃膝行到了皇帝的床边,抓着皇上的手,哭诉道,“臣妾十几岁就跟在皇上身边,臣妾是怎样的人皇上难道不清楚么?臣妾…”

原本闭着眼睛的皇帝忽然间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转向德妃,而是望着床幔,淡淡道:“回去告诉季博平,朕是看在梦娴的面子上才一再对季家留情,若是他再执迷不悟,朕就只好对不起梦娴了。”

“皇上…皇上误会了,臣妾没有…”德妃像是被人定身似的,僵硬了几秒之后又低叫了起来,“真的没有…皇上…”

而翎帝的一句话,却是让德妃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了,只剩下满眼的绝望,她的耳边只剩下皇帝的声音:

“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梓杰是谁的儿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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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情窦初开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情窦初开,而第一个让德妃动心的,便是她的表哥,京城出名的才子季博平,这个季家嫡系的二公子,一表人才,才华横溢,是京城不少千金小姐心仪的对象,而那时候的德妃不过是季家旁系的庶女,一个扶不上台面的身份,注定了她不可能成为季博平的正妻。

可是即使如此,她还是默默地爱着季博平,一爱便是三年,打从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看到他开始,她的一颗心便系在了他的身上,她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她的感情,但是他对她却是极好的,每次她在家里被责罚打骂,他都会暗中来看她,给她带来上好的金疮药。

再后来,他高中了状元,她只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可是他对她却是一如既往地好,从未因为她庶女的身份而嫌弃他,他甚至还提过等他在朝中站稳脚跟就要娶她为妻,虽然知道她一定成不了他的正室,但是只要能陪在他的身边她便满足了。

却没有想到世事难料,季氏嫡系的季梦娴错过了选秀入宫,甚至还私下见了皇上,远嫁临阳,这一着让所有人震惊,也包括她,季家的势力本就不如从前,再没了季梦娴这个本可以稳坐后宫的女人,也因为她的事让当时的想要娶她为妻的皇子十分恼怒,形势越发严峻起来。

季博平偶尔还是会来见她,但是眉宇间的忧愁却是抹不去的,她的心里很着急,却也无奈自己无法为他分担,直到一个机会落在了她的面前,季家总是要有女人进宫的,嫡系没了女儿便从旁系选择,而她屏雀中选,成了季家准备送去宫里的女子。他匆忙来找她,让她拒绝,看到的却是她安然地坐入进宫的红轿,他以为她贪图荣华富贵,而她其实不过是个想要为心爱的人分担的痴情女子罢了。

后来的事情很简单,他们都是皇帝出塞行围的随行人员,干柴烈火,按耐不住相互的思念便有了肌肤之亲,而那个时候的她早已许久不同皇帝亲热,因为在皇帝眼里她不过是个代替季梦娴入宫的女子罢了,他每每看到她便像是看到狠心的梦娴,所以后来他便不再去她的宫里,却没想到她竟然怀孕了,这个消息让她几乎崩溃,她知道她不该让这个孩子出生的,但是她实在是舍不得,便使计让皇上来了他的宫里,一夜缠绵过后,她便放心地让人知道她怀孕了。

看着孩子一点一点地长大,德妃从没想过皇上竟然会知道这件事,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她只是呆愣着任人拖走,她死死地盯着皇帝,她始终不相信,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他竟然早就知道梓杰不是他儿子的事了么?可是为什么他从来不说,甚至还给她错觉,他会将太子之位给她的儿子,她和季博平的儿子。

实际上,这句话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尤其是齐梓杰,他整个人都傻了,整个人都像被泼了冷水,他觉得有一股冰冷从脚底窜上来,他必须握紧拳头才能让自己不倒下,他颤抖着身体,连声音都夹杂着破碎:“我,我是谁的儿子?父皇,我不是,您的儿子么?”

翎帝从没想过在他的面前将这件事说出来,虽然这不是他的儿子,但是至少也有多年的父子感情,看着他宛若崩溃的表情,说不心疼是骗人的。

“所以父皇你从来不抱我,从来不正眼看我,即使我变得这么残忍,你都不曾制止我,因为我不是您的儿子,对不对?”齐梓杰大声叫嚣,似是想将多年的不甘都吼出来。

谁说五皇子是个没心没肺的狠毒之人,他其实不过是个得不到父皇真心关怀的儿子罢了,他做了很多错事,以为父皇会像寻常人家的父亲那样责罚他教导他,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只是冷眼旁观他的所作所为。

“父皇,我到底是不是您的儿子?求您告诉我。”齐梓杰素来都是跋扈嚣张的,从没有这样低声哀求的时候,他跪在翎帝床前,泪水终于奔涌而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殊不知,只是未到情深处罢了。

“送走吧。”翎帝的声音充满了倦意,话音刚落便有人进来,硬是将齐梓彦架着出去,他叫嚣着挣扎,他们无奈之下便点了他的哑穴,将人带走了。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东方晔和齐梓彦皆是默契地不开口,两人都望着自己的鞋子,不语。

今天的事,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冲击,尤其是齐梓彦,直到看到这一幕,他才忽然明白了许多事,他默默地思索起来,好像他平时闹腾的时候父皇也不太搭理他,难道说…他也不是父皇亲生的?

他默默地小心翼翼地抬眼飞快地扫了翎帝一眼,见他察觉他的目光转过头来,他又立刻飞快地别开眼,心底却是纠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