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去码头,然后告诉祥叔夙林运过来的那批是瓷器,易碎,让祥叔一定盯紧了伙计们,千万别出了什么差错。”白聿熙听完言歌的话,当下就决定让将离代替自己去码头,然后他又转了头问言歌道,“南风那里可去问过?”

言歌重重的点点头,“我出了素锦苑就先去找的南风十里,可是他说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夫人了。”

“行。我知道了。你大着个肚子,我让人先送你回去,芙香的事儿我来想办法,你别着急,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要是有个什么不留心的,只怕芙香也要恼我一辈子的。”白聿熙镇定的宽慰了言歌几句,然后便是换了人来一一吩咐了妥当后先一步出了府。

他先是去了素锦苑找了伊水,可是伊水却说昨日她一直在茶舍前头忙,连芙香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的门都不是很清楚。但就在这个时候,春痕却从小苑里走了出来。

“姑娘昨儿个是被霍夫人带走的。”

“霍夫人?”白聿熙一愣,隐隐有不太好的念头冒上了心间。

春痕皱着眉道“是,昨儿个霍夫人来找她的时候姑娘丝毫没有犹豫就跟着她走了。老奴本想拦着的,但是没拦住。”昨天晚上她也有在留意芙香是否归来的动静,可是直到今天早上言歌来了以后春痕才隐约觉得芙香应该是出事儿了。“老奴本是想和言歌说的,可是她走的快,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她人已经不见了。”

“春痕姑姑你别着急。”白聿熙冲春痕点点头,“知道她昨天和什么人一起走了这事儿就好办。兴许也是她在外头办什么事儿耽搁了,或许过了晌午就会回来了。”

虽然白聿熙的话是如此安慰春痕的,但是当他出了素锦苑之后,人还是快马加鞭的赶去了霍府。

其实昨天芙香被霍衍用迷药迷晕了之后,人立刻就被锁进了暗房中。等她醒来的时候,睁眼看去,发现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那窗子似乎被人钉上了黑色的油布,外头一点光也投不进来,让她弄不清楚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深夜了。

忽然,门口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接着“卡擦”一声,似乎是锁门的铜锁被人用钥匙打开了。

伴随着开门的声音,透过屋外洒进的清冷月光,芙香看到一抹白色的裙摆映入了眼帘。她缓缓抬头一看,进屋的是叶湘兰。

“我不是来放你走的。”谁知,还没等芙香反应过来,叶湘兰就一句话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那姐姐是来看我笑话的?”就这一刻,芙香觉得她和叶湘兰之间又回到了最开始剑拔弩张两看两相厌的状态了。

“我只是想来问你一句,这个忙你真的不打算帮吗?”叶湘兰平静的、居高临下的看着被绑在椅子上的芙香。

“姐姐是想助纣为虐吗?”

“他是我夫君。”叶湘兰笑了笑,“从我嫁给他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的选择了。你说,我不帮他,还有谁能帮他?”

“只可惜,霍少永远看不明白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那个人。”

芙香的话音刚落,叶湘兰的眼中就闪过一抹幽怨。片刻后,她突然自嘲的笑了笑,轻轻的问道,“你可知,为何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会视你为眼中钉吗?”

芙香沉默的摇摇头。

“因为新婚之夜,他掀起我喜帕的那一刹那,柔情似水的唤了一声‘夫人’。可是到后来我才明白,这一声‘夫人’,其实唤的是你。”叶湘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月光仔细的端详着芙香的脸庞继续道,“其实细细看来,我们是不像的,但是粗粗一看,却又是像的…”

芙香心头一紧,缠绕她长久的困惑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的揭晓了答案。“姐姐…”她不知要说些什么,否定的话,安慰的话,解释的话,似乎都解不开叶湘兰心中已经打得死死的那个结了。

“我本就是叶宝盈的替身,谁知最后又变成了你的替身,你问我甘心不甘心?我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出嫁从夫,你说,我真的有选择吗?”叶湘兰的话,如同一根细针,瞬间扎进了芙香的心头。

这件事她和叶湘兰都没有错,她未发现过霍衍的非分心思,叶湘兰也是被迫接受命运的安排。那么,本应该是无冤无仇的她们,为何偏偏落的如此下场?

难怪,不论她怎样努力,叶湘兰看她的眼神总带着一丝明显的警惕。可是只怕叶湘兰不知道,她自己视为珍宝想要努力呵护的东西,对芙香而言其实真的一文不值。

“姐姐若是执意要曲解我的用心良苦,那我也无话可说。我还是那句话,姐姐口中的那个忙,我纵使有心,也使不上力的。”

“那我们便是无话可说了,你好自为之吧。”叶湘兰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在转身的那一刹那,芙香隐约听到了一阵轻轻的叹息声。

是她自己的,亦或者是叶湘兰的,在这一刻,芙香已经分不清楚了。

等到第二天白聿熙知道了这件事儿以后连连赶往霍府的时候,迎接他的,是面色凝重的昌平侯和神情阴郁的霍衍。

“人呢?”眼下大家和撕破脸已经没什么两样了,所以白聿熙抛开了惯有的谦和和儒雅,一见面直接省了寒暄便是冲口就要人。

来之前他已经让伊水去找南风十里了。想着如果芙香真的是被霍衍扣下了,那么他肯定是有所准备的。自己一个人冒然独闯霍府,只怕不会那么顺利的接走芙香的。

“既然白少如此心急,那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霍衍将话说的很快,借此掩饰着心中的紧张,“我和岳父大人要的不多,只求侯府和霍府上下平安即可。这一点,只要白少肯开金口,想必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

白聿熙闻言后冷冷一笑,说了一句和芙香说过的一模一样的话,“怎么,霍少以为是在下登基成皇了?开口说的话如此轻巧。”

“你…”霍衍这些天以来心中一直是五味杂陈的。他没想到自己的孤注一掷最后竟然还是败了。

可这一败,却不似做买卖营生,只要沉得住气,便还能东山再起。这一败,牵扯太多太大,少则整个霍府的多年基业,多则甚至是要陪上性命的!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去想。本来以为看在叶湘兰的面子上,芙香或许还能帮衬自己一把。可是谁知芙香态度强硬,摆明了就是要看着他们一大家子的人坐吃等死。既然她不仁,自己又何须再讲什么义气呢!

“那么白少是不愿意帮老夫这个忙了?”没等霍衍找到更好的措辞,一直铁青着脸的昌平侯缓缓踱步走到了白聿熙的面前。他充满戾气的双眸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面前器宇轩昂的男子,突然扬了扬嘴角道,“那白少就来满足一下老夫的好奇心吧。看看我那没心没肺半路捡回来的女儿到底在白少心目中有多少分量。”

说罢,他抬起双手轻轻一击掌,芙香就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从侧边的小门中粗鲁的推了出来。

“三哥!”见到白聿熙,芙香心头一暖,贝齿轻咬着嘴唇将激动的嘤咛咽回了肚子里去。一整天滴水未进,芙香的嗓子沙哑无比。那迷药的后劲似乎有些足。整整过去了一日多,她依然感觉全身无力,软软的似随时能再昏过去一般。

“侯爷到底想干什么?”出口的话听着还有些敬意,但白聿熙此刻的面容森森的却宛若地府修罗一般煞气尽显,令人寒栗不止。

第一百二十五章 铤而走险,以人换命(下)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一百二十五章 铤而走险,以人换命(下)“想干什么?”昌平侯冷冷的笑道,“本侯无非是想试试手中的药有多毒,白少的心有多真罢了。”

话音刚落,就见昌平侯迅速的从腰间抽出一个小瓷瓶,然后拔了软布塞,猛的一转身拉过了软弱无力的芙香,直接将瓷瓶的口对准了她已经被撬开的嘴。

芙香是拼了命的咬紧着牙根的,可是瓷瓶中粘稠的香液还是顺着她的齿间缓缓的渗入了口中,一点一点在嗓子里蔓延开来。

“你给她吃了什么!”白聿熙想冲上去救出芙香,却被其中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汗直接挡了下来。

“无非是一味噬魂香罢了。”噬魂香,市面上最常见的一味毒药。虽有解药可解毒,可是它药性烈而快,只要错过了时辰,便是大罗神仙也无能为力了。

但是,还没等昌平侯得意完,众人的头顶上就响起一阵奇怪的声音。紧接着碎瓦坠落,“叮叮当当”的伴随着阵阵飞扬的粉尘,几个黑衣蒙面身轻如燕的人竟然从天而降!

昌平侯和霍衍曾几何时见过这种阵势,倒还是霍衍反应极快,闪避开了黑衣人的剑风,尖吼道,“白聿熙你竟然买通武者想杀人灭口!”

但其实白聿熙也是愣住了。一时之间他有些闹不明白,这几个黑衣蒙面的人到底是谁派来的,而且是来帮谁的。

可是,此刻他也没时间去深究这些了,趁着屋子里一片混乱的时候,白聿熙一个箭步上前从昌平侯的手中抢过了已经晕厥了的芙香,然后抱着她就想往外冲。

但门近在咫尺,他的去路却被一个黑衣人给拦下了。

白聿熙顺势一退,刚想躲,谁知耳边竟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白少,是我。夫人交给我,白少一会儿来城外南边的小王村村口等我!”话音飘落,白聿熙只觉得手臂一轻,怀中的芙香已经被人好生的抱了过去,瞬间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那个人——是张宗年!

彼时白聿熙再缓缓的回头一看,屋子里还有四个黑衣人,分别制伏了昌平侯、霍衍和那两个孔武有力的壮汉。

“白聿熙,你敢动一下本侯试试看!”昌平侯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白聿熙本是个生意人,纵使手上有两下子那也都是花拳绣腿上不了台面的。所以他也只是带了两个会功夫的家丁过来。谁知道白聿熙竟然还留了这么卑鄙的一招。

一把银晃晃的利剑瞬间横在了昌平侯的脖子上,随即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口中飘了出来。“白少,我们爷说了,怎么处置按您说的办。”

白聿熙一颗心悬在芙香的身上,想也没想就说道,“便是有劳各位兄弟将他们二人先放了,在下现在不便多逗留,等办完事回来以后在下自会定夺的。”

“成。”问话的黑衣人一点头,收了手中的利剑,然后冲后面的三个兄弟使了个眼色。四人便是提气轻跃,瞬间飞身上了屋顶,然后踩着灰瓦渐渐远去了。

而等到昌平侯和霍衍回过了神来以后,眼前也早没了白聿熙的踪影。两人铁青着脸面面相觑,突然觉得事情似乎比之前的更加棘手了!

等到白聿熙快马加鞭的赶到小王村村口的时候,张宗年已经是换了一身灰褥锦袍,正立在夕阳中静静的等着他。

白聿熙纵身跃下马背,看到张宗年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一时之间有太多的疑问,可是出口的却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她人没事儿吧?”

张宗年点了点头,“没事,放心。解药已经服下了,她人也已经醒了,在里面。”说完,他指了指村口第一间木屋道,“不过现在估计你不太方便进去。”

“怎么?”

“嫣然在里面。”

已经是倦鸟归巢夕阳坠的时候了,外面有从田间玩耍回来的孩童天真无邪的欢笑声,可是那欢乐的声音并没有冲淡屋子里的失望和凝重。

“姐姐…”

“你这一声姐姐我可不敢当,咳咳…咳!”芙香体内的余毒刚解,此刻她人还是乏的很。看到眼前好端端的凤嫣然,依旧是那般风情万种的明媚模样,只觉得胸口冒上一股浊气,逼的她连连的咳嗽了几声。

“姐姐!”凤嫣然立刻红了眼眶,端了一杯清水递到芙香的面前,却被芙香一把推开了。

“姐姐心中恼我,我明白。”凤嫣然低语道,“姐姐诚心待我,我却辜负了姐姐的一番情意。”

“你也知道我是诚心待你的,你也看得出我对你从未有隐瞒的。做姐妹到你这种地步,如何让我不心寒!”芙香接住了凤嫣然的话,开了口半怒半骂道,“即便你有难以启齿的身份,即便你接近七爷是有目的的。可是撇开这些不说,你怎么能这样无端端的想出个诈死的法子让我彻夜担心呢!将心比心,若是换成了我,你心里能好受吗?”她每一个字都踩在了凤嫣然的心坎儿上,虽说无情,却更是有情。

“姐姐,我的事儿,若非从头和你说,不然挑了哪里开头都是不对的。更何况谎话一旦开了头,便是要用无数的谎去圆。那么与其骗你,还不如瞒着你让我觉得心安理得。”凤嫣然说着说着,便是抿嘴垂首默默的流下了泪。

其实在这些年中,她觉得最感激的是金步摇,最放不下的是云璟,而最对不起的人,便是待她如亲妹妹般的芙香。

“你这是什么鬼话,这么说倒是成了我的不是!”芙香被她的话气的哭笑不得,便是抓了身后的草枕就往凤嫣然身上扔了过去。

这么又骂又恼的,她的气消了,心里也就畅快了。毕竟就算是再生气,也没有比看到活生生好端端的凤嫣然来的更重要。

半晌,等两人都恢复了情绪之后,凤嫣然才柔柔的拉住了芙香的手认真的说道,“现在我可以对姐姐知无不言言不尽了,姐姐要我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

“哪里用得着你来说。”芙香挑眉白了她一眼,幽幽的说道,“该我知道的,七…皇上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凤嫣然脸颊闪过一抹难色,尴尬的笑了笑道,“也是,事到如今我和…也算是彻底两清了,他哪里会不知道我的底细。”

芙香本来就不看好云璟对凤嫣然的那份所谓的真切情意,便是立刻转了话锋冲着屋子外头努了努嘴道,“那位爷,我倒是真没想到。”

一说到张宗年,凤嫣然的表情就柔了几分,将两人如何单独开始见的面,如何有了进一步的深交,张宗年是如何帮自己的,自己又是如何愿意相信的他…零零总总娓娓道来。

听凤嫣然静静的说完她和张宗年之间的事儿,芙香认真的说道,“我这么听下来,倒觉得三爷是个真性情的,有情有义,值得你托付。但是你可想好了,若是真的要跟着三爷,你且要断了心中的那个念头!”芙香看着凤嫣然的眼睛继续道,“说起男人,你是比我看的透彻的,可是有些事儿一旦你沾了身,就是再明白也是枉然。所以你若还要认我这个姐姐,还想认我这个姐姐,朝堂上那位,你便是永永远远的锁在心里就好!”

“姐姐你放心,我也是答应过三爷的,青云台一事,是最后一次!”凤嫣然重重的点了点头。

芙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才慢吞吞的问道,“那么姨娘那里你作何打算?是说还是不说?”

“要说的,姨娘对我有恩,这些年若不是她疼着宠着,我也是断然没有这样清闲的日子可过的。可是城里我暂时不太想去,也怕是不安全的,不如就劳烦请姐姐带姨娘出城来我这里一趟吧。”这个问题是早在她见芙香之前就已经思量好了的。

“那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是…”芙香转了头,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屋子道,“这里也太简陋了,三爷怎么就将你安置在这里呢?再说我瞧着小王村也并非就很安全的。”

“等见了姨娘,三爷说想带我去明月山住些日子。”

“浣北的明月山?”芙香惊了惊,“那可远着了!”

“三爷在那里有别院,远些也好的,省的在这皇城脚跟底下尽见着些不愿意见的人和事。”

芙香闻言,明白的点点头,她懂凤嫣然的用情至深,纵使一口咬定说是想忘,却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忘记的。也是,远些也好,日子总会将那些深深刻在脑海中的记忆磨碎的。

忽然,芙香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儿,当下就开口问道,“那三爷是怎么知道我被困在霍府的?”

“白少找三爷查仓房走水一事,三爷后来都同我说了。我想着霍衍既然剑走偏锋,想必眼下的日子自然也是不好过的。我就是怕他做出更大胆的事儿,这才让三爷悄悄派了人去霍家盯着的,果不然就是被我算中了!”

芙香感激的看了她一眼,苦笑着说道,“从未想过会是他出卖了三哥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纵使我们有心想瞒也是瞒不住了,可真正是苦了那还在襁褓的孩子了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南柯一梦,龙凤呈祥(上)

重生之侯门弃女第一百二十六章 南柯一梦,龙凤呈祥(上)就这样,芙香是安然无恙的回了素锦苑。而三日后,昌平侯和霍衍却是锒铛入了狱。

侯府乱成了一团,霍府想必也不会好去哪里。大太太命人来找芙香,可是芙香却是闭门不见,惹的大太太生生的掀了桌,气的人如抖筛,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即便如此,芙香在静养的日子中,还是提笔给叶湘兰写了一封家信。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字无非是说,霍衍犯的错,她是无力回天的,可是她会想法子在苏大人面前周全一下,看能不能让霍衍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连家眷。

可是没想到半日之后叶湘兰就差人回了信,芙香打开一看,只觉得叶湘兰倔的有些傻气。信上只有八个字:一损俱损,无须善心。

芙香顿时心中明白了,其实所谓的姐妹亲情,无非是她自己的想象而已。因为叶湘兰在新婚当天就已经埋下了对她的恨意,这些年来,从未释然过。

兴许叶湘兰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宣泄的出口,也兴许她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精神的慰。可不管如何,芙香都明白,这一生,她是不可能和叶湘兰并肩而行了。

就当一切似乎正在慢慢归于平静的时候,宫中却出了一件大事儿!

事情是发生在景帝宴请西潘夙王的御宴上的。本是筹光交错,美人翩然,视线所及皆是一派欢愉之景。

西潘俯首称臣,周督劳苦功高。虽然逼宫之事全凭苏伯年一人的机敏聪慧从容拿下,但是景帝和周督之间的君臣关系却早已经因为之前景帝的雪中送炭而坚不可摧了。

如今景帝左有太傅苏伯年,右有定国大将军周督,可谓是如虎添翼,蛟龙飞升,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已是坐的稳稳当当的了。

所以此番御宴,一是为了款待西潘夙王,以君之道互通修好;二是为了犒赏周督,三军同乐;三则是为了扬国威,定臣心,其实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因此,宴会上,众多皇亲国戚朝中重臣也是落座其中的。这里头,便有许久未在人前露面的二皇子云昊。

歌舞升平,酒过三巡,众人的欢声笑语掩盖了云昊的阴郁。此刻突然有宫女端着香气四溢的御酒缓缓踱步而来。她微微一笑,手中玉瓶的香液就盈盈的坠入云昊的酒杯中。

云昊举杯一饮而尽,紧接着一个吴侬软语的声音就轻柔的飘到了他的耳际,“殿下,还要吗?”

“不要了,开始吧。”云昊此刻似乎有些醉眼迷离,可是却是偏着头将所有的视线就投向了龙椅上的景帝。

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一直就是他的,不是吗?

添酒的宫女微微一笑,福身过后转身离去,她腰间那朵金色的铃铛正绽放着悦耳的声音。

刹那间,舞娘们纷纷抖动了脚踝上的银铃,铃声四起,娇艳欲滴的花瓣从舞娘们的手中飘扬而下。舞至**,众人皆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了眼前任意的一道美景。

可是突然,一道剑锋突破娇柔,凌厉快速的冲着已有些乏了的景帝狠狠的刺去。

“陛下,当心!”到底是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周围气息微微波动的时候,周督就已经有所警觉了。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边出口大喊的同时,一边抓起桌上的碟子就冲着那手持利剑的舞娘丢了过去。

只听“哐当”一声,碟碰剑,瓷碎剑偏,舞娘单手持剑,力道比不过手劲强壮的周督,脚下便是一个踉跄,剑尖就斜斜的插在了景帝的身侧。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在场所有的舞娘全都抽出了缠绕在柳腰上的红色腰带。只眨眼的功夫,条条柔软的腰带都成了一把把闪着寒光的利剑,全都冲着景帝而去。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眼中戾气乍现的二皇子云昊。

御宴大厅顿时乱作了一团,周遭的宫女已经吓的纷纷四处逃散,那些在座的皇亲国戚,有的看傻了眼,呆呆的坐在原地动弹不得,有的胆小的已经猫下了身子躲到了桌子底下,更有的已经开始瞅准了机会准备拔腿往厅外头跑了。

这混乱中,唯独西潘的夙王却是突然赤手空拳的一跃而起,三两下就制伏了面前几个挥剑的舞娘,然后和已经上前来护驾的周督并排站在了一起。

云璟站直了身子,从两人肩膀处的空隙中冷冷的看去,刚好和云昊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

“你可知若是没有这一次,兴许朕还能想着保你一条贱命。”

“与其苟且,不如一搏!”直到今天,云昊的所作所为,才突然的像极了一个有担当的男儿。只可惜,为时已晚,他这可嘉的勇气,也用错了地方。

即便是十几个持剑的舞娘齐齐上阵,也抵不过武艺超群的周督和夙王的联手相抗。渐渐的,舞娘们节节败退,而大厅四周,也已经被迅速赶来的御林军给团团围住了。

云昊的功败垂成,一目了然。

这一场御宴之变,来的快,去的也快。参与其中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但凡是活着的有气的,都被云璟打入了大牢。

西潘夙王护君有功,景帝第二日就宣布把边塞上原本属于大央的五个通口全部让给了西潘,并允诺开放所有通口,以经济大力支援西潘。

紧接着,景帝就带着苏伯年,亲自去了宗人府的大牢。

“所以现在是有结果了?”这场变故,是三日后白聿熙告诉芙香的。彼时,芙香已经带金步摇去见过了凤嫣然,而嫣然和张宗年这会儿兴许已经在前往浣北的官道上了。

白聿熙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气,看似答非所问道,“今年过年晚,但这瑞雪似乎来的倒很早。”

“那么,是等不过今年冬天了吧。”芙香聪明的听懂了白聿熙话里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眼神聚敛道,“那是皇上心头的一根刺,早拔晚拔都是要拔的。我瞧着皇上的意思,本来似乎是想拖过年的,届时也好寻个由头从轻发落。但是二…云昊这一步把皇上逼急了,现在只恨不得让那些人立刻消失了才好。”

芙香的喉咙仿佛被人生生掐住了一般的难受。如今在宗人府大牢中的,有左相,有霍衍,还有昌平侯。

纵使她再怎么不愿意承认,昌平侯毕竟还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一旦景帝的罪板上钉钉的定了下来,那就真的没有一点点转寰的余地了。

“怎么?”察觉出她神色的异样,白聿熙揣测道,“想去求情?”

芙香摇摇头,“且不说我求不求情都没有用,就冲着他们做的那些事,也是咎由自取了。”说罢,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白聿熙一眼后问道,“三哥,你会觉着我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吗?”

白聿熙但笑不语,倾了身子温柔的在她脸颊落下一吻。只这一举动,便是化解了芙香心中所有的疑虑和担忧。

良人至此,别无所求!

可是景帝从大牢出来以后,却迟迟没有定左相等人的罪。满朝文武百官皆腹诽不解,不知这事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还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因此大家都开始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在年轻的皇帝跟前提及涉及此事的话题,就怕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莫名其妙的沾了一身的腥。

而就在朝中众臣看似平静实则焦急的等待中,皇帝有了动静,可却依然不是定罪逆臣,而是破格提拔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文官,此人就是翰林院侍诏邵颀。

芙香知道了这件事儿以后彻彻底底的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这几日以来的阴郁心情也都一扫而空了。

邵颀被景帝钦点为翰林院侍读学士,官拜从四品,更重要的是他以后就是在皇上跟前谋差事了。如此机遇一旦抓紧不放,邵颀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但是早两个月以前魏如意就已经回了宣界,所以芙香一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便急忙提笔给魏如意写了一封信。字里行间皆是欢喜言语,便是在装信笺的时候,芙香都能猜想到魏如意看到内容时的激动和兴奋。

总算,千盼万盼,这一件事儿终于是成了。想到这里,芙香突然对云璟又多了一份隐隐的好感。其实她很早就明白,自己对云璟的感觉,有一大半是跟着凤嫣然走的。而如今,他们之间的事儿已经结束了,那么她对云璟的看法也应该不再那么偏激和自我了。

所以,其实不得不承认,云璟虽然不是一个好男人,可是真的是个不错的皇帝。

但正当她来到前院茶舍,将信交到伊水手上想让她送出去的时候,转了头就看到街对面远远的就跑来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芙香认得,是白聿熙从府上挑了去给言歌帮忙的。

如此一来芙香心头一紧,脚下的步子就堪堪的迈了出去。

“夫人…夫人!”初冬天寒,可是小姑娘却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

“怎么了?是不是言歌出了什么事儿?”芙香着急的稳住小姑娘的身子,心中闪过一丝害怕。

可是小姑娘却将头晃的和拨浪鼓似的,而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的说道,“不是的夫人,大嫂子今儿个生了,生了一对龙凤双胎呢!”