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南柯一梦,龙凤呈祥(中)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一百二十七章 南柯一梦,龙凤呈祥(中)芙香赶到言歌住的小院时,门口坐着白聿熙事先派过来的嬷嬷,见着芙香便是将手指抵在唇上无声的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芙香顺势往里头瞧了瞧,只见言歌侧身而眠。两个孩子也是一左一右沉沉的睡在言歌的两侧,显得那么安心舒坦。

她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然后轻轻的退了一步,将嬷嬷带出了里屋。

“大人和孩子都好吗?”等到出了院子,芙香才敢放开声音讲话。

“都好的。”嬷嬷笑眯眯的点点头,她是白聿熙房中的老人了,自然是认识芙香的,“夫人放心,稳婆走的时候还说接生了几十年,这么壮实的龙凤双胎可是少见呢。”

芙香松了一口气,打量了四周一番以后又担忧的问道,“这院子是不是小了些,我瞧着方才嬷嬷坐在门口都有些挪不开身了。”

“院子是够了,只是我瞧着夫人应该寻思着给将离家的请个奶娘。”嬷嬷是过来人,出口的话自然是经验之谈,“大多双生儿,奶水都是喝不足的。”

“是吗?”芙香点点头,将这一点记在了心中,又忙问道,“那嬷嬷再同我说说,这还要再注意些什么?”

“马上就要入冬了,将离家的坐月子不能挨冻,两个小东西就更加了,老奴瞧着碳也是要多备一些的,以防万一…”

两人便是这样站在院子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言歌才醒了过来。

“夫人怎么来了?”言歌刚刚生完,正是乏力的紧。

见她挣扎着要起身,芙香连忙将她按回到了床上,“你别起来,我马上就走,要去准备给你置办些东西。回头我再从茶舍拨两个姑娘过来给你打个下手,你这一下子生了两个孩子,怕是会手忙脚乱的,且不可亏待了他们中的谁啊。”

在这个时候,言歌也知道一个人是肯定忙不过来的,便也没有再矫情的佯装推辞,大大方方的谢过了芙香。

两人又简简单单的聊了几句话之后芙香不敢久留,便是嘱咐她一定要好好休息,然后匆匆的出了小院。

方才嬷嬷告诉的她的那些东西她都记在了心里,眼下时间还尚早,她决定先去街上转转,把应该买的东西都买齐了,明儿个让来帮忙的人一并带过来就成了。

便是在言歌喜得龙凤双胎的愉悦中,隆冬慢慢的逼近了。而最终的一切,到底还是给白聿熙言中了。

其实景帝迟迟不定罪,并不是于心不忍,而是在想如何才能让这一竿子的贼臣乱子心服口服。

所以,等西潘的夙王一走,景帝就在东暖阁一一见了大牢里的诸位。

第一个进屋的就是查查尔。此刻的他已经全然没了往日的风光,披散在肩的头发花白了一大片,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脏乱褶皱的衣衫和他身上隐隐散发出的那股子腐酸臭,让景帝不禁微微一蹙眉。

“这么糟糕,可是大人看着还是傲骨犹存,腰杆硬挺啊。”查查尔立在景帝面前许久之后,景帝才缓缓的将背靠在了身后的软垫上,露出了一个伸展的慵懒姿态来。

“七殿下要说什么就直言吧,何须再同老夫兜兜转转的。”自从查查尔入狱第一天开始,他就不曾唤过云璟一声“陛下”。

“大人一生为国,若是最后落的个不得善终的下场,朕也觉得令人扼腕。不如…”

“七殿下又何必给老夫戴高帽呢?人之将死,只愿七殿下给个痛快。”

“啊…说起来大人应该还不知道,昨儿个贵妃娘娘已经缢了。”

查查尔猛的抬起了头,刚刚挺了腰身,就立刻被身后的守卫给一把按了下去。

“你…”

“是,其实大人的妹妹早就不是贵妃娘娘了。早两日朕问她,觉得是带着太妃的名号去清安寺苦行好呢?还是准备跟着儿子团圆,一家流放好呢?”

“云璟,我告诉你!即便今日你坐着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也不代表老夫会心甘情愿的尊称你一声陛下。”查查尔恶狠狠的看着景帝,撑在地上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握成了拳。

“那你可知为何你筹谋数十载,最后竟然会败给朕吗?”景帝轻轻一笑,骤然敛了眼波道,“云昊起点太高,偏偏他就是那么不学无术,成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纵使大人满腹计策,可是面对那样一个横冲直撞的榆木脑袋,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从不顾及他人,大人难道真的以为,他能成为真正的万民之主吗?亦或者大人从来都打定好了主意,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

见查查尔抿着嘴,死也不肯说一句话,景帝摇了摇头,“大人其实一开始就错了,轻敌,往往是最致命的硬伤!所以贵妃娘娘比你聪明多了,她宁可自缢在这偌大的大央宫中,也要死的有尊严,有地位!”

“哈哈哈…”听了景帝的话,查查尔大笑了起来,“所以七皇子是在劝老夫也要自缢吗?”

“不,大人错了,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可是你没有好好的珍惜。”景帝倾了身子,靠进了查查尔一些后小声的说道,“朕觉得,把你九族贬为下人,再把你发配蜀地,一脉同宗永远不能踏进京城之地。这个罪,罚的才让朕痛快淋漓。”

没有什么比让一个心存霸业的人永远触不到皇城京地来的更折磨人的了,而且还是连带着九族同宗!

“你!”查查尔心中涌上一股浊气,可是他整个人被两个侍卫紧紧的压着,几乎快匍匐在地上了。就算他想努力的抬起头,却也只能勉强的看到景帝那根金穗腰带。那颜色,明晃晃的,那么好看,那么耀眼,却又离的他那么远。

而查查尔一定罪,紧接着就是云昊了。可是景帝却连话也没有和他多说,直接一道圣旨将他贬为庶民,然后便又是下令,年前问斩,阖府上下男子充军辽东,女子发配西峡。据说云昊是不服的,在狱中一味求死,却都被看守给挡了下来。

景帝便又追加了一令,倘若云昊在行刑前不慎死在狱中,那么看守他的人全都要问罪降职。如此一来,众看守看云昊就如同无数只猫看着一直动弹不得的耗子一般,那滋味,真正的让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皇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就在芙香焦急的等待着景帝对昌平侯的发落时,她却被景帝暗自的请入了宫中。

两世为人,真正的身份也不算卑微,可这却是芙香第一次进宫。虽然已是深夜,抬头望去,四周皆是隐入夜色的高耸宫墙,可是芙香仍然能感觉到那庄严肃穆的气息随着寒冷的夜风,灌入了她的衣袖中。

“夫人,到了。”突然,前头带路的小太监停下了脚步,紧接着有宫女撩起了厚厚的垂帘,一阵暖气扑面而来,芙香混沌的跟着小小的宫女一步一步的踏入了东暖阁。

景帝正单手撑着额头,靠坐在炕上闭目养神。屋子里静悄悄的,可闻针落。芙香大气不敢多喘一下,突然发现只是换了一个地方,面前的云璟就变的这样陌生,这样高高在上起来。

下一刻,景帝睁开了眼,迷离的盯着芙香看了一会,半晌才缓缓的坐起了身,闷闷的说道,“来了。”

“民女芙香叩见皇上。”芙香一个激灵,连忙福身作揖。

“行了,就朕一个人,又是私下见面,没的这么多虚礼。”景帝抬起了手,指着斜对面的一张椅子说道,“坐吧。”然后又让人上了热茶点心,随即又屏退了屋子里伺候的宫女太监,这才又开口说道,“本不该让你大晚上的跑这一趟的,可是朕现在诸事缠身,确实也不得闲。而昌平侯府的事儿老这么搁着也不是个办法,所以这才喊了你进宫的。”

芙香眼眸一闪,心中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其实在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揣测,害怕云璟突然这般喊自己入宫,最终还是为了凤嫣然的事儿。可是没想到,他喊自己来,竟然是为了昌平侯府!

“皇上不怕民女夹带私怨吗?”

景帝笑了笑,“朕欠你不少,若是你真的要夹带私怨,朕也准备睁一眼闭一眼了。”

芙香愣了愣,突然轻轻的笑出了声,然后又正色道,“民女说笑的,民女不敢随意干政。”

“你就这点胆子?”景帝摇了摇头,“若不是朕去问聿熙也问不出个所以为然来,朕也懒得让你跑这一趟。”

“皇上当真?”芙香诧异于景帝的执着。

“君无戏言,你当大半夜的朕喊你来是寻开心的?”

“那皇上原本是怎么考虑的?”被景帝这么一说,芙香倒真的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来了。

“原先想着,他昌平侯是应该一人做事一人当的,其实对他的处置朕到不会被你左右,他干的那些事儿,随随便便一件到了朕的眼中都是过不去的。”

“那皇上…”

“朕就是想问问你,叶书怀,你想让朕怎么办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南柯一梦,龙凤呈祥(下)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一百二十八章 南柯一梦,龙凤呈祥(下)叶书怀!

芙香没有想到景帝会这么问她,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了一句话,“皇上能放过他吗?”可问完了以后,芙香才觉得这么问有些不妥,连忙又微微垂了眼帘,以示明白自己的失态。

“本就是没有想好,所以才想着来听听你的看法。”景帝喝了一口茶,突然转了话锋,“总觉得宫中茶娘的手艺没有夫人的好呢。”

见他似乎刻意在给自己台阶下,芙香也就壮了胆子,抬了头认真的说道,“若是再早两年皇上这么问我,我是肯定答不上话来的。可是眼下,我却是看着哥哥一步一步在改变的。哥哥明知荫庇之后要走仕途本就是难上加难的,他却执意搬去了扇门胡同,若说他是一时的兴起,可是这整整一年,哥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挪过。他是知道侯府已经日渐落没了,却总想着要努力的担起一份责任来。我看到的现在的哥哥,是个有志气有担当的男儿,还很重情义。”

“重情义?”不解芙香为何说上了这么一句,景帝蹙了眉。

“对!”芙香点点头,“皇上可知,出事了以后哥哥便是来找过我的,本是想让我在皇上或者义父的面前替侯爷求求情的,最后他自己也觉得这事是不可为之了。可是哥哥与左相大人的嫡长女婚事已定,我便是问了哥哥,那这婚事届时要如何是好。哥哥说,既已有婚约,他是一定会娶赛娜的,不管会不会被牵连。”

“叶书怀这么说的?”景帝来了兴趣。

“是。皇上也说君无戏言,民女自然也不敢对皇上说半分的谎言。”

景帝略有所思的微微往后一靠,半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叶书怀他不是没有见过,还是七皇子的时候,时不时的总能听闻这个昌平侯世子爷怎样的懦弱无为,怎样的郁郁寡欢,又是怎样的在士族荫庇中混着年月。

可是如果芙香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一年多以来,叶书怀应该是正在努力寻求改变的。但仅凭这一点点小小的改变,让他立刻对叶书怀产生很大的好感也显得有些空谈。于是,在思索再三以后,景帝缓缓的开了口。

“侯府一门,要想继续走荫庇之路,在朕这里是肯定行不通的。先帝特赦的这个世袭罔替的规矩,等定了昌平侯的罪,朕也是肯定要破了此规的。但是仅在叶书怀这里,朕还是留着他世子爷的身份。他既然想走仕途,便是让他参加来年的科举吧。若是真的有才识,朕一定会重用的。”

这一番话出了口,芙香感觉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能保住叶书怀世子爷的身份就说明至少在他这一辈中,侯府依然是声名显赫的侯府。又能参加科举春闱,那也说明景帝对他会一视同仁,既往不咎。这个结果,对叶书怀来说,已称得上是天大的恩赦了。

“民女替哥哥谢过皇上!”芙香说着,立刻起身下跪,郑重其事的向着景帝磕头谢了恩。

景帝倾了身子虚扶了她一把,随即说道,“没什么恩不恩的,说起来叶书怀最应该谢的还是你。若不是你在危难关头帮了朕一把,朕会不会给他这个恩赦还难说。不过一切也要全凭他自己的造化和能力了。若真是栋梁之才,朕一定会让他替大央好好出一份力的。”

“那么,对霍家,皇上又作何打算呢?”景帝既然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芙香觉得问一问应该也不算是过分之举。

“霍衍又不一样了。”景帝看似随意的平了平微微起皱的衣摆道,“他不是官不是臣,朕也想了很久,可是聿熙却希望朕能放他一条生路。既是商贾之家,朕想着就发配去鹤北吧,留命留财,但在朕的有生之年,他们霍家一门不能有任何人踏入帝都半步,违令者——斩!”

大央鹤北,天寒地冻、地广人稀,是鹤银族和央人混居而住的地方。霍家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在那两族交界之地只怕能够衣食无忧就已经非常有能耐了,若想要再起势,估计是难于上青天了。景帝这招,正好掐住了霍家一门的要害,虽不致命,却也让他们在景帝在位之年很难再翻身了。

闻言后,芙香冲景帝默默的点了点头,便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之后两人又随意的聊了一会儿,芙香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便不敢再继续叨扰,起身准备告辞。

可是景帝却在她退至门边的时候,突然轻轻的问了一句,“有她的消息吗?”

芙香挪动的步子顿住了!她尴尬的抬了头,张了张嘴却不知要如何说。若是在之前,她可能会一口咬定凤嫣然其实真的已经死了。可是经过了叶书怀的事儿之后,芙香突然景帝下不了这个狠心。

最后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欠了欠身说道,“皇上和嫣然妹妹的相遇,或许本就是个错误。”

景帝抬起了头,接住了芙香投递过来的目光,上一刻的那份黯然失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当初二皇子的事儿,若没有茗夕想着要出人头地,只怕如今嫣然就是一副残花败柳的身子了。而嫣然也是,她接近皇上,目的本也不单纯。既然如此,皇上何不试着放下呢?”此刻,芙香虽然口口声声称他一声“皇上”,却更像是在和昔日的七爷云璟对话。

“所以,她是真的没有死?那她人呢?”景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又有些激动。

芙香不语,静静的,如同一尊玉人一般杵在门边,不笑,不忧,不问,不答。因为她突然想起了凤嫣然当初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正因为不想欺骗,所以才选择闭口隐瞒。直到现在,芙香才能真正体会到当初凤嫣然的苦心。

景帝就这样端坐着等她开口,可是芙香却是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垂首而立。

半晌,景帝终于半恼半无奈的摇摇头道,“罢了,朕知道你心疼她,即便是知道了她的下落,也断然不会再将她往朕这个火坑里送的!”

“皇上也知道这偌大的皇宫是一个火坑,皇上若是真的怜惜她,何不就此放了她呢?”芙香动之以情,每一个字都敲在了景帝的心坎上。

“那么,她好吗?”

“现在或许不是很好,可是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下去吧…”

满室怅然,无言倾诉。伊人远去,情种深埋。

景帝突然觉得,虽然得到了这九五之尊的皇位,可是他却也失去了自己拼了命想要珍惜和呵护的东西。原来,在眼前的时候未曾发现,等到失去了他才惊觉那份情意的弥足珍贵,却偏偏为时已晚了。

第二日,昌平侯和霍衍的罪名就一并定了下来。昌平侯只身一人被发配去了宿林,相对于查查尔的蜀地和霍家一门的鹤北,宿林之地虽然清苦,但是气候温润适宜,日子若是好好的调理顺了,也不是那么难过的。

所以,芙香还是心存感激的,景帝到最后,还是买给她了一个薄面的。

可是很明显的大太太却不这么认为,因为一大清早,大太太就气势颇盛的找上了门,不由分说的推开了在门口挡路的小丫鬟,然后重重的砸开了芙香闺房的雕花门。

芙香是已经醒了,却是睡眼惺忪长发半散,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衾就这么斜斜的靠在床沿边。十二月的天气,外头冷得人牙齿直打颤,可是芙香的跟前却源源不断的烧着雪白的银丝炭,让整个屋子暖意洋洋的如同春天一般舒适宜人。

“母亲好早,可用过膳了?”有好久了,芙香都不曾有心思去对付大太太。如今大局已定,她突然又想看看大太太那强装高高在上的可笑模样了。

“你!”大太太阴沉着脸,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亲生女儿,突然冷冷一笑道,“你得偿所愿团,不应该庆祝庆祝吗?”

“愿?”芙香摇了摇头,“母亲难道以为,时至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手掌控的?”

“难道不是?”

“母亲可真是高估我了。”芙香开心的笑了出来,“我若有这般通天的本事,今日便是会让你们一个个都给我陪葬的!”啊,她说错了,她是死了一回,可是上天眷顾,她又偏偏生了一回。而且这一世,她觉得自己活的很漂亮,也很争气!

大太太气到极致,完全没有在意她话语中的措辞,半命令半强势的说道,“明日我要去一趟瑞府,你跟我一起去!”瑞府,便是二皇子云昊的府邸。

云昊已被秘密问斩,阖府家眷在过完年以后皆要准备上路了,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届时,整个府邸就会被景帝收回另作他用了。

“我?”芙香笑了笑,一时不明白大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是存了三分好奇心道,“母亲盛情相邀,女儿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大太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咬碎了满口的牙,将满肚子要骂的要发的牢骚全部咽回了肚子中去。她深深的记得叶宝盈同自己说的话——不要多说,不要多问,更不要无端发脾气。只要把芙香带去瑞府,那一切便都是好说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执迷不悟,恩怨尽散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一百二十九章 执迷不悟,恩怨尽散虽然芙香是答应了大太太的要求,可是出了上次霍府那种事儿以后,芙香对于这种没底的赴约到底还是多了一个心眼的。因此大太太前脚刚离开素锦苑,芙香后脚就去了张宗年在东市的一个盘踞点。

虽然张宗年人不在晁新,但是他走的时候却给芙香留了一面小令。只要有这面小令,芙香就能找他的兄弟出面帮着解决一些小麻烦。芙香本是想推辞的,可是现在却万幸自己当时没有过分谦让。

在盘踞点出来见芙香的是张宗年的一个铁杆兄弟,听了芙香的来意,二话不说便是将事情给包揽了下来。芙香顺道塞给了他一张银票,笑着让他给兄弟们买些好酒好肉解解馋。那壮汉也没扭捏,说了两句客气的话后便伸手将银票收入了窄袖中。

出来求人办事的,大家皆是心照不宣,出钱出力,各有所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银货两讫才是最让人心安理得的。

便是这般筹谋了一番以后,芙香第二天就大大方方的跟着大太太去了瑞府。

瑞府依然是那个瑞府,紧碍着皇城边,气派轩昂,贵气逼人。可是一踏入门槛,迎面扑来的却是一股混乱萧瑟之气,全然没了昔日的奢华斑斓。尤其沿路走来,街两边充满着浓郁的年味儿,到处张灯结彩绚烂夺目,欢声笑语连成一片。如此一比,就更显瑞府里头的冷清和阴森了。

云昊已经问斩,身首异处,听人私下疯传,景帝连尸首也没有让府上的人去收,就是随便的裹了一张破旧的草席让人直接丢到了乱坟岗里去的。

芙香虽不信景帝会做的如此冷血绝情,但是她也不相信最后景帝会温情脉脉的替云昊厚葬。

所以一看到瑞府里头此刻乱糟糟的模样,芙香觉得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后从这个府里出去的人,只怕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突然,一条白色的锦缎闪入了芙香的眼中,她定睛一看,在面前的是面无表情的叶宝盈。她今日化的是精致艳丽的飞霞妆,只可惜眼尾拉的太长,眉毛画的太细,朱唇又点的太红,胭脂也上的太浓…整个妆容配在她那张小巧的脸庞上,显得有些不伦不类,诡异不堪。

叶宝盈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大太太点点头道,“母亲,随我来吧。”说完,她一个转身,便是消失在了左手侧的抄手回廊中。

大太太瞪了瞪芙香,然后从背后狠狠的推了她一把,芙香一个踉跄,只能无奈的迈开步子往前跟了上去。

在瑞府,叶宝盈住的是一个二层楼的小院,芙香刚刚踏上楼梯,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酒香。她一步一步沿扶手而上,走完了楼梯后,才看到叶宝盈一身素服的跪在门口,两边插着两根白色的大丧烛,面前放着一个写了生辰八字的木质排位,而她口中正念念有词,一边说,一边还将手中端着的酒缓缓的洒在了地上。

芙香不明所以,却端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靠在楼梯口的扶手上静静的看着眼跟前装模作样的叶宝盈。

“姐姐可知,今日是太子殿下的头七?”突然,叶宝盈将手中空空的酒杯一仍,小小的酒杯囫囵一转,慢悠悠的停在了芙香的裙摆边。

“太子?”芙香弯腰伸手将酒杯捡了起来,一边把玩一边说道,“啊,妹妹说的是庶民云昊吧?妹妹不要忘记了,他纵使死了,也是带不走太子的身份的。他是庶民,没有被皇上抹了名,就已经是万幸了!”

“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叶宝盈突然阴沉了脸,森森的笑了笑。

“他又不是我杀的,他要报仇,也应该找皇上去报,与我何干?”想在她头上乱扣罪名,叶宝盈看来真的已经疯癫的不清了。

“我是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叶宝盈嘴角微扬,然后慢慢的冲芙香走了过来。“如果不是你,哥哥不会离开我的,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嫁给二皇子倍受凌辱折磨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叶宝盈绝对不会沦落到要被流放西峡的下场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我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

“妹妹可真是高估我了,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将妹妹的生活搅和的如此凄惨,这一切,都是妹妹自己一手造成的!你以为没有我的拆穿,叶书怀就能和你双宿双飞…”

可是,还没等芙香将整理好的话说完,叶宝盈就飞快的扯下了自己腰上系着的白色锦带,然后一把缠上了芙香的脖子。芙香一惊,刚想后退却发现叶宝盈已经紧紧的和她抱在了一起。

“盈儿!”大太太一见眼前的架势有些不太对头,连忙跨了一步上前想将叶宝盈拉回来,却被已经有些魔怔的叶宝盈用力的推到在了地上。

“流放西峡,不是军妓就是娼妓,我是谁,我是堂堂的侯府嫡女,我宁可死,也不会去做那腌臜之事的。不过,叶湘甯,我要让你给我陪葬!”

说完,她冲芙香诡异一笑,紧接着脚跟一抬,双脚的脚尖同时一用力,芙香就感觉自己整个人正在慢慢的往后仰。她的身后,是那条长而斜的楼梯…

叶宝盈一心求死,扑上来的时候用的力气很大,芙香感觉自己和她瞬间就腾了空。说不惊慌是假的,可是她也绝对相信张宗年手下的办事能力。

果不然,眨眼的功夫,上面就窜下来了两道黑影,有一个紧紧的在芙香身后托住了她的腰身,另一个则毫不费吹灰之力将缠在芙香身上的叶宝盈一把拉了开。

见有人要救芙香,叶宝盈急红了眼睛,一番猛力的挣扎之后竟挣脱了黑衣人的掌控,伸了手要去拉芙香脖子上的被自己绕上去的锦带。

而芙香此刻已经在旁人的支撑下在楼梯上站稳了脚跟,她一见叶宝盈的举动,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扯脖子上的锦带。叶宝盈当下依然是重心不稳的,她紧紧拉着的锦带如此被芙香一扯,整个人顿时就倾了身子,仅眨眼的功夫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大太太惊呼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下了楼梯。当她大哭着将叶宝盈小心翼翼的搂入怀中时,才痛心疾首的发现叶宝盈这一滚直接扭断了脖子,已经当场咽了气。

芙香喘了一口气,先是默默的冲身后两个黑衣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居高临下的看着跌坐在地上抱着叶宝盈的大太太冷冷的说道,“母亲,这便是你要的结果?”

大太太痴痴的仰起头,一看到芙香的脸,便是露出了修罗般可憎的面容,也不管怀中的叶宝盈,撒了手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扬起手就想甩芙香的耳光。

可是那一掌,却被芙香稳稳的接了下来。

“母亲,您这一辈子,将所有的荣华富贵全都系在了父亲和叶书怀的身上。但是如今父亲要被流放宿林,此番一去,只怕是要死在那里了。”芙香紧紧的捏着大太太的手腕,恨不得将两世以来所有的恨意和不甘一并倾入她流淌的血液中去。“不过哥哥的下场好些,哥哥保住了世子爷的位置,但是侯府一门却没了世袭罔替的荫庇,哥哥的前程,一分一毫都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努力争取的。我猜想,哥哥应该无暇日日顾及母亲的生活了。”

“你…”大太太想挣脱被芙香紧捏着的手腕,却发现芙香的力气大的惊人,似要将她的骨头生生捏碎一般。

“再看妹妹,母亲,我能猜到为何你对妹妹这般的好。只怕是你午夜梦回,每次梦到那个被自己活生生丢弃的女婴,都会觉得惊慌和害怕吧。妹妹的身上,寄予了你无限的关心和爱护。只可惜,正因为这样的溺爱,才活活的毁了她这一辈子!”

看着大太太渐渐涣散的眼眸,芙香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心,“母亲,我告诉过自己,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就一定要把你加注在我身上的痛苦加倍奉还。只可惜,侯府一门,沦落至今,我在其中的作用其实微之甚微。这些,全是你们咎由自取的!”

说完这番话以后,芙香微微的松开了指尖已泛白了的五指,大太太顺势没了支力,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芙香的视线落在了大太太有些松散的发髻上,然后她缓缓的转过了身,一步一步地朝着垂花门走去。

冷冷的寒风迎面吹来,似薄薄的刀尖在她的脸颊上轻盈跃动。回顾来时的路,每一步她都走的小心翼翼,谨慎为之。于是,终于让她等到了这一天。

可是,刚才那些在大太太面前佯装出来的欢愉喜悦,却终究被她内心涌上的一阵沉痛的哀伤给吞没了。有温热的清泪蓄满眼角,被风吹拂着坠落了眼眶。这一刻,明明该放声欢笑的,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她在乎的,从来都不是那些浮云般的荣华富贵,她在乎的,只有那一份血浓亲情,那一声情真意切的“女儿”而已。

可惜,昌平侯不懂,大太太不懂,叶书怀不懂,叶湘兰不懂,叶宝盈就更不懂了。若大的一个侯府,没有人能看明白她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执着的是什么。或许,早在出生的那一刹那,她就注定了和侯府里的所有人背道而活,渐行渐远了…

第一百三十章 花开帝都,终成眷属(上)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一百三十章 花开帝都,终成眷属(上)新年伊始,尘埃落定。

芙香除了孝,大年初五一过,她就带着春痕和伊水去清安寺上了平安香,然后特意绕道去祭拜了花扶柳。

对着那灰白的墓碑,芙香感慨万千,一时之间竟然泪如泉涌,啜泣不止。春痕在一边看了悄悄的抹了抹眼角的泪,然后拉着伊水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